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鼎年游记-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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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巨龙——杭州湾跨海大桥

    去贵州省黔南州讲课回来,因飞机晚点,到家睡到床上已过了凌晨两点。但按计划第二天要参加民主党派的一个活动,6:30就要开车去温州,温州我去过,还写过《浮光掠影话温州》,这次去不去无所谓,但想到车子会经过杭州湾跨海大桥,这可是我很想一睹真容,一饱眼福的,再累也决定去了。

    司机是个资深驾驶员,已走过一回杭州湾跨海大桥,路颇熟,车至浙江省嘉兴市海盐县境内后不久,就提醒我们:快到杭州湾跨海大桥了!一车人立马从昏昏欲睡中打起了精神,睁大了眼睛,拿出了相机。

    原来南岸的起点在海盐县的郑家埭,北岸则在宁波地区慈溪市的水路湾,全长36公里,已确认乃世界上最长的跨海大桥,比连接巴林与沙特的法赫德国王大桥还长11公里,成为继美国的庞恰特雷恩湖桥后世界第二长的桥梁。36公里的桥梁,如果在晚上远眺,那确乎是一条海上巨龙,我们回程时正是暮色降临之际,车开到桥上,恰逢上千只桥灯大放光明,那感觉始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继而犹见一条金光闪闪的东方巨龙盘舞于万顷波涛之上,其壮观其震撼,非亲临亲见难以感受真切。

    当年长江第一桥武汉大桥,被誉之为“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其实全桥总长才1670米,武汉长江大桥是四车道,杭州湾跨海大桥是六车道,与今天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完全不在一个等量级上,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国力的提升可见一斑。

    我看了一下手表,我们的车子从南岸到北岸,行驶时间大约20分钟,算起来也不是太长,但在海上,茫茫海水,别无参照物,如果大桥笔直平坦,近则近矣,快则快矣,却有一个驾驶员视觉疲劳的问题,反而容易出车祸。设计人员为了防止视觉疲劳的问题,引进了景观设计的概念,借助西湖苏堤“长桥卧波”的美学理念,有意把大桥设计成有弯度的,假如从空中俯瞰,那大桥呈S型,曲线状穿越杭州湾。假如稍做留意,还会发现大桥的桥面也不是一平到底的,而是略有波浪形起伏,这样的设计,驾驶员开车过桥时,就不会麻痹大意出事故了。

    尽管桥身有了S型,桥面有了波浪形,但36公里清一色的桥栏终究还是单调的,设计人员以人为本,从乘客的心理出发,每5公里的桥栏杆漆成一种颜色,所谓赤橙黄绿青蓝紫,即太阳的七彩颜色,不过若是有心人的话,你会发现真正的颜色是粉红色、白色、米黄色、绿色、蓝色、紫色等,没有赤橙之色,为什么用这几种色彩,我想设计人员必有自己的考虑,我系门外汉瞎猜,可能红色太艳太刺目,又是交通停车颜色、事故颜色,故弃之不用。

    大桥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高高耸立的南、北两个桥塔,其中北航道桥为主跨448米的钻石型双塔双索面钢箱梁斜拉桥,通航标准35000吨;南航道桥为主跨318米的A型单塔双索面钢箱梁斜拉桥,通航标准3000吨,那人字形粗壮无比的斜拉索,一如世界上最大的琴弦,正在弹奏中国的最强音。

    车过大桥时,我看到了正在建设中的海上观光平台,有人认为这将是杭州湾跨海大桥的“点睛之笔”,据说观光塔要16层,建筑高度要145.6米。还有人说观光平台还会出现一座四星级的豪华宾馆,不知是否就指这在建的16层观光塔?这观光平台的总建筑面积为36617平方米,将来除了观光,还能为海上救援、测量、通讯、海事监控等提供便利,也是海上作业人员的生活基地。等海上观光平台与观光塔建成开放后,这里又将成为一个新的旅游点,必会吸引海内外游客蜂拥而至。

    快到南岸时,我发现北岸与南岸有明显不同,北岸引桥下几乎都是旱地,而南岸却是大片大片的湿地滩涂,有的浅水碧波,有的芳草凄凄,有的黑泥裸露,坑坑洼洼,还有的已被人工填挖,成了养鱼塘,滩涂上还能见到有人在捡拾贝类海产,一人一筐,点缀于海滩,倒也是一景。可惜我们不能下车拍照,更不能下滩涂去过过儿时之瘾,重温孩提时代的野趣。

    杭州湾跨海大桥是从1993年酝酿筹建的,经过十年的前期准备,直到2003年6月8号才举行大桥奠基仪式,经过五年的紧张施工,2008年5月1号试运行通车。大桥通车,使得上海到宁波的陆上距离一下缩短了120公里,以前宁波到上海,或上海到宁波、温州方向,要兜个大圈子,如今至少可节约两个小时路程。在时间就是金钱的今天,投资环境的改善,这无疑意味着新一轮经济腾飞,大桥的通车,对长三角地区,特别是杭州湾地区的经济发展有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

    还有一点不能不提的是杭州湾跨海大桥的建设并不是全部是国家投资、政府投资,而是有一半以上的资金来自民间,像雅戈尔、方太厨具、海通集团等17家民间企业共投资了70多亿,这也开创了民间资本与政府资金联手建设特大项目的先例。

    我在网上还看到这样一则新闻:由中国宁波网发起的“世界十大名桥评选”,最后入选的是杭州湾跨海大桥、赵州桥、卢沟桥、南京长江大桥、澳大利亚悉尼海港大桥、杭州钱塘江大桥、美国金门大桥、伦敦塔桥、香港青马大桥、广济桥等,据说世界十大名桥是从全世界30座知名大桥中评选出来的。也许让其他国家的网站来主办,这十座世界名桥会有所变化,但我敢打赌:杭州湾跨海大桥百分之百入选,因为它占了太多的世界之最。

    笃笃悠悠乌镇游

    我以为外出旅游需要一种氛围,这样方能游出兴致,游出情趣,游出味道,游出回味来。这氛围,半是自创,半是寻觅。简言之:天时地利人和也。

    金秋十月的乌镇之游,是一次难忘的尽兴之游。

    先说天时,处暑过半,白露将至,酷热已消,秋凉渐生。不冷不热,外出佳时也。出门秋雨敲窗棂,喜雨者,心为之一振,畏雨者,心为之一沉,不想车近乌镇,风息雨霁。无骄阳逼人,无暑热生汗,多好。加之小镇如洗,一派清新,难得难得,更难得的是昨日大雨,昨夜大雨,今晨大雨,无疑吓退了不少游客的脚步,我们到镇上时,竟然是那天最早到达的第一批游客,小镇上尚无人挤人,人看人的煞风景事,也无烦人的嘈杂与喧嚣,此时的乌镇是恬静的,街静、水静,连空气也是静的,于是,我们的心境也因此而宁静。在一个竞争的社会,静已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再说地利,太仓与乌镇,虽己隔市隔省,但毕竟只两个小时的车程,朝去暮归,时间宽宽裕裕,可以笃笃悠悠地游,没有了那种火烧屁股,惟恐掉队被拉下的紧张心理,没有了被任务观点的导游牵着鼻子走的被动感觉,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休闲式旅游,身心也就彻底放松。最后说人和,结伴而游,人少了难以单独组团,人多了难免百人百心,众口难调,而我们一行九人,行则一车,食则一桌,独立成团,不显庞杂。除我例外,其余皆为昔年老厂之同事,一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皆从蓝领奋斗成白领,且各事业有成,有企业家、有画家、有舞蹈家、有书法家、有武术家、有作家,离开老单位大多已十余年之久,然师徒之情,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之谊经岁月检验,愈发纯了、厚了。这样一个组合,不管你今日腰缠万贯也好,名声在外也好,官大官小也好,谁对谁不知根知底,于是,彼此间没有贵贱之分,没有贫富之分,呼小名,叫绰号,无大无小,无拘无束,可以口无遮拦,可以畅所欲言,亲密无间,其乐融融,这实在是用金钱买不来的乐趣。

    我是第三次到乌镇,我们这一拨人中,来过乌镇的又岂止我一人,但一个个仍游兴盎然,

    何故?我想其一是人到中年后的一种怀旧心理使然,这一行人同游,无需掩饰什么,无需装扮什么,更无需表演什么,率性为之,无人责怪。以人性的本来面目示人,这很难,可这最好。其二,乌镇确确实实有看头,被联合国批准为世界文化遗产的五个古镇,如江苏的周庄、同里,浙江的南浔、西塘我都去过,有的还不止去过一次,平心而论,留给我印象最深最好的是乌镇,周庄与同里商业气息重了点,有不少俗的,甚至伪民俗渗杂在其中,南浔的整体开发与管理还不到位,西塘最朴实、真实,但太散了点。乌镇兼收并蓄了周边县市旅游开发的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找到了一条修旧如旧,保持原汁原味古镇的路子,这个路子或许一时的投入很大,暂时的经济效益也不如以商养游,但若从长远观之,是成功的。游人的口碑是最好的宣传,当游人厌烦了某些古镇言过其实的宣传后,必会寻到乌镇这样洗俗情涤俗虑的江南水乡小镇来的。

    某些商业气息过重的所谓古镇,去一次足矣,而乌镇已有了吸引游人再来的内在魅力。如果在乡镇住一晚,领略一下古镇静谧的夜晚与清晨,那味道必沁人心肺,难以忘怀。

    为了让每一个人都彻底放松,我们一到乌镇,就请了个导游。导游姓吴,十八九岁模样,才从旅游专科学校毕业,作为导游,似乎嫩了些,不过很青春很纯真。乌镇的主要景点有逢源双桥、茅盾故居、翰林第等十七处,像茅盾故居誉之赞之的文章连篇箱累牍,不写也罢。印象较深的有蓝印花布染坊,我有幸目睹了蓝印花布的整个制作过程,增知长识呢。还有木雕馆,那两根巨无霸似的木雕图腾柱不知从哪儿觅来的,其中必有精采故事,可惜小导游还无法向我们这些寻根刨底的游客解释清楚。那些木雕使我联想起了非洲黑人的木雕,粗犷、变形、夸张,以最洗练的勾勒与雕凿,达到一种审美上的神似,表达一种向往与崇拜心理。这些图腾柱木雕,又使我想起了日本的男根柱木雕。世界各国不少民族,早期都崇尚性文化,男根图腾是很普通的。这木雕馆的那圆柱木雕,实则上也是一种变相的男根木雕,是一种性图腾。如果如道了这木雕来源于何处何年代,必能写一篇有意思的考证文章。要说印象最深,感到最有意思的,不是茅盾笔下描写过的林家铺子,不是依然在演着花鼓戏《退婚记》的清同治年间的古戏台,不是香山堂与修真观,而是汇源典当。“当”字在我儿时还见过,但正儿八经的当铺我没见过,只见过旧货店。有关当铺的感性认识、理性认识,我全是从电影电视或小说中约略知道的。我是个作家,自然很想实地了解一下,体味一下当进当出,说不定以后哪篇文章中就写到了。没想到这当铺是敞开式的:游人可自由进出,走马观花看一遍,可矣;里面小坐小憩,可矣,充当一回当铺掌柜,可矣;我们这一行人大多已过不惑年纪,但似乎都无典当经历,故来了“实战”兴致,或举着手机、相机去典当,或鼻架眼镜,手持算盘,过过当铺老板瘾。不管你扮演当出的,收进的角色,无不笑成一片,虽无那种悲悲切切,与宰你没商量的感受,但那一瞬间已定格于胶卷上了,成了永远的留念。

    要说遗憾,那就是皮影戏没能亲眼目睹,因为是定时演出,我去的时候只见表演皮影的老艺人正在磕睡,但我还是把那些道具细细看了个遍,基本的原理与演出技巧也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下午是泡茶馆,江浙一带都有上午皮包水(吃茶),下午水包皮(泡浴)的雅兴,我们倒了过来,来了个下午茶,学起了香港人来了。临河临窗的茶馆,围桌而坐,无首席,无末座,一杯碧螺春,几包香瓜子,品品清茶,磕磕瓜子,无主题闲聊,兴之所致,话之所致,海阔天空,上下千年,俗的雅的,聊博一粲。待到茶过三巡,已喝出点味来时,我们乘兴打住,改坐游船,从水路观光乌镇。对我们这些亦是江南水乡小镇出生的人来说,农家小船并不陌生,只是借此恢复儿时的记忆,让时光倒流罢了。斑驳的石驳岸,高高的石拱桥,河埠廊坊,过街骑楼,临河水阁,岸边垂柳,看马头墙勾勒着小镇的空间线条,看清流水划分着水乡的格局,一叶扁舟,若许游人,宜入诗入画,难怪沿岸处处能见写生的学生与取景的摄影者。

    不知不觉,已是薄暮时分,那导游小姐竟随了我们一路,从早到晚,就像我们中间的一员。她很感慨地说,平时导游一次,最多两三个小时,旺季时,一天要带三个团。自当导游以来,她还从没陪游客这么长时间的。大概她觉得与我们这些半吊子文化人在一起挺放松挺开心的。临别时,她有些依依不舍,我们也有些依依不舍。握握手,挥挥手,乌镇的古朴与导游小姐的纯朴都烙印在了我们心上。

    来时一帘秋雨,返时落日晚霞,我们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样,由雨而晴,这不正是我们一天的心理写照吗?

    回家的路上,我口占一诗,以记乌镇之游。

    朝雨暮蔼一日还,来寻氛围别样情。

    小桥流水有人家,旧屋老宅无俗尘。

    原汁原味疑隔世,古色古香信旧景。

    沧桑千载气韵存,最爱文脉显个性。

    钱王陵凭吊

    实话实说,我去临安是冲着钱王陵去的。

    浙江历史上没有出过严格意义上的皇帝,在史书上最有地位的一是三国时的孙权,二是五代十国时的吴越王钱鏐。

    出生于临安的钱鏐能在战乱的五代十国时“以马上得天下”,拥有“一军十三州版图”,所谓“一剑霜寒十四州”,并开创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局面,充分显示了他雄才大略的一面。

    钱王陵坐落在临安市,海拔只九十二米,这大大方便了游人,使我这个匆匆停留几小时的外地人也能尽兴一游。

    钱王陵的历史有一千年以上了,据史书记载:清代时,其后人钱宝琛、钱泳等曾出资修建过钱王陵,但到文革时,墓道华表、石羊,石马、石虎、石翁仲、石将军,以及五楹享堂等几乎被毁殆尽。现在我们能见到的钱王陵建筑,是八十年代开始修缮、扩建的。

    今日钱王陵,一到太庙山下,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座气势不凡的三门牌坊,由钱越王后裔国务院副总理钱其琛题写了“钱武肃王陵”五个大字。

    陵墓主建筑钱王祠则由吴越王的另一后裔全国政协副主席钱伟长题额。还有一块匾额“祖武是绳”四字乃著名书法家钱君匋手笔,他同样也是钱王后裔。

    钱王陵虽说不算太高,但给人平地崛起,一山独尊的感觉,且有苕溪、锦溪两水合襟于中,左右有龙虎两峰合抱,前有功臣山峙立,堪称好风水,在历史的风风雨雨中,钱王陵封堆上的树木依然郁郁苍苍,已算是万幸了。

    墓碑很简单,一书“唐故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守尚书令兼中书令、吴越王、谥武肃、钱王之墓”从墓碑的文字看,钱鏐这人并非野心很大,欲称皇称帝的人,还很有点正统思想呢。据说他曾嘱咐后人“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这也充分体现了他“保境安民,繁荣经济”的治国方略。一个千年前雄踞一方的霸主能以民为重,不以家天下思想来传子孙,实在难能可贵。正是由于钱镠的这种想法影响了其子孙,所以其三世钱弘俶在公元九七八年“纳土归宋”,使吴越百姓避免了一次刀兵之灾,可说是善莫大焉,功莫大焉。

    修复后的钱王陵,其山上有逸兴亭、芙蓉亭、望锦亭、饮翠轩、安国楼、凌烟阁等,但我因时间关系,无暇登上安国楼,去举目四望,去欣赏山上山下的不尽景色。不过,州池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池与吴越国地形相似,中有石荷花十四朵,据说象征当年吴越国所辖十四个州,而且每朵石荷花上都标有州名,我见有些游人特地跳到其中一朵石荷花上留影,说是其先祖就是那个州的,这多少给游人增添了若许乐趣。

    我在钱王陵逗留的时间虽短,但总归算是来过了。如果说遗憾的话,没能去看一看婆留井。相传钱鏐出生时其貌丑陋,且啼声恶,其父认为不祥,欲溺于井中,幸被其祖母怜之而救下,故他乳名“婆留”。因鏐与留同音,后取名鏐,以“鏐”代“留”。而就是这样一个幸免于死的其貌不扬的农家之后,日后成了史书有载的吴越王,历史留给我们许多可供思考的东西。

    关于钱鏐,临安有一个钱鏐研究会,编印过多辑《钱鏐研究》,对深入了解钱鏐这个人物极有参考价值。如果能先读读这方面资料,再游钱王陵,感悟会大不一样。

    为艾青家乡的千年古樟呼吁

    金风送爽的十月,我应邀去浙江义乌讲课,当地文友很客气,陪我参观了冯雪峰故居、吴晗故居、陈望道故居等。他们见我对参观名人故居很有兴趣,又陪我去了邻市的金华金东区,参观了著名诗人艾青的故居,并顺道去凭吊了艾青的保姆——大堰河的墓。我因在参观艾青故居时见到了千年古樟的照片,就冒昧地提出能否实地看一下那两棵千年古樟,不仅仅是千年古樟罕见,更重要的是这两棵千年古樟与儿时的艾青息息相关。

    后来在乡村摩托车手的带路下,我们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那两棵千年古樟前。远远望之,只觉葱绿一片,树之生命力很旺盛而已。及至走近,才大吃一惊,两棵古樟相距十多米,相对而耸,并肩展绿,虽饱经风霜,却生机盎然,要数人才能合抱过来。这样的古树,除了在原始奔林,要想在城市与乡野寻觅到,那真是极难极难的呀,我真正是大饱眼福。树干粗大也许还不算稀奇,让人惊叹的是这两棵古樟历经千年,依然枝繁叶茂,满树浓郁。

    如果单看树冠枝叶,简直难以相信这是千年古樟,竟然无垂垂老矣的迹象。但如果细看古樟根部,那可是斑斑驳驳,那裸露于地表的树根呈盘根错节状,有几处树皮在岁月沧桑中已无存,那失去了树皮保护的伟岸树身千疮百孔,与绿云如盖的树冠形成鲜明的对比,看树身,确乎能读懂什么叫沧桑,什么叫历史。

    我发现靠村里侧的一棵古樟更为倔犟峥嵘,我围着它转了一圈,当我转到它背靠村口的一面时,突然发现这古樟竟是空心的,整个树身树冠就是靠树皮支撑着,那空心树身的豁口可容两三个人同时并列走进去,里面则可容纳十多个人,放张八仙桌也绰绰有余。我举起相机时,脱口惊呼:“这不是个巨大的X字吗?

    同去的一听,都说太像X了,这硕大的X字大约有两层楼房高,我特地从豁口跑进了樟树,站在千年古嶂的树身里,我抬头仰望上方的一片黛色,心中感慨万千。我不能不惊叹古樟强大的生命为,不能不感叹大自然的奇妙创造力。

    出了树洞,我注意到树身上贴着若干张小红纸,仔细一读,是村民认此两树为爹为娘的告示。

    我突然想起,我国有些地方历来有此风俗:即把家中多病体弱的孩子,或者让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拜在当地的长寿树下,算是认个干爹干娘,以便顺顺利利养大带大。

    至此,记忆之门突然就打开了,我依稀记起在哪本书上读到过艾青儿时因体弱多病,被认为难养大,于是认了村附近的两棵古樟为干爹干娘。看来,必是这两棵了。一问,果然是。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那巨大的X字形,不就是女阴状吗?太像了,这一定是母樟树,百分之一百!

    有了这个发现后,我又去仔细观察另一棵古樟.为什么这一棵会被认为是公的呢?就因为那棵树是母的,所以这棵就自然而然成了公的吗?

    好家伙,细看后,我惊讶得几乎跳了起来。我只能说“奇迹,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因为在另一棵古樟树的主干上,大约离地面一人高处长出了一粗壮的横挑枝,这横挑枝的根部粗到一个人也合抱不过来。这横挑枝在数百年前应该枝繁叶茂,可惜在风风雨雨中,其顶端断了枯了。现远观之如一大象的长鼻子,但若联想到公树母树的话题,再笨的人也会马上意识到这棵必是公樟树无疑,因为这横挑枝太像男根了。没有亲眼目睹的游人真的很难相信世间会有如此奇巧的事,你不能不惊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造物主的神奇能量。而且从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来看,那公树的“男根”是朝村口的,那母树的女阴状是藏在里侧的,造物主的如此绝妙安排,让人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乡民的顶礼膜拜也就可以想象与理解了。

    我在两棵千年古樟周围久久徘徊,不忍离去。甚至突发奇想,假若这两棵古樟生长在苏州或上海,那必定身价百倍,必有人投资在这儿造个古樟园,一定游客盈门,赞语迭出。遗憾的是两棵古樟生在偏僻乡野,至今鲜为人知,可惜了这么名贵奇特、这么稀世珍贵的两棵千年古樟。但我知道,也许这正是这两棵千年古樟的幸运之处,如果生在繁华地,或许早就遭遇砍伐,或人为因素枯竭死亡了。世间的事实在是说不清。而对古樟,我即为它们历千年风霜存活至今庆幸,又在为它们未来的命运担忧。因为这两棵古樟显然没有得到好好地保护。在母樟树X字形前,摆有一大香炉,显然有村民常来这烧香拜树,先不说烟熏火烤对古树的伤害,万一哪天烧香不慎把大树烧着了,一切将毁于一旦。加果烧祭的东西被风吹到树身中,风助火势,那么千年古树可能难逃一劫。

    我还注意到,这两棵古樟靠大路太近,且是入村的必经之路,每天有汽车、拖拉机、摩托车、平板车进进出出,重载经过它们的身边,这对古樟多少也是一种伤害。另外,一些红砖新建筑离树身也太近了,这对大树的通风、光照等等都有影响。

    如果从旅游的角度讲,游人想拍张理想的照片,大树身边的几根电线杆实在太煞风景了,破坏了整个构图,着实让人失望。

    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两棵千年古樟如果不及时采取保护措施,早晚要出毛病,那样的话,就太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历史了。

    我特地询问了当地傅村镇西周村的村书记柳新建,他也不无忧虑这两棵千年古樟的命运,但不知为什么有关方面不出面来关心一下?

    我在想:这两棵千年古樟既便没有任何人文历史,也绝对是自然界的奇观,其研究价值、旅游价值都不可小觑,更何况它们又与一代诗宗艾青联系在了一起,这就更使这两棵千年古樟身价陡增,我不理解金华的文保部门、旅游部门怎么会对现成的不可多得不可再造如此宝贵的文化资源视而不见呢。

    我呼吁有关部门能实地去看一看,或请市财政上拨款,切实保护之,或利用民间融资渠道,投入资金,建一个古樟园,这可是个功德无量的好事啊。

    大堰河墓前的思索

    艾青,是位名声赫赫的诗人,甚至被誉为一代诗宗。可以这样说,在我国凡有点文化,读过点书的入,大都听说过艾青这名字,不少人还能说出艾青最出名的诗,乃《大堰河,我的保姆》,只是有些没真正读过这首诗的人,都误以为大堰河是艾青家乡的一条母亲河,所以艾青把她视为保姆,从而深情地讴歌她。其实错了,大堰河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是艾青的保姆,或者叫奶娘,而不是一条河。

    曾经,我也望文生义地以为大堰河是一条河流名,到后来拜读了此诗后,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误解。可能这个原因吧,大堰河留给我的印象更深了。这次到金华的艾青故居后,当我知道了附近还有座大堰河的墓,我执意要去凭吊一下,也算是一个读者对一位平凡而伟大母亲的致意致敬吧。

    幸好陪同的两位作家曾去过,走错了几回道后,总算找到了大堰河墓的所在地,若自己瞎摸瞎找,恐怕还得费些周折,因为一般村民谁又会去关心一个籍籍无名乡下农妇的墓地呢。

    大堰河的墓位于金华傅村镇贩田将村的田野里,一堆隆起的土,上面长满了蒿草,坟堆前用青砖砌了一堵与坟头齐平的矮墙,上有“大堰河之墓”五个字,乃艾青手笔。矮墙前的水泥平地上竖有一碑,正面刻着艾青的诗句“大堰河是我的保姆,我敬你,爱你。”反面是为大堰河写的碑文,我注意了一下是姜东舒所写,大约是当地的一位书法家吧,因为没有笔录,只依稀记得:虽一箭荒径,几尺坟莹,有黄土合抱,绿水回环,终千古矣,万世敬钦……

    我读过当地作家写大堰河的文章,知道大堰河一生是不幸的。然而大堰河又是幸运的,因为她的奶汁哺育过伟大的诗人艾青。于是她的名字与艾青连在了一起,因艾青的诗而融入中国文学史,从而不朽。

    艾青的成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属一首自传体抒情诗。从诗里,读者可知道大堰河本姓曹,只因她是个童养媳,竟没名字,她是大叶荷村人,后来大叶荷成了她的指代,而艾青诗中的大堰河是取其谐音。

    大堰河的墓碑上没有照片,也许她一生都没有留下过照片,但我从艾青的诗里己约略知道了大堰河的形象,伫立在大堰河坟前,我仿佛见到了一位和蔼慈祥的母亲,她呵护着少年艾青,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她用她的爱心、真诚、善良、无私感染着地主出身的艾青,潜移默化着艾青的思想与灵魂。我想艾青最后背叛自己的家庭,走上革命的道路,成为一位伟大的诗入,无论怎么说都与大堰河的养育有关,从这个意义上说大堰河九泉之下应该是欣慰的。

    大堰河,安息吧。你虽然只走过了短暂的46年,但因为你是诗人艾青的保姆。你的一生在灰暗中泛出了亮色,你的生命从此也就有价值了。

    离开大堰河的墓时,我环顾四周,田野是宁静的,安祥的,这是诗的田野,诗的境界,我的心也因此而融化在诗情画意之中。

    大受欢迎的金佛手

    应邀去浙江义乌讲课,讲课之余,当地作家徐敢陪着我去参观第一代至第六代小商品市场。我这人,除了新华书店、古玩市场,其他店铺、市场都很难激起我兴趣,但那天一进花鸟市场,我顿时眼睛发直发亮,东看西问,忘了时间。

    平心而论,这花鸟市场里我看得上眼的好东西不少,如一些根雕、盆景、木化石、灵璧石等都让我爱不释手,只是一则价贵,二则不好携带,只能饱饱眼福而已。

    一圈下来,最让我动心的是佛手,这是产于金华的一种观赏植物,也是药用植物。在花鸟市场上出售的通常都种在盆里,高一二尺,叶碧绿碧绿,然其果都金黄金黄。成熟后的佛手其状似观音指,或伸指状,或握拳状,有的那条状指向外伸展,有的条状指向里弯屈,有的大指套小指,有的层层叠叠,可以说各姿各态,妙趣横生。大的如壮汉拳头般,小的如儿童小手般。花农习惯上把裂纹如拳的称“佛拳”或“闭佛手”,把张开如指的叫“开佛手”。有的高不盆尺的佛手盆景,一树一果,叶茂盛,果硕大,煞是可爱。有的则一树之上,果实累累,少则三四个,多则十来个,若到入冬后的年底年初,佛手完全成熟了,个个饱满而金黄,园艺者爱用红绸一果一扎,那时,绿是绿,黄是黄,再加红绸的喜气,看见了没有不喜不爱的。

    据我了解,佛手原产亚洲,其主要产地为我国的广东、广西、福建、台湾、浙江等省区。属芸香科、橘属。别名佛手柑、五指柑、佛指香椽、枸椽、飞穰、金佛手等,甚至还有叫吉祥如意果的。

    我国种植佛手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宋代,有千年之久。宋代的《图经》中就有记载。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就对佛手有详细记载。“枸椽产闽广间。木似朱栾而叶尖长,枝间有刺。植之近水乃生。其果实状如人手,有指,俗呼为佛手柑。有长一尺四五寸者。皮如橙柚而厚,皱而光泽。其色如瓜,生绿熟黄。其核细,其味不甚佳而清香袭人。南人雕镂花鸟,作蜜饯果食。置之几案,可供玩赏。若安芋片于蒂而以湿纸围护,经久不瘪。或捣蒜罨其蒂上,则香更充溢”。“置衣笥中,则数日香不歇。寄至北方,人甚贵重。古作五和糁用之。”据李时珍介绍,佛手“味辛、苦、甘、温、无毒”,入肝、脾、胃三经,有理气化痰,止呕消胀,舒肝健脾,健胃等各种药用功能。佛手还可以浸酒、泡茶。如果蜜调、煎服,对消化不良、哮喘病、气管炎、感冒、风湿性疾病等都有相当疗效,中老年人常服之,还有健益寿作用呢。

    佛手品种常见的有白花早熟种,称为小种型佛手。此品种花形小但结果多。另一种为白花大种,称南京种。此品种长得高大,最高的可长到3-4米,果形大,甚至可达一斤左右一个,煞是惹人喜。

    佛手若管理、养护得当,其寿命长达50年,是一种名贵的冬季观果盆栽植物,而且佛手香气馥郁,置于室内,其香沁人心肺,令人神清气爽,还养颜养心,难怪被称为“果中之仙品,世上之奇葩。”

    走近缘缘堂

    我总觉得去缘缘堂是要讲缘的。

    近年我曾两次路过桐乡,只是缘分未到,与缘缘堂擦肩而过。

    这次去缘椽堂完全是意外的惊喜,我视之为与缘缘堂的缘分到了。

    走近缘缘堂,其实是走近丰子恺先生的精神家园,去感受一种艺术氛围,去汲取一种灵感,去一偿夙愿。

    缘缘堂位于石门镇的梅纱弄。从地理学角度讲,这里风水极佳,流淌不息的大运河至此突然拐了一个弯,故旧称石门湾,是个古老的历史小镇。

    当我沿着大运河走近缘缘堂时,那似曾相识的街道,那似曾相识的建筑,使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郭沫若的故居,这近代文坛艺坛上的风流人物几乎都是从那小城镇走向外部世界,走向创作的辉煌的。

    那原本不起眼的小城小镇小街小巷,成了他们人生的起点,以致吸引了许多后来者来这里寻访,来这里参现,来这里瞻仰,来这里凭吊。

    接待我们的是丰子恺的堂侄女丰桂,老人如数家珍。是的,丰子恺不但是丰氏家族的骄傲,也是石门湾的骄傲,或者说是中国文坛艺坛的骄傲。

    缘缘堂是丰氏的故居,也是他的书斋。大凡文人的书斋,往往先有其实,后有其名。而丰氏之缘缘堂可谓与众不同,丰氏先赐其名的存在,后赋其形的出现。原来缘缘堂之名也是一种缘,或者说是天意吧。有次,丰氏童趣萌生,在江湾永义里租房玩一种抓阄的游戏。他在小方纸上写了许多他喜欢的文字,团成纸球,撒在释迦牟尼画像前的供桌上,结果他两次拿到的均是“缘”字,于是弘一法师当即以缘为由题写了“缘缘堂”的横额。后来此横额与丰氏形影相随八年之久,直到一九三三年春,才由丰氏亲自设计,在故乡老屋后面使缘缘堂变成了观实。

    丰氏是极看重缘缘堂的,特意请佛学大师马一浮老先生题写堂名,并用陈年的银杏板制成一匾。如果读丰先生关于缘缘堂的随笔可知,匾额下面挂着的是吴昌硕绘的老梅中堂,中堂两边是弘一法师写的对联:“欲为诸法本,心如工画师”。

    只是缘缘堂生不逢时,仅仅存世五年就在1938年1月毁于了侵华日军的炮火。而今的缘缘堂是1984年底依原貌重建的。当年挂吴昌硕绘老梅中堂的位置,挂着曹简楼的梅花图。当年挂弘一法师墨宝的两壁,现在挂着一心法师的墨迹。当然,当年这里是没有电灯的,故而丰氏曾挂有自书的一对“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可以想象,在那油灯下,丰氏或手不释卷、或手不停笔;或清茶一杯,两三文友,海阔天空,切磋交流;或一声“开西瓜了”,全家老小,其乐触融。

    在丰氏的笔下,缘缘堂的前天井后天井简直美得诱人,春有桃红满枝,燕语满堂,夏有绿的芭蕉,红的樱桃,秋有熟透的葡萄,合奏的秋虫,冬有炭炉里的汤菜,火炉里的年糕,那温馨乐趣,使他永难忘怀。常常自觉不自觉地走到了他的笔下。

    我去缘缘堂时,正是仲夏时分,院庭前的葡萄已爬满木架,后院的芭蕉也绿荫一片。喝着酽酽的香茶,听着丰桂的讲解,欣赏着丰氏的别具一格的漫画,使人生出不想走的念头。隐隐中听得堂外有谁在吆喝,一时又生出丰氏“开西瓜了!”的幻觉——那种趣味大概非得走近缘缘堂才会有的。

    缘缘堂焦门的见证

    瞻仰缘缘堂之愿久矣。

    机缘巧合,最近有机会会去石门湾,于是专程去丰子恺故居——缘缘堂前一偿夙愿。

    读丰子恺先生《还我缘缘堂》《告缘缘堂在天之灵》《辞缘缘堂》等随笔篇章可知:缘缘堂乃先生亲自设计的一幢中国式民居,丰先生赞美其为:“灵与肉完全调和的一件艺术品”。遗憾的它是毁于侵华日军的炮火,时在1938年1月。如今的缘缘堂,乃是按照原貌重建的,落成于1984年12月。

    乍一看,缘缘堂可说是旧貌依然,但毕竟已非原物。整个缘缘堂,唯后天井两扇焦门乃当缘缘堂旧物。也许因其劫后遗存,愈发弥觉珍贵。我在那两扇为炮火所烧焦的木门前久久伫立不忍离去。

    那两扇厚实的木门,似从火中抢出来的炭焦,成了日军侵华的最好见证。那烧穿的洞眼,疑是历史的眼睛,在它的瞳孔里,折射出了历史的真实。

    1938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正当丰子恺先生在书斋里画《漫画日本侵华史》时日军的飞机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居住区石门湾投下了一枚炸弹,机枪肆无忌惮的扫射着无辜的人民,一时,血染石门,惨不忍睹,所幸缘缘堂幸免于难,丰先生全家幸免于难。然而,嗜血的日寇并不因中国平民的鲜血幡然悔悟,放下屠刀。缘缘堂也终于在劫难逃,在丰先生全家逃难的一个多月后,毁于日军的炮火。

    惊闻缘缘堂被毁的噩耗后,丰先生全家为之悼惜。丰先生还特意写了《还我缘缘堂》,其愤懑溢于言表。他在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我离家后一日在途中闻之石门湾失守,早把缘缘堂置之度外,随后又听到这地方四得四失,便想像它成一片焦土,正怀念着许多亲戚朋友的安危存亡,更无余暇去怜惜自己的房屋了……房屋被毁了,在我反觉轻快,此犹破釜沉舟,断绝后路,才能一心向前,勇猛精进。”

    丰先生的胸襟令人肃然起敬。须知,在丰先生内心深处,那缘缘堂是他的精神家园,他曾在《辞缘缘堂》里宣称:“倘秦始皇拿阿房宫来同我交换,石季伦愿把金谷园来和我对掉,我都不同意。”他曾发誓:“在最后胜利之日,我定要日本还我缘缘堂!”

    历史的一页虽然翻过了,但历史的那一页终究还是存在的,谁也无法篡改,更无法抹杀。

    感谢丰子恺先生的堂兄嘉麟先生保存了这两扇烧焦的木门,使之成为了历史的见证。也因了这两扇焦门,使得重建后的缘缘堂更见文学的意义与历史的意义。

    小镇历史久,盛名远近传——茅盾故乡乌镇纪行

    唐人刘禹锡《陋室铭》中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千古名言也。如果套之,也可以说,“镇不在大,有名则传”,所谓名,无非名人名胜名特产品。桐乡的乌镇,因了茅盾的大名而名声远播海内外,使得不少文化人都想有一次乌镇行,作一次文学之旅,瞻仰一下文坛巨匠茅盾的故居。

    乌镇虽然是杭嘉湖平原中部的一个小镇,但其文化积淀却极其厚实,文史资料记载到春秋,考古发现甚至可以追溯到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关于乌镇名称的由来,说法种种,一说为纪念唐代的乌赞将军;一说越国乌余氏分封于此;一说春秋时,吴驻兵于此防越,故名“乌戌”,不管哪一说更接近信史,有一点是不必怀疑的,即乌镇的历史古迹如分水墩、寿圣塔、石佛寺等古建筑尽管在历史的沧桑中已毁去了,但还是留下了昭明书室、唐代银杏、真观戏台、水镇古桥等名胜。早年,乌镇是两省三府七县交界之地,为水陆要冲,历来商贾云集。这些人文景观在少年茅盾的头脑中曾经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对他在文学上的成长提供了极好的滋养。茅盾1977年时写给故乡的词中有“唐代银杏宛在,昭明书室依稀”,的句子,可见家乡的胜迹在晚年的茅盾脑中依旧记忆犹新,词中流露的正是茅公对故乡的拳拳之心。

    去乌镇是仲夏的一个晴日,我们直奔茅盾故居而去。接待我们的是茅盾纪念馆的汪馆长,在听了汪馆长的介绍后,由讲解员陪同我们参观了这座茅盾故居。

    这是座老式的宅院建筑,1982年时为浙江省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时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是茅盾的出生地,童年时代、少年时代的茅盾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那建于清同治四年的立志书院,粉墙红柱,三进三楹,现挂有“茅盾童年读书处”的纪念匾额,门厅两旁悬有“先立乎其大,有志者竟成”的对联。老屋寂然,已听不到当年的读书声,但透过历史尘埃,我们仿佛见到了茅盾儿时那求知的眼神,仿佛听到了他种种趣事轶闻。

    参观茅盾故居的陈列室,最使我感兴趣的是茅盾儿时的作文手稿以及私塾先生的评语。像《西人有黄祸之说试论其然否》《共季子不礼于其嫂论》《论陆静海蹈海事》等等作文中,多少透露了少年茅盾的识见、抱负与信念。在《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论》一篇后面,先生批曰:“好笔力,好见地,读史有眼,立论有识,小子可造,其竭力用功,勉成大器”。

    也正是这种少年壮志,使他日后成了我国最早投身革命的热血青年。

    茅盾一生贡献给中国文坛的有《子夜》《蚀》《虹》《春蚕》《林家铺子》《霜叶红于二月花》《清明前后》等大量著作。遗憾的是建国以后很少再有作品发表,从六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中期的十二年里,他几乎完全停笔,整整沉默了十二年,在他文学创作史上留下了一段长长的空白。也许,沉默反映了他身处逆境时的一种态度,一种无言的反抗。

    在他临死前,他又捐献稿费,设立了我国文学界的最高奖“茅盾文学奖”,这大概是他回归文学的一种选择。

    从茅盾故居出来,我注意起沿街的店铺,然而已无处可觅林家铺子了。但见栉次鳞比的楼房一幢接一幢,店堂里商品琳琅满目,街市上人流熙攘,那《春蚕》中描写过的萧条已尘封于历史的册页里。整个乌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如果当年茅盾笔下的人物能看一看今日乌镇,大概要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了。这使我想起了老通宝说过的一句话:“真是世界变了!”

    在河姆渡

    一个偶然的机遇,沉睡于地层的河姆渡被惊醒了,也许当时谁也没意识到,竟然惊醒了一个古老的历史之梦,以致后来破译了一个人类之谜。

    尽管河姆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七千年前,但“河姆渡遗址”这个名词是年轻的、鲜活的。这个于人们全然陌生的名词一经新闻媒体的传播,即刻产生了一种历久不衰的强磁场,引起了连锁的震撼,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仅仅是炎黄子孙,不仅仅是亚洲人,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震。河姆渡从此成了一个美丽的诱惑。谁不想去宝地看一看祖先的栖息之地呢,这是真正的根啊!

    一个云薄气爽的秋日,笔会东道主安排我们去参观河姆渡遗址博物馆。走进河姆渡,仿佛走近历史,那里保存着历史无与伦比的一页辉煌。

    漫步于姚江之滨第一次、第二次考古发掘现场,眺望四野,山清水秀,我不得不惊叹祖先选择家园的眼力。

    是啊,这里临水近山,美丽的姚江缓缓流淌,惠泽着这块宁绍平原的古越国土地。不远处,翠微横阵的四明山脉拱卫着这块人类的发源地。有山则固,有水则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人类生存繁衍的角度讲,这里确乎是得天独厚的栖息之地。

    秋日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收割在望的稻田里,我的思绪穿越着时间的隧道,想象着我们的先人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兽奋斗的日日夜夜,想象着七千年来这块土地的沧海桑田。七千年前,这里是一片草萌花开,鸟飞兽走的沼泽、水滩,那一派万物竞争的喧闹,别有一种原始的韵味。曾经称雄称霸这里的大象消失了,犀牛消失了,麋鹿消失了,红面猴等等也消失了,而人类生生息息,成了这块土地的主人,历史的昭示,使我们彻悟到许许多多。

    传说有巢氏“构木为巢”,那只是传说。而河姆渡遗址,挖掘出了一幢又一幢“干栏式建筑”的房屋。这种迄今在边远少数民族地区仍能见到的木结构建筑,竟然在七千年前已出现了它的雏形,且有卯口、榫头,在当时仅有骨刀、石斧等简陋工具的情况下,祖先的创造力委实令人惊叹不已。

    静静躺于展柜中的骨箭头、骨鱼镖、陶球、弹丸、石锛、骨刀,仿佛在述说着消逝了的生存竞争,使人产生一幕幕壮怀激烈的联想。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河姆渡人手执这些自制的猎器,呐喊着、奔走着,同心协力,奋勇争先地与凶猛的虎豹豺狼浴血搏杀的情景……

    那骨哨,那陶埙,那莹石打磨成的璜、玦、珠、环等饰件,造型别致,惹人喜爱;那陶塑猪、陶塑鱼,既写实又夸张,古拙朴实,透出河姆渡人的智慧,那原始的审美观中蕴含着可贵的艺术真谛,使人不能不佩服祖先那双灵巧的手。更令我叹为观止的是那一件件骨雕、象牙雕,那双头鸟、双鸟朝阳的浮雕图案,其线条,其构图,可与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的原始艺术相媲美。我怀疑那双鸟朝阳是河姆渡人的图腾。也许有朝一日,专家学者们能从河姆渡人崇拜太阳,欣赏双鸟的思想脉络与艺术追求里,破译些什么呢?

    伫立在已经碳黑了的稻谷展柜前,我凝视了许久许久,这可是七千年前我们祖先栽培的稻谷啊。稻谷碳黑了,但历史不会碳黑,历史一经擦拭,就会璨璨耀目。这看似不起眼的稻谷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向世界宣告:中国是世界上最早栽培水稻的国家之一。纠正了以往国际文献中认为的印度是亚洲水稻原产地的说法,把我国水稻栽培的历史整整推前了三千年。作为河姆渡人的后裔,怎不感到由衷的骄傲呢?

    河姆渡,一部不掺假,不矫饰的历史断代史,那挖掘出来的四个文化层,就像史书的四个章节,每一章有每一章的内容。这一章章,各自深藏着历史的本来面目,有待我们一页页去细读细解。不必讳言,我们现在还仅仅读了其中的万分之几,千分之几。相信倘若进行第三次、第四次考古发掘,将会有更大更惊人的发现。那埋藏了七千年之久的秘密,属于世界,属于人类。据说有关方面准备把河姆渡遗址博物馆建设成为研究我国南方史前文化的中心。这个设想比之花钱造假古董不知要有意义多少倍。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寻根,但决不是为了发思古之幽情。我想:唯有真正的认识历史,方能更好地继往开来,愿这能成为一种共识。

    莫干山上老字号

    仲冬,莫干山游览已进入淡季,游人寂寂,因此不少宾馆旅店已关门歇业,或许是游人稀少的缘故,那些宾馆也能讨价还价,我带作家协会采风团一行12人下榻于莫干山大酒店,180元一间的双人房,还价到每人55元,即110元一间。

    近年,莫干山为适应旅游发展,高档宾馆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但要说到老字号,莫干山大酒店隔壁的陈永利号饭店自然成了我们的首选用餐之地。

    店主不欺客不斩客,给我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饭后,我们与之攀谈,知道店主叫陈秀麟,是五好经营户。此店是他父亲陈永利于1922年创办的,有70多年历史了。

    我见莫干山报特刊上多次提到店主陈秀麟老人,知道老人必对莫干山历史知之甚多。在我反复询问下,老人终于告知了一个小秘密:蒋介石、宋美龄、蒋经国等曾光顾过陈永利号。解放前,莫干山上大都是洋人、大亨的别墅,对外营业的饭铺凤毛麟角,陈永利号经营宁波菜有特色,蒋经国来吃过几次,颇合口味。1948年夏,蒋介石在莫干山召开发行金圆券的新经济会议,听说陈永利号的宁波菜烧得不错,曾来吃过一次,只是此事鲜为人知而已。

    老人很善经营之道,攀谈时,建议我们傍晚去塔山的怪石角附近看莫干山落日。他说莫干山落日乃莫干山一景,不看很遗憾,并主动表示愿意给我们当向导。

    观落日回来,我们自然再次在陈永利号用晚餐。

    老人热情异常,告诉我们第二天一早可以去看莫干山日出,并详细告知了时间、地点。不用说,观日出回来,早餐又在陈永利号。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这是老人的生意经,但老人的这份热情,毕竟使我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莫干山回来,我没有写莫干山的竹,莫干山的树,没有写莫干山的云,莫干山的雾,没有写莫干山落日与日出,也没有写干将与莫邪,却信笔写了莫干山的老字号,写了陈秀麟老人,我自己都奇怪了。

    也许,热情周到的服务也是一种环境,一种风景。

    雨中大奇山

    大奇山国家森林公园是1993年新辟的一个景点,对大部分游人来说大奇山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是个旅游之谜;或者说大奇山神密的面纱还刚刚撩开一角。这样,大奇山对游人来说,无形中增添了几分魅力。

    大奇山历史上称“寨基山”。据介绍,史称“江南第一名山”,只是不知据二十四史中哪一史,不知“江南第一名山”之说出自何人之口何人之笔?

    诚然,大奇山的知名度远远不如其附近的富春江、天目溪、瑶琳仙景、严子陵钓台等,不过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大奇山即便暂时“养在深闺人不识”,总有一天引得游人慕名而来。

    我去大奇山的那天,正好是时近清明,诗曰“清明时节雨纷纷”,果然,头天漂流天目溪时阳光明媚的天,第二夫清晨就变了脸,飘飘洒洒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似乎想考验考验我们的登山意志,偏偏我素来是喜雨中游的,下雨正巧投了我所好。面对大雨,有人欲打退堂鼓,但多数人游兴甚高,全然不在乎潇潇春雨。

    大奇山位于富春江南岸五公里处,与桐庐县城隔江相望。这是一处以森林资源为主体的自然景观,总面积约有700公顷。

    大奇山似乎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也不见摩崖石刻之类。这儿是树的世界,是竹的海洋,有溪,有瀑。或许是连日多雨的缘故,峡谷中溪水漫涨,水润山色,山壮水趣。山上,瀑布飞泻,小瀑,一线白练,数米而已;大瀑,自天而下蔚为壮观。惟听溪溪高歌,山山回应。这里,有的是野趣,有的是天趣。久居城市的人,成天在钢筋水泥城堡里讨生活的人,到这儿来放松一下,休憩一下,来领略一下返朴归真,回归自然的意趣,将是不会失望的。

    雨,渐下渐大,路,越走越窄。上山是此一条路,下山是此一条路,幸好游人稀稀,假如游人如鲫,这种雨天,路湿路滑,恐怕会险情百出的。一路上,或过晃晃悠悠的吊桥,或飞步跳跃山涧,或攀援铁链登陡坡,或侧身慢行过悬崖,各有各的惊险,各有各的味道。虽不足与华山之险,黄山之奇相比,也算是有小奇有小险。

    雨,使山中的层次模糊起来,山朦胧,水朦胧,树亦朦胧,那远峰近峦,生岚气,飘云雾,整个大奇山镀上了一层朦胧美。

    雨中,上山的一行人一个个打着红红绿绿的布伞,如一条登山之彩龙;下山的另一行人也一个个打着各色各彩的花伞,似一条入海的蛟龙,色泽缤纷,煞是有趣。

    据说大奇山国家森林公国将逐步建立大奇禅院、十里花海、露营度假、野味烧烤、垂钓渔乐等多功能旅游分区,我却颇忧虑。如今的大奇山是个尚未被污染的洁净之山,其溪清其水碧,其树绿其花艳,如果游人一多,一切的一切就难说了,很可能会因此失去大奇山的宁静,失去大奇山的自然美。至少像今天这样游玩品尝空寂的雨中山趣水趣将是难觅了。

    但愿我的忧虑不是多余的。

    宁波有座麻将起源地陈列馆

    从报上知道,宁波办了一个麻将起源地陈列馆,我因写过《麻将起源太仓说》,故对这个馆特别有兴趣,一心想去看个究竟。天遂人愿,那天笔会结束后,东道主《文学港》的编辑带我们去天一阁时,顺便也参观了毗邻的麻将起源地陈列馆。使我颇吃惊的是“麻将起源地陈列馆”几个大字是著名学者余秋雨题的,余教授是宁波余姚人,为家乡的建筑题词是推辞不得的,但为这种麻将陈列馆题馆名,总让我这个敬重余先生的后生感到心里不是个味。

    走进这麻将馆,用麻将天麻将地来形容一点不过份,真所谓抬头是麻将,低头亦是麻将,连地上铺的石片上面均刻有麻将图案,四壁墙上,亦处处可见麻将图案。我这人笨,不会搓麻将,只约略叫得出筒、索、万、红中、白板等,其他则对不起。例是几副楹联颇引起了我注意。进门时一幅为“竹菊梅兰含雅气,东西南北浴和风”,想来是搓麻将高手所撰,把俗到不能再俗的麻将牌提升到文化高度,雅得不能再雅。还有一幅“筒来索去犹半日,星横月落未曾知”,我想非老搓手,难以如此洞悉个中情形,传神!另有一幅“世事沉浮中发白,人情冷暖马牛风”,此联显然要比前两联高出一筹,不说发人深省,至少包含了撰联者的某种思考。还有一幅“济世兴邦皆学问,齐家立业即文章”,这似乎与搓麻将扯不上关系,太抬举麻将了嘛,至少我不认同。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幅对联是“有人思进有人思出何妨冷眼眺围城;无欲则宁无欲则刚但为怡情寻乐土”,写对之人满腹经纶这是一定的,上联写得很有气势,不偏不倚,既写实,又暗藏态度。下联上半句写得很到位,下半句则让人难以苟同。不知是撰联者为对仗之故呢,还是内心之言?

    从陈列馆的实物与文字介绍可知,麻将乃清咸丰年间宁波人陈渔门整理而成的,并以《清稗类钞·赌博类·叉麻将》中有“始于浙江宁北,其后不胫而走,遂遍南北”来佐证,这确乎是属有文字可查的记载。但其中把麻将牌的索、筒、万、风、停、麻雀等与宁波航海业对照起来,则显得牵强,难以令人信服。而麻将术语与宁波方言的对照更显得勉强,有强硬拉郎配的感觉。其实,麻将是从马吊演变而成,“吊”是吴方言,吴方言中称鸟为吊,称麻雀为麻将,例如吴方言歇后语“外国人打吊——瞄头不轧”。至今,吴方言中仍保持了称鸟、麻雀为吊、麻将的习惯用法。至于“搓”字,更是吴方言,吴方言中洗衣服谓搓衣服。还譬如家有河东狮,男人跪汰衣裳搓板,此搓即洗的意思,也即洗麻将牌,故谓搓麻将。在此不展开谈了。

    把麻将提升到麻将文化,是否必要,这另当别论,但麻将起源陈列馆的出现,至少说明了目前的政策宽松,以及多元文化并存局面的出现,从文化发展趋势看,让后人知道点历史,不是坏事。

    梁祝传说蕴文化

    众所周知,《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孟姜女》《牛郎织女》是我国古代流传最广的四大民间故事。千百年来,长传不衰,至今人们依然津津乐道。

    为何呢?

    细析之,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男女主人公对爱情的坚贞,追求,感动了无数的听众、读者。其二,反映了渴望自由相爱的心声,化作了一曲理想化的爱情之歌,借以寄托自己的情感与向往。

    在这四大传说中,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可能最接近普通文人,而爱到双双化蝶的浪漫也较符合中国百姓的审美情趣,因此,梁祝的爱情故事自东晋以来,广为流传,不但传遍了江南水乡,吴越山水,还传到了安徽、山东、河北、甘肃等地。以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庙、墓、读书处等一化二,二化四,竟出现了一处又一处,以致到后来,真伪难辨。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广大老百姓对梁祝的传说是多么偏爱,这毕竟寄托了他们对爱情生活的美好愿望呵。

    据报道,近年孙权故里,西施故里等等都有好几个县市在争抢,其实这是好事,你见过哪儿争抢秦桧、吴三桂、袁世凯的家乡冠名权吗?各地争着把梁祝的发源地与当地文化结合起来,对梁祝传说的扩大自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历史总归是历史,基本的史实总还是应尊重的。根据文史专家的考证,在各地诸多假设中,祝梁传说起源于浙江宁波说是最令人信服的,也是最拿得出史实依据的。

    坐落在宁波高桥的梁祝文化公园占地300余亩,地处姚江之畔,如果从空中鸟瞰,还真有几分蝴蝶状呢。

    公园就是公园,何以要加上“文化”的定语呢,是附庸风雅,还是借此提高档次,我想如果你游览了公园的全部景点后,必会由衷地赞叹:梁祝公园确实有文化,还不是一般的文化底蕴呢。

    梁祝公园之所以吸引我,极重要的一点是这儿有真古迹,真古董。如梁山伯墓就是1992年搞绿化种植一棵大树时,挖树坑挖到的。根据随葬品可以推断为晋墓,距今有1500多年历史。现公园参照西安兵马俑的成功经验,就地建玻璃棚保护,就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这比所有的文字都更有说服力。

    来到了梁祝公园,我自然而然想起了儿时的情景,那时一看到一对翩翩起舞的彩蝶,我们就会嚷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然后千方百计扑之捉之,把美丽的蝴蝶夹在书中。

    那天,我们刚进公园大门,就见有一只色彩斑谰的彩蝶在我们面前飞来飞去,还几次飞到我面前,虽未逮住,但已让眼快手快的文友定格于胶卷上了,增加了无穷的乐趣。

    在梁祝公园,处处可以感觉到民俗文化的存在。如最脍炙人口的一句老古话乃“若要夫妻同到老,梁山伯庙到一到。”我注意到在梁祝文化公园里,除了像我们这种团体旅游外,确有不少一对一对的。其中有一对外地来的男女,在梁山伯庙里又是烧香,又是磕头,极是虔诚。或许作家的眼睛观察人有其职业性,有人判断这一对不像结发原配。我开玩笑说:“男女两个能到梁祝庙来烧香磕头的,至少是有点真感情的,可以原谅。”我这观点竟博得了多位文友的赞同,反倒使我一愣。

    梁祝公园内还有书法碑廊,集中了各地著名书法家与民间文学研究专家留下的墨宝,印象较深的有沈鹏,周慧珺、周志高、冯骥才、叶辛等人的题词。

    梁祝公园的蝶艺馆也是梁祝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此馆由林海伦创建,这儿不但收集了许多珍稀蝴蝶标本,还展出了蝴蝶画《蝶恋》《十八相送》等,让人得到一种美的享受。

    然而,真正让我动感情的,不是万松书院,不是梁山伯庙,不是古戏台,不是凤凰山,不是百龄路,也不是夫妻桥,而是姚江之畔的英台登岸处。伫立江边,视野开阔,远山近水皆汇眼底,碧水清清长流不断,往事悠悠令人浮想。据地方志记载:“祝适马氏,舟经墓所风涛不能前,英台闻有山伯墓,临冢哀恸,地裂而埋壁焉。“从这儿再往前一箭之遥,即为九龙嘘。史载当年此处水流湍急,有似九龙吟嘘。梁山伯任鄞县县令时,在此主持治水,因治水积劳而病逝,故墓葬于此。因为梁山伯为老百姓做了好事,老百姓自然不忘记他,又岂止是他旷世的爱情呢。希特勒也有他的爱情,汪精卫也有他的爱情,百姓为他们的爱情编书编戏,写诗写文,颂之赞之了吗?——这大概就是超超了爱情的文化内涵,爱情只是个载体而已。

    普陀山随想

    浙江的普陀山既是我国著名的佛教胜地,又是我国著名的旅游景区,因此,每年成千上万涌向普陀山的,半是香客半是游客。

    我这人不信佛不信神,去普陀山只是个纯粹的游客而已。或许是地道的游客,我不用怀着敬畏的心理、虔诚的心理,或忏悔的心理,既无所谓许愿,也无所谓还愿,故我可以轻轻松松地登山,悠哉游哉地闲逛,不用三步一跪,五步一磕,也无须担心找不着庙门,少拜了菩萨。因为对善男信女来说,拣佛烧香是犯忌的。

    我是带着旁观者的身份注意着身边的香客,真所谓到了医院到处是病人,进了球场都是球迷,这到普陀山的,抬头是香客,低头是香客,从法雨禅寺到山顶的慧济禅寺,一条山路上,所见唯香客,虔诚令人叹。或者是成群结队,每人身挎一烧香袋,此以中老年妇女居多,尤以农村妇女居多,风尘仆仆,诚心诚意,似乎烧了香敬了佛,就真的万事大吉了。或者是双双结伴,各求佛佑。或者是孤身一人,独上山寺,心事唯向佛前诉,许愿只有自己知。

    短短的山路上,香客摩肩接踵。我注意到一对母女,看样子是都市之人,女孩花季年龄,母亲年近不惑,母女俩一步一跪,一跪一磕,因下过雨,磴道是湿的,两人的膝盖包着毛巾,毛巾外再包着塑料纸,即便如此,跪磕到山顶,恐怕双膝处亦要红肿、破皮,我无法知道她们为何如此。只能瞎猜——是为了保佑孩子考上大学?是为了保佑亲人身体健康?是为了祈求炒股发财?是为了祈求事业顺畅?

    正在我七想八想时,边上有人说:“准是老公花心了”。马上又有一位说:“恐怕老公贪污受贿出事了,来求神拜佛抱佛脚的。”

    我不知这话那母女俩听到了没有。我估计是听到的,但这母女俩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是说中了,还是此时此刻天地间除了佛,就不存在其他?

    在寺庙里,我又见烧香之人济济,磕头之人济济。特别是有些女香客,平时菜市场为一根葱一块姜也会斤斤计较的,但在这里,捐款随缘,大款似地大把大把给钱一点不肉痛,令人看不懂。我在想,与其不顾路途颠簸,一次次上普陀山烧香,不如平时多做点善事好事,这不更积德积福吗?!把捐寺庙的钱拿出来捐给红十字会,捐给慈善事业不一样吗?但我知道,这话去对香客说,他们是听不进的,只会当说者是傻的呆的。我知道我说不服别人,我还是按我自己的方式生活吧,我相信,我帮助了别人就等于帮助了自己。多多援手别人,比之烧香拜佛更有意义。心存一颗善良之心,不谈回报,至少他的心境是宁静的,安慰的。

    难忘普陀山古树

    说出来也许有的读者不信,普陀山之行,对有“海天佛国”之誉的这座名山,留下印象最深最难忘的竟不是寺庙,不是佛像,不是香客,而是那一株株古树。

    我这人,天南海北已跑过不少地方,名胜旅游景点的千年古柏古松古桧已见过不少,原始森林也去过,几个人合抱不过来的千年古树也没少见,但普陀山的古樟树古银杏等还是使我无法忘怀,甚至有了写一写的念头。

    跑的地方多了,真古董看了,假古董也看了。有些仿的唐城、宋城,明清一条街等等,舍得花钱,肯聘高人指点的,也能达到乱真的地步。但钱再多,设计再到位,有一点是没法造假的,那就是大树古树。所以我把大树古树视为名胜古迹处活的古董。假如孔府孔庙孔林砍伐了那些千年百年的古柏古松,三孔还成三孔吗?游人还会有如此游兴吗?因为硬件的建筑,即便毁了,一年半载照样可以重建,甚至可以修旧如旧,蒙过许多人,唯树不能,就算移植成功,也得去枝去冠,断难保持原状原貌的。

    普陀山好就好在大树古树到处可见,满山满坡,触目皆是。可说是黛色满眼,绿荫遍地。在普陀山,游客想找一两株几人合抱不过来的古树拍个照,留个念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在下榻的银海饭店院子里,就见到了好几株数人合抱不过来的古樟树,使这座半山腰的饭店本身也成了景点似的。普慧庵的一棵樟树则树龄高达800年以上,至于一两百年、三四百年的大树古树几乎每个景点都有。据了解,百年以上的古树普陀山就有1300多棵。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岛,能保存下这么多的古树,也算是个奇迹,这大概与佛门胜地,一般山民、渔民不敢擅自砍伐有关吧,对佛的尊畏,竟比历代帝王的禁令都有效,可见佛教的渗透力与权威性。

    普陀山的大树古树还有个特点,即高大、茂盛,生机勃勃。在外地,古树也有,但往往或老态龙钟,或形影相吊,哪像普陀山,百年古树活力无限,一株挨一株,有时还成片成片生长。

    最让人看不懂的是有些古香樟古银杏又粗壮又高大,看上去少说有七八百年,五六百年树龄,但在普陀山都仅一二百年树龄,高龄的也只三四百年树龄,给人感觉,这儿的树比外地的更能长。

    我想这可能与这儿的气候、日照、雨水等等有关系,据我知道,普陀山是个冬暖夏凉的地方,特别适合树木生长。

    但愿普陀山的大树古树越长越好。即便不信佛的,单冲着这些大树古树,上一趟普陀山也是不虚一行的。

    千步沙雨夜

    有人出游,一见老天变脸,也跟着愁云满脸。我却正好相反,若旅途中逢下雨,则游兴越发浓烈。假如是微雨细雨,或时下时断,那可有晴天游览体会不到的意趣。我则更会喜出望外,因为我对雨中游情有独钟。

    因大雾锁海,轮渡无法正点通航,耽误了半天时间,到达普陀山时已是傍晚时分,又恰逢一场山雨,就像当头浇下的一盆凉水,把不少人的游兴扫了大半,我却觉得雨中普陀山别有韵味。湿漉漉的山,湿漉漉的路,温漉漉的树与湿漉的空气,迥异于乏味的都市,这不正是我们避开城市之喧闹,所追求的那份宁静,那份野趣吗?城市即便有雨,也如程式化似地单调,哪有普陀山雨夜的趣味,听雨听涛两相宜,观雨观涛随你便。多好!

    吃罢晚饭,因雨失了游兴的选择了打牌。从不打牌的我自然无法体会打牌的乐趣,但我总觉得夜宿普陀山,不去观赏一下普陀山之夜景,实在有点对不起如此美景,而雨夜之景,又岂是每个上普陀山之游客都能遇到的。看来各人有各人的审美与追求,又岂能强求统一。

    濛濛细雨中,我打着伞与几位游兴正浓的文友走向了海边的千步沙。

    白天的千步沙是喧闹的、嘈杂的,甚至拥挤的,而且还要买门票。而此时夜幕中的千步沙,是空旷的,自由的,没有游人来与你争抢海滩美景,没有小商小贩来骚扰你,更没有管理人员来吆喝你。你愿立就立,愿坐就坐,愿奔就奔,愿喊就喊,哪怕无拘无束,肆无忌惮地疯一回,也没人说你、管你。

    雨夜,天空的一切都隐到了幕后,没有了月亮,没有了星星。天空,不再辽阔、高远,似乎就在前面,似乎就在头顶。于是,大海,凸现在了眼前,涛声凸现在了耳畔。我们刚踏上软软的沙滩,奔雷似的涛声就高歌着欢迎我们。那涛声似万马奔腾,似千轮竞发,轰轰而来。

    隆隆而至,后续不止,不停不息,那粗壮而嘶哑的吼声,像在宣告着什么,像在欢呼着什么,让人感到一种慑人心魄的力量,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在千步沙听涛是一种享受,雨夜听涛,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独听是一种境界,两人相依相偎听涛是一种情趣;一拨志趣相投者一起听涛,又是一种感受。

    古人认为细雨润物,无声无息,在这海滩上,在这涛声中,即便是大雨,也溶进了这雄浑的大合唱中,谁又会在意那雨点的敲打呢。扔掉伞,让那雨点湿一湿脸,润一润喉,去追逐一下奔涌的潮头,一种年轻的感觉漫上心来。

    也许,已在海边站了一会儿了,眼睛已适应了这夜色,雨夜中的目力虽然有限,但那波峰浪谷,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潮头还是依稀可辨,来了,来了,哗一下打上来了,也许湿了皮鞋,也许湿了裤管,更有意思的是唤起了你的一颗童心,使你回忆起儿时的一页一册,这样的回忆,这样的回味,用金钱买不到。

    雨,是大了是小了,对我来说已无所谓了,我只想在沙滩独个儿坐一会,在细雨中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在涛声中回首自己的以往。天与地,大海与沙滩成了我的背景,而我,正好定格于这阔大的背景上,感受自己,感受涛声,这味道可说是好极了。

    但是为了明天的游程,我得回旅店了。

    雨,似乎小了,停了,涛声依旧,涛声中的梦也许像千步沙之夜一样美吧!

    海岛美景看洞头

    最近,太仓市文联组织作家、文艺家到浙江楠溪江,到温州一带采风,我属故地重游,唯洞头海边系第一次去,留下了颇深印象。

    浙江海岸线长,岛屿众多,在浙江沿海的岛屿中,洞头算不上最佳,但洞头自有洞头的特色。以我之见,洞头的特色,第一在于小岛;第二在于礁石;第三在于滩涂;第四在于山洞;第五在于海鲜;第六在于生态;第七在于民俗;第八在于历史。

    先说小岛。洞头沿海有如众星捧月地镶嵌着一个又一个的岛屿,有名的,无名的,有人居住的,无人居住的,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有树有藤,有鸟有兽,或巉岩嶙峋,奇石遍地。以前,有人认为这些岛既不产粮,也不生果,没有什么经济价值,其实有些岛屿的价值不在本身不能不种什么,能不能产什么,而在于对大陆架的护卫,在于领海的扩大,在于海底的蕴藏,在于生态的保护。最近,我国政府颁布了关于无人居住岛屿的开发、利用的新政策,有些岛屿将拍卖出售,这对洞头来说,是个利好消息。至少,洞头的岛屿其潜在的旅游价值是极大的,前景非常看好。

    再说礁石,用星罗棋布来形容之,一点也不夸张,如果细细观察这些礁石,虽说大都无草无木,但真正是千奇百怪,在晨光熹微中,在暮色苍茫中,在烈日当空时,在月色朦胧时,你看到的礁石,随着时间,随着方位,随着角度,随着光线,在不断地变化着,或神似飞禽走兽,或酷像佛道神仙。在仙叠岩景区远眺“观音驯狮”,那礁石形状在似与不似之间,全看你的眼力,全看你的悟性了,也许在某些艺术家的眼睛里,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也许有人看半天,愣是啥也没有看出,唯几块礁石,一堆巉岩而已。

    洞头的滩涂,面积不算太大,质量堪称佼佼。属于难得的“铁板沙”,因其细密、均匀,脚踩在上面如同踩在铁板上,是夏天带孩子们沙滩玩耍的极好所在。

    洞头的山洞以其幽,以其深,以其景,以其清凉著称。或在半山中,或在临水处,旱洞有旱洞的景致,水洞有水洞的趣味。不知洞头的地名是否与这千奇百怪山洞有关。

    多少年来,洞头习惯于靠海吃海,原住民几乎都或打渔或从事与打渔有关的行业。这里的海鲜自然新鲜、多样、味美。譬如我们吃到的敲鱼,我们一车人几乎没人知道是什么菜名,用什么做的,如何做的,我因家属祖籍温州,品尝过敲鱼,知道得选上好的海鱼肉段,再用木棍在砧板上反复敲击,这样处理后,味道特别鲜,肉质特别嫩,口感特别爽,还有像墨鱼饼、蛏子羹,这些风味小吃,也别具一格,其他地方不易吃到,难得尝一下,保证会说“味道好极了!”令我不解的是那袋装与罐装的“鱼生”,竟然是用幼带鱼制成的,不知是否与烤乳猪属同一理念,但若把如此小的幼带鱼捕了,制成“鱼生”,那么,真正的“鱼”可没法“生”了,岂不属于“海洋吃子孙饭”,我持反对意见。

    我在洞头的时候,发现岛屿附近的海面有大片大片的网格,规模极大,一问,原来这儿缺少土地,聪明的洞头人就向海面借地,在浅海种植海带、海菜,为了防止被海潮冲走,也为了便于管理,便于收获,便于区分责任,渔民们在海面上划分了区域,用竹子,用浮标,用渔网一一隔离,海面上的标志清清楚楚。由于面积大,那一格一格显得方方正正,无意中成了海面一景。

    只是最近日本的核泄漏,大量的核污染之水倾倒在了海里,不知会不会最终影响到洞头的海产?真的为他们担忧。

    洞头海岛的生态目前还保持得不错,长得最郁郁葱葱的是台湾相思树,有些百年老树高达十五六米,这树根系超级发达,抗风力强,又耐干旱,即便土地瘠薄照样生长,而且树冠阔大,树形漂亮,那叶子比柳叶细,却比柳叶厚,碧绿碧绿的,在风雨中特别潇洒,婀娜多姿。若是春雨潇潇的天气,一派诗意;若在台风来临之际那倔强峥嵘的台湾相思树,抗风搏雨,无疑是海岛最坚强的卫士。晋代干宝的《搜神记》里还有一段有关相思树的记载:战国时宋康王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貌美,康王夺之。韩凭自杀。何氏也投台而死,遗书愿合葬。康王怒,使里人分埋之,两冢相望。宿夕之间,有大梓木生于两冢之端,旬日而合抱,根枝交错,又有雌雄鸳鸯栖宿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宋人哀之,因称其木为相思树。

    故事极为凄美,可惜导游知之不多,没能向游客绘声绘色地讲解。

    我还注意到岛上野玫瑰、野牡丹随处可见,那些石头的坑坑洼洼里到处长着野草野花,不少还是中草药呢。海面上、岛屿上,时不时能见到成群结队的海鸟,看得出这儿的生态系统是正常的、健康的,也许附近某个海岛就是鸟岛,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但愿没人知道,没人去破坏。

    洞头的原住民以渔民为主,千百年来,渔民有渔民自己的一套习俗,出海祭妈祖,祈佑放水灯等等,我们称之为“海岛文化”或“渔乡文化”都可以。不少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民俗宜好好挖掘,使之传承,发扬,这些极具地方特色、行业特色的民俗民风还能吸引游客,是一笔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啊。

    最后来说说洞头的海岛历史与文化,有人可能会嗤之以鼻,打渔的海岛能有什么历史与文化,嗨,别小看了洞头,在洞头境内的烟墩山上有一座望海楼,虽为近年重建,却可以追溯到1500年前南北朝,是当时的永嘉郡守颜延之所筑,用以望海观景。据地方志记载:唐代诗人张又新出任温州太守后,特地乘船寻楼并写诗纪游。看来洞头历史文化底蕴还很厚实。如今恢复重建的望海楼被誉为“气吞吴越三千里,名贯东南第一楼”。遗憾地是我们这次采风没有安排去看一看。据说洞头还有体现唐代、明清建筑风格的中普陀寺……

    明代时,洞头沿海是抗倭的第一线,著名的戚继光将军就率部在这一带抗击过倭寇,留下了诸多可歌可泣的动人传说。

    如今的洞头人在岛屿与礁石之间架起了数十米的吊桥,吊桥的顶端是一块体量硕大的礁石,礁石上矗立起一座高达数十米的戚继光将军雕像,戚将军身披铠甲,手握宝剑,远眺海面,威严而气势,自信而淡定,真正是大将风度,雕像脚下是一门炮口高张的石雕大炮,游人都爱在这儿合影留念,只是地方实在太窄小局促,人多时,得排队,且得小心翼翼,注意安全,要知道方寸之地的礁石下就是浪花飞溅的大海。

    清代时,诗人王步霄到洞头岛后,赋诗云:“苍江几度变桑田,海外桃源别有天;云满碧山花满谷,此间小住亦神仙。”可见在清代时,洞头岛就有“世外桃源”之誉,可惜我们没有时间小住了,要不,我们也神仙一回。我想,若住一晚,暮看晚霞,晨赏朝晖,夜听海涛,一定印象美好,印象难忘。

    在当代,说起海霞女子民兵连,说起海霞精神,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应该耳熟能详,但如果你要追根问底,海霞是哪儿人?估计十有八九答不出了。谁知竟出自洞头,无意间的邂逅,撩起了久违的记忆:当年海霞女子民兵连确乎驰名全国,几乎妇孺皆知。印象中有一部长篇小说《海岛女民兵》,有一部电影《海霞》,有一首歌曲《渔家姑娘在海边》,如果不出来采风,如何会知晓这儿乃海霞的故乡。到了中老年后,难免有些怀旧心理,故而,参观海霞军事主题公园时,倒也饶有兴趣,男的女的都返老还童般,老夫聊发少年狂,爬上海边的炮台,或做瞄准状,或作打炮状,一一定格于照片。

    我还与少数几个游兴浓的,脚劲好的,跑到海岛顶头,去实地考察五六十年代冷战时遗留的石砌瞭望哨,石砌营房,还钻进防空洞,感受那种战时氛围,体验前线紧张心绪,这些原本神秘、保密,闲人莫入的军事设施,已辟为旅游项目,一切都恍如隔世。

    我作为一个作家,有幸几乎跑遍了全国,见多也就识广,以我的视野,以我的审美,我觉得洞头最有价值的乃半屏山,因为与台湾的半屏山隔海相望,也就与宝岛联系在了一起。有意思的是,洞头的半屏山与台湾的半屏山都呈壁立千仞状,犹如被巨无霸的倚天大斧一劈为二,假如合之,可为一体,这既是大自然的神工鬼斧,也从地理学上证明台湾是从大陆这母体上漂流出去的。

    “神州海上第一屏”,这个宣传语有力度,原本可以大做文章,但似乎没有做足,至少宣传不够,因为像我这种喜欢旅游,数十次到过浙江的还第一次听说“神州海上第一屏”,其他省市的游客恐怕就更少知道洞头了。

    刻在岛岩上的“神州海上第一屏”,字很大,但观之与整体不协调,那岩石显然人工处理过,结构突兀,色泽扎眼,有遇上假古董的感觉。建议请高手重新设计,重新施工,要力求自然,与整个山岩融为一体。

    洞头地处温州瓯江口外,由103个岛屿和259座礁石组成,素有“百岛之县”和“东海明珠”的美称,这就是她的特色,她的优势。据说在开发计划中,将规划一岛一特色,很让人期待。只是从现在看到的仙叠岩一带的岩壁题诗题词,总感觉没有真正起到点缀、增色的作用,有的诗镌刻的位置不佳,有些诗质量平平,有些书法一般般,留下了若许遗憾。最煞风景的当数仙叠岩上的那座小庙,造得实在太简陋、粗糙。洞头旅游局为什么不能好好规划,因地制宜设计一座小而精的庙宇呢。现在的山寨版庙宇,破坏了原生态的山景,让游客看着不是味。还有,岛上有些人工的道路,出发点是便利游人,是公益之举,只是从整体环境考量,也有问题,由于事先缺少专业勘测,专业设计,也可能缺少资金,那路似乎匆匆上马建之,无论是材质还是路径的选择都有所欠缺,在一定程度上有损整体美。感觉好像是岛上渔民自发自费开发建造的,政府主管部门没有参与。

    因为喜欢,所以有点挑剔,有点吹毛求疵,一家之言,仅做参考。

    吴晗故居

    这次应邀去浙江义乌讲课,意外收获是有机会参观访问了多处名人故居。

    我没想到吴晗故居是在义乌的,这自然非看不可。

    说起来,吴晗距离我们的生活并不远,他从诞生到现在,百年历史都不到,其故居的文物价值、历史价值自然不能与有数百年历史、上千年历史的名胜古迹相比,但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吴晗确乎是个特殊的人物,特别是像我这种被称为“老三届”的人,曾亲身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因此,对吴晗的记忆实在太深太深。

    吴晗的故居与冯雪峰故居、陈望道故居一样,都不在义乌市区,而是位于吴店镇的苦竹塘村,用我家乡话说:已很落乡了,即地处偏僻。面对“苦竹塘”三个字,我想得很多很多,竹之虚心,竹之长青,竹之挺拔,竹之洁净,竹之素雅,实乃中国文人之品性啊,故松竹梅历来为岁寒三友,为读书人最喜欢植物之一,然“竹”与“苦”字连在了一起,难道命中注定苦竹命运,我不知说什么为好。

    苦竹塘村的村民很纯朴,对我们这几位专程来访的不速之客十分热情,他们见我对塘边长满柿子的柿树有着兴趣,就对我说:“采好了,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完全没有半点虚情假意,一切都自然而然,看来这是一块未被铜臭污染的净土,我喜欢这里。

    沿着塘边向前走,再拐过几条巷子,就到了吴晗的故居,这是一幢旧时大户人家的旧宅。可能鲜有人参观,这儿大门通常是锁着的。不过进得大门,可以知道这几年修缮过了。进小院,有一堵高高的白墙,花岗石门上方是“吴晗同志故居”六个字,乃老一辈的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乌兰夫的手迹。题词上面是牡丹花,牡丹花再上面是一只硕大的蝴蝶,似乎是蝶恋花的寓意,但我始终没看懂吴晗故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图案,或者原本就有的吧。

    吴晗故居是一幢二层楼的房子,想来当年也是一户殷实人家,在客厅的木板墙上有吴晗的油画照片,两边是廖沫沙的题词:“留取丹心照汗青”、“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不算对联,是两个不同时期写下的感慨。“留取丹心照汗青”是文天祥《过零丁洋》中的诗句,凡读书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无须多解释。“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相对冷僻点,这两句语出杜甫的《天末怀李白》,“文章憎命达”,意谓有文才的人总是薄命遭忌;“魑魅喜人过”,意思是山妖水鬼守在那儿等你经过,想把你作为它的大餐。品味诗句,联想当年,让人感慨万千,现在的80后、90后恐怕较难体会那种复杂的心情。

    我还注意到如今的吴晗故居是当地的德育教育基地,我不知现在的学生来此参观、访问,受教育时,听了吴晗的生平介绍,或者说他的文革遭遇,会有什么想法。而我,以及与我同龄、比我年长的,亲身经历过十年浩劫的,伫立于此,我想起了祖籍浙江的另一位近代大名人李叔同临终写下的“悲欣交集”四个字。

    当年,对整个中华民族灾难性的“文革”,就是从批判吴晗、邓拓、廖沫沙“三家村”开始的,身为北京市副市长的吴晗做梦也没想到他会首当其冲,成为十年浩劫中最初的靶子。

    吴晗是著名明史研究专家,尽管我对他否定王世贞写《金瓶梅》的观点有不同意见,但我还是十分敬重他的为人,佩服他学术成绩,他是共产党高级干部中为数不多的有造诣的学者之一。

    吴晗的一生是个悲剧,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剧,是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悲剧,是学者型高级干部的悲剧。

    吴晗是含恨含冤而走的,但他留下的不仅仅是他的著作,他的学术思想,更重要的是他薪传了中国读书人的传统风骨,为后来的知识分子树立了楷模,从这个意义上说:吴晗值了,在中国文化史上自有他的一席之地。

    吴晗的故居是寂寞的,这与他的学者身份是相吻合的,吴晗生前被斗得太惨了,我想他应该喜欢现在的这种宁静。

    冯雪峰故乡故居

    说起来真是孤陋寡闻,要不是前不久在报纸上读到浙江义乌举办青年冯雪峰活动,我还不知道冯雪峰是义乌人。

    我到义乌时,总觉关于冯雪峰的报道还是热的呢。邀请方很理解我的心理,参观的第一个景点就是冯雪峰故居。

    我开始以为冯雪峰故居在义乌城里,及至小车开了个把小时才知道,冯雪峰故居在赤岸镇,离义乌有二十多公里。

    严格地说赤岸镇属丘陵地带,沿路到处是甘蔗地,山坡上则长满了竹子、松树,宁静而清幽。

    冯雪峰故居后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坡,一个坡接一个坡,有土坡有石坡,在第一个石坡上建有一座仰止亭,为六角石亭,亭柱上有一联“柔如芳草春常在,人似青松雪中立”,另一联为著名书法家赖少其手笔,但联语太长我没记住。

    沿着小路上去,转过几个湾,在一个山坳中就是冯雪峰的墓地了。

    平心而论,这儿的环境不说风水宝地,至少与中国传统的堪舆之道有几分吻合。雪峰之墓,背靠山峰,三面环山,满眼皆绿,而墓前一箭之遥处有一水塘,山中有塘,实为难得,更为难得的是塘前有一棵高高耸立的黑松,笔直笔直,我突然想起了松树的精神,想起了“孤高”两字,我怀疑大自然是否在昭示着什么,冥冥之中的人与物的精神契合,确乎让人浮想与沉思。

    说是冯雪峰墓,其实并无封土与墓道,只在青青山草与丛丛扁柏前中竖了一块顽石,上镌“冯雪峰墓”四个字,落款竟是“朱镕基题”。我转到此石的后面,还见到一段题词,但见上书“为冯雪峰同志题写墓碑实因书法拙劣难胜其任,知其不逮而为之,聊表敬仰之情耳。只可藏之深山,不足为外人道也。——朱镕基癸未正月初五。”

    原来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墓志铭,而是朱镕基的一段心灵剖白。谦逊之情之意让人叹服。

    据我知道,朱镕基是个很严肃的人,一向反对轻率题词,他任总理期间,极少极少题词,给个人题词,这可能是唯一的例外。

    我猜想,朱镕基之所以肯破例题写,一是敬重冯雪峰的为人,二是对前辈学人的怀念,三是他已到届退了,不在其位,可以较少顾虑。

    我还注意到,顽石墓碑左侧有一卧石,上刻“何爱玉之墓”,想来是冯雪峰夫人吧,落款为“周海婴敬题”。周海婴系鲁迅与许广平唯一的儿子。

    凡了解一点冯雪峰历史的都知道,冯雪峰是中共早期的领导、左联的领导,著名诗人、文艺理论家,他是中共最早与鲁迅联系的人,也是中共中与鲁迅接触最多的一个人,他与鲁迅多年来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对鲁迅有着不小的影响,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冯雪峰在近代文学史上都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从冯雪峰墓下来,我们又去参观了冯雪峰故居。这是一幢老房子,看样式与风格估计在百年以上。门外有一棵老桂花树,有人介绍说是三十年代时冯雪峰手植。但依我对树的了解,这老桂树应该有百年以上树龄了,或许山里之树得天地之灵气,长得更快些吧。

    冯雪峰故居门前植有两棵茂盛的雪松,松前有一石碑,“回忆雪峰”四字乃曾任总书记的胡耀邦手迹。而墙上镶嵌着的“雪峰故居”系著名女作家丁玲题写,右侧是浙江省政府与义乌市政府立的省文物保护单位的碑,上书“冯雪峰故居”五个字。

    故居老房子的门楣上方有“为善最乐”四个字,这是一幢二层楼的砖木结构的房子,在百年前能建如此住宅,必是殷实人家,室内的雕刻很是精美,有狮子戏球、送财童子等不少花式花样。

    因时间匆忙,我无暇细看建筑,只注意看了有关布置与资料。应该说展示的文字、照片资料很翔实,但时间不允许我细摘细录,只能走马观花式流览一遍。

    楼上有不少名人的书画作品,多是赞颂冯雪峰的,因太多了,记不过来。能回忆起来的有丁玲与陈明的题词:“生为人杰捍卫党的旗帜,死犹鬼雄扫除尘世妖狐”。还有一联为“秉节标型直面惨淡人生忠魂再踏新征路;播馨遗远广植芬芳桃李后生长痛失良师”。我不敢保证所记无误差,但落款的名字我记真切了,有王蒙、林斤澜、刘绍棠、刘心武、邓友梅、苏予、从维熙等七位文坛名家集体敬挽。

    还有一联我记不起是谁写的,但把雪峰两字嵌了进去,上联为“刚毅不阿激浊扬清傲骨历冰雪;鞠躬尽瘁愤世嫉俗丹心照珠峰”。

    我则在冯雪峰故居管理员冯先生的要求下,留了“雪藻精神,峰高仰之”八个字。只是我的书法拿不出手,让方家见笑了。

    管理员还告诉我们:冯雪峰的儿子冯夏熊正好探亲在此。在他的引见下,我们相识了冯夏熊先生,冯先生曾任《人民文学》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现代文学馆调研员,也是一位有成绩的文化人,我们交谈甚欢,还一起合影留念,这实在是参观冯雪峰故居的意外收获。

    冯雪峰百年冥诞之年,冯雪峰家乡举办过百年雪峰活动,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对冯雪峰的一种重新评定,还历史本来面目。他留给后人的既有文字著作,又有精神形象,有形的无形的,都是宝贵的财富啊。

    走出冯雪峰故居,我还在想着我十分敬赏的一联,即“心洁如雪,骨硬是峰”——写透写活了冯雪峰。

    寻访陈望道故居

    我从来没想到陈望道出生在山里。如果没有熟人带路作向导,就算你到了浙江义乌,恐怕也很难问到、寻找到陈望道故居。

    小车在山里开了一两个小时呢,幸好山里的风景还值得一看,也就不觉其远了。

    陈望道故居在山乡的一个叫分水塘村里,这儿在我们生活于江南水乡城市人眼里,已是山里人家,甚至认为已是深山。

    山村就是山村,坡连坡,石叠石,民居高高低低地依山而建。每条路都走得通,可又像陷入了迷宫,不知该往左走,还是该往右拐,转着转着,东南西北都不清楚了,连来过的义乌作家也找不着北了。幸好山村不大,费了老鼻子劲,七转八转,总算找到了。

    在我原先的想像中,既然是这么偏僻的山里,要么茅草屋,要么石垒房,万万没想到是一座极为考究的二层建筑,看建筑风格与残破程度,应该有百年以上历史。

    进入天井,迎面是一幢楼房,门上方挂着一块木匾,黑漆底石绿字,“陈望道故居”五个字乃原上海市市长汪道涵的墨宝。

    我观察了一下,小院里有石榴、枇杷、栀子花、棕树等,有一小照壁,上有“福”字,石库门上方,有“桂馥兰馨”四字,石库门的墙高高的,有如江南的风火墙,墙檐下绘有彩色人物壁画,只是已斑剥了,显出了一种萧条的意味。

    这幢建筑最大的特点是木雕精美,横梁、斗拱、雀替等,处处有精美绝伦的雕刻,有狮戏绣球、鹿含如意,凤衔牡丹,以及各式历史人物,神话故事,让人欣赏到东阳木雕手艺的精美精巧精湛。

    看来,陈望道的祖上在当地是个大户人家,不是地主,也至少是富农,贫苦山民是绝不可能在山乡营造如此规模的住宅的。

    对于陈望道,我了解不多,但我在学生时就知道他是我国第一个翻译《共产主义宣言》的,时在二十年代初,对马列主义最初在中国的传播功不可没。后来的陈望道我只知道他出任过复旦大学的校长,再有就是我七十年代时就收藏过陈望道著的一本《修辞学发凡》的书。其他就不甚了了了。

    因房子年久失修,楼上已关闭。楼板上留有六七个燕子窝的旧痕,可以想见当年这儿的热闹与生气,俱往矣。

    楼下客堂里布置了有关陈望道的五十多幅照片,以及陈望道生平年表等。其中,“向中国共产主义先驱马克思主义传播者陈望道同志学习。陈望道同志百岁诞辰纪念”。落款是胡乔木。两位都是有名的笔杆子,惺惺惜惺惺。

    看了陈列的资料,我才知道陈望道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因为我祖父凌公锐也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至今依然住在这儿的一位女同志知道我们是一群作家时,连忙去取出一本签名本,要我们题词留念,我写下了“望之弥高,道播遐迩”八个字,同去的上海人民出版社的编辑林青则写下了“当年大同希望,今朝小康大道”的留言,林青是复旦大学毕业的文学硕士,作为老校长的后学,他恭恭敬敬写下了自己系哪一届复旦研究生毕业,一笔一划,极为虔诚。

    这本签名本是全新的,我成了第一个签名留言的,看来,这儿来过的人实在不多,我生出一种淡淡的芒然,淡淡的无奈来,当然也有一种欣慰,因为我是少数专程来瞻仰拜访过陈望道故居的作家。

    返回时,一车人默默无言,也许都在思考什么吧,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我的感想:一、义乌的这三位近代文化名人冯雪峰、吴晗、陈望道都出生在乡下或山里;二、都出生在大户人家、书香门第,都从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三、都从乡下或深山里走了出来,走向大都市,走向当时的政治舞台,走向文化战线的最前沿;四、都秉承着中国文化人的传统习性与美德,撰文著书,立德立言,刚正不阿,敢于直言,荣辱不惊,甘于淡泊。五、皆因个性突出,不谄不媚而命运坎坷,然最终都还其清白,得到好评。

    大家都同意我的观点,只是依然长长叹息。

    历史有时最无情的,历史有时最有情的,谓予不信,去参观一下义乌这三位近代名人故居,会有很多发现与感慨。

    雁荡山观峰

    早就听说雁荡山的山峰最有看头。此番前往,果不其然。

    所谓的白天有白天之景,夜晚有夜晚之景,其实还不够确切。确切地说,雁荡山的山峰具有移步换景的奇妙之处。

    且以最典型的合掌峰为例。此峰由倚云峰与灵峰组合而成,白天望之,状如巨灵神的两只大手欲合拢作揖;但若到了黄昏后,暮色漫入山中时,在夜色的遮掩下,则犹如一男一女站而相拥,矮峰似女,高峰若男。朦朦胧胧中,那女的似乎踮着脚,仰着头,等待着那男的亲吻呢,故民间俗称为夫妻峰,确有几分传神。

    如果再朝前,到灵峰寺大雄宝殿处,立定后头后仰,那看到的就是一只体大翅振的巨鹰,作欲飞状,由人而鹰,仅仅位置不同,角度不同。

    且慢,别以为到此为止了,导游还会带你继续前行,走到寺西南侧一墙根处,依然仰头反观,这次巨鹰飞了,代之的是一对巨乳。其实,依然是那山那峰,仍是灵峰与倚天峰的峰尖,位置变化而已。而从大雄宝殿到寺西,充其量也不过几十米路吧。

    还是这地方,方向换一换,双乳又变换成了一少女。

    游人们都啧啧称奇,惊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惊叹大自然的神妙莫测。

    眼睛没有欺骗你,景色也没有欺骗你。雁荡山的这峰那峰,假如你能在不同时间段,不同位置,不同角度细细观之,调动想像力,那真可以说是变幻无穷,各不相同。

    雁荡之奇,就奇在不单一,不永远;就妙在朝朝有变幻,夜夜有变幻。

    雁荡观峰,给我的启迪是:要看清看全面一峰一峦,必须多角度,多方位观之。正面要看,反面亦要看,可仰观可俯视;亮色里要看,暗色里也要看;每一个画面都不虚不假,每一次看到都实实在在,可都不完整不全面。

    观山看峰是如此,看人察才何尝不是如此呢?

    仙居景区神仙游

    仙居,顾名思义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如果举办全国县市名评比,仙居无疑会名列前茅。如果作无形资产评估,这县名少说也值个几千万或上亿吧。真该感谢历史,感谢老祖宗的赐予。

    仙居这名字太让人神往,太让人浮想联翩了。我与我朋友就是冲着“仙居”这地名而去的,实话实说去前我对仙居的了解实在还很有限。

    仙居多山,有“八山一水一分地”之说。仙居之山,并非崇山峻岭,其秀、其幽、其清、其奇是其特色。去仙居山里看什么呢?——我感觉乃看峰、看瀑、看溪、看云。

    仙居宜雨中去,宜雨后去,宜清晨去,宜傍晚去。

    雨中、雨后的仙居山景自有其妙不可言之处,只是美则美兮,妙则妙兮,登山爬坡毕竟有危险,那么雨洗青山后捷足先登就是最佳选择了。

    我们正是雨霁后第一批上山的游客,受大雨洗礼后的大山馈赠给了我们什么呢?

    ——啊,云雾、飞瀑。

    也许,紫阳高照,峰林争辉,也是一景,但怎么比得空山新雨后那种清新,那种神韵,看,岫生岚气,峰飘烟云,或浓或淡,或凝或移。有时群山如凤冠霞帔,朦朦胧胧,有时又如九天仙女腾云驾雾,飘飘忽忽,静有静美,动有动美,欲羞还遮,欲掩更美,让人赏不够,拍不够,自己也仿佛飘飘欲仙起来,多少有到仙居做了回仙人之感。

    如果要我为仙居景色评排座位的话,我首先投票给瀑布。这儿的瀑布给人处处飞瀑处处景的感觉。一座山有一两处瀑布不稀奇,这仙居景区有几十处瀑布就当得壮观了。瀑布远观是一种感受,近距离接触,又是一种感受。仙居景区的瀑布大都能近观、能面对。在瀑布之下,飞流直下,瀑从天降,喷珠溅玉,水雾弥漫,空气是潮润润的、湿漉漉的,用科学术语来说,就是充溢着有益人体的负离子,可说是身心两宜。

    仙居的山论险或许还排不上号,不过,真要观瀑听瀑摄瀑,多少还得冒点风险。

    那天到了象鼻瀑下,同去的大部分脚酸腿酸不想上了,只几个游兴足的继续登攀。

    飞天瀑近在咫尺,在这儿瀑布与云气简直融为一体了,掬水瀑在掌,伸手云在手,头顶是瀑,脚下是瀑,美不可言。据路牌告示:瀑上有瀑,无险风光在限峰。上,还是不上?上,得过瀑布水潭前的一座石桥,几乎是从瀑帘瀑雨中穿过,正在大家欲打退堂鼓时,不甘错过美景的我,第一个冲过了石桥,虽说有雨伞档着,裤管还是湿了一大半,但心情快乐得像孩童。我一过,竟一个接一个都过了,就这样我们再爬再攀。有意思的是,这上面,上去数十米或上百米就有一处瀑布,且一处比一处美,一处比一处宜入诗入画。攀着攀着,最后,只剩下我与市文联的茅主席了。虽说,腿脚真的有点酸了,但我俩看到了同行的都没看到的瀑布,拍摄到了同行的都没能拍到的景色。值!

    看来,想赏美景,既要体力,也要有点精神。

    仙居的房子

    我敢打赌,凡去过浙江仙居的人,都会对仙居的自建屋留下深刻印象,或者说产生疑问。

    仙居的自建屋有三个明显的特点:

    1、几乎都建造在公路两侧;

    2、百分之八九十的楼房乃清水墙,即红砖裸露在外,没有粉刷;

    3、还有百分之四五十的房子系未完工的半拉子房,有的盖了底楼,楼上待建;有的造了外墙,未安门窗;甚至有的仅仅打了地基。

    如果一家两家那不足为奇,当成普遍现象,乘车行驶在公路上,两侧一幢接一幢全是这样的半成品建筑,就自然而然会引起外地游客的好奇与不解了。

    是这儿的民俗,还是烂尾楼?

    后来问了导游,才知道原委。

    原来仙居乡下有个传统:即父母要给儿子造房子,生一个儿造一幢房子,生两个儿子造两幢房。做父母的,一生辛辛苦苦全部的积蓄都将投入到造房当中去,以完成父母对儿子的责任。

    改革开放后,仙居乡下的不少外出打工、经商,先前瘪瘪的腰包总算有了大票子,有了票子,就要为儿子造房子。照理,钱可以存在银行里,积攒到一定数目再造房起楼不更省时省力吗,但仙居乡下没有存银行的习惯,所以仙居的乡镇不要说银行,连信用社也极少能见到。

    仙居的农民或做生意或打工赚了点钱,第一件事就是造房,因为钱不够,就有多少钱造多少房,用江南土话谓之“烂泥萝卜吃一段洗一段”。第一年先打个地基,等一两年后再造底楼,再挣了钱再造二层的。屋壳子造好了,外粉饰、内装潢则等下一轮打工赚回钱才能完成。这一等,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八年,谁不能打包票。这一来半成品房也就触目皆是了。因为你家如此,我家也如此,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有外地游客见而怪之了。

    这样的房子碰到刮风下雨,可能会漏风渗水,对房子的质量、寿命都有损害,但谁不想一步到位,当年建成当年入住呢。看来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还任重而道远。

    高迁古村这份文化遗产

    自九十年代中期始,不知谁为始作俑者,在全国许多城市中开始了所谓老城区改造,这被专家们视之为“建设性破坏”的大拆大建,使许多独特的、有个性的历史建筑毁于一旦,无数甚有价值的历史信息、文化信息随之灰飞烟灭,让人痛心不已。

    幸好这股风还未波及到那些偏僻的乡镇。

    浙江的仙居县有个高迁古村因交通不便,得以较为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如今成了一笔难得的文化遗产。

    高迁古村以独家独户居多,但建筑与建筑相挨相依,近乎古镇的格局,这与江南农村一家一宅院独处独建大相异趣。

    真没想到在明清建筑日益稀少的今天,在高迁古村却还能批量地保存着“三透九门堂”楼房13座,难得。较之江南的宅院一进进纵里推进之布局,高迁古村的宅院带有太和殿模式,中间一个大天井为中心,前后左右围之而建,且多为楼房。从建筑风格的差异来看,这里的房子有明代的有清代的,早的有三四百年历史,晚的也有一二百年历史了。

    在明清时,乡下的种田郎是决计造不起如此豪宅的,一打听,果然了得,这个高迁古村很有背景,很有历史呢。在北宋时,就出过龙图阁直学士吴芾、南宋左丞相吴坚等,作为吴氏家族的祖籍地、集聚地,在传统的衣锦还乡思想下,回家造屋起楼也就算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的家族大事了。

    我查考了一下史书,明代时,高迁村还出过左都御史吴时来等,明清两代,吴氏的子孙考中进士、举人的多达四十余人。由此可见,这些乡下的古建筑其实都是当年的官宅。

    参观高迁古村,我印象最深者有三点:

    其一,我注意到,在多处宅院的正对大门的正堂屋的左右板壁上,都贴有官报、捷报等,有些已漫漶难辨,有些至今清晰可见。这些官报、捷报都有一二百年历史,已深深印入了板壁,无法揭下。像这样原始的历史的文字实物,即便在博物馆里也不多见,每一张破损的官报、捷报都承载着不可多得的历史信息,且与老宅紧紧结合在一起,文物价值就更高了。就像实寄封比单张邮票值钱得多,道理是一样的。可惜的是好像没采取什么有效保护措施。

    其二,木雕精美绝伦。

    以前只知道东阳木雕巧夺天工,哪想到仙居民宅的木雕也让人叹为观之。那人物,那山水,那瑞兽,那飞禽,那百草,那百花,或浮雕,或透雕,无不活灵活现,过目难忘。

    其三,天井里的鹅卵石铺地,这在江南园林中谓之“花街铺地”。仙居多山多溪,也就多鹅卵石,因此这儿的天井铺地,就地取材,都采用了鹅卵石铺地,唯图案不同,这儿的特点是块面大,图案复杂,以中心向外扩散式设计,层层拓展,且一层一寓意,以构成整个图案,表达一个中心主旨。如“平升三级”、有“福禄喜寿”等等,寓意着屋主人的种种祝福、向往。

    导游每带我们去一处宅院,总有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来盖个章,因为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可能仅剩老头老太的缘故,据说前几年有些精美的花窗被外来觅宝的偷盗了,所以内行的能发现有几扇花窗是仿制做旧的,这也罢了,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些建筑无不破败不堪,几乎幢幢都是危房,如不及时修缮,命运堪忧。

    不过既然村里成立了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想来会有统盘考虑吧。但愿早修,但愿。

    绍兴古纤道

    凡去绍兴旅游者,兰亭、东湖、大禹陵、沈园、鉴湖、百岁堂、咸享酒店、鲁迅故居等,十有八九游过玩过,但若问起绍兴古纤道,则大都茫然不知其名不知其处。其实绍兴古纤道是最最典型的吴越景致,是货真价实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呢。

    遗憾的是查遍绍兴地图,并不见古纤道的踪影,多少有些悻悻然。

    归途,车沿运河疾驶,突然,一条长长的石板桥跳入了我的视野——“古纤道!”我叫了起来。印象中,《阿Q正传》《祝福》《舞台姐妹》等电影中都有古纤道的镜头,那些尘封于头脑中的昨日的记忆一下子鲜活了起来——“白玉长堤路,乌篷小画船”,多么画意诗情。试想,纤夫背着纤绳,赤足行走于石板纤道,这是多么典型的绍兴风俗图呵。

    河两旁的农田,菜花黄得灿灿,而运河水青碧碧兀自流淌着,碧水之上,但见一块块大青石板沿着运河边伸向远处,默默地凝成历史。漫步在古纤道上,一种历史的沧桑感弥漫在心头。仿佛看到陆放翁负笈行走于这官塘之道;仿佛看到儿时的鲁迅乘着乌篷船从这山阴古水道上远去远去……

    据记载,古纤道唐代即有之。但那时是土堤行道,眼下的青石板纤道,始建于明代,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而能完整保留到今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绍兴人的淳朴,由此可见一斑。

    由于古纤道造形别致,有一种水乡韵味,且国内已绝无仅有,深得文化界人士的青睐,外国游客更是流连忘返,为这里的古朴之味,野逸之趣所陶醉。

    去绍兴的游人,切莫忘了古纤道这个好去处啊。

    铁镬、铁釜、千人锅

    浙江雁荡山的能仁寺内有一口大铁镬,因铸造于宋元祐七年(即1092),故习惯上称其为元祐大铁镬,算一算,此铁镬已有914年历史了。谁知这还不算历史悠久呢,荆门市博物馆收藏的大铁釜是战国时期的。

    我以前在其他寺庙中也见过大铁锅,有的地方甚至有牌有铭,命之为“千人锅”,意即烧僧饭用的,以显示该庙宇曾经的辉煌,你想想,一锅饭可供上千僧人食用,庙宇能不大,香火能不旺吗?

    可能因了千人锅的传说,或者说误导,一般游客都信以为真,以为凡大铁镬都是用来烧饭的,其实,不同形状的大铁镬有不同的用处。

    只要查一下镬、釜的原意、与引申词汇就可知道。

    江浙这一带,把炒菜的铁锅子称之为“铁镬子”。镬,即古代的大锅,最初是派什么用场的呢?说出来让人吓一跳,镬原来是古代的刑具,不是有个成语谓“斧锯鼎镬”吗。“斧锯”好理解,就是肢解,所谓大卸八块也;“鼎镬”呢,通俗点讲就是下油锅的酷刑。

    但雁荡山能仁寺的大铁镬则另有用途。此镬1.65米高,2.7米口径,边宽20公分,重达3.7万斤,堪称镬中之巨无霸了。说出来让人难以相信,这镬是善男信女捐钱铸造后,给僧人圆寂后沐浴用的。浅白点,就是派洗尸用场的,与煮饭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何以为证,有铭文134字,清清楚楚,确凿无疑。

    写到这儿,我又想到了我家乡太仓的弇山园里有一只大铁釜,此釜铸造于元代,比能仁寺的大铁镬略小些,但内径亦有164厘米,深87厘米,厚5.5厘米,重达数千斤,那么这口大铁釜是派什么用场的呢?

    釜,辞典上解释就是古代锅子的名称。成语“釜底抽薪”、“破釜沉舟”都是读书人耳熟能详的典故,只是釜也不定仅仅用来煮饭。

    据太仓地方志记载:此铁釜既非刑具,亦非净尸之具,更非烧饭之锅,而是元明时造船厂生产缆绳的设备。因为古代没有尼龙绳,出海的船只用麻质缆绳,经不起海水腐蚀,易磨损绷断,聪明的太仓人发明了竹篾缆绳,为了使竹篾编的缆绳更耐用坚实,他们就把竹篾缆绳盘在大铁釜内,再灌上桐油,然而釜下加柴点火烧之,桐油滚沸后,渗入竹篾缆绳里,这缆绳就经得住海水的浸泡与腐蚀了,如今,这大铁釜已成了文物,成了郑和下西洋时造船遗留下来的重要文物之一。

    我在扬州也见过大铁镬,据说是1400年前萧梁时镇水用的。在萧梁时把大铁镬视之为镇水之物不止扬州一处,在湖北当阳玉泉寺就有隋代1·5吨重的大铁镬。

    我还见过盛满水的大铁镬与大铜镬,是防火用的,相当于消防器材。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大铁镬还曾在宝塔顶上出过风头,大铁镬翻过来扣在塔顶,是塔刹的一个组成部分,起稳固作用,起避雷作用。

    由此可见,釜、镬、锅只是叫法不一,而同样是大铁锅,用途很可能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视之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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