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跳舞:西方文人的独身-尼采:悲剧里的诞生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弗里德里希·尼采(1844—1900),19世纪末德国重要哲学家,唯意志论的主要代表之一。

    尼采生于宗教家庭中,日后却成为举世闻名的反基督教的人;

    在女人的周围和女人的养育中长大,日后却成为坚决的反女性主义者。

    27岁写成《悲剧的诞生》。后又有《快乐的科学》、《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道德的谱系》、《偶像的黄昏》、《瞧!这个人》等重要著作。尼采以独特的方式预示了现代西方社会中深刻的精神危机,宣称“上帝死了”,高喊出“重估一切价值”,并提出了超人的理论。

    1889年,由于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孤独,尼采在都灵大街上抱住一匹正在受马夫虐待的马,最终失去了理智,精神失常,直至1900年去世。鲁迅说,尼采自诩他是太阳,结果他不是,于是他疯了。如果对尼采的情感生活作深入研究,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尼采自诩他是太阳,他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月亮,结果他没有,于是他疯了。

    尼采就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既受到女人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戴,又受到女人们的约束和限制。他的母亲和妹妹更是他终生依恋和爱戴的人,同时她们也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对婚姻,尼采充满着恐惧和矛盾。他认为,恋爱结婚、男人当父亲是“一种错误”,而女人当母亲则是“不得已的必要”;热恋中的男人都近视,当你给他一副深度眼镜时,他就会从陶醉和浪漫中猛醒过来,看到女人真实的一面。尼采对婚姻的持久性没有多大的信心,他认为,在婚姻中真正长久的是友谊,其他的一切都是短暂的,包括性和爱。

    (1)

    1844年10月15日,尼采出生于普鲁士萨克森州的一个牧师家庭,据说他的祖先七代都是牧师。尼采将祖先充满矛盾的遗产全部继承了下来:高贵的血统,病弱的身体,忧郁的气质,贵族的德行。他的父亲卡尔·路德维希·尼采,是一位新教牧师,母亲是一位虔诚的新教徒。

    尼采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弟弟在两岁时夭折。尼采五岁时,父亲去世,不久他随全家搬到了南堡。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环境促成了尼采性格的日益忧郁敏感,心理学家们说,这种性格适合从事艺术创作,但最不适合家庭生活。

    由于父亲过早去世,他被家中信教的女人们(母亲、妹妹、祖母和两个姑姑)团团围住,她们把他娇惯得脆弱而敏感。尼采说,我的天空因为与四个女人的关系而受到污染。

    在尼采的成长过程中,他始终摆脱不了对家庭的依赖,妹妹伊丽莎白像个影子一样跟随着他、影响和左右着他,特别是在他的婚姻爱情上,妹妹的嫉妒和干涉也是尼采爱情失败的一个原因。

    (2)

    当青春期渐渐来临的时候,尼采和妹妹继续保持着亲昵的游戏伴侣的关系。在其自传《我的妹妹和我》中,尼采记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伊丽莎白和我之间的事,最早发生在我们的弟弟约瑟夫去世的那个晚上,只不过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弟弟快死了。伊丽莎白爬上我的床,哀求着说,她那儿很冷,她知道我一直都很温暖。事实上,那不是真的。甚至在那些早年的岁月中,我也会在最奇异、最突如其来的时辰感到寒冷。那个夜晚,我感到特别冷……整个下午,小约瑟夫尖叫着,喘着气,让家人处在骚动不安的状态中……忽然,我感觉到伊丽莎白温暖的小手在我的手中,细微的嘶嘶声在我耳中响着,我开始全身感到温暖。

    伊丽莎白在夜晚出其不意地带给我那些强烈的热情,我是既爱又恨。通常,在我熟睡时,她就爬上我的床,肥肥的小指头在我身上乱动,让我很兴奋,所以有好几小时无法睡觉。此外,虽然仍保有意识,我却不知道什么事情在进行着,但是我想必感觉到,我的妹妹正在把一些感觉注入我生命之中,这对一个男孩的真正价值是:他发现这些感觉是成长经验的一部分。她正在提供给我一些欢欣的感觉,而按理我应该只凭藉着自己的努力,才会在一个相当受限制的世界中获得这些欢欣的感觉。

    尼采在这本书中,把乱伦的罪责全部推到伊丽莎白的身上,而把他自己放在被诱惑和被胁迫的地位。他自己想出不少的办法来逃避伊丽莎白对他的情感攻势,最常用的办法是试图让她对文学、音乐、哲学等话题产生兴趣,让这类谈话代替情感交流。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因为两个人都到波贝雷斯去看外祖父母,不得不在不同的房间中过夜,这样尼采才会完全免于伊丽莎白好奇的窥视,但这些放假的日子毕竟还是太短了。

    尼采不止一次地期望母亲能再嫁,以此来改变他和母亲、妹妹的关系。在他的眼中,母亲是一个伪善的道德家,她以她的矜持把尼采和妹妹束缚在她一生的铁链中。尼采认为,他们之所以出现暴烈的极端行为——乱伦,是因为他们不敢希冀正常的性关系。踏上乱伦的小船后,嫉妒的妹妹就像他的看守人一样,看守着他们的乱伦感情。

    因为是兄长,尼采比妹妹承受着更大的乱伦压力,他非常担心一旦他们之间的事情败露,母亲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密室”的秘密暴露在群众凡俗的眼光中,尼采将面临更多的责骂与嘲讽,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这种负罪感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日益加重。为了走出罪孽的深渊,尼采也曾试图转移自己的对象,但遭到妹妹的坚决阻拦。

    (3)

    1863年,尼采进入了普夫达寄宿学校,认识了一位年轻美丽的柏林姑娘安娜·莱德尔,她是尼采一位同学的妹妹,弹得一手好钢琴。当尼采和她一起合奏时,有一种珠联璧合的感觉。他在信中向妹妹坦露了心迹,伊丽莎白看完信后很是嫉妒,义正辞严地教训了尼采一顿。她告诫尼采,作为一名牌中学的高材生,一个即将跨入大学校门的学生,不专注于学业,却与一个女孩子谈恋爱,这是不合适的。

    尼采虽然也为自己辩护,但面对妹妹道德上的指责和威逼,不得不选择了退缩,此时的尼采已经快20岁了。

    这件事最能说明尼采的这种性格:作为哲学家的尼采,是一位超人,一位特立独行的思想的巨人;而在生活中的尼采,却是生活的逆来顺受者,一个温顺驯服的儿子和哥哥。

    (4)

    在尼采眼中,妹妹和母亲是他一切灾难的根源,但她们同时又是他最依赖的人。尼采曾这样说过:我一生之中一共有四个女人,只有两个曾给我带来某种程度的快乐,她们是妓女。伊丽莎白够美丽,但她是我妹妹;露·莎乐美够聪明,但是她拒绝与我结婚。

    尽管伊丽莎白有乱伦的倾向,但对尼采而言她像是一位母亲兼父亲,又是秘书和经纪人。她严格的纪律成就了尼采的思想。在碰到莎乐美以前,妹妹伊丽莎白是他最重要最中意的女人。尼采曾这样评述过自己与妹妹:

    妹妹的世界是阳光与阴影散布的世界,阳光是她真正的热情,阴影是这世界迷惑她的虚假观念。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期望她像我一样,明确又专横。但是,思想的种子能够种植在她心里。她有一位病弱的哥哥,亟需仁慈与同情,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就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而言,她既不是我的妹妹,也不是其他任何关系,譬如顾问与助手——虽然她要我和世人相信她是。对我而言,伊丽莎白基本上是一个人——是温暖又阳光普照的港湾,我整个生命都被它吸引去。

    当伊丽莎白与一个叫佛尔斯塔的反犹太主义的小伙子恋爱,并立志结婚时,尼采却嫌弃这个小伙子的性格和思想,坚决反对妹妹与他结婚。

    但伊丽莎白还是与佛尔斯塔结婚了,结婚那天许多亲戚朋友都前来祝贺,只有尼采没来。

    1888年,尼采给妹妹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我可以有一个值得尊敬的、令我向往的女性。但是,最好的事情,是要回了我最喜欢的洛马(尼采妹妹的乳名),妹妹对于哲学家来说,是非常幸福而适合的人。”

    “洛马”是尼采对妹妹的爱称;把妹妹要回来,大概是把妹妹从妹夫那里要回来。这封私信,清楚地说明尼采对妹妹的爱,包括肉体之爱。正因为尼采对妹妹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才不愿意与其他女性结婚。

    当尼采遇到了莎乐美,那位像他妹妹一样有思想有头脑的女性时,尼采毫不犹豫地向她求婚。此举让嫉妒的伊丽莎白无法忍受,她从中作梗,莎乐美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尼采。尼采从没有因此憎恨过莎乐美,却把怨气撒到了伊丽莎白身上,后来进入疯人院的尼采,每天把对妹妹的诅咒作为他写作的一项内容。

    我一直努力想象着:我的妹妹能够告诉世人有关我的什么事呢?难道她会告诉世人说:在童年时,她习惯在星期六早晨爬上我的床,玩弄我的生殖器?难道她会告诉世人说,有很多年的时间,她以自己美妙的手指纠缠我的感官世界,迫使我进入一种早熟与无望的性觉醒状态?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只能根据她的眼睛与可咒的美妙的手指想到美与快感?还有,她在重新塑造了我的生命之后,我只能期待头痛与一个妹妹,无法期待那造访每个正常青少年的想象力的奇异女神?难道她会告诉世人说:每当我似乎要交上一个真正的男朋友或女朋友时,她就会找出理由,叫我不要跟他或她扯上关系——通常找出一个道德的理由?难道她会告诉世人说:她唆使我母亲跟她一起破坏露·莎乐美的名声。但是,不会的,可怜的伊丽莎白不会说真话的。

    后来陷入疯狂之后的尼采,更是陷在乱伦的罪孽感中无法自拔,对妹妹伊丽莎白的感情,用爱恨交织这个词来形容是最恰当的。

    乱伦仅仅是对人类的文明社会而言,在原始人类时期,乱伦的现象甚至是普遍的。从尼采自身来说,他并不厌恶乱伦,他甚至愿意成为真正的狄奥尼索斯,那个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沉睡在乱伦的醉境中不愿醒来,但人类的文明和道德谱系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因此,作为狄奥尼索斯的弟子,尼采所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从乱伦的罪责中解脱出来,而这对他来说谈何容易!二是不惜一切地摧毁现存的道德秩序,而这看起来更不容易。但尼采知道从哪里开始,他的著作《道德的谱系》、《反基督徒》,以及后来伊丽莎白整理的《权力意志: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等都致力于解决他们的乱伦事件。

    (1)

    在碰到莎乐美之前,尼采一直生活在女人的阴影之中,确切地说是生活在伊丽莎白的阴影之中,无论是他试图去追求那些姣好的女人,还是去找莱比锡那些下层的妓女,尼采一直都在道德的自我谴责和不可抗拒的情欲中挣扎。

    1865年,尼采在莱比锡求学时,开始阅读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很快被它迷住了,他把这作为自己哲学的起点。

    1866年夏天,尼采在莱比锡观看演出时,被一位金发碧眼、小巧玲珑的女演员拉贝迷住了。他激动地跑上舞台向这位迷人的演员献上了一束鲜花,可演出结束后,他又不知该如何接近这位女演员。打听到演员的名字后,他跑回家,充满激情地为这位小姐创作了许多诗歌,并亲自谱上曲。

    尼采把自己谱写的一首歌给她寄去,并附上狂热的献辞。他还悄悄为她写了许多情诗,不过,仅此而已,这个羞怯的大学生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他的初恋成了一场毫无结果的单相思。也许是第一次爱情夭折的教训,尼采对女人既爱又怕,青春的热血和生命的本能使他产生强烈的爱的冲动,可他内心的自卑和外在的自傲又使他很难让人接近,这种矛盾的心态一直影响到他对女人和爱情的看法。强烈的冲动和复杂的心态使他不可能像追求叔本华的哲学那样去追求一个女人。

    (2)

    尼采认为,男女的交往中充满诱惑,女人吸引男人的是她的脸庞而不是灵魂。女人的脸庞应该是多变的而不是呆板的,“只有一张脸的女人,除脸之外,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的内涵”。

    女人的脸应该是多面的、多变的,犹如魔幻般善变的女人,“能给男人最大的刺激”,使男人对她产生“永无止境的欲望”和迷恋,“男人为他寻找灵魂——且一直找下去”。

    同样,女人也喜欢被男人诱惑,女人喜欢像希腊神话中海神那样的男人:高龄老者,拥有众多子女,善于变形。二者的区别是:男人从女人那获得诱惑,而女人却可以通过想象达到自我诱惑。为了爱,女人往往喜欢把自己所爱的人幻想成像海神那样的性格。

    面对女人的诱惑,尼采不能像他的精神导师叔本华那样做到禁欲主义。许多传记作家都提到,尼采曾时常光顾妓院,并曾从那儿感染了梅毒。但对此,尼采从没有道德上的罪恶感。在他看来,作为狄奥尼索斯的弟子应该遵从自己的非理性和本能,而女人之性诱惑的正是男人的本能。

    (3)

    尼采对瓦格纳的夫人柯西玛就怀有一种暧昧的感情。初见柯西玛,尼采就被她高雅的气质所折服,他喜欢柯西玛,并且对她有着狂热的迷恋,在公开场合也毫不隐讳地表达对柯西玛的好感。为此,他特别把自己写的第一本书,即那本著名的《悲剧的诞生》献给了柯西玛。

    柯西玛是法国人,著名音乐家李斯特的女儿,一个名门闺秀,且才华横溢、气质高贵、美丽大方。尼采到瓦格纳家,享受到了温馨、欢乐和自由,他对瓦格纳充满了父亲一般的崇拜,同时对柯西玛有着母亲般的依恋。这种依恋,这种被柯西玛的气质和魅力所折服的情感,使他对瓦格纳心生嫉妒,甚至产生一种由弑父情结而带来的罪恶感。因此,在对柯西玛持久而热烈的暗恋中,他也备受激情和犯罪感的折磨。

    柯西玛对尼采的暗恋一无所知,她在尽力充当着妻子、秘书和家庭主妇的角色。瓦格纳也许感觉到了尼采的反常举止,在一封信中,他奉劝尼采应该尽快结婚:

    亲爱的朋友,你的信使我们再次为你感到深深的不安,不久,我的妻子将给你写一封更为详尽的信。不过,我正好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因此我想这也许会惹得你厌烦——把这些空闲用来写信,让你知道我们在这里是怎么谈论你的。我想,你们真正需要的是女人,你们这些当代的年轻人们。只是我知道得更清楚,这不是件易事。正如我的朋友萨尔泽常说的那样,如果不偷,到哪里去获得女人?而且一个人在必要之时也会偷。我的意思是说,你应当结婚,或者写一出歌剧,这两者没有大差别,同样的好或者同样的糟糕。无论如何,我还是坚持认为,结婚是两者之间较好的。

    这封信同样给尼采巨大的压力,瓦格纳提到的一个“偷”字使他没有勇气再去瓦格纳家。有人认为,尼采对柯西玛的崇拜和暗恋,是导致他与瓦格纳关系破裂的原因之一。

    尼采似乎总在犯同样的错误,他的多情的单相思,给他带来痛苦和自我折磨;他在感情上莽撞的前进和自卑的退却,总是让人感觉他在玩着一种危险的爱情游戏,他的感情像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在爱情上缺乏持久的火焰,有的只是燃烧自己的烈火;一旦恋爱不成,他马上又换上高傲的面具。

    与瓦格纳的关系破裂后,他几乎就没有机会再见到柯西玛,那种母亲般的依恋之情也就慢慢淡了。

    (4)

    1876年,尼采在日内瓦的湖畔疗养时,与指挥家冯·森格不期而遇,同时也结识了他的学生,一个叫特兰贝达的荷兰女孩。两人一接触,尼采的音乐才华和艺术造诣就征服了这个年轻的女孩。

    他们经常单独在一起,爬山、散步,尼采给女孩朗诵自己新写的诗歌,与她合唱美丽动人的爱情歌曲。在清晨的阳光里,在黄昏的暮色中,都留下了他们欢快的笑声和追逐的身影。尼采被这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妙龄女郎所吸引,在她面前,他感到了一种表达的愉悦,感到一种思念和渴望。他变得有些烦躁,女孩不在的时候,他就有些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有一种想见她的激情和冲动。尼采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女孩,爱情竟然有着如此神奇的力量,使相爱的人变得敏感、羞涩、胆怯,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有前几次那样的坦然和自在。他几次约女孩出来,想向女孩表白自己的爱,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由于害怕遭到拒绝,他错过一次次绝佳的表达机会。终于,分别在即,尼采既不愿放弃,也不愿承担。最后,他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向女孩写了一封信,以严肃认真、质朴真诚的态度表达自己的意愿:

    我的小姐:

    您今晚给我写了一点东西,我也想给您写点东西。请您集中您心中的全部勇气,以免因我在此向您提出的问题而大吃一惊。您愿做我的妻子吗?我爱您,我觉得,您仿佛已经属于我了。别怪我爱得突然,至少这不是什么过错,因此也不需要原谅。但是我想知道的是,您是不是与我有相同的感觉——我们彼此并不陌生,任何时候也不!您不也相信我们结合以后对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比独身更自由,更好,“更上一层楼”吗?您愿意敢于同我,一个诚心诚意的追求和改善的人一起前进吗?在生活和思考的每条路上?请您直言不讳,不要有任何保留!除了我们共同的朋友冯·森格先生以外,谁也不知道这封信和我的询问。我明天11点钟乘快车返回巴塞尔,我必须回去。我附上我的巴塞尔的通信处。如果您能对我的问题给予肯定的答复,那我将马上给您的母亲大人写信,并请您告诉我她的地址。请您克制自己,迅速作出决定,同意或者反对——这样到明天10点钟在德·拉·波斯特旅馆我就可以看到您的书面答复。祝您永远万事如意,一切顺利。

    特兰贝达看过尼采的信后,很是吃惊,她没想到自己所崇敬的老师竟然对自己产生了那样唐突的感情,而且又是那样热烈和迫切,为了不伤害尼采的感情和尊严,她考虑再三,还是给尼采写了封委婉的信,声称自己已经另有所爱,不能满足尼采的要求。

    虽然不是尼采的初恋,但对尼采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在尼采的情书中可以看出,他并不自信,采取写信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逃避,当他知道女孩另有所爱时,更是彻底地退却了。这些都说明尼采内心是很自卑的。

    这种自卑和自傲的矛盾一直影响着尼采的爱情,使女人们对他产生很多误解,正像他对女人充满很深的矛盾一样。尼采日后写到:“我在日内瓦认识一个荷兰女孩,几小时之后就向她求婚,当时我想她可能会接受我的轻率求婚——求婚是源于一种突发的瓦格纳浪漫思想。我心中很是害怕,但是,那一天命运眷顾我,那位美丽的荷兰女孩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

    这次求婚失败后,很长一段时间,尼采都宣称:“我不要结婚,我讨厌束缚,更不愿介入文明化的整个秩序中。因此,任何妇女很难以自由之心来跟随我。近来,独身一辈子的希腊哲人们,时时清晰地浮现眼前,这是我应该学习的典范。”

    (5)

    正如尼采写到的:婚姻生活犹如长期的对话,当你要迈进婚姻生活时,一定得先反问自己:“你是否能和她在白头偕老时,还能谈笑风生?”婚姻的一切都是短暂的,在一起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对话中度过的。

    尼采终于放弃了结婚的打算,因为他认定:“作为一个哲学家,我必须摆脱职业、女人、孩子、祖国、信仰等等而获得自由。”

    虽然尼采嘲笑了与女人结婚的人,但是,在他的心底,却沉积了无限的感情痛苦。尼采在《快乐的科学》中也表达了这样的想法:爱情这个简单字眼,对男女实际上表示两种不同的意思。女人对爱情的理解是十分清楚的:这不仅是奉献,而且是整个身心的奉献,毫无保留地、不顾一切地。她的爱所具有的这种无条件性使爱成为信仰,她唯一拥有的信仰。至于男人,如果他爱一个女人,那么他想得到的是来自她的爱,因而他对自己的感情要求同他对女人的感情要求远不是一样的;如果有些男人也产生了那种抛弃一切的欲望,我敢保证,他们保准不是男人。

    1879年5月,尼采辞去巴塞尔大学教授的职务,以后一直在意大利、法国的一些城市和乡村漂泊。他没有职业,没有家室,没有友伴,孑然一身。也许没有人能比尼采更深地领略孤独的滋味了。他常常租一间简陋的农舍,在酒精灯上煮一点简单的食物充饥,一连数月见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熟人。

    在极度的孤寂中,他一次次发出绝望的悲叹:

    “我期望一个人,我寻找一个人,我找到的始终是我自己,而我不再期待我自己了!

    “现在再没有人爱我了,我如何还能爱这生命!

    “如今我孤单极了,不可思议地孤单……成年累月没有振奋人心的事,没有一丝人间气息,没有一丁点儿爱。

    “在那种突然疯狂的时刻,寂寞的人想要拥抱随便哪个人!”

    (1)

    尼采的健康每况愈下,精神状况尤其令人担忧。伊丽莎白也开始为尼采的婚事操心了,还有她的好友冯·迈森特小姐也一起为之操心。

    这时候,尼采已经在大学校园里待了将近十个年头了,依然是孤身一人。他的身体还一直有病,为此经常耽误教学和写作,去外地疗养。他的情绪也极度的消沉和不稳定,有时甚至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在尼采病情加重,几乎不能工作的时候,她们加紧了给他找妻子的步伐。在冯·迈森特的主持下,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把有可能成为尼采未婚妻的女孩排列出来,一一筛选。选择的标准是:不仅道德贤淑,还要家境富有,以此保证尼采后半生的生活。

    (2)

    1882年4月,尼采旅居罗马,他的朋友弗罗琳·冯·梅森伯格——意大利著名的女权主义者,还有保尔·李——出身富豪却钟情于哲学的学者,都在每时每刻地关心着尼采的生活。他们一致认为尼采应该寻觅一个伴侣,以结束飘泊不定、孤独无依的日子。对此尼采表示了赞同。

    这年春天,梅森伯格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这位女性,于是她匠心独具地安排了一次约会,把一个女孩介绍给尼采。她这样告诉尼采:“我相信她会成为您生活的曙光。”

    那个初春的早晨,尼采如约来到圣彼得大教堂门前,带着些许焦灼与渴望,见到了俄罗斯女孩露·莎乐美。

    露·莎乐美于1861年降生在圣彼得堡的一座将军官邸里。这是一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从降生的那一天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当地的报纸对此作了大量报道,而且连沙皇也写来了贺信,这一切都归因于她那个声名显赫的家族和战功卓著的父亲。她有法、德、丹、俄四种血统,且容貌出众,天资聪颖,性格叛逆,从小就对事物有着独特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在尼采眼中,“她是一个强大的、百折不挠的自然威力,一个原始的、充满魔力的两性人,不具备任何女人甚至男人的弱点”。

    与尼采相遇时,露·莎乐美年方21岁,尼采快40岁了。尼采对莎乐美一见钟情,说她是“一个瞬间就能征服一个伟大灵魂的人”。

    尼采希望娶莎乐美为妻,但莎乐美拒绝了他的求婚。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精神上的伴侣,他们在哲学、宗教等学术领域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探讨。对尼采来说,和莎乐美的相处是一段难忘的历程:一方面,他们在思想和心灵上能抵达对方的灵魂深处;另一方面,在情爱上,莎乐美一直奉行“精神上的好感绝不能代替感官上的激情”,这让尼采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痛苦不堪。

    (3)

    这时候伊丽莎白和露·莎乐美的冲突已产生。莎乐美那种与传统抗争的举动,和男人们豪放不羁的交往方式,以及对社会舆论无动于衷的态度,都激起了伊丽莎白近乎天性的反感。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哥哥竟会同这样一位女子成为朋友。

    在陶顿堡,尼采和莎乐美的亲密交往都被伊丽莎白一一看在眼里。一种被抛弃的沮丧笼罩着伊丽莎白,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沮丧逐渐转成狂怒。她开始四处宣称:露·萨乐美从来就不是她哥哥的挚友;她是一个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哥哥只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的激情和热忱全是假装的;而且她常常对哥哥异常的激动不安感到厌倦,等等。这个饶舌的女人被嫉妒之火驱使着,在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中到处散布谣言。

    莎乐美明显感到了压力,也许更多的是委屈。她无法避免每日与伊丽莎白的例行会面:比如在餐桌上,伊丽莎白总是以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误入他人生活的不速之客。

    只有和尼采独处的时候,莎乐美才是快乐的,那时她才感到全身心的放松,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如果日子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即使偶尔会招致伊丽莎白的冷嘲热讽,莎乐美也会忍受下去的。可伊丽莎白无法忍受这个俄国人和自己的哥哥拥有一个只属于他俩的世界,她要打碎那对恋人的幸福时光。

    (4)

    陶顿堡的夏天还未过去,莎乐美敏感的心灵就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不安。这种焦灼不安不仅来自伊丽莎白,而且来自尼采。在一般情况下,尼采总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沉默和冷静,甚至可以用孤僻来形容他。尼采多次提出希望她与他的思想步调合二为一,或者更确切地,希望她成为他思想的一部分,完全的,毫无条件的,就像溪流汇入大海。

    卷入这场著名恋爱的,还有那位富家出身的保尔·李,他也不失时机地向莎乐美求婚。被爱情折腾得神魂颠倒的尼采却指望保尔·李助他一臂之力。

    他们陷入了奇怪的三角关系之中,三个人几乎形影不离,一同散步、交谈。尼采甚至还跟保尔·李和莎乐美照了一张惊世骇俗的合影:莎乐美手持鞭子,而尼采和保尔·李则扮作两匹马,被莎乐美驱驰。尼采有一句名言:回到女人身边去,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面对这张照片,有人发出了嘲讽:尼采带上鞭子,并非为了抽打女人,而是为了被女人抽打。

    手持鞭子的莎乐美

    与尼采、保尔·李他请求保尔·李替他说出心里话,自己却逃回了巴塞尔。这场恋情在反反复复中持续了几年时间,但最终莎乐美的母亲更喜欢保尔·李。

    (5)

    妹妹的小手在两人还没迈出十岁年龄的时候,就侵扰了尼采身体的宁静,现在她又把手挡在了他和莎乐美之间。这个越俎代庖的女人,迫不及待地朝他俩的伤口撒上一把盐。伊丽莎白未经哥哥的允许,给莎乐美去了封信,信的内容可想而知,不仅言语上竭尽挖苦之能事,而且称莎乐美之所以和她哥哥交往,无非出于卑劣的虚荣心,尼采从来不曾爱过她云云。莎乐美读后自觉遭受了极大的污辱,立刻给尼采去了封措辞激烈的信,宣布从此和尼采情断义绝。

    在他们分手后,作为“痛”的表达,尼采“憎恶”地写下了那句名言:“回到女人身边去,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

    莎乐美拒绝了尼采的求婚,也没有嫁给保尔·李,这位心智过人的女人大概早已看出那些天才们的占有欲和自我中心主义。

    在理论上,尼采讨厌一切女性,他将女性贬得一钱不值。他永远不会称颂女性,他永远不厌其烦地痛骂妇女,显然,叔本华启发他哲学的同时,还告诉了他种种女人的缺点。在其著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尼采说:现在和妇女还不能谈友谊;她们仍旧是猫或是鸟,或者大不了是母牛。可是,如果某个女性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有可能狂热地爱上她。

    尼采用了很大的篇幅述说了对露·莎乐美的痴迷爱恋。他需要女人,他甚至可以没有自己,却不能没有女人。即使莎乐美杀了他,他也依然爱她。

    行人,请拥抱亲吻我吧。

    尼采心力交瘁,无边无际的孤独使他陷入疯狂,以至于1889年1月3日的这一天,当他看见一个马夫正在用皮鞭暴打牲口,他竟扑上去抱着马脖子又哭又喊。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尼采住进了耶拿大学精神病院。他的病历上写着——病人:喜欢拥抱和亲吻街上的每一个行人。

    1890年5月,母亲把他接到南堡的家中照料。1897年4月,因母亲去世,尼采迁居到住在魏玛的妹妹伊丽莎白的家中。

    1900年,尼采与世长辞。事实上,这位酒神的儿子在1889年发疯时,作为哲学家的他就已经死了,虽然那时他才45岁。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