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个月来，Peter总是会在下班后单独找时间来培训米米，希望她能在自己正式离开前，慢慢熟悉自己的工作范畴和流程。
“米米？”望了望出神的米米，Peter并没有生气，仍然面带笑意。
“啊……对不起……”米米这才反应出自己的跑神，羞愧地低下了头，连忙道歉。
Peter则是摆摆手，“如果今天没心情，就先缓一缓，听到这里就好了。陈澜不是还专门约来你去参加联谊吗？说是要为你压惊，那你可以主角了。So……我这个快退休的人可不敢霸占你太久，呵呵。”
“Peter……”米米苦着脸看了一眼Peter，略带着责怪。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刚刚尝过离别的滋味不久，她变得特别的敏感，甚至不愿意Peter和她提“退休”两个字，更不喜欢他总是以一个“快退休”的人自居。
“There！There！（好了！好了！）”Peter现在在米米的面前是一点领导架子都没有了，两人的关系仿佛祖孙，“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陈澜不是要送你过去吗？别让人家等久了。”
米米不敢深想，匆匆道别后离开。痛过的人可能都会学乖，不想太多就是不为难自己。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虽然时隔已久，但是米米见到陈澜还是有些尴尬，不知道他是否还介意自己那通唐突的电话。
“不要老叫我‘您’，似乎我很老一样。”陈澜启动了车子，低笑道。
米米险些窘红了脸，没想到陈澜还能这么自然地和她开玩笑，“那个不是敬称吗？为了表示尊敬而已……”
“我记得你叫Peter就从来没有用过这个敬称，嗯？”陈澜沉吟了一声，没有打算这调侃米米的大好机会。
“陈总监……”米米只好讨饶，“就当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把它忘了吧……”
陈澜似乎心情不错，又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板着脸下去呢，原来也还会听得懂笑话，懂得说好话嘛？好不容易走了个公式化的Linda，可别又来一个公式化的鱼米米。”
米米却突然不接话了，脸色在听到Linda的名字时微微起了变化。
陈澜自知失言，观察她的神色，也觉得自己确实幽默错了地方。那日她给自己打电话的语气，就让他猜出了个大致，只是当时觉得职场上的感情，又有几个人是当真的呢？不在一个城市，联系也断了，久而久之，生活的重心也就不复从前了。
“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走吗？和录音笔有什么关系？”车子在红灯前停了下来，米米打破了沉默。
“因为有人希望他离开，以此为代价换取录音笔。那段录音中，男方的声音是做过处理的……”陈澜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的茫茫车海，“至于那个人是谁，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从他的语气里推断，他肯定是你的旧识，不久以后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耐心等着看吧。”
米米低低应了一声，似乎很平静，“谢谢你，上次和这次。”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论等多久她都有耐心。
“米米，你果然还是变了很多。”陈澜突然叹气。
米米闻言却偏头笑了，“这句话大概是我这些天听到最多次的话了。谁不会变呢？更何况我的处境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是的，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新人鱼米米了，不再是那个对任何事情都只懂得埋头努力的鱼米米了；她现在是即将和所有高管平起平坐的HR鱼米米，现在是也会权衡计较的鱼米米了。
“你说得对。”陈澜认真地点头。
然后红灯转成了绿灯，结束了两人的对话。陈澜选择了专心开车，而米米则是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陈澜将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稳稳倒进了划定的车位。
看着他先下车，然后为自己打开车门，米米不由怔忪地想到陆远天也总是这样做，只是她却再也没有这个福气了。多久之后，他会为怎样的女人做同样的事情呢？
短暂地窒息过后，米米用一个深呼吸迅速调整了自己。虽说是联谊，但她知道这背后是陈澜的一片好意，她和各位高管的关系在这次的事件中，大部分都闹僵了，今晚正是一个冰释前嫌的好时候。
“你没事吧？”陈澜问她。
“没事。我们上去吧。”米米重新挂上恰当好处的笑容，率先迈开了步伐。她已经没有退步了，所以只能披荆斩棘。而这条披荆斩棘的路上，虽有人陪伴，却也不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了。
跟随陈澜到了包厢，里面的位子大多都已经坐满，小菜也已上桌，两人显然是姗姗来迟了。
陈澜一进门，就为米米拉了张椅子，还一面歉意地解释着，“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
“上海这路也不比‘首堵’差多少啊！更何况是下班高峰期。没事没事！”马上就反应过来接了话的是白云，他之前是研发部的副经理，在公司里的资历与陈澜相仿，这次是由于吴费凡被开除，才填补了他的空缺，坐上正位的。所以由他来应和这话，无疑是最合适的。
“对啊！对啊！今日陈总监请客做东，是给我们几个面子，太客气了！鱼经理也是女中豪杰，能出来和我们吃饭，那是荣幸啊！你们说是不是啊？”技术部的经理赵然也适时凑了一句，引来众人的附和。
“赵经理真会拿我开玩笑，呵呵。”米米见话头引到了自己这里，连忙笑道。
这气氛既然被三言两语地搞热了，大菜也就一盘一盘上来了，酒水也一杯一杯下肚，大家的谈话从公事渐渐谈到情谊，热络随便了不少，但都不忘三句两句的，夸上米米几句。
米米将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地都看在眼里，分明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心里反而一点一点地凉下来。所有人的脸都在饭菜的氤氲热气中渐渐模糊，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
远天，难道我以后的日子都要这样过了吗？白日里对着这些微笑着的面具，谈笑风生，夜里却只能在一个人的家里，漠然流泪……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喝醉了。先失陪了……大家尽兴，不用管我……”这样的想法，几乎是让米米落荒而逃一般地起身离桌。
一路小跑到了酒店外，一阵冷风将米米彻底吹醒，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我送你回去吧。”不放心的陈澜尾随而出，就见她傻傻地站在路边。
没有理由拒绝，米米再次坐在了陈澜的车上。车内比室外温暖很多，米米的眉头下意识地舒展开来。
“陈总监，我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很多副面具。你可以对着不同的人，换上不同的面具。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又总会有一个人，让你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一副适合他的面具来戴上。于是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只能选择用最真实的面目以示。可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离开了，我们该怎么办？”米米闭上眼，缓缓说着。
身边是一片静默，她知道陈澜永远不会给她任何答案，因为答案只会在每个人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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