“再说吧。”局长挂了电话。
请求无果。余建设自嘲:“操,汇报什么乌鸦?”
此时此刻,局长当然清楚余建设有些什么“思想”,局长所谓“再说吧”态度比较模糊,存在多种可能。其中一种可能是纯属推托,人家根本没打算理会余建设的思想,那么只能再而不说。当然也可能尚有机会,等局长忙完手头的事情,果真一个电话过来,让余建设上去说一说。如果是前一种可能,那么余建设准保没戏,不必指望了,反之则有希望,只要局长真的拨冗接见,万里长征就迈出了关键一步。
直到当天下午下班,局长那头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亲自打电话,也没有派秘书什么的前来稍事了解。余建设从办公室后窗往下看,局长的轿车始终停在办公大楼后边专用车位上,它没离开,表明局长一直在办公室里。也许局长一直忙不开,也可能余建设所要汇报的思想早给人家丢到九霄云外,再也不必说了。
下班回家,余建设对老婆分析:“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居大。”
老婆不服:“他怎么能这样!”
“人家是局长。”
老婆问:“咱们怎么办?”
余建设说:“咱们豁达一点。”
老婆不说话。
她还是不服。该老婆一向计较有余,豁达不足,余建设心里有数。他认为自己老婆本质上很不错,其最突出优点是守财,擅长开源节流。两人结婚以来,老婆牢牢掌控家庭财政大权,夫妻俩的工资奖金过节费每一分钱都要由她过手,连孩子从外公手里拿的压岁钱也需尽数交公,由她收缴控制,统一使用。老婆在小学当老师,花钱很抠门,对自己要求尤其严格,包括使用奢侈品。女子都爱漂亮,有点虚荣,喜欢时尚,例如LV包,余建设老婆有一个LV包,她喜欢挎着那个东西逛商场,其实那是个冒牌仿制品,两百元的地摊货,因为花钱少,仿得还像,她挎在肩上很自然,不影响成就感。该老婆还有一好,尽管守财抠门,该出手时能出手,可以忍痛割肉,出于公心,顾全大局,也就是顾家庭顾丈夫顾孩子顾脸面,因此虽不够豁达亦无妨碍。
余建设给老婆讲了一个网络上流传的笑话,关于农夫与乌鸦。曾经有个老农在地里锄地,一只乌鸦飞过来,拉了泡屎掉在老农脸上。老农抬头大骂:“操!出门也不知道穿条裤权!”乌鸦当即回嘴:“操!你丫拉屎穿裤衩呀!”
老婆不以为然:“瞎扯,鸟哪有裤权。”
鸟与裤权没有关系吗?不对。余建设又讲一个故事,说有一家男士裤权专卖店挂出一面推销广告牌,广告词只有五个字,叫作“此鸟有主了”。
老婆没听明白:“这说的是什么鸟?”
“裤衩里的。”
“黄啊!”
余建设自嘲:“这是幽默。”
有时候人确实需要幽默,例如等着局长“再说吧”,情况特别微妙的这个时候。此刻余建设不能心急火燎不断催促局长,因为他是下属,追急了会引起局长厌烦,效果适得其反。但是余建设也不能一味守株待兔,因为局长有可能贵人多忘事,也可能人家是在考察余建设是否真的很需要“汇报思想”。不能指望一个电话就让局长欣然接见,同时又不能一个接一个打电话,怎么办呢?余建设给局长发了一条短信,再次请求局长拨冗接见,允许他汇报思想。短信比电话简便,不必见人,不必听声,意思同样可以表达,相对不烦人,存在手机里也有助提醒。余建设在心里把该短信“幽默”为一滴鸟屎,他就好比笑话里那只乌鸦,从半空中一泡击中局长。还好局长不是笑话里的农夫,身为领导,局长清楚乌鸦从来不穿裤权。
一连几天,局长那头始终不见动静。老婆越发沉不住气,总问余建设怎么回事?难道别人家的孩子是孩子,咱俩家的孩子不是?余建设劝她少安毋躁,咱们家这个孩子跟别人家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货真价实,不是地摊上的冒牌LV包,这一点毫无疑问,赶时尚得来真的。
“但是咱们还要豁达。”他说。
星期五下午下班前,余建设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他把笔记本收进公文包里,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往口袋里放,手机恰当其时,突然“嘀”的一响,来了条短信。余建设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局长发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略:“来。”
余建设没有片刻耽误,立刻离开办公室去了电梯间。余建设的办公室在三楼,位置偏下,局长办公室在九楼,再往上十楼就是顶层大会议室。余建设在电梯里没有碰上其他人,因为是周末,下班时间已经过了,留在大楼里的人不多,比较安静。出九楼电梯间时余建设也没遇到人,走廊空空荡荡。局长办公室位于东侧,通往办公室的走廊安有一扇铁门。余建设上前按响墙边的门铃,扬脸对着铁门上方的小孔,那其实是一个探头,可以把来客嘴脸传递进去供局长审阅,如果是不速之客贸然而来,该铁门是进不去的。余建设之所以需要打电话与局长提前预约,也是碍于该铁门。
几秒钟后铁门“嗒”地响了一声,门锁开启,余建设欣然人内。
局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正在打电话,一只手拿着电话听筒,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点着的香烟。余建设进门时,他抬头看了余建设一眼,再看看余建设的手,捂着电话话筒,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干什么?”语气威严。
余建设说:“没什么。”
局长抬手把香烟对准余建设摆一摆,示意余建设在一旁沙发上坐下,等一会儿。余建设没吭声,悄悄坐下。还好没等太久,局长三言两语把电话讲完,挂了。
“你说吧。”局长在桌上烟灰缸抖了抖烟头,“简单点,我还有事。”
余建设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一张A4打印纸放在局长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局长问。
“个人简历。”余建设说。
局长把简历放在一边,没有看。其实确实不必看,他心里清楚。
“有什么想法?”他问。
余建设说:“希望就地动一动。”
“就地?”
余建设说:“请局长关心。”
局长看着余建设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摆了下手。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去吧。”他说。
整个过程就这么简单。汇报非常简略,表态比较含糊。
余建设起身往门外走,局长在后边忽然问了一句话:“那是什么?”
余建设说:“没什么。小意思。”
他走出局长办公室。
所谓“小意思”是什么?一只布质的软文件袋,该文件袋本来锁在余建设办公桌的抽屉里,接到局长电话后,他从柜子里把它拿出来,带到局长办公室。进门时局长捂着话筒语气威严问他“干什么?”问的就是这个袋子。余建设坐上沙发后把袋子放在身边,起身时把它留在了沙发上。
事实上,余建设请求局长拨冗接见,主要目的就是将该文件袋送进局长的办公室。该文件袋可不是一滴半空中落下的鸟屎,它比较沉甸甸,装有两条香烟,是软包中华烟,局长只抽这种烟。除了两条烟,袋里还有钱,一共六迭,每迭一万,都是百元大钞,一共六百张,合计六万元人民币,包扎得整整齐齐,是余建设老婆拿存折从银行取出来,直接放进文件袋里的。余建设老婆所谓“咱们家的孩子”指的就是这六万元,而不是他们的儿子。这些钱说来不算太多,却也来之不易,为余建设老婆辛苦理财,聚敛而成,里边当还有儿子的若干压岁钱,现在一并留给局长笑纳。
余建设回到家中,老婆问:“怎么样?”
余建设说:“拿了。”
老婆即骂:“贪官啊。”
余建设说:“咱们要豁达。”
“这能成吗?”
“总是尽力了。”
老婆心痛不已:“是真金白银啊!”
这种事与冒牌LV包确实不一回事,货真价实必须真金白银,时尚很费钱。
乌鸦为什么会从农夫的头上飞过?人们通常认为事出偶然,其实并不尽然,其中自有若干缘故。乌鸦与农夫发生纠纷,起因在于农夫锄地,农夫锄地时总会把一些小虫子从地底下翻到地面上,乌鸦喜欢吃这些小虫子,所以才会赶来凑热闹,因此才引发了乌鸦与裤权等等追问。
余建设喜欢深人研究类似问题,出于其职业素养。余建设在局研究室当副主任,免不了要研究各种问题。余建设自嘲为天上那只拉屎的乌鸦,并不全是幽默,该乌鸦从半空中泡击局长实有具体原因,那就是锄地。眼下局长正在锄地,也就是考虑本局中层干部的调整提拔与使用,这种事情有如春种秋收,通常每隔若干时间进行一次,因为人类总有生老病死,干部总有进退留转,变化免不了,且有阶段性。干部调整时候,相关人士不免会有些思想,无论豁达与否概莫能外。余建设有什么思想?他自己当然最清楚,局长也不是不明白:本局研究室原主任已经在半年多前退休,其后余建设主持工作,但是一直未能名正而言顺。余建设早是研究室业务骨干,多年来工作努力,具备了足够的能力与资历,就地提任顺理成章,但是他感觉不踏实,就好比天上那只乌鸦。农夫从地里翻出来的某虫子一定得落到余乌鸦嘴里吗?余建设心知未必,特别是时下。时下与往常有何不同呢?往常相对比较单纯,只要乌鸦足够勤快,总是有虫子吃。余建设本人大学毕业到了本局,从科员干到副主任,一路过来,主要靠的是努力工作,完成任务,时候到了,领导们一商量,他自己还稀里糊涂之间,人就给提拔了。但是现在不太一样,领导一茬茬换,规定越来越多,程序越来越复杂,余建设这种乌鸦却感觉恐慌,因为虫子越来越看不见了,全都藏到了农夫的锄头下边。要从农夫锄下吃到虫子,眼下格外费劲,努力工作远远不够,需要其他功夫以投农夫之所好。时下农夫品性各异,有的喜欢听歌,那么乌鸦们就要尽力鼓噪,吹之捧之。有的农夫本能好色,乌鸦们就涂脂抹粉,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有一些农夫比较务实,他们热爱真金白银,他们身边的乌鸦便会一哄而上,衔着存折到银行取款。以余建设所闻风言风语,本局现任局长不幸似乎比较务实,眼下该局长正在翻地,众乌鸦躁动不安,台面上冠冕堂皇,私下里“小意思”风行,似已成为时尚。
余建设怎么办呢?他对老婆说:“咱们豁达一点儿,随它去吧。”
老婆反对:“那不行。”
老婆失之不够豁达,她为老公打抱不平。她知道余建设嘴上很豁达,心里其实有些思想。从主持工作的资深副主任到主任,干的还是那些事情,工资提高不多,但是事关面子。如果到头来该他的虫子让别的乌鸦吃了,余建设心里肯定难受。机会稍纵即逝,能抓住的时候不去抓住,日后余建设自己想来也会后悔。因此还得努力一把,与时俱进,哪怕只为了对自己交代得过去,不因为自己无所行动而后悔懊恼。
老婆到银行取钱,交给了余建设。看着那六百张整整齐齐的现钞,她挺心痛。
“这不会打水漂吧?”她问。
余建设强调:“确有可能。”
老婆不甘愿:“那咱们太吃亏了。”
“咱们可以不吃这个亏。”
老婆知道后果,此刻出手不一定有戏,不出手则肯定没戏。她虽然抠门,毕竟能以大局为重,最后狠下一条心,忍痛出手,哪怕终无结果,到底已经尽力。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说,“拿去吧。”
于是余建设给局长打电话发短信,拉了泡鸟屎。如他自嘲:“余乌鸦也时尚了。”
见过局长当晚,余建设彻夜无眠。老婆跟他一样在床上翻,辗转反侧,无法人睡。夫妻俩双双失眠,为了同一件事情,角度却有差异。老婆比较务实,她感觉局长把东西收下,万里长征迈出了关键一步,这就有指望了。不过事情想来依然很玄,咱们费老大劲拿出六万,眼下这点儿钱实不算多,万一别人一扔十万,咱们这六百张不就白送了?老婆非常担心孩子舍出去了,但是没套住狼,六万元打了水漂,那样的话太吃亏,太不公道。余建设毕竟是研究室资深副主任,他比较务虚,倾向于深人研究。
他与老婆讨论乌鸦拉屎的问题。他回顾走进局长办公室时的情形,局长一边打电话一边看他的手,捂住听筒问:“干什么?”语气威严。那时候有一句话突然跳到他嘴边,差一点脱口而出。还好他比较豁达,使劲把舌头咬住,只回答一声:“没什么。”
老婆诧异:“你咬住什么话了?”
“你丫拉屎穿裤权呀!”余建设骂。
老婆听不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乌鸦骂农夫的粗话。农夫挨了一泡鸟屎,骂乌鸦出门不知道穿裤权,乌鸦不服,因为即使乌鸦穿裤权,拉屎也得光屁股。局长就好比那个农夫。农夫明知乌鸦光屁股还明知故问,拿裤权羞辱乌鸦,局长明知余建设提着那个袋子来干什么,偏偏还要威严相问,显得领导很正确很无辜,让余建设倍感羞耻。
“我丫光屁股作案啊。”余建设自嘲。
“不要乌鸦嘴!”
老婆不喜欢乌鸦,因为乌鸦代表晦气。孩子已经舍出去了,这时候别听乌鸦叫,小心血本无归。如果余建设非要研究拉屎和裤权,不如把乌鸦换成喜鹊,让农夫和喜鹊光着屁股骂来骂去,起码叫声比乌鸦好听,有望喜气临门。其实余建设不需要研究笑话睡不着觉,说到底笑话是人编的,世界上的动物中只有人才穿裤衩,所有的鸟无论乌鸦喜鹊都光屁股,因为鸟不需要裤衩,它们也不知道羞耻。
余建设说:“眼下人跟鸟差不多了。”
事后证明,余建设老婆确有远见,舍掉孩子之后实不应该乌鸦嘴,乌鸦张嘴一骂,事情坏了,真是打了水漂。
局里公布一批干部任免,张三李四写满一张纸,余建设捧着该纸认真学习,从纸头学到纸尾,没看到自己的名字。但是局研究室任命了一位新主任,是个女士,原任办公室副主任,能力资历一般,年纪尚轻,长得不错。
余建设原地踏步,本次机会丧失,舍了孩子没套住狼,“你丫拉屎穿裤权呀!”
余建设感觉非常不平。
老婆极其气愤:“黑啊!”
她心痛丢掉的钱,那可不是鸟屎,扔在水里还会“扑通”一声呢。余建设劝老婆豁达一点儿,不就是一点钱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其实余建设只是故作豁达,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因为没有如愿,没有“扑通”,且钱没有了,裤权也没有了。
那一天下午下班时分,余建设的手机忽然“嘀”的一响,还是一个字:“来。”
局长主动召唤。
余建设去了局长办公室。情况与上一次相同,局长独自坐在办公桌后边,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一手夹着点燃的香烟。局长用拿香烟的那只手比了个手势,让余建设在沙发上坐下,局长自己三言两语把电话讲完,挂了。
“你过来。”局长说。
余建设走到局长办公桌前,局长打开桌上一个大笔记本,指着里边的一段文字让余建设拜读。那是一段会议记录文字,清清楚楚写明:“余建设,拟任研究室主任。”
“后来出了情况。”局长说,“改变了。”
“为什么?”
“上边领导交代用她。”
余建设说:“不公平。”
局长说:“再说吧。”
整个过程就这样,简单而高效。
余建设离开局长办公室,局长从后边喊住他。
“慢点。回来。”
余建设站住脚,看着局长。
“东西拿走。”局长说。
这一次余建设是两手空空上楼,并没有给局长带什么东西,但是沙发上有一个黑色袋子,余建设进门时已经放在那里。局长喊住余建设,示意他把该袋子拿走。
余建设说明:“这不是我的。”
局长摆手:“带走。”
“局长这是?”
局长语气威严:“难道要我叫人送下去给你?”
余建设只得听从,拿着东西离开局长办公室。
袋子里有一盒茶叶。还有钱,不多不少,六万。
余建设把东西带回家。巨款失而复得,老婆看着桌上六迭人民币,一时不敢相信。
“这是真的假的?”她问。
人民币当然是真的,茶叶也是真的。局长以一盒茶叶替换余建设送的两条中华软包香烟,虽然并非等价交换,却属礼尚往来。
老婆感觉困惑:“他为什么不要?咱们孩子跟别人孩子长得不一样?”
理论上没有一张人民币是一样的,哪怕一起刚从印钞机上下来,编号也有差别。但是无论新币旧钞,只要面额相当,使用价值是一样的。
“也许你们局长其实不黑?”老婆猜测。
有可能余建设听到的风言风语都属不实,本局拒绝时尚。局长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余建设的钱退回,而是在事后处理,其目的只是不想让余建设过早产生思想顾虑,认为自己已经出局,不在局长考虑的人选里。这可能吗?有幸进人余建设所见任命文件里的张三李四多精于钻营,擅长以钱开路,局里人所共知,该任命书除了程序完整,未见出于公心。因此余建设得到的退款更多地出于另一种可能:局长不幸未能免俗,他很务实,热爱真金白银,但是人家还有底线,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余建设这件事未能办成,所以退款。如果办成则予以笑纳。
老婆发表意见:“他倒也买卖公平。”
余建设问:“哪里公平?”
农夫从地下翻出的虫子,不能说就是农夫之所有,据之以私下买卖决不公平。问题是锄头在农夫手里,除了“你‘(拉屎穿裤权呀!”乌鸦还能如何?现实结果是“此鸟有主了”,本研究室新任年轻女主任成了余建设顶头上司,余建设枉费努力,已经没戏。
老婆追查:“那女的怎么爬上去的?钱更多,还是屁股更白?”
“说是上边领导交代的。”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
余建设回顾局长语气威严命他把退款带走的情形,那时真是很狼狈,很羞耻。
“操!光溜溜裸露个鸟啊。”他自嘲。
于是轮到老婆劝告余建设了。老婆说事情已经这样,咱们豁达一点儿,毕竟咱们没太吃亏。要是人家不退钱,咱们还有什么办法?那不是鸡也飞了,蛋也打了?所以还算好,钱退回来了,六百张纸一张不少。
“纸没少,少了一条裤权。”余建设说。
“裤衩不要紧,衣柜里有。”老婆安慰。
老婆最突出的优点是守财,巨款重归让她感觉良好,当晚睡得很香,不像余建设一上床就翻来覆去。半夜里卧室传来异常响动,老婆被惊醒,黑暗中顺手一摸,余建设不在身边。老婆大惊,爬起床跑去洗手间查看,洗手间黑洞洞的,老婆把电灯打开,却见余建设脱了裤权,光屁股坐在马桶上,垂着头,两手捂着脸。
老婆大骇:“这是怎么啦!”
余建设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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