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草原看什么?这听起来实在是个很傻很天真的问题,即便从未去过草原的也会想也不想地脱口回答:到草原当然是看草,看草的原野,看“风吹草低现牛羊”。我第一次去草原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去了两次草原后,才认识到,如今的草原,大部分草地已退化为戈壁草原,不要说齐人高的草了,能有盖得住泥土的草,那就会让牧民从睡梦里笑出声来了。据我对内蒙古草原的了解,如今除了靠近大兴安岭那边的呼伦贝尔草原尚能见到“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景象,其他地区,不少是遥看绿色近却无。说白了,远望之,还有点草原的绿色,草原的味道,及至走到草原上,竟没有几丛草,让人失望,更让人心疼。
我曾应邀到包头讲课,应邀到阿尔山参加旅游节,这次是带作家到赤峰采风,是第三回到草原,原本就没有多少新鲜感,也没有太高的期望值。但没有想到,赤峰草原既有边陲的苍茫,也有江南的温润,既有草原之美,也有山水之美,还有人文之美,自然景观与历史底蕴互为依托,相辅相成,更有若许欧洲风景杂糅其中,别样景色让我颇为意外,意料外的收获使我对草原有了新的认识。
三上草原,基本上把内蒙古草原都走遍了,三种不同形态的草原我算都看到了。如果用最直观的印象来概括、形容赤峰草原的特色,那就是带有欧洲风味的草原,称之为欧式草原,或欧陆风味草原,未尝不可。说来也巧,去草原前不久,我刚去欧洲参加一个国际文学活动回来,在欧洲时,我对欧洲的自然风景,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山那坡那树那草,对比之我曾经见到过的内蒙古草原,我感性地认知了草原不一定是莽莽苍苍,一望无际,也可以是坡连坡,峰接峰,高低起伏,参差不齐。记得当时我还想,同样是草原,咋就如此的不一样呢?为什么我国就没有欧洲这样风光旖旎的草原景色呢?
到了赤峰草原,我才知道过去的我是多么孤陋寡闻,竟用一种模式去考量草原。草原的多样性,不但给了我自然景观欣赏时的愉悦,更带给了我某种哲学层面上的启迪,以及社会学方面的思考。
写到这儿,我突然冒出一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老古话来,像莽莽千里的大草原,适合驰骋,催生彪悍,理应刮大漠雄风,翔草原雄鹰。而赤峰,乌兰布统草原,因它的奇特性,养育了草原文化,成了北方文明的摇篮,中华第一龙诞生在这儿,契丹辽王朝建都于此,也就不奇怪了。
赤峰回来,有编辑约稿,说写写草原的草吧,让没去过草原的也感受一下草原之夏。我说:我想写草原石林。这听起来似有抬杠的味道,其实只有到了赤峰,才会明白赤峰最有看头,最有写头的是石林,因为赤峰不仅仅有草。如果换一种角度思考:草原有草有什么稀奇,就像山区有巨石有古树什么大惊小怪的,反过来讲,草原有石林就难得,就物以稀为贵了,且这儿的石林还极有特色,叫你过目难忘。
赤峰的石林在克什克腾旗的阿斯哈图草原,已被挂牌为世界地质公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来挂牌的,不是那种牛哄哄的自吹自擂。阿斯哈图乃蒙古语,翻译成汉语就是“险峻的山峰”,草原上有险峻的山峰,你想想,这多有意思,我来了劲,一路小跑,先睹为快。
说险峻,真比起十万大山中的这山那峰,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常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换言之,“峰不在险,有景则美”,这所谓景,就是自成一景,好就好在,这儿的每一峰几乎都别有韵味,都入诗入画,前后左右,都可拍照留影,都美不胜收。
就我这点石头知识,我认得出这属于花岗石,以前我们形容某个阶级敌人冥顽不化,就说他花岗石脑袋,可见花岗石是一种质地极为坚硬的石料。这儿的峰最显著的特点是一层一层的,像巨大的千层饼似的,这样的千层饼除了上天没有谁能做得出。如果了解一点地质知识的话,可以知道这被科学家定性为第四纪冰川遗迹。
这儿的石林或独立一柱,或数峰并立,或连成一片,或逶迤远去,或独占土坡,或隐身峡谷,或袒露草地,或掩于树丛,或峰儿尖尖桀骜不驯,或圆润可人弥陀一般,或方方正正规规矩矩,或底小峰大险象百出。一峰一林,各有面目,如果换个角度,又是另一面目,面对千姿百态的石林,使你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不能不由衷地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面对着奇奇怪怪,各各不一的石林,让我想得很多很多,没有生命的石头尚且如此个性,组成了万花筒般的自然界,活的生命、活的社会岂不更是如此。个性永远比共性更有味道,更让人欣赏,自然界永远是我们的老师。
穿越呼伦贝尔草原
七八年前,我曾应邀去过一次内蒙古,到了达茂草原、鄂尔多斯草原等,但遗憾地是我见到的竟都是戈壁草原,没见到想像中的“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经典情景。
后来,熟知内蒙古的朋友告诉我:这几年由于过量放牧,草场退化严重,只有到接近东北的呼伦贝尔草原那一带才能见到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大草原风光。于是,去呼伦贝尔草原就成了我的一个愿望,一个心结。
这次应邀去阿尔山。行前一查资料,阿尔山地处科尔沁草原、锡林郭勒草原、蒙古草原与呼伦贝尔草原的交汇处,我激动了起来,因为不仅仅天苍苍,野茫茫的呼伦贝尔草原将近在身边,而且还能嗅到科尔沁草原吹来的风呢。要知道“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就是出自科尔沁草原的写照。这也是首我唯一会唱的蒙古民歌。
阿尔山圣水节结束后,我们可以从乌兰浩特回北京,顺道可以看一下成吉思汗的庙,但我力主从海拉尔回北京,这样,时间虽长了点,却能穿越整个呼伦贝尔草原,我不想再错过。
司机说,从阿尔山到海拉尔至少五个小时,但想到能欣赏到呼伦贝尔草原全景全貌,坐五个小时车算什么,值!
我们常用一望无际来形容大草原,呼伦贝尔草原是名符其实的一望无际。我们从阿尔山出发,经杜拉尔到罕达盖,到巴彦希日德,并经过二次大战时,由前苏联红军朱可夫元帅指挥的诺门罕战争遗址,再到达达尔汗,最后到海拉尔。沿路眺望前方,或一马平川,或坡高坡低,更有特色的是这儿大概雨量充沛,故水塘、湿地随处可见。有时浅浅一湾水,有时浩浩一片塘。有水就有生命,喜鹊成群,乌鸦成队,还有云雀、百灵鸟,一派生机。偶尔,近处是羊群,远处是牛群,点缀在草地上,点缀在山坡上,悠然自得,怡静平和。
时维九月,草原已进入深秋,呼伦贝尔草原的牧草已过了它的青春期,枯黄已替代了碧绿,但野花夹杂其中,依然烂熳一片。
车至呼伦贝尔草原深处时,突然发现成捆成捆的干草散放在草地上,那是用割草机割下后打捆的,一捆有一人高。不知是还要晒一下,还是没来得及运走,那一捆又一捆的干草星星点点散放着,远望,星星点点一直延伸到草原尽处,那场面之壮观让我激动。
偶尔,还能看到运干草的勒勒车,那草堆得又满又高,倘若在城市里,肯定属超载,但在草原上,倒也不失为一景。可惜司机为赶路,没让车停下来,要不拍几张照片,一定味道特别。
当我们终于望见草原上出现一幢幢建筑时,我们知道海拉尔到了,海拉尔如今是呼伦贝尔市的首府。而呼伦贝尔之名则是因了呼伦湖与贝尔湖才得名的。
因同行的都急着要赶回单位,我们没时间畅游细品呼伦贝尔草原了,但我毕竟穿越了呼伦贝尔草原,呼伦贝尔草原已定格在我心中。
哈拉哈河漂流遇险
内蒙古阿尔山地区的哈拉哈河是中蒙的界河。
大约在十年前,这里还人迹罕至,完全是原生态的地形地貌、植被植貌。近年,阿尔山正在合力打造边境旅游疗养城,渐渐有了点人气,原本日夜流淌无人识无人赏的哈拉哈河终于破天荒地出现了漂流。
哈拉哈河的漂流与武夷山的竹筏漂流完全是两个概念。武夷山的竹筏上可乘坐七八人乃至十几人,有熟识水性水路的船工撑筏引航,较少有危险性,然而,刺激性同样也少了。
哈拉哈河的漂流是用橡皮船,每船只能坐两个人,一人一桨,橡皮船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只是实在太小了点,一到河面上,随流而漂动后,会有一种船与人都很渺小的感觉,顿觉天地的阔大,顿觉自然的神奇神秘神力。
哈拉哈河九曲十八弯,窄处窄,宽处宽,浅处浅,深处深。某些河段,水流湍急,水旋着流着,浪花飞着溅着,声动两岸。
两岸,密密匝匝的原生树木,有白桦,有黑桦,有兴安落叶松,有柳树,更有许多叫不上名的树种。或高高的,成片乔木,或一簇一簇丛生的灌木,错落有致,色彩斑斓。青的青,绿的绿,间或红艳艳一抹,甚至金灿灿一片,用当地诗人一句很值得回味的话形容之:上苍正以帝王般的金黄色统治着阿尔山的秋天。
哈拉哈河两岸的秋景是灿烂的,哈拉哈河两岸的景色又是宁静的。宁静得让人俗虑全消,宁静得让人童心顿生,此时的我,自觉心静心纯,我索性头一仰,躺倒了面对蓝天,哪想到别一番景致,天,湛蓝湛蓝,云,雪白雪白,还有苍鹰在空中盘旋,令人赏心悦目。就这么躺着,就这么漂着,这种感受美妙极了。
真所谓乐极生悲,危险在靠近、靠近,可我没有丝毫的察觉。
不知是水流的关系,还是单桨的关系,橡皮船漂呀漂到了河边,不巧,前方有一棵在岁月的风雨中倾倒的老柳树,树身横向河面,柳枝垂向水面,坐在船头的是《人民文学》的赵智,他一看避无可避,在柳枝扫向脸面的一霎那,本能地用双手抓住了柳枝。哪想到水流太急,作用与反作用力使橡皮船霎间失去平衡,倾斜而进水。正躺着悠哉游哉的我因橡皮船的突然失衡而条件反射般坐起来,可惜为时已晚,大半个橡皮船已进水了,坐在船头的赵智匆忙中跳上了岸,但还是湿了双脚。我可惨了,倾覆落水迫在眼前,危险着呢,幸好我儿时学过武功,反应还算灵敏,在翻身坐起的一瞬间,我桨一扔,双手一抓,抓住了一把柳条,借劲柳条,我从进水的橡皮船上一跃而起,扑向河岸,上半身虽扑在了河岸上,下半身全泡在了水里。那一段水面由宽而窄,流速一下急促,水面陡深,至少超过一人深,水冰凉冰凉,如果扑不到岸上,那就不仅仅是落汤鸡了,可能会随流而下,难保没有生命危险。万幸的是我爬上了岸,逃过一劫。
阿尔山的九月,已穿羊毛衫与棉毛裤了,一浸水,死重死重,就像穿了件盔甲。
漂在我们前面与边上的橡皮船,目睹了我俩的遇险,惊呼了起来,可想援手也没门,根本无法靠过来。断后的当地船工见我俩爬上了岸,大声招呼我俩朝前走。
橡皮船顺流而下,桨也逐浪而去。
哈拉哈河的岸边也许很久很久没有人迹了,这儿的树这儿的草也许孤寂了几十年,也许孤寂了几百年,甚至孤寂了几千年,对我与赵智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出现,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欢迎态度,当我一踏上岸,我就意外地发现有两个老树桩,树桩下长着大大小小一圈木灵芝,树墩上长满了一大丛小黄蘑,有洗脚盆那么大一丛。
嗨,遇险得宝。对阿尔山的恩赐,我也就当仁不让了,我用劲把木灵芝从树根上掰下,大的有七个,可惜没袋子装,那些小的灵芝以及那些被当地人认为最好吃的小黄蘑就让它们继续得天地之灵气吧。
因受不了浸水衣服的寒气袭人,我俩只好拼命沿河跑呀跑,就算有特大的灵芝也没心思去发现去采摘了。
走了几里路后,船工把无人驾驶的橡皮船逮住了,在一个鹅卵石浅滩上,我们把橡皮船中的水倒掉,得以重新上船,继续漂流,只是浑身湿透,那种闲情逸致没有了,看来,心情在旅游中作用不小呢。
回想起来,那天最幸运的是上船时,把手机、数码相机都留在了车上,这得感谢那位当地驾驶员的提醒。
漂流落水,有惊无险,一是收获了野生灵芝,二是收获了这篇短文,留下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回忆,值!
石塘林的地衣
杜鹃湖是阿尔山地区的火山熔岩堰塞湖,景色冷峻秀美,值得一游一看。但我更感兴趣的是湖周围的火山礁石。这些礁石都是亿万年前火山喷发时留下的,不少礁石高低错落,还保持着当时流动的形状,因成片成片,被称之为石塘林。
我是个游兴十足的人。到了石塘林,大部分游人站在外围,或稍往里走几步,看一看,拍张照就算到此一游了。我则手脚并用,攀爬了进去。
那石塘林的火石熔岩几乎没一处平的,且灌木丛生,要想深入,得像猿猴般才行。我可不管这些,只要景色诱人就行。
这石塘林虽辟为旅游景点了,但游客量目前还有限,一般游客进个十米二十米就不会再贸然进入了,我则在当地文体广电局孙局长带领下,探宝似地爬过一个小山包又一个小山包,那双皮鞋是遭了大罪,但景色确确实实越往里越另一番景致,当得“渐入佳境”四字。
往里爬,最显眼的或者说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凤尾柏,不是落叶松,不是金星梅,不是杜鹃花,不是一丛丛红叶,不是一树树紫果,而是满地满坡的地衣。
地衣大概算是地球上最低等的蕨类植物,在我家乡太仓一带也有,通常生在潮湿、阴暗之处,薄薄一层覆盖着地面、井壁、墙角、青青的、细细的,极不起眼,成为其他植物的陪衬与点辍。
但在石塘林的地衣分明是这儿的主角之一。说出来也许你不信,这儿的地衣矮的有几公分高,长得茂盛的有半尺之厚,踩在上面,松松的,软软的,就似踩在高级羊毛绒地毯上。更奇特的是这儿的地衣是有色彩的,或白色的,或灰白的,或绿色的,或青色的,或蓝色的,或杂色的,一块块,一溜溜,自成色块,自成图案,让人不忍心踩,不忍心踏,我情不自禁举起数码相机拍了好几张地衣,我突然想到如果哪位摄影爱好者,来此专拍地衣,出一本地衣摄影集,或回去举办一个地衣摄影展,说不定让人睁大眼睛都不敢相信呢。
我也算几乎跑遍了中国各省市的人,但如此批量如此漂亮的地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儿简直可办个地衣博物馆。
石塘林的地衣长势如此之好,品种如此之多,一是得力于当地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气候条件;二是那儿稀有人迹,也许几十年没人进去过,也许几百年没人踩踏过,也许几千年、上万年,乃至数十万年,除了石兔、松鼠与鸟儿光临过,这些地衣一年静静地、默默地自生自长自灭着,它们适应了这儿的一切,与这些火山这些火山熔岩融为一体了。
因时间关系,我们不能再向纵深挺进了,出来时,孙局长捧了一把浅灰色的地衣。我开玩笑问:能吃还是能入药。没想到这地衣还真是一味中药呢。孙局长告知:用此泡脚治脚气,几次即痊愈,灵得很。
后来我在一景点饭店吃饭时,果然看到门口有卖地衣的,五元钱一把。而那石塘林不要说一把,就是采一吨一百吨也能采到。但我只祈求还是少采些,保持那地方的原生态太重要,太有价值了。
在阿尔山买灵芝
阿尔山在我国大公鸡地图的鸡冠处那个部位,属大兴安岭的一部分,是真正的边陲地区。从地理位置来说,极偏了。千百年来,这种地方人烟稀少,人迹罕至。只是近年当地政府准备开发成边境旅游疗养城,才开始有了点游人。
外地游人的来到,使这里那些土生土长的山野之物一夜之间成了旅游品。如鹿茸、鹿鞭、小黄蘑、猴头、木耳、蕨菜、柳蒿、野生红蚂蚁、火山石等等,比较了几处市场后,我以为最值得买一点的是灵芝。
理由有三:
1.阿尔山地区因地广人少,原始森林与次原始森林还有很多,原生态植被满眼皆是,野生灵芝的生长得天独厚,营养成份,药用价值高于市场上的普通灵芝。
2.整个阿尔山市区常住人口只六千人,就算人人去采灵芝采蘑菇,也采不完采不尽。更何况那儿旅游刚兴起,阿尔山的人还很纯朴,造假做假,欺骗游客还没学会,东西货真质好。
3.价格公道,更确切地说便宜。因为都是自己采的,无所谓成本。再说因气候关系,交通不便等等因素制约,旅游旺季就那么几个月,当地人不会奇货可居,只要你诚心买,价钱便宜点他们也肯卖。
记得那天到杜鹃湖,冷飕飕的,我们出门前加了羊毛衫,但还是冻得够呛,后来又突然下雨,我躲雨时遇到了七八位当地摆摊的妇女,有卖中草药,有卖火山石,有卖蘑菇干等,我独独看中了灵芝,那儿的灵芝有木灵芝,有草灵芝,还有灵芝草,有的像红木雕刻出来的,有的像千年老树桩颜色。据我知道,木灵芝长在树上,比草灵芝药用价值强,我就看那灵芝有没有从树上掰下来的痕迹,另一个看有没有一圈圈的纹路,就像树轮似的。
如果送人,买灵芝草与红色灵芝比较好,首先是视觉效果好,那灵芝草有尺把高,像手指似一丛丛的,说是草,却是像树枝似硬质的,既便不吃不药用,插在花瓶里或放在装饰橱里也赏心悦目呀,那灵芝一朵朵,更是可人。且开价也不贵,小的十多元一个,大的几十元一个。我见北京《伯乐》杂志总编夏子华看中了一对连体灵芝,与一个乒乓球拍大小的灵芝,正在犹豫买还是不买。我开玩笑说:“买了买了,我做主了。”我随口喊了一个极低的价,结果摊主朝我看看,说:“今天还没开张,第一笔生意,好,就听这位先生的。”结果仅几十元就买了三个造型奇特,个大色亮的上佳灵芝。如果放在上海、北京,翻十翻、二十翻也未必能买到。
我买了十来个灵芝,回去后单位同事与朋友每人一个,拿到的都满脸高兴满脸感谢,结果远远不够,幸好我在原始森林还采到七个木灵芝,要不哪够送啊。
我在想我如果送一盒一二百元,甚至几百元的高档月饼之类,受者大概也不会怎么当回事的,但送了这么一个价钱并不怎样的灵芝,都珍之宝之。早知道这样,那天我应该多买几个,反正放着也不会坏。
灵芝,阿尔山之宝,称得上价廉物美之馈赠礼品。
成吉思汗点将台玫瑰峰
在内蒙古,看自然风光,跳不过看草原,看羊群,看蓝天,看白云;如果追溯历史,寻访遗址,那跳不过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蒙古族人永远的骄傲。
陪同我们参观的阿尔山市文化体育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孙咏赋很自信地告诉我们:玫瑰峰是必看的,必不虚此行。
玫瑰峰必看,我想不外乎三个原因:
1.玫瑰峰距阿尔山市区仅25公里,在景点动辄距市区七八十公里,乃至一百多公里的情况下,这自然好算是属家门口的景点。
2.交通便捷。阿尔山的不少景点隐在草原深处,藏在大山皱折里,没有当地导游,想找也难,而玫瑰峰下正是呼伦贝尔草原通向北京的千年古道。可说是好找好寻,好登好攀。
3.自然景色与历史传说相融相合,普通游客与前来采风的文化界人士能各取所需,在不同的审美层面上各有收获,无不满意而归。
在去玫瑰峰的路上,我在想,广袤的草原,浩瀚的大漠,一代天骄,漠北铁骑,多苍凉、雄壮,怎么起了个脂粉气的玫瑰峰之名,抑或山上盛产野玫瑰?
到了玫瑰峰才知道,玫瑰峰之名是因了山石山峰呈红褐色而得名,想来不会是个很历史的命名。
依我看,无论是从文化的角度、历史的角度还是从旅游的角度,这个命名是欠考虑的。既然这个依附着成吉思汗的古老传说,为什么不干脆命名为“成吉思汗点将台”呢?如果改为成吉思汗点将台,光这无形资产就是笔不菲的数目。我想,冲着“成吉思汗”这四个字,就会有无数海内外游客蜂拥而至。
在人们的想象中,草原应该是一马平川,一望无际。有山已是少见,有石林地貌更是罕见。
玫瑰峰之石林地貌远望之好看则好看矣,因草原背景太阔大,也就显不出峰之高峻壮观,只有身入其中,于峰之下仰看,于峰之上俯视,才能领略其特有的魅力。
玫瑰峰是个适宜拍照的景点,站在不同位置,采用不同角度,似乎都入画入诗。让人感叹大自然的神工鬼斧。试以峰顶的一块飞来石来说吧,隔峰望之,摇摇欲坠,似乎谁轻轻一推,就会轰然滚落下去,但有意思的是千百年来,它经风经雨经雪,稳稳而居峰之巅,我自岿然不动。
乍看,还以为是人工放上去呢,可惜,世上还没出现过有如此神力的巨无霸。
玫瑰峰除了山石颜色的特点外,一石一峰各尽其妙也是其特色之一,或如非洲巨蜥,或如双熊相背,或如群猴守望,或如雄狮欲博,或如巨龟上坡。最有意思的是那主峰,从山脚下正面观之,有如佛像。在孙咏赋的指点下,越看越像,那嘴、那鼻、那眼,不说酷似,至少神似,他建议改成佛爷岭,这自然也不失为一个金点子,但我固执地认为要改就一步到位,改为成吉思汗点将台,或者更确切点改为成吉思汗阅兵处。
据历史记载:800年前,成吉思汗在阿尔山一带与札木合组织的乃蛮联军展开过殊死搏杀。成吉思汗在玫瑰峰上驻扎过,检阅过他的铁骑,是可以想像的,不管是否信史,终究是吸引游人的。
玫瑰峰与当年的铁血,当年的粗犷,反差似乎大了点,不知读者诸君以为我的意见如何?
神秘色彩的祭泉
祭天祭地祭祖宗,这汉族人古已有之的传统。
祭敖包这是蒙古族的风俗。
但你听说过祭泉吗?
这次到大兴安岭的阿尔山,意外地亲眼目睹了祭泉仪式,也算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阿尔山,顾名思义也好,望文生义也罢,肯定认为阿尔山乃山,谁又会想到此字乃蒙语音译,与汉字中的山毫无关系,反与水与泉密不可分,译成汉语乃“热的水”。
热的水当然是指泉水,阿尔山地区最大的最有价值最神奇的大概就是遍布山坡的温泉,有名称有特点的大流量温泉有76眼,至于小的则不计其数。
阿尔山的温泉其神秘神奇处在于温度从2度到48度不等,因所含矿物质和微量元素不同,或治胃病、或治肾病、或治肝病、或治皮肤病,或治心血管病,或治妇科病,或治类风湿病。
不必讳言在缺医少药的边陲地区,这些温泉曾给许许多多病人带来过福音与希望,因此当地牧民把温泉看得极为神圣,于是有了祭泉,以表崇敬。
这次举办“圣水节”是政府行为,特地从呼和浩特大召寺请来了大法师主持祭泉仪式。
祭的那眼泉名为五脏泉。
但见三位大法师端坐在椅,面前是三张长桌,上覆黄布,桌上放着祭品,有水果,如苹果、香蕉、红枣等,有糕点,有糖果等,还有酥油、清水、白米。
三位法师念念有词,那声调或高或低,或急或缓,可惜是藏传佛教,我一句也听不懂。
三位法师边念经文,边摇动手中法器,还用三支孔雀毛扎成的笔蘸了水在空中写着什么,后来又手抓米粒洒向空中,再把清水洒向空中,虽很少有人看懂,但大家都绕有兴趣,挤着拥着瞧个热闹嘛。反正无非是祈祷风调雨顺,泉水常涌,五谷丰登,祛病健身等。大概是海神集团赞助了这次圣水节,故大法师也不能免俗,用哈达托着一碗圣水敬给集团的老总,又引领着两位老总绕五脏泉走一圈。
走罢这一圈,就开始把事先准备的清泉泼向人群,像我们外地来的,见水泼上来,本能地会躲一躲,避一避,但当地人却视之为圣水吉祥水,泼到就是有缘有福。
最后是向人群抛送水果、糖果、糕点等,孩子们欢呼着抢着捡着,场面一度有点混乱,但气氛确实上去了。
祭泉是一种民俗,寄托了人们对泉水的敬畏与希冀。
祭泉在其他地方不多见,还是值得一看的,但这样的仪式大概并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我算是有缘有福吧。
阿尔山,摄影家不能不去的地方
如果到北京、上海、深圳、苏州等大城市去抽样调查,随机询问:你知道阿尔山在哪儿?我估计十个有九个半会茫然不知所答。那半个依稀有所印象的,估计与最近冯小刚导演的《夜宴》在阿尔山开机不无关系。
冯小刚这种大牌导演好山好水不知看过多少,他千挑万挑,最后选定阿尔山为开机地点,可以想见阿尔山之美了。
再透露一点,据说海外出了一本书,书的作者宣称:人的一生值得去的世界各地有66个地方,而阿尔山就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呢?
依我看,这阿尔山过去是“养在深闺人不识”,因交通不便,人烟稀少,经济不发达等等原因也就原生态地保存了下来,成了一块难得的净土。
近年,有摄影家、作家、诗人进入这片神秘神奇神圣的土地后,惊呼这里是中蒙边境的又一个“香格里拉”。而摄影家则认为:阿尔山是摄影家不能不去的十个最诱惑人的地方之一。
那么阿尔山到底有哪些景色吸引摄影家呢?
因我在阿尔山时正好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席邵华将军也在那边,借用邵华将军的话:“阿尔山,这座位于祖国北疆,大兴安岭深处的城市,雪原茫茫,温泉咚咚,山花漫漫,松柏涛涛,天池碧碧,溶岩滚滚,不愧为东北大地的微缩景观。在同一城市的地幅内,有火山、天池、温泉、河流、草原、森林,这样的黄金组合堪称绝配。”
阿尔山市当地的旅游资料把其定位为“神泉雪城”。其实阿尔山的特点特色太多,岂是一句话两句话,几个字所能概括的。请允许我来絮叨几句吧。
首先,要纠正读者一个误解:阿尔山不是山,而是蒙语“热的水”,顾名思义,阿尔山最大的特色是温泉,但说阿尔山不是山,并不是说当地没有山,恰恰相反,那儿到处是山,乃大兴安岭的一部分。这个城市1996年才从一个镇直接升格为市,是我国纬度最高的城市之一。
从地理位置看,正好处于中国地图的鸡冠处,一般人很难跑到那地方去。正因为去的人少,才更有拍摄价值。
那儿可拍的太多太多,我来试举几个。
1.阿尔山有蒙古族、满族、朝鲜族、达斡尔族、苗族、回族等13个民族。民族服饰、民族人物、民族风俗就大有可拍的。
2.阿尔山有国家地质公园,有国家森林公园,有亚洲最大的火山溶岩景观区石塘林。
3.四季风景,季季不同,春草、夏花、秋叶、冬雪。譬如说,秋天是阿尔山最色彩斑谰的季节,且因气温的关系,主色调年年不同,或金黄、或火红、或五彩杂阵。冬天雪原、雪帽,以及一望无际的雾淞,让人叹为观止,到了那儿,只嫌胶卷带得少。
总而言之,阿尔山是组合之景,系列之景,一山一峰,一花一本,皆入诗入画入景。
阿尔山的森林覆盖率达64%,绿色植被达95%,有百万亩人工林,野生树种多种多样,成片成群。有兴安落叶松、有樟子松、有凤尾松、有偃松、有高山柏、有白桦、有黑桦、有柞树、枫树、榆树、有旱柳、有山杨、有榛子、有山杏、有山丁子、有稠李子等等,等等,特别是那大片大片的白桦林,视觉效果美不胜收。那满树野果的植物也惹人喜爱,是摄影极佳对象。
更奇妙的是,在三潭峡能见到六月雪景。在冬天的不冻河,即便气温骤降零下四十多度,四望白雪皑皑,但不冻河照样热气升腾,奔流不息,这种独特的景色别处哪儿能拍到呢。
这儿的火山溶岩景观就更稀罕了,像龟背熔岩全国独此一处。像石塘林的石海与翻花山,乃火山爆发后熔岩流动时造型,千姿百态,如江如海,用语言难以描绘,却适合镜头表现。
阿尔山虽属内蒙古,地处大兴安岭,却有山有水,即有一个又一个天池,又有大片湿地,还有九曲十八弯的中蒙界河哈拉哈河,或宁静如处子,或野性如青虬,静时静,动时动,给人赏不够,拍不够的感觉。
好了,我要说的要介绍的很多很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兴趣的朋友不妨自己跑一趟,必不虚此行,不过胶卷、电池千万别少带了呃。
阿尔山与海拉尔的火车站
全国的火车站,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几千座吧,或豪华,或简陋,我也算见过不少。即便再上档次的火车站,或者我觉得有纪念意义的火车站,我也最多在火车站外拍个照,留个纪念而已,不会有写一写的冲动,那怕是写诗。
但这次到了大兴安岭的阿尔山火车站,与呼伦贝尔的海拉尔火车站,竟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阿尔山市位于大兴安岭的腹地,从北京出发,火车到了乌兰浩特就得改乘四个多小时的中巴或大巴,交通之不便可想而知。但到了阿尔山,竟意外地发现那儿有个火车站,你千万别以为是个新建的或正在建设中的火车站,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老火车站,始建于1937年,距今有68年历史。
读者一定会问:这个人口仅5.6万人的边陲城市,难道历史上曾兴旺过?要不咋在三十代即有火车站。
其实,这是日本人造的火车站。追寻历史的脉络我们可以知道,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关东军第三方面军第107师团5万多人进驻阿尔山地区,其目的,一是掠夺我国的木材资源,二是试图从背后偷袭苏联红军,为此,日军在阿尔山地区修筑了铁路与大量军事设施。
这火车站规模不大,是一幢东洋风格的日式建筑。乃石、砖、木混合结构,外壁墙面为花岗岩石砌的乱插石墙,甚是坚固,加上粗大的木材为框架,构勒出线条,再用绿漆一漆,立时有了一种异国风味。细看,还能发现此火车站的主楼上还有了望哨、炮楼与机枪眼等,孑遗着战争年代的残留。有意思的是抗日战争胜利都已60年了,这火车站还几乎原式原样保存着,没翻造、没改建。这自然与这儿经济不发达有关,不过也因此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下来,成了历史遗迹,成了可供游人参观的景点。
从阿尔山到海拉尔,要穿过整个呼伦贝尔草原,起码得五个小时。海拉尔的火车站比阿尔山的气派多了,且还在正常使用,我发现海拉尔火车站那建筑上有块铭牌,上书:此火车站始建于1902年。乖乖,这可是座有着103年历史的老古董火车站。这在全国大概都少见的,就算有百年以上历史的火车站,到哪儿去找当年的建筑。
依稀记得那铭牌上还写“海拉尔”即蒙古语“野韭菜”之意。想来100多年前这儿是盛长野韭菜的放牧之地。我突然又想起在哪本书上看到,阿尔山、海拉尔的手扒羊肉之所以不膻,与羊儿常年吃野韭菜、野葱大有关系。
阿尔山、海拉尔是个好地方,尽管百多年前变化很小很小,但自从有了火车后,千百年的宁静就此打破,自从当地政府提出要旅游兴市后,这两地都呈几何级的快速变化。但愿在变新变时尚变现代化的同时,那些自然风光,历史遗存能好好地保存下来。
鲜为人知的阿尔山侵华日军筑垒遗址
说阿尔山,也许好多人没听说过,更不要说地理概念了。但一提到日本关东军,四五十岁以上的读者马上会联想到许多许多。
到了阿尔山才知道,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关东军就进驻了阿尔山地区,在那地区修筑了大量的军事基地。
转眼,抗日战争过去60年了,当年的战争痕迹,当年的战争遗留,在一甲子的岁月中,已毁损了很多很多,说十不存一,应该不是言过其实。
60年来,阿尔山因人少地广,建设步伐相对滞缓,故而那些历史遗存反倒没遭到多少人为破坏。万幸万幸!
在从乌兰浩特到阿尔山的路上,我们在五岔沟处看到了1935年时日军修建的野战机场,以及一个又一个飞机堡。所谓飞机堡就是日本侵略军停放飞机的机库。在那山脚下,一个又一个水泥建筑,静静地蹲着,有的已有所残破,但多数完整无损,若是夜晚,就象一只只巨大的野兽,张开着血盆大口,令人毛骨悚然。
据说二次大战中著名的诺门罕战争爆发后,日军把大量武器弹药、物资从这里转运到战场上,使阿尔山成了那场战争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保留这些遗址就特别有意义。
因为时间关系,飞机堡我们没有细看,但我们特地停车看了南兴安隧道的日军堡垒。这个钢筋水泥的庞然大物其实就是个巨型碉堡,竟有五层,600多平方米,最上层为露天平台,主要是用来守护隧道的,这堡垒光射击孔就有100多个,给人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
如今这儿成了一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堡垒内陈列着相关的抗战资料。
我在留言簿上写下了“见证历史,教育后代”的留言。
还在堡垒顶下与堡垒下拍了照片,以不忘我国近代史上曾有过的国耻。
我只希望这些遗迹能好好保存下去,以记取历史,以警示后人。
永远的达尔扈特人
这次我去内蒙古,草原、羊群、蓝天、白云,无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但回来后,我久久难忘的竟然是达尔扈特人。
也许,对不少读者来说,达尔扈特人是个较为陌生的名词,说实在的,我去内蒙古前,对达尔扈特人的了解也几乎等于零。然而,在蒙古族人眼里,达尔扈特人是一个神圣的部落,是一个特殊的部落。
且让我们来追溯一下达尔扈特人的历史吧。
一看便知,达尔扈特是蒙语,意为“神圣的部落”,蒙古族人习惯上称达尔扈特人为“燮日达尔扈特”,“燮日”也是蒙语,翻译为汉语就是“黄色”,不过此黄色不是现代意义上的黄色,而是古代意义上的尊贵。黄色在我们汉族是皇帝才配享用的颜色,可见其高贵程度。
那么达尔扈特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部落,又是从事怎样的营生呢——原来达尔扈特人是成吉思汗守陵的部落。相传成吉思汗病逝后,为了便于祭奉成吉思汗专门成立了八白室,负责守卫成吉思汗与他妻子的灵帐,以及他生前用过的马鞍、弓箭,还有其它祭祀用品与各种文献书籍等,共分八个蒙古包,也称八白室或八白宫。
元朝的忽必烈为了使八白宫的祭祀活动形成制度,一代代传下去,特地下诏从原成吉思汗宫廷守卫者中挑选出了五百户人家,这五百户人家由成吉思汗最亲密的战友博尔术后代及所属部落,与成吉思汗丞相木华黎后代及所属部落组成,大部分是功臣战将的后裔。这五百户人对成吉思汗都有极深的感情,无不对成吉思汗忠心耿耿,他们被册封为“达尔扈特”部落。于是,在我国的历史上从此出现了一个奇特的部落,这个达尔扈特部落从册封那天起,那五百户人家的世世代代,子子孙孙,永远永远都只能是成吉思汗陵的守墓人。他们必须在每年的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天里不分昼夜地一丝不苟地守护和供奉成吉思汗陵寝及战旗苏力德。忽必烈准予了达尔扈特人的特权是可以世代不纳任何捐税,可以不服任何兵役,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五百户达尔扈特人只为成吉思汗守孝,任何朝代的帝皇驾崩,他们都可以不参加追悼活动。这个规矩竟然被历代帝皇认可了。
据说达尔扈特人还有个特权是可以拥有以祭奠成吉思汗的名义,征收募化祭祀用品的神圣权利。
从成吉思汗病逝到现在,一晃七百多年过去了,但达尔扈特人依然存在,他们依然一代又一代地守护着成吉思汗陵,每天都有达尔扈特人轮班为八白宫值勤,那八百宫中的香火七百多年来,从未熄灭过,真正可称得上是长明灯。而且,成吉思汗陵的祭奠活动七百多年来从未间断过,既有月祭,还有季祭。据介绍,所有的祭奠活动都有严格的程序,谁负责哪项活动都是专职的,世袭的,代代相传,但祭词等不准外传,极为隆重,也极为神秘。
在历史的沧海桑田中,达尔扈特人至今仍不少于五百户,至今他们的子子孙孙无怨无悔地守护着成吉思汗陵,真正用得着“忠贞不二”这四个字。
或许我孤陋寡闻,我还没听说过世界上哪个国家哪个民族有这样的先例。
是什么东西使达尔扈特人七百多年来世世代代履行着他们的忠诚呢?这确是史学家应该探讨的问题。
我曾读到过多篇文章,起名为《永远的……》,我想达尔扈特人是可以称为永远的达尔扈特人了。
阿拉腾嘎达斯的思索
在成吉思汗陵外的土坡上,离甘德尔敖包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根比人还高的铜柱子,竖立在莲花石座的中间,直刺蓝天。
我一看那形状,马上武断地认为它系男根图腾,我猜测这像征力量,像征顶天立地。后来查了资料才知道这是金橛子,蒙古语为阿拉腾嘎达斯。虽然它确具有顶天立地的喻意,但它的真真用场只是成吉思汗的拴马桩而已。据说成吉思汗的拴马桩乃真金铸的,谓金橛子。
因金子的诱惑,有人盗走了这金橛子。此事使成吉思汗震怒,下令限时侦破。不久,盗者被抓。成吉思汗是最恨鸡鸣狗盗的,他为了惩罚偷盗者,竟让偷盗者及他的后代子孙,世世代代以人代替金橛子栓马。每当春季大祭,这当年偷盗者的后人就必须来这里站上一天,以顶替金橛子。这残酷而奇特的惩罚竟执行了七百多年,直到五十年代中期有次乌兰夫亲眼瞧见了这情形,才建议废止了。从此不用真人来拴马了。现在的这个“金橛子”就是废止了传统旧俗后,重新制作的。这金橛子每年阴历三月二十一日成吉思汗陵祭奉活动中的洒奶大祭时要派用场。
我抚摸着这金橛子,想想成吉思汗对偷盗的惩罚也真够辣的。但有一点必须指出的,数百年来,蒙古族人几乎无偷盗之风,早先家家户户的蒙古包都是不关不锁的,任何旅人可自由进入取食或休息。不知蒙古草原上七百多年来极少偷盗之事是否与以人代金橛子的惩罚有关?我想至少是不无关系的吧。
阿拉腾嘎达斯是一件重要的历史文物,因为当年它参与过成吉思汗查干苏鲁克大祭。如果现在的金橛子是依当年的原样复制的,可能多少与男根图腾崇拜有关系,当然,这要靠历史学家与考古专家去研究、去考证了。
白云鄂博之歌
包头市作协副主席马宝山对我说:“明天去白云鄂博!”
我一阵惊喜,白云鄂博素有“草原明珠”之称,我学生时代就听说过白云鄂博的大名。在我儿时的想像中,这是个遥远而令人神往的地方。
从包头到白云鄂博有包白公路,约150公里,但不巧那几日在修路,车子须绕道草甸子走,不但路远了,那路还坑坑洼洼,桑塔纳等小车因底盘低很难通行。包钢北吉钢山实业的法人代表亓秀钢先生听说有几位作家要去白云鄂博采风,很慷慨地派了一辆越野车送我们前往。
“白云鄂博”在蒙语中是“宝山”的意思,数百年前,蒙古族人就在白云鄂博主峰设立了祭地祭祖宗,祈祷风调雨顺,人畜两旺的“脑包”,可见蒙古族人早就发现了白云鄂博潜在的价值,把它视之为风水宝地。蒙古民族确是个了不起的民族。同行的马宝山也是蒙古族人,我不知道他父母给他起这“宝山”名字时,与这白云鄂博有没有关系,但蒙古人看重白云鄂博这宝山是毋庸置疑的。今天,宝山陪我去宝山,太有意思了。
当然,白云鄂博真正发挥宝山的作用是五十年代的事。不过如果尊重历史的话,我们必须追溯到1927年7月3日,当时的中国地质工作者丁道衡先生参加中国瑞典西北科学考察团赴西北地区科学考察。在途经白云鄂博时,他独自登山踏勘,就此发现了白云鄂博主峰裸露的铁矿体。1934年,地质研究员何作霖先生又发现了白云鄂博矿中的稀土矿物。这两大发现功不可没。白云鄂博铁矿如今已是我国一座大型的铁、铌、稀土多金属共生的矿床,其中稀土储量占全世界总储量的77%,白云鄂博也就被海外传媒誉为“稀土之乡”。
白云鄂博铁矿成立天1957年,这标志着白云鄂博开始了它的新纪元,标志着白云鄂博这宝山真正开始出宝了。
我翻看了《白云鄂博铁矿大事记》。知道了在58年7月当时国家副主席朱德就视察了白云鄂博铁矿,并题词:提前建成白云鄂博铁矿。
这之后,又有罗瑞卿、叶剑英、乌兰夫、李维汉、聂荣臻、叶圣陶、翦伯赞、吕振羽、老舍、玛拉沁夫、谢觉哉、邓拓、邓小平、彭真、方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文化名人去视察、参观访问过白云鄂博,留下了诸多的题词题诗及重要指示。
六二年谢觉哉视察白云鄂博铁矿后赋诗一首云:“矗矗白云立,迟迟红日移,野花铺地远,平屋傍坡低。巨铲龙吞吐,长年水逶迤。品多量更富,道是五洲稀。”
六四年邓拓视察白云鄂博铁矿后,题诗赠给了白云鄂博铁矿留念,诗曰:“畴者敖包耸,相传是宝山,白云浮富气,金马奏刀环。此地高楼起:安居大漠间。十年新建设,无意话艰辛。”同年邓小平视察白云鄂博铁矿时,高瞻远瞩地指出:要综合利用好白云鄂博的宝贵资源。
四十年来,白云鄂博人在草原腹地艰苦创业,终于把白云鄂博建设成为了国内大型现代化露天矿山企业。据说到本世纪末,仅铁矿石一项生产能力就将大到1200万吨。
在白云鄂博铁矿党委副书记张钟涛的陪同下,我们驱车去实地参观了东西两大采矿现场。这东矿与西矿已似两个盆地一样了,当初的山包(那也是裸露的矿床)早被矿区的新愚公在四十年的开采中移走了。有意思的是,因为是露天开采,故一层层采挖下去,每层十多米,我从地面数下去有十多层,粗算算,不连挖掉的山包已采挖下去上百米深了。白云鄂博的平均海拔大约在1600米左右,据说还能挖下去呢。由于这儿属高寒地区,冬长夏短,多风少雨,因此再大再深的坑都没问题。若放江南,这露天矿恐怕早成一个大湖泊了。
我注意到白云鄂博山上的石头或呈黑褐色,或呈暗红色,有些石头在阳光下有一闪一闪的光亮,有的通体金灿灿的,令人怀疑是不是纯金。据张钟涛介绍,白云鄂博目前已发现175种矿物,71种元素,已探明的铁矿储量约14亿吨,除了稀土矿储量占世界第一位外,铌的储量在世界上也占第二位。而且据我知道,稀土的用途在高科技时代将越来越成为一种广泛使用的高档资源。白云鄂博真是座名符其实的宝山。
晚上,白云鄂博铁矿党委书记韩斌与副书记张钟涛设宴招待我们,还专门请来了蒙古歌手为我们献歌敬酒。
当歌手唱《白云鄂,请你告诉我时》,在场的白云鄂博人都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原来这旋律优美而激越的歌是他们的党委书记张钟涛作词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这位从小就生长在白云鄂博的党委副书记还是内蒙古很有名的诗人,并兼任包头市作协副主席呢。
我一激动,提议让张钟涛原汁原味唱一下。白云人真爽快,张钟涛润了润嗓子,就唱了起来,他唱道:“是谁用雄浑歌声,唤醒了沉睡的大漠;是谁把美丽的传说,变成了金色的收获;是谁用哈达般的深情,托起了大山般的深情,托起了大山的巍峨;呵,白云鄂博,请你告诉我。/我走向那延伸的小路,曾有多少脚步走过。我问那宝山的铁花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我问哟,我问哟,草原的红柳,送走了多少创业的日日夜夜,呵,白云鄂博,请你告诉我!”
我在想,如果没有对白云鄂博深深的感情,是很难写出如此深情的歌来。今天,白云鄂博已成了达茂草原最耀眼的明珠之一,但我们怎能忘记白云人在四十年风风雨雨中走过的历程。这支歌,既是对白云鄂博前辈创业者的怀念与称颂,也是对后来者的教育与激励。
后来,我又读到了张钟涛的另一首诗《白云鄂博远眺》,这诗的最后两节是这样写的“让我们感觉什么是苍茫,大鸟飞进天空,群山飘舞成,带血的诗/无数的人背着太阳,这是一次必然的穿行,即便生命是在,孤岛与落荒中延伸,风中的神山,依然是他们栖身的故乡。”——无疑,这是白云鄂博人的献身精神。
当我们向美丽的白云鄂博,向创造了美丽的白云鄂博的矿山人告别时,我突然觉得白云鄂博告诉了我许多许多,真是不虚此行,归途中,耳畔老回响着一支歌,一支白云鄂博之歌,我忽然想到,应该建议张钟涛把歌名改为《白云鄂博之歌》,如果让哪位名歌星一唱,说不定一夜唱红神州大地。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向往大草原,想作一次内蒙古之行,是我许久许久以来的愿望之一。而这种想法的缘起与那首脍炙人口《敕勒歌》是大有关系的,至今我能随口背出原文: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廖廖数语,就把边陲草原的特点概括出来了,就把草原之美传神给了读者。这被誉为千古绝唱的民歌,相传是北齐斛律金所唱的。以致后来欣赏到了《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后,那美妙的旋律常回响在我耳畔,那隽永的歌词常叩击我心扉,诱使我一次又一次的冲动:我要作一次内蒙古之行,我要去大草原看一看,看一看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
在今夏江南最湿热的日子里,我终于一偿夙愿,有机会去了内蒙古。
火车进入内蒙古境内后,我发现沿途很少有大树,那些长得稍高大一些的杨树往往顶端枯死,而下半身却绿叶葱郁,不知因与干旱有关,还是与土壤层的盐碱有关。沿铁路线还能望得见大青山静静地横亘于内蒙古大地,可惜一峰接一峰,无不光秃秃的,几乎见不到一棵树木。同车厢的老内蒙古人告诉我:大青山大青山原来是一片原始森林,后来清王朝时剿匪,被一把火烧光了,因大火破坏了植被,从此树木不长,我没经考证,也不知此说是否属信史。
后来我去了鄂尔多斯,茫茫草原上也几乎见不到树木,偶尔有一株野榆独立于原野,就显得极为珍贵,我记得在哪本书上读到过鄂尔多斯早先百年大树千年大树不计其数,可惜,茂密的森林只在历史档案里存在了。我问过多位蒙古族人,似乎都不甚了了。回来后,我在一本旅游大观上查到这样一则资料:康熙35年(公元1696),由贝勒松善奏准,曾在鄂尔多斯砍伐森林,火烧草原,从事农作,至光绪年间,森林、草原大都被破坏,肥沃的土地逐年变成戈壁,变成明沙——原来如此。这是急功近利,不懂得生态保护,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啊。
说实在,到内蒙古我原本也没打算看森林,我最想看的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草原景色。
我去了达茂草原,去了鄂尔多斯草原后,我才深刻理解了为什么诗人反复吟涌蓝天、白云、羊群,为什么歌手世代传唱敖包、百灵鸟与雕花的马鞍。因为在茫茫无垠的大草原,你能见到的除了蓝天白云外,就是羊群牛群。当我站在大草原上时,我的感觉就是,草原上的天特别蓝,草原上的云特别白,空气特别好,能见度特别强。我见到了敖包,见到了百灵鸟,也见到了雕花的马鞍,可惜没见到“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景色。因为达茂草原与鄂尔多斯草原属戈壁草原,草长得并没有想像中的茂盛,只有芨芨草一丛丛长得比较高的。像稗草、沙葱、马莲,以及许多叫不出名的野草都属低矮植被,根本不可能淹没牛羊。而且据内行的牧人告诉我,羊一般是不吃那些长得高的植被。而且据有经验的牧人介绍:那些长得高大碧绿的野草,其营养价值一般都不如那些低矮的草种,因为那些能在戈壁草原生长的低矮的草类,不但其生命力特别顽强,其营养价值也往往极高。打个譬方,牛羊吃长得较高的草,像吃稀饭,而吃低矮的草类,就像吃干饭,而吃了沙葱的草,还没膻味。
后来我请教了一位蒙古族民俗研究者,他告诉我:那民歌的最后一句原版是“风吹黄沙埋牛羊”,很凄凉的,是被后人改为“风吹草低现牛羊”的。他没有告诉我是谁改的,哪个年代改的,我也没追问,但我总算又长了一见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内蒙古草原上的草都长得一般矮的。据我见到的,伊金霍洛旗成吉思汗陵周围的草就长得极茂盛,且盛开五颜六色之野花,被誉为五花草,还有,据说呼伦贝尔大草原的草有长得齐腰高的,可惜我没亲眼见到,留下点遗憾,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神奇的响沙湾
石不语,这是人人知道的常识。
那么砂子语不语呢?这似乎是个愚蠢的问题。石都不语,砂子怎么可能语呢。
特别是有机会到过大沙漠的人,对沙漠的寂静无声一定有铭心刻骨的感受。
然而,真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内蒙古就有一处沙漠,那儿的沙,只要受到外界的触动与压力,就会发出响声。这种向常识挑战的自然现象,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神奇的响沙湾也就成了旅游热点。
没到内蒙古之前,我就知道了响沙湾的大名,因此我打定主意,到内蒙古非要到响沙湾去实地看一看这沙漠胜迹,去听一听沉默的砂子是如何吹号、呐喊的。
响沙湾位于达拉特旗罕台川西岸的库布齐沙漠中段,从包头到成吉思汗陵时,能见到一块欢迎到响沙湾旅游的大牌子。
游罢成陵,我们急急往回赶,就是想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响沙湾,那天是多云天气,陪我游成吉思汗陵的包头市文联副主席于树和说:“不是晴好,干燥天气,不一定能听到响声,据说有的当地人去了好几回也没有听到响声呢。”
我说我心诚,我运道好,一定能听到响声。其实我心里虚虚的,生怕大老远慕名而来听不到响声,那多扫兴。
在那大牌子处的叉道口拐进去没走多远就没路了,车在干枯的河床上颠簸着。其实车一拐到叉道就能望见那黄灿灿的沙山,但望山跑死马,颠簸了好一阵才到达山前:说是山,其实是沙坡,沙坡伸向远处望不到尽头,虽不很高,也够壮观的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沙漠,欣喜莫名。
照理,沙漠是最寂静的地方,但如今的响沙湾游客济济,不少还是慕名而来的海外游客呢。
到了响沙湾才知道,要想听到沙子轰鸣声,首先要爬上沙顶,那第一个沙顶一百多米高吧,但却是40多度的斜坡,爬上去毕竟有些累人,为了利索爬沙坡,我把鞋脱了,只带了个傻瓜照样机,光着脚丫子如孩子般兴致十足地爬坡了。爬沙坡不像爬泰山黄山,那脚踩下去软软的使不上劲,远比爬华山同等峨嵋山吃力,好在有一条软梯,可以借助它来爬坡。爬到沙丘顶,哇,那才是真正的沙漠呵,一个沙坡接一个沙坡逶迤远去,茫茫一片,似乎无边无垠。阳光下,但见高低起伏的沙坡在风的作用下表面一个又一个沙窝,远望之,犹如浪花一般,极有韵味。我一个人试着走进沙漠中间,但不一会儿我就胆怯了,这儿的沙,颗粒一般大小,颜色一般嫩黄,整个沙漠没有一棵植物,似乎也没有一样生物,又没有任何参照物,到了沙漠中间,仿佛人到了一种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环境中,那种孤独感向你压迫而来,神经脆弱的人无论如何难以忍受的,我赶紧老老实实退回来,心想还是去听沙子的响声更为要紧。
遗憾的是沙子并不响,据说昨夜下过雨了,加之无数游人踩呀爬呀,已把下面潮湿的沙子翻了上来,已把沙子踩实了,哪还有响声。这响沙湾不成了哑沙湾,难道我这次真是白跑了一趟,我心不甘呀。
同时攀上沙丘顶的包头市作协副主席马宝山与《鹿鸣》杂志的编辑部郭盛已开始下滑了,无奈,一点响声也没有。司机小沙可能姓沙对沙有研究,他在下面大声招呼我们到另一处没人下滑的地方试试,在坡上我听不清他的声音,但我看懂了他的手势。只是那边没一个人下滑不知有没有危险?但为了听到响沙湾的响声,只好冒冒险了。
那边因无游人踪迹,至少阳坡面沙子都晒干了,可能有戏。试试吧,我满怀希望冒险下滑。下滑时我终于听到了“嗡嗡嗡”的响声,但不够大,但这毕竟是沙子的声音呵。我一激动下滑时把两条腿大大摆动,谁知这一摆动,增大了与沙坡的磨擦面,那沙子骤然间发出雄浑而深沉的响声,这响声似打雷,又似飞机掠过头顶,也似西藏喇嘛庙的喇嘛吹响的那特大法器的共鸣声。我两腿越摆越有劲,那响声也一声比一声深沉有力,令人怀疑这沙丘下真的埋藏着千军万马呢。
小沙等都来祝贺我听到了响沙湾的响声,我高兴地像中了头奖似的,不过,我算是不虚此行了。
响沙湾的沙子何以会发出如此奇妙的声音呢?这至今是个千古之谜。
有人说因为这儿的沙子中间是空的,一晒干后,受磨擦就响;有人说沙坡底下有洞穴,受到震动就响。最奇妙的是有一个神话传说,传说一群小喇嘛念经时偷懒打瞌睡,结果被黄沙埋了,只要一有人在沙坡上滑动,瞌睡中的小喇嘛以为大喇嘛来检查了,赶紧念一段经,于是发出了嗡嗡嗡的响声;还有一说与张果老有关。这些传说与种种猜测更增添了响沙湾的神秘与魅力。
据说有人发誓要探明响沙湾的成因,有共呜箱说、有电磁感应说、有磁性说等等。我以为科学是科学,旅游是旅游。
在龙梅玉荣的故乡
在去白云鄂博的路上,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问我:“龙梅玉荣草原英雄小姐妹还记得吗?”怎么不记得呢?当年这两个名字曾响彻过神州大地,在我印象中,龙梅与玉荣可能是内蒙古草原上最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
他问这什么意思,难道今天去的地方与龙梅玉荣有关?
果然,伊德尔夫告诉我:龙梅玉荣的家乡就在距白云鄂博不远的地方。
记忆渐渐清晰了,历史开始向我走来——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1964年2月10日,当年11岁的龙梅与9岁的玉荣,在放羊时突遭草原暴风雪的袭击,那狂暴的风雪卷着羊群在茫茫草原远去远去,龙梅与玉荣为了不让集体的羊群受损失不顾漫天风雪,天寒地冻,坚持人在羊在,羊到哪儿,人到哪儿,姐妹俩顽强地风雪博斗着,跟着羊群走了三十多里地后昏倒在白云鄂博铁矿的铁道线旁,矿上的工人发现了冻伤的龙梅玉荣后,马上送到了白云鄂博铁矿职工医院抢救,由于玉荣的下肢严重冻坏,不得不截了一条腿。玉荣与龙梅小小年纪不顾个人安危,保住了集体的382只羊,这事在草原上为人们传颂一时,后来著名的蒙古作家玛拉沁夫把龙梅玉荣的故事写成文章刊登后,全国数十家报刊转载,草原英雄小姐妹的名字也就传遍大江南北。若问问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几乎没有不知道龙梅玉荣名字的。
一晃,三十四年过去了,龙梅该45岁了,玉荣也该43岁了。据了解,龙梅如今是内蒙包头市东河区人大的副主任,玉荣是内蒙古残联的副理事长,并都各自成了家,在各自的岗位上干得很出色,据说曾有多位至今还牵挂着他们的记者、作家报道过今日草原英雄小姐妹。
本来我想专程去龙梅玉荣的故乡,当年的达茂联合旗新宝力格公社娜仁格勒大队去转一转,去实地看一看曾哺育过草原英雄小姐妹的草原是怎样的一番景色,去感受一下那种精神。可惜,当地人告诉我龙梅玉荣的父母亲也到城里住了,龙梅玉荣当年居住的土坯房已人去屋空,什么也看不到了。无奈,我只在龙梅玉荣昏倒的白云鄂博铁轨边伫立片刻,算是一次心灵的瞻仰。
我相信,与我同龄的许多人如果有机会到内蒙古大草原,是很有兴趣去龙梅玉荣的家乡走一走,看一看的,因为龙梅、玉荣曾是我们这一代人儿时心目中的英雄。
我觉得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应该把当年草原英雄小姐妹视作一份珍贵的无形资产。建议在龙梅玉荣的家乡或者在发现龙梅玉荣昏倒的地方竖一石碑,把草原英雄小姐妹的事迹勒石其上,这不就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了,这又花不了多少钱,如果可能的话,再塑一尊龙梅与玉荣在风雪中搏斗,保护羊群的雕像,那就更有意义了,游人可在此拍照留念,一定能吸引不少各地游客的。从另一意义上讲,还可辟为一个青少年德育教育的基地。在建设精神文明的今天,也是件极有意义的事。
车陷草原路
据说草原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只有一辆车子一般不跑远路,这大概与草原上路况不好,路线较长,茫茫大草原,又没有参照物,很少能碰到牧人有关系。
因此我们那天去满都拉中蒙边境时,共去了五辆车,带队的是一辆丰田面包车,其它是三辆越野吉普车与一辆货轮车。
达茂旗正在自筹资金筑公路,只是尚未通车,因此我们只好在草原上自寻车路前往,幸好有满都拉的书记孟德苏荣·查干朝鲁坐在我们车上领路。一路上虽颠簸,倒也顺顺利利。
由于出发时耽误了一个小时,已很难在十二点赶到满都拉了,孟德苏荣·查干朝鲁怕那边的人等急了,说我们车子加速,先去打前站,安排一下吃饭等事宜。丰田面包车质量不错,一加速就豹窜一般而去,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边检处。孟德苏荣·查干朝鲁去乡政府后,我们几个就在边防检查处等后面几辆车。可等等不来,等等不来,大伙有些急了,莫不是车子出什么故障,要不然无论如何也该到了。我们想想不放心,就开回去找他们。达茂大草原上的车本来不多,到满都拉的车就更少了,也算是我们运气好,竟发现有一辆开向满都拉的汽车,司机连忙停车问来车有没有发现前方有车坏了?——草原上车少,又这一条道,这位司机必是知道的,谁知那司机爱理不理的顾自开车走了。如果此事放在我们南方,最多骂一声:“这小子不义气!”哪想到这位司机冷漠的态度激怒了白云鄂博铁矿办公室的陈主任,他叫我们丰田面包车司机调转车头追上去,横在那车前面,硬是把那车拦了下来,陈主任气呼呼地责问:“你还是不是蒙古族人,你还记不记得草原开车人的规矩?你简直不是人嘛.....”
那挨骂的司机竟红着脸,一声不吭,一语不辨,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我想要是在南方,碰到蛮横一点的司机,必会回骂:关你屁事,要你多管闲事!
事后我才知道,七百多年前,成吉思汗制定的扎萨(法典)中有许多规定,其中有一条规定:凡在草原上碰到遇难的车马人等必须援救,如见死不救,是违法的。在岁月的演变中,扎萨虽然不用了,但扎萨的精神却渗透到了蒙古族人的血液中。譬如草原上开车的司机都知道如果见到车子抛锚等,无需对方开口,都要主动下车帮忙,绝不允许以时间紧等理由或视而不见或拒绝帮忙。因为草原上车少人少,你不提供帮忙,或许他在一两天甚至好几天中再也碰不到别人了。据说曾有司机在草原上迷路后汽油用尽,最后冻死在车上,甚至还有被野狼咬死的。由于草原情况特殊,假如有司机拒绝帮助遇难的其他车子,只要你记住他车子牌号,一封信写到他单位,这位司机必受处分,说不定连司机都当不成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主任如此义愤。
问清了情况后,我们急急赶了过去,没猜错,那辆货轮车陷在了一个泥洼里,开不出来了,幸好还有另外三辆车同行,大家都下来帮忙,可陷得太深了,用人力推不动,后来驱车去居民点借来了铁铲,才算使货轮车开出了泥洼。虽然耽误了一个小时,总算有惊无险。
事后,我想,那辆未帮助救援的车说不定见有好几辆车帮忙,以为不会有问题了就没停下来。但当地人告诉我:这也不行,这不是草原人的风格。这话倒也是,因为有另外两辆车就停下来的,虽说也未必能提供什么帮助,但这份热心总让人宽慰。
蒙古人的这风气真好!
成吉思汗,草原之魂
到了内蒙古,假如不去草原,不去成吉思汗陵,那就像到了北京,不去天安门不去长城,就像到了上海不去南京路,不去外滩,都是极为遗憾的事。
我这次去内蒙古,草原去了,成吉思汗陵去了,没什么大的遗憾了。
内蒙古之行使我深深感受到:成吉思汗是一位了不起的历史人物,是一个可与世界上任何伟人相提并论的人物。
成吉思汗之所以值得史学家研究,文学家写传,并非是他征服了多少国家多少民族,而是于他那种坚韧不拔,一往无前的精神,在于他数百年来对蒙古族人的凝聚力与影响力。
他当年为蒙古帝国制定颁布的扎萨(法典),七百多年来依然深深影响着蒙古族人的言行。至今,成吉思汗依然是蒙古族人最大的骄傲,成吉思汗可以说是永远的草原之魂。
成吉思汗确有许多过人之处,难怪毛泽东也承认他为“一代天骄”。
在伊金霍洛旗的成吉思汗陵展馆里,可以见到江泽民、李鹏、乔石、乌兰夫、布赫、吴邦国等许多国家领导人的题词。
成吉思汗陵坐落在鄂尔多斯高原,他的陵寝为何建在那儿呢?据说还有历史原因、历史故事。据资料介绍,有次成吉思汗率兵征战西夏途经鄂尔多斯高原时,为这里的景色所吸引,看得入了神,却不慎把马鞭掉在子地上。按迷信的说法,马鞭所掉之处,乃百年安息之地,成吉思汗认为此乃天意,遂吟诗一首:“花角金鹿栖息之地,戴胜鸟儿育雏之乡,衰落王朝振兴之地,白发老翁享乐之邦”。吟罢诗,他对左右说:“我死后可葬此地!”
不过,你千万别以为成吉思汗真的是葬在这儿,这儿的陵寝仅仅是他的衣冠冢,他真正的埋葬处至今是个谜呢。
成吉思汗是在征服夏西时病逝的,时在公元1227年7月,地点在六盘山清水的行前宫里。成吉思汗有感于汉人的地面陵墓早晚被后人盗挖,因此他吸取历史教训,采取了秘密发丧,秘密入葬的方法。目前有一种说法,说成吉思汗死后,选定了埋葬地,深挖深埋,然后用成百上千的马匹、骆驼把泥土踩实踩平,由于这上面积了不少马粪、骆驼粪,因此第二年草长得特别茂盛,待草长出后,守墓士兵才撤走。由于草原茫茫一片,又无参照物,即便亲手埋葬的兵士若干年后也难以辨认出方位来,这样,成吉思汗之墓处就成了个历史之谜。
据海内外不少成吉思汗研究专家的研究,推断他的墓葬处可能在今蒙古国境内肯特山一带,但也只是推测,无法证实。据说日本学者想携带当今世界最先进的仪器去查找成吉思汗的安葬地,但为蒙古国谢绝了。
现在我们见到的成吉思汗陵是1954年时从青海的塔尔寺迁来的,也算是了却了他生前的夙愿。
七百多年来,成吉思汗陵搬来迁去,都受到蒙古族人一代代的瞻仰、凭吊。如今的成吉思汗陵已成了蒙古族人心目中的圣地,成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了全国旅游四十佳景点之一。吸引了无数的考古学家与旅游观光者一批一批前去感受一下这位草原之魂的魅力。
内蒙古也有座花果山
明代吴承恩写的《西游记》里有座花果山,用时下沪上流行语,乃“不要太有名呃”。
据后人考证,江苏连云港境内的花果山乃吴承恩写小说的原型。花果山我去过,还值得一游。不期这次到了内蒙古,东道主只告知将游一游内蒙古的花果山。
内蒙古也有花果山,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不知是否可与连去港的花果山相媲美?不知与连云港的花果山有何关联或相类似的地方,否则,怎么会也叫花果山呢?
这座花果山在达茂草原上,距白云鄂博不太远。到了花果山才知道,花果山的原名为吉木斯泰,蒙古语为"有果子的地方”,花果山是蒙译汉,属意译。
达茂草原虽说不是一平如田的草原,但一个坡连一个坡,无边无际,而到了榆树沟这儿突然一峰独秀,崛起于大草原上,显得即奇特又难得。
吉木斯泰既然是有果子的地方,照理应该山上山下有果树,但事实上并不见一棵果树,想来当初是有过的,只是如今空有其名了。虽然没有了果树,但花果山的景色还是颇吸引游客的。先说此山,在阳光下呈褐黑色,必含有各种矿物质,那山石就像小孩玩的搭积木一块块搭上去似的。此山无所谓主峰,最高处由三块大石头组成,远望之,如雄鹰欲展翅状,中间那石头如鹰的头部,鹰嘴鹰眼,依稀可辨,越看越像。
峰很陡峭,不易攀爬,也不见有游人上去,白云鄂博铁矿的陈主任告知,从后山可以爬上去。最高处的石缝石洞里有鹰隼窝野鸽窝等。我倒是很想上去看看,但独个儿攀爬有相当难度,只得作罢。
上不得山,我们就在山脚下转转。
这山脚下有一流水沟,俗称榆树沟,沟两侧有不少百年野榆,这可是我到内蒙古第一次看到百年以上的大树,想来是因了这流水沟的清泉滋润了这儿的土地,才使野榆得以生长,这儿的野榆或老态龙钟,或造型古怪,或一株独立,或数株合抱。最有意思的是有三棵百年老榆长成品字形,标准的三国鼎立,我特意站在这三棵树中间拍了一张照,取名为“三棵树的留念”。
花果山近年已辟为景点了,有不少蒙古包在山下安营扎寨,开发利用旅游资源这原是无可非议的,但令人不舒服的是有人为使这花果山与《西游记》的花果山有所联系,劳民伤财地开挖了一个山洞,名为“水帘洞”,这洞既没景又没水,更无历史底蕴,实在有点牵强附会,莫名其妙。而挖出的石块无法处理,至今堆在洞外面,好端端的自然景观就此破坏了,不知这酸点子是谁出的,为什么不听听专家,听听文化人的意见呢。
达茂草原挖蘑菇
在白云鄂博住了一宿后,第二天我们驱车前往达茂草原。
路上,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对我说:“如果逢到下雨,还能在大草原上挖到蘑菇。”
我一愣,从来只听说过采蘑菇,怎么说成挖蘑菇呢?也许口误吧,我也没细想细问。
从满都拉中蒙边境回白云鄂博时,突然下起了雨,内蒙古是个少雨干旱的省份,下雨对草原牧民来说是件喜事,特别是如果来了客人后下了雨,那么主人就会认为尊贵的客人带来了好运,会感激不尽。
雨越下越大,那雨点子打在车玻璃上“啪啪”的好脆。满都拉的书记孟德苏荣·查干朝鲁高兴地对我说:“您把吉祥、好运带给了达茂草原,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我受宠若惊,我想我哪有这本事,只是我运道比较好罢了,为此我很得意。
或许是后面的车还没有跟上来吧,伊德尔夫说停一下车。下车后,我们一个个任草原之风吹着,任草原之雨淋着,一个个全像孩子般地开心。
我最关心的是能不能采到蘑菇,因此一下车我就在雨中找寻了起来,可惜没找到。
据孟德苏荣·查干朝鲁介绍:草原上到处是牛呀羊呀,马呀骆驼呀留下的粪便,这些都是蘑菇生长最好的催生剂与营养物,只是草原实在太干旱,蘑菇长不起来,只要一下雨,那蘑菇就疯长了。
雨继续下着,坐在车中的我想像着前面的草原上因这场雨水的滋润,突然雨后夏蘑般到处长满了一朵朵新鲜可爱的大大小小的蘑菇……
车子在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又行驶了两个多小时,雨渐渐稀了。我从车窗里望出走,见有人在草原上寻寻觅觅的——莫不是来采蘑菇的?
孟德苏荣·查干朝鲁说:“这儿有蘑菇了。”
我们赶快停车,我第一个冲下车去,四下里寻找起来,可哪儿有蘑菇呀?
这儿是戈壁草原,草长得并不茂盛,长不长蘑菇应该是一目了然的。正在我失望时,伊德尔夫说他挖到蘑菇了。我走过去一看,咳,这蘑菇果然不是采的,而是挖的。
伊德尔夫告诉我:只要见泥土有裂缝,特别是拱起的三角形,挖下去必是蘑菇。
照此指导,我猎狗似地在草原上寻觅了起来,不一会,我就见到了有泥土裂开拱起的小土包,我扒开泥土,那白白嫩嫩的蘑菇就躲在下面呢。或许是我心诚吧,我不一会就挖到了好几个蘑菇,其中有一个像拳头大呢。
我曾查过书本,内蒙古草原上的口蘑是一种优良食用菌,喜微酸性土壤,主要产于牧场草地。
我想我挖到的这些蘑菇大概就是口蘑了。
在回白云鄂博的路上,我们看到多辆摩托车向大草原疾驰而去。孟德苏荣·查干朝鲁说都是去大草原挖蘑菇的。有时一场大雨后,在草原上能见几十上百个挖蘑菇的城里人。他们或带着妻子,或带着孩子,权当郊游,回家时还能有满满一袋蘑菇的收获,多有意思呀。
或许是达茂草原的这场雨还不算大,或许是下雨的时间还太短,还没到踩一脚下去都是蘑菇的地步,但我毕竟在大草原亲手挖到了蘑菇,更主要地是使我增加了一个知识,知道了除了采蘑菇外,还有挖蘑菇呢。
谜一样的蒙古族人
我国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共有五十六个民族,在这五十六个民族中,除汉族以外,蒙古族大概是少数民族中的第一大族。据有关资料介绍:蒙古族在内蒙古、吉林、辽宁、黑龙江、新疆、甘肃、青海、宁夏、河北、河南等省市自治区都有分布,当然,内蒙古草原是他们土生土长的故乡与主要栖息地。
我这次去内蒙古带有采风性质,一路走一路观察,一路记一路思考,草原之行,使我对蒙古族人的了解不再仅仅局限于史书,局限于传闻。随着对蒙古族人了解的增多,我由衷地认为:蒙古族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然而蒙古族又有许多谜一样的东西,让人久久思之,难以破解。
这次草原之行,虽然未能跑遍内蒙古,但至少也跑了内蒙古的三分之一吧。可我没在大街上或牧民家中见到有人穿蒙古服装,也没见到过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蒙古包。是的,我也见过身着蒙古服装的蒙古族姑娘与小伙,但那是在旅游景点,是在饭店、餐馆的唱歌敬酒献哈达时。我见到的蒙古族人几乎都穿着汉族人服装,加之蒙古族人的长相与汉族人比较接近,因此如果不是特别指明谁是蒙古族人,实在不易辨识呢。
据说有日本学者考证出他们日本人属蒙古族人种,因此有不少日本人专程到内蒙古寻根呢。当然,这仅是一家之说,不过,日本人与蒙古人几乎外貌上看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我还有一个发现,即我听蒙古族人讲话,就好像日本人讲话一样,不知是否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印象中,以前好像还有在哪家报刊上读到过这样的报道,说印第安人遗传因子中的脱氧核糖核酸(即DNA)与蒙古族人是一样的……
这些历史之谜也许暂时还不能破译,但越发增添了蒙古族的神秘色彩。
作为一个马背上的民族,他们的铁骑雄风能掠过欧亚大陆,能在汉文化根深蒂固的中原建立一统的元朝,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历史大事,有许多值得探讨的东西。据我知道,海外对成吉思汗的研究远远超过我们国内。作为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远非只识弯弓射大雕,如果深入地研究,必有许多历史之谜可破解。
我到草原后,还有一个发现就是目前的蒙古族人几乎都能讲汉语,但能讲一口流利的蒙语的,最多一半。而能正确阅读、书写蒙语的,其比例就更少了。这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了蒙古族人的胸襟与胆量,这个民族有着巨大的认同感,他在同化着其他民族,同时也在尽努力地吸收其他民族的长处,无形中拉近了与汉民族与其他民族的距离,这大概也是他能一统中国的原因之一,或者说是蒙古族统一中国,入主中原后的变化吧。在这一点上,其他少数民族都难以与蒙古相比。
那么是不是说蒙古族人被汉族人同化了呢?我认为不能这样说,试以达尔扈特人为例,世界上能找出第二个民族有如此固执如此忠诚,近八百年来,老规矩一成不变,世世代代,子子孙孙永远永远守护成吉思汗陵的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民族精神呵,这种忠贞,这种凝聚力,令所有国家的民族都敬佩不已。这实在值得历史学家,民族学家好好专题研讨。
蒙古族人的喝酒
有人说山东人喝酒厉害,有人说东北人喝酒厉害,有人说新疆人喝酒厉害,但听得最多的是蒙古族人喝酒厉害。据我几位去过大草原的朋友侃大山时说:走遍全国,蒙古族人喝酒数第一,那种热情那种豪饮让人吃不消。
我本是个滴酒不沾的人,被人逼急了,至多像征性抿一口,随即脸红眼睛红的,多次被人讥为酒苍蝇酒蚊子,我也认了,所以这次我到蒙古,最担心害怕的就是能不能过喝酒关。去前,我已打定主意,我是打出牌子不喝,想来朋友们应该会谅解我的。故而从第一顿晚餐时我就郑重申明:我不会喝酒,一喝就醉,请各位多多关照,多多原谅。——幸好我预防针打在前头,要不然,这一回非醉倒大草原不可。
蒙古族人可说是我国最好客的民族之一,他们有一句传统的谚语“没有羽毛,有多大的翅膀也不能飞翔;没有礼貌,再好看的容貌也被耻笑”。而蒙古族人又是个很朴实憨厚的民族,客人来了,恨不得掏出心来热情接待,却又不知用什么方法来款待远方的客人,于是,好客的主人唯有用大碗喝酒来表达草原人的待客之情了,因此,喝酒也就成了蒙古族人的待客的基本礼节。在他们看来,越是敬来客喝酒,越是对客人的尊重,客人越是喝得多,则越是对主人看得起。只要一端起酒杯,真正是一醉方休,有人醉倒,那才是尽欢的表现。
去白云鄂博那天,铁矿的党委书记韩斌与副书记张钟涛招待我们一行,他们为了让我这个来自江苏的作家能真切地体会白云鄂博的风情,特地请了一位当地的蒙古族女歌手来唱歌敬酒。那女歌手嗓音条件并不出众,不过唱得很投入,很有感情。那天我算是最主要的远方来客,因此,歌手一上来就为我唱了一首《祝酒歌》,唱罢用一条蓝色的哈达衬着那只银碗,把满满一银碗酒敬到了我面前。
乖乖,这一大碗酒如果我喝下去,恐怕一天一夜都醒不过来。幸好我去过新疆,喝酒的规矩我懂,因此我一接过银碗,即用右手无名指蘸了一下酒,向上弹一下,表示对天的祈祷,再蘸一点酒,向下弹一下,表示对地的祝福,最后再蘸一点涂在自己的脑门上,表示对祖先的敬仰与感谢,这多少也包含了蒙古族人祭天祭地祭祖宗的意思。白云鄂博铁矿的几位都很奇怪我的内行,以为我到过内蒙古。其实,这个习俗与新疆维吾尔族是相似的。记得那次去新疆时,维吾尔族牧民也唱歌敬酒,用的也是银碗,但喝的是马奶子酒,只斟半碗,如果谁真不会喝,只要把银碗放到嘴边,象征性地碰一碰,再捧还给敬酒者,如此三回,就表示真不会喝,但心领了,主人一般就不勉强你了,在新疆时,我用此法子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喝酒。但在内蒙古,这法子显然行不通。蒙古族人讲究敬酒非喝到碗朝天不可,唯一可以通融的是,这酒可以代喝,只要你在酒席上找到代喝者。
万幸,我好友蒙古族作家马宝山是个能喝酒的汉子,他知道我不能喝,特别保护我,那女歌手的酒一敬上来,宝山兄就一仰脖子把那酒代我喝了。如果没有宝山兄的仗义相助,我是非醉倒桌底不可的。
记得第二天到中蒙边境满都拉时,当地的书记孟德苏荣·查干朝鲁二话没说,先敬三碗酒,再加一条肥肥的羊尾巴肉,据说这是东道主对尊贵的客人最高礼数,面对盛情,我好为难。酒,我是真没本事喝,总算由伊德尔夫、马宝山、张钟涛三位作家各代喝了一碗,要不然真不知如何过关。不过,那羊尾巴上割下来的那条肥肥的油肉,我是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吃下去的。
蒙古人的能喝善饮,我算是亲眼目睹了。像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平时虽不喝,但若场面上需要真刀真枪干时,他喝下一斤半白酒后,竟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看不出醉态,不能不让人佩服。
总而言之,你没有好酒量,到大草原还是学乖点,千万千万别在喝酒时逞能,要知道,草原上有的是喝酒高手。
包头印象
记得学生时代有一次猜谜活动时,见到这样一则谜面:坐月子的女人——打一城市名。身为学生的我,猜这样的谜语实在有些勉为其难。最后谜底揭晓为“包头”我们几个没猜着的都说:此谜语太牵强了,不过包头这城市之名也就深深地印在了我脑海中。
人到中年后,走南闯北多了,也早知道包头是内蒙古的重要城市,但不知为什么,这包头两字似乎总难与内蒙古结合得很紧,一谈起内蒙古首先想起的是呼和浩特、是呼伦贝尔、是白云鄂博,而包头总好像应该是南方的一个大城市。
其实“包头”是由蒙古语,“包克图”转化来的,原意为“有鹿的地方”,因此包头又称鹿城,它的市标就是三匹腾跃的金鹿。
不怕读者笑话,我到了内蒙古才知道,包头是内蒙古的第一大城市,比呼和浩特还大呢。就像美国的首都虽在华盛顿,但纽约远比华盛顿繁荣。也许这比喻不够恰当,不过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没有去包头前,对包头的了解大概就是知道包头有个包钢,是我国著名的钢铁基地,乃“草原钢城”。其实,包头还是我国北疆地区极为重要的机械、稀土基地,还是我国西北地区牲畜、毛皮和粮食、药材的重要集散地。
我一到包头,大大吃了一惊的是它的城市规模,那马路笔直笔直,像钢铁大街、友谊大街、团结大街,马路都宽达40--60米,连北京、南京、广州这样的马路都相形见绌。包头还有一点使我难忘的是它的城市空间,在江浙一带,特别是江南,寸土寸金,要建个城市广场,建个街心花园,何其难也,不是市长不同意,实在是拿不出哪怕小块的土地。而包头的当家人端的是大手笔,在包头市区竟有大大小小好多个城市广场与街心花园,其中阿尔丁广场据说是整个内蒙古最大的城市广场。我去的那几天正在抢建一个新的名为银河的城市广场,面积比上海的人民广场还大呢。我在包头市下榻于青山宾馆,宾馆前面就是一个老大的草坪,并建有喷泉等,夜晚有不少家庭或扶老携幼,或一家三口来此纳凉、游玩,还有一对对情侣在此谈情说爱呢,在南方的大城市就很少有这样的城市空间了。
当然最出乎我意外的还不是这些宽阔的街道与高耸的建筑,还不是成片的绿化与美丽的夜景,而是包头市的卫生状况,几乎条条大街,条条小巷都干干净净的,这在边远省市是极为难得的,即便富庶的南方城市也不易做到。这体现了包头人的素质——一个有蒙、汉、回、满37个民族,市域总面积达27691.012平方公里的包头市能被评为国家级卫生城市,这实在不是喊几句口号,表几次决心,发几个文件,突击几次搞卫生就能达到的,仅此一点,我就对包头人肃然起敬。
记得那天我在包头市首届文学创作讲习班讲课前的开场白中,我说到我到了包头感觉到包头的天特别蓝,包头的云特别白,包头的街特别干净,包头的人特别热情,有人可能以为我是例行公事式的客套,还有人不以为然地说:包钢的烟尘你凌老师可能没看见,这话自然有这话的道理,但一切都是相比较而言的。比起南方不少经济发达城市,包头的污染还是算轻的。这儿的天确确实实比我生活的江南要蓝,云要白,这儿的空气也比南方一些大城市要新鲜得多。
当然,也并不是说包头样样都好,至善至美,至少包头的经济状况还不如我们江南,而归根结底还是改革开放的程度还不如南方。
下榻青山宾馆
应邀去内蒙古为包头市首届文学创作讲习班讲课,东道主包头市文联、作协把我安排在了青山宾馆。
我虽然第一次到包头,但青宾的大名却听说过,听说总书记江泽民下榻青山宾馆时,曾对包头市的市委书记袁明铎说过:“青山宾馆是包头的钓鱼台。”总书记的这个评价决不是一时戏言,青山宾馆的档次也就可想而知了。
青山宾馆始建于五十年代,据了解,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就有周恩来、邓小平、林伯渠、李富春、李先念、彭真、林彪、陈伯达、陈毅、王震、罗荣桓、薄一波、习仲勋、谷牧、方毅、杨勇、杨成武、杨得志、王首道、乌兰夫等一大批德高望重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先后住过青山宾馆。后来又有胡耀邦、赵紫阳等下榻过青山宾馆。现任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江泽民、李鹏、乔石、朱镕基、刘华清、胡锦涛、宋平、李岚清、李铁映、陈慕华、谢飞、万国权、布赫、彭佩芸、王光英等在青山宾馆住过。
这些仅仅是我与李德胜总经理闲谈时记下来的,挂一漏万,必有许多重要客人的名字回忆不起来或我没记住的。
青山宾馆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一座园林式的宾馆,简直就是一座大公园,进得大门,只见树木花草,不见楼宇,那一二三四五六号楼完全掩映于绿树丛中。宾馆占地面积之大,也是我走南闯北第一次见到,这在江南或上海等大城市里寸土寸金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或许是地方大或许是绿化好,整个宾馆区极是幽静,清晨与黄昏,那鸟儿的鸣唱,愈发反衬出这儿的静谧与幽雅。住在这样的宾馆确实让人心旷神怡。难怪许多到包头的外国人也喜欢下榻青山宾馆。据说青山宾馆先后接待过美国的黑格尔将军、泰国的国防部长、巴基斯坦的总理等多位外国要人。
我住宿的五号楼二楼,进进出出的全是高鼻子蓝眼睛的,一问原来是常住的德国专家。他们把宾馆当成了家。
方毅曾为青山宾馆题了“如归”两字,薄一波则题写了“宾至如归”,这都名符其实,不是虚应文章。全国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布赫的一首诗这样写道:“彩绸胸前挂,笑脸迎远朋,道声来客好,暖入旅人心。”这是对青山宾馆接待工作最形象生动的描写,最朴实中肯的褒语。
听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介绍,现任宾馆总经理李德胜很喜欢与文化人打交道,故离开青山宾馆那天我与李总聊了聊。
李总今年41岁,从服务员一直干到总经理,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他上任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如把任命制改为聘任制,把事业变成企业,把以接待为主推向以市场为主等等。在最近的三四年内,光绿化就花了两百多万,他发动职工植树种花,又引进了六只梅花鹿,准备过渡到散养,把包头这“有鹿的地方”在青山宾馆诠释成有鹿的所在。
我注意了一下我下榻的这座迎宾楼,几乎天天客满,李总的经营之道可见一斑,青山宾馆的名气也无须我再赘言了。
写到这里,我想告诉读者一个小秘密:刚被判刑的陈希同一度就软禁在青山宾馆2号楼,时间长达20个月。
我还特地到2号楼前拍了张照呢。关于这些,李总特意关照我不要向外传。但我想,今天早上中央电视台已广播了陈希同判刑的消息,透露一下应该也是无妨的吧。
在中蒙边境哨所
这次到内蒙古,其中一个重要收获是去了中蒙边境哨所。
如果是个人游览,或者随旅游团到内蒙古,想跑到满都拉中蒙边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们是在白云鄂博住了一宿后再去满都拉的。一共去了五辆车,倒不是排场,一则草原上一般不允许单车出远门,二则包头文联、作协,以及《鹿鸣》杂志的多位老土地也没去过边境呢。
我们是七月下旬去的,可能是八一建军节快到了的缘故,这一段时间是边境哨所最热闹的时候,时不时有领导或各界人士前往慰问。
我去过新疆的中国与吉尔吉斯坦共和国的边境哨所,条件很差的。出乎意外的是,满都拉中蒙边境的哨所是幢挺漂亮的小金砖楼房,原来这是包头市政府出资产六十万元援建的,在这楼房后面是原来的老营房,条件就差多了。
到了边境后,我们登上了边境观察楼,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哨所。这是建在山坡上的一座八角型建筑,两层楼,二楼设有高倍望远镜,加之八面是窗,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四周的动静。通过高倍望远镜还可以看到外蒙古境内的建筑呢。哨所下面是一座钢筋水泥的碉堡,碉堡外竖着一块大牌子,上书“祖国在我心中”,我与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作协副主席马宝山、冰峰、张钟涛纷纷与哨所的连长与战士合影留念。
从哨所下来后,连长又派了两名战士带我们去中蒙边境的界碑处看看。
草原实在太大,其实从哨所到界碑有好长一段路呢。这一带已见不到一个牧民或游人了,连羊群、牛群也不见。车行几百米后,前面有一道铁丝网,战士下来开了门,我们车子才过去。据那位沈阳籍战士介绍,铁丝网主要为了防止牛羊等牲畜走过来或走过去,因为一越境,就得进入外交程序,即便是一只羊一头牛也是个麻烦事。
过了铁丝网,车子又开了几百米,来到一山坡上,只见制高点上有石块垒成的一米高的石堆,有如小型的敖包,在这石堆上有一块水泥的界碑,正面是“中国3251963”字样,背面是蒙文,我看不懂,但我猜想是同一字样。不用解释也能明白。这界碑是1963年立的,325大概是编号。在界碑左侧有座三角型的铁架子,有两三米高,据说是导航用的。
这儿就是真正的神圣的边境了,从理论上讲,如果跨过这块界碑就是越境了。如果在文革期间,那就是偷越国境,是要判枪毙的弥天大罪。
那位来自河南驻马店的战士已当了三年兵,我问他三年来,有没有偷越国境出去的,他说没有。我又问他三年来有没有抓住过偷跑过来的,他说也没有。但我听说文革时期,偷越出境的不少,现在政治清明了,生活好过了,安居乐业多好,谁愿冒险过境做偷渡客呢。
虽然我也算出过两次国了,也跑过几处边境,但真正意义上的界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关于发生在界碑内外的故事,以前只是从小说里读到,从电影里看到,现在当我实实在在地站在界碑面前,真真切切地抚摸着界碑,毕竟有着几分激动。最使我开心的是我在界碑前拍了不少照片,并且我还与那位持枪的战士在界碑前合了影呢,这些珍贵的照片将成为我永远的留念。
草原歌手
我从小就喜欢听草原上的歌,是喜欢那种粗犷奔放的旋律,是喜欢那种悠扬舒婉的韵味。我常常记不住是谁作的词谁谱的曲,是谁原唱或谁传唱,记住的只是那个调,那支吹着草原之风的歌。
记得多年前我应邀去新疆,好客的主人唱了一首又一首歌,轮到我赶鸭子上架时,我唱了首《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这是首不少人耳熟能详的草原民歌,至今我还能背得出歌词:“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挥动着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家乡,赞美自己的新生活,纵情把歌唱,祖国的大地多么宽广,抚育我们成长,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我写这些,无非是想证明我这个半歌盲内心深处对草原上的歌是极有感情的,我相信这次草原之行一定能一饱耳福,听到那优美动人的草原之歌。
没想到第一次听歌是在包头南海公园的一个饭店,那天东河区“小小世界文学社”的一帮文学爱好者执意要略表地主之谊,请我吃顿饭,不知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是包头人天生热情,他们去请了一个蒙古族歌手来献歌敬酒,这位年轻的歌手其貌不扬,但音色很浑厚,那略带嘶哑的嗓音,有几分腾格尔的味道。他唱得最情感交融的是《父亲与我》,低沉而动情,几分痛楚,几分信心,当他唱到“我要分担你的忧和愁,不再让你为我总忧心,你将永远牵着我的手,从现在走向未来”时,我感到他是用心在唱,我猜测这歌词可能与他的生活有某些相似,引起了他的共鸣。因此唱歌结束后,我特意过去与他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他的中文名字叫包革命,是一个牧民的后代,曾自费受过两年的唱歌培训,他说他希望像腾格尔一样成为一名草原歌手,目前他流浪在包头一些饭店唱歌,每唱一支歌十元钱,他准备积了一笔钱后,到外面世界去闯荡,去唱歌。
我说:祝你成为腾格尔第二!
在白云鄂博时,那个被请来唱歌的蒙古族姑娘个子不高,名字我没记住,不过她的歌我记住了,特别是那首《草原恋》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记不全长长的歌词,但其中最富感染力的一段我记住了“不论我走到哪里,总听得见马头琴在歌唱,不论我离开你多远,总闻得到奶茶的香甜……”从她的歌声听得出,这是个热爱草原的蒙古族姑娘,因此,当她唱起《蒙古人》时,我觉得“这就是蒙古人,热爱故乡的人!”是发自肺腑的歌吟,没有铜臭味,没有商业气息。
草原上歌手不少,但有的纯粹是为金钱而唱,嗓音再甜美,听上去也味同嚼蜡。譬如那天在五当召的一个大蒙古包用餐,邻座那一桌看样子是海外来的游客,他们请老板娘安排一个歌手,结果老板娘换了一身蒙古服装就来唱了,那完全是例行公事式的唱歌,一点感情也没有。她每支歌才唱了两句,就把酒敬上去了,大煞风景,我坐在邻桌听着都难受。
这次到内蒙古,听到的最纯正的草原之歌是在临走那天。那天包头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徐文潮安排为我饯行,特地请来了包头市漫瀚剧团的女高音歌手托娅与正宗马头琴传人博克来献歌敬酒献哈达。
到底是职业歌手,托娅的歌,或响遏行云,或娓娓轻诉,无不声情并茂。那一曲《雕花的马鞍》,把我带到神奇的草原上,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蒙古人的那种精神。
当然,最能体现蒙古族人热情好客的是那首《祝酒歌》,歌词很简单“金杯里斟满哟醇香的奶酒......银杯里斟满醇香的奶酒,朋友们欢聚一堂干一杯……”——简单的歌词,浓浓的深情,让你醉的不是那醇香的奶酒,而是这歌声。在醉人的歌声中,在悦耳的马头琴声中,我破天荒一口干完了那银碗中的酒。我是为草原的歌声干的,我是为草原人的真情干的。
不会喝酒的我竟然没醉,这也算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话说敖包
1994年我应邀去新疆讲课,初次见识了敖包。当想像中的敖包与现实生活中的敖包对应起来时我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敖包原来与蒙古包风马牛不相及,只是野外一堆石头而已,新疆之行后,我写了《初识敖包》。
最近我应邀去内蒙古讲学,讲学之余自然少不了要去逛逛大草原,我再次见到了敖包,再次走到了草原的敖包前,也听到了一些关子敖包的传说,这使我对敖包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其实,敖包两字是蒙语,译为汉语意为“堆子鼓包”的意思。
敖包有大有小,大的几米高,小的只几十块石头而已。敖包最基本的料是石块,也有砖块的,通常呈馒头状,既有刻意摆放的石块,又有随意扔上去的石块。在新疆时,我看到的敖包大多在叉路口或危险路段。在内蒙古,敖包似乎都建在神圣或美丽的地方。那大大小小的敖包在辽阔的草原上,成了草原一景。
据我见到的几处敖包,知道了敖包也是有多种规格的,像白云鄂博主峰上的“脑包”,无疑是高裆次的。
还有像伊金霍路旗成吉思汗陵的阿拉腾甘德尔敖包,不但可算是敖包的典型,还很神圣;像甘德尔敖包简直就是用石头堆成的一座圆锥形的实心塔。这种高档次的敖包往往在顶端坚有一根长矛,杆上系着黑慕热或彩色经幡,一般性的敖包则插些树枝之类,上面挂有各种颜色的纸旗与布条。
像甘德尔敖包可能属最考究的敖包,还建有祭台呢,以供祭祀之用,我没见到过祭敖包仪式,据说很隆重的。敖包通常在阴历五月十三日。这是最盛大的一次,小规模的则根据需要而定时间。据记载,祭敖包活动,元代时即有了,清代时则盛行于草原。
如今祭敖包已成了一种习俗,成了草原人一种节日般的日子。无非是祈祷风调雨顺,人畜两旺。我在甘德尔敖包见周围的几棵树上都拴着或白或蓝或黄的哈达,想来是虔诚的祭祈者所献吧。我没有哈达,就按传统敖包走了三圈,之后又捡了几块石头扔上去,每扔一块石头许一个愿。
关于敖包的出现有多种说法。我个人认为,敖包最早出现应该与辨方位,指路途有关。因为茫茫大草原没有树没有房,没有任何参照物,即便走过一两回,恐怕也难以识记,那么放几块石头,插一根树技,岂不成了最好的标记,这可能是最原始的敖包。发展到后来,可能用敖包来划定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区域,这种敖包,演化成部落之徽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致于用来作为祭天祭地祭祖宗,那必是后来的事。然而,这种带有宗教色彩的祭敖包却得以流传了下来。说到敖包相会,则可以视为官方活动,宗教活动以外的派生物,男女爱之事,谁也挡不住的。我第一次到新疆见到敖后,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到敖包相会呢。这次到了内蒙古,我终于理解了,草原上没有参照物,不能像城市里的青年男女那样约定在公园门口见面,或电影院里见面。应该说,敖包是草原上特有的产物,应该是草原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
内蒙古的长城遗址
一提起长城,人们往往会想起北京城外的长城,或者秦皇岛老龙头的长城。
其实,在历史上有好多处长城。这次我去内蒙古,就见到了秦长城遗址与赵长城遗址。
那天我们去白云鄂博,车过固阳县不久,在过一山坳时,见竖有一碑,上镌刻有“秦长城遗址”五个篆体大字。我特意下车爬上了山坡,细细察看了这秦长城遗址。
这段所谓的长城是以山脉的走势,就地取材,用山上那褐黑色的片石一块块垒成的,尽管在两千年历史的风风雨雨中,这段秦长城已坍塌了不少,毁损了不少,但大致的面目还依稀可见。有几处,那片石垒筑有一两米高,那一片片,一层层,叠得整整正正,石缝与石缝之间无任何粘合物,厚的地方有一米宽,如果放在现代,一顿炮火或几个手榴弹马上可摧毁之,但在古代,只有足够的兵力,居高临下是可以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毫无疑问,这儿必是古战场,有时间慢慢寻觅的话,说不定能拾到旧刀枪呢。
据史书记载,这秦长城乃秦始皇手下的大将蒙恬率兵士所筑,以抵御匈奴南侵。当年这儿一定有过刀光剑影,俱往矣,唯长城遗址尚存,唯长城的传说代代相传。这就是历史啊。
告别秦长城遗址时,我特地捡了一块片石,以作纪念,我怀疑那褐黑色片石是因为浸染了祖先的鲜血,我久久抚摸之,默然无语。
后来,我们在去阴山古刹五当召的路上,还见到了赵长城遗址。这段战国赵长城遗址与秦长城遗址不同的是它是土质的,不见一块石头。看样子不像是被后来的牧人或居民搬走了长城石、长城砖,大概当初就是土质城墙,因为这一带山坡以土质为主,当年筑长城想来也是就地取材,因陋就简。
土长城逶迤远去,颇为壮观,站在赵长城遗址上,我自然而然想到了一句古诗“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儿正是阴山山脉。当年的将士原来是在这儿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
历史是不能以个人好恶解释的,即便曾是敌人敌国,但“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并不算稀罕事。何况如今蒙汉回满等等五十六个民族都是一家人了。历史留给我们的是沉甸甸的文化遗产,以及沉甸甸的思考。
小布达拉宫五当召
内蒙古之行使我增一识见,那就是听到或看到路名地方名,千万别自作聪明望文生义释之,因为好多名称是蒙语,用汉语谐音字代之的,与汉语字面意思一点关系也没有。
譬如包头附近有个著名的旅游点五当召,如果光凭字面去解释“五当召”非出洋相不可。
召,其实是藏语,后来演化为庙宇之意。青海、西藏有些庙宇就称召的,有大召寺小召寺。“五当”两字容易误会与武当有什么关联,其实“五当”只是蒙语中的“柳树”,即五当召下的这条山谷中的流水沟叫柳树沟。但奇怪的是五当召周围山上山下有百年榆树、松树、柏树,独独无柳树,令人想不通。或许两三百年前这儿柳树依依,因而命之吧,或者因柳树稀罕而命之吧。
内地人可能对五当召不甚了了,但在藏佛教中名声不小,是全国藏传佛教的三大寺庙之一,素有“小布达拉宫”与“塞外布达拉宫”的美誉。这座阴山古刹不仅仅是内蒙古地区现存唯一完整的一座喇嘛教庙宇,也是包头的旅游胜地。
五当召的历史并不算悠久,250年前建的,乾隆皇帝曾赐名“广觉寺”,这块原匾额至今仍悬挂在庙内,由汉蒙藏满等四种文字组成,我还特地在匾下拍了张照呢。但五当召的地理位置不错,地处包头市东北约七十公里的吉忽伦图山阴,后面群峰叠翠,庙下一沟通外,四周松柏常青,这在少树的内蒙古是极为罕见的。站在五当召对面的山坡上拍摄全景,自然而然会感到,那庙宇的布局像个小布达拉宫。此庙宇依山而建,一层层高上去,尉为壮观。
我跑过不少地方,庙宇不知去过多少,但喇嘛庙倒是第一次见识,在导游小姐的带领下,我们参观了苏古沁独宫、却依拉独宫、洞阔尔独宫、当坎希德独宫、日本伦独宫、阿会独宫,以及活佛府等,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精美的壁画与劫后存留下来的珍贵经卷,虽然我无法进去翻看,但我知道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历史文化遗产。
五当召给人的感觉很古老,走入五当召,疑是走入历史,那满脸皱纹的老喇嘛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似乎满肚子都是故事,都是历史。
活佛的主座还在,目前活佛暂缺。站在肃穆的宫内,似乎可以想像活佛讲经说法时的情景。活佛宝座下一排排的教徒坐垫还在,我很想去坐一坐,体会一下那种虔诚与诚惶诚恐的感觉。可惜导游说不准入内,庙宇内我也不敢放肆擅入。
我曾在电影时里,电视剧里多次见到过木经幢,不过实物我是第一次见到,我特地说通了导游,破例进去一一转了木经幢,我无法猜测教徒们是以何种心情去转动经幢。但我相信他们必有许多美好的心愿与憧憬,那些教徒们敬献的一缶又一缶酥油茶与一条又一条哈达,透露了教徒们的虔诚,以及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五当召不管是作为藏佛学府,还是作为旅游景点,都是极有价值的,到包头不能不游五当召。
五当召的所在地吉忽伦图山在蒙语中为“多福”的意思,五当召是个好地方。
尝尝没吃过的
我是傍晚时分到达内蒙古的,第一顿晚餐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荞面与莜面。
东道主问我主食上荞面、莜面行不行?我知道他们想让我尝尝我没吃过的草原风味食品,其实我本人也很想尝尝。如果到了内蒙古还是顿顿大米饭,那就难以体会到草原风味了。我说:“行!”
我这人除了尖头辣椒不行,其它各种怪里怪气味道的东西都能尝尝。
待荞面、莜面端上来,那样子与我们江南的炒面差不多,我一尝味道,也吃不出有多少特别之处,这是一种我完全能接受的食物。据我知道,荞麦与莜麦都是一年生植物,其籽磨成粉,可制成面,与我们江南的大麦、小麦一样,只是品种不一样罢了。
以我看,这荞面、莜面实在算不上内蒙古最特别的,到内蒙古最有特色的风味食品就是羊肉、奶制品与马奶子酒。
马奶子酒那味类似长城葡萄酒。上口还好,但后劲厉害,喝酒我对任何人都甘拜下风,浅尝辄止,他们倒也没为难我。
羊肉我能吃,但不嗜好,这次到内蒙古,吃到了手抓羊肉、烤羊腿、羊肉串、羊杂碎、羊尾巴等。以我个人口味,手抓羊肉最有味,或用刀一片片一条条割下来吃,或干脆用手一块块撕下来吃,有一种反朴归真的感觉。其实,在江南我也吃过羊肉,只是我们吃法上不大一样而已,不能不提的是,血肠我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吃到。那是在满都拉中蒙边境的戈壁滩饭店吃到的。据主人介绍,在宰杀肥羊时,肥羊的肠子洗清,然后把羊血灌进去,再加一些切碎的羊肉末子,之后就用绳子把肠子两端扎紧,放锅子里煮。那煮好的血肠有手臂般粗,用一大盘子盛着端上来。谁要吃,就用蒙古刀割一段。
说老实话,看着这紫黑色的血肠,我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吃下,但乡长特木尔十分热情,一个劲地劝我吃,我硬着头皮切了一段,平心而论,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是这吃法我们南方人不太习惯。据说血肠很补很营养的,我后来又吃了两段,但我知道,如果再让我吃血肠,我也吃不进了,不管怎样说,我算吃过血肠了。
从内蒙古返回时,我想多少得带点什么吧,也好向家里的亲人、单位的同事有所交待。想来想去内蒙古最有特色的是奶制品。于是我把奶茶、奶酪、奶皮子、奶饼、酸奶、奶片……等等各买了两袋。我高高兴兴把这些千里迢迢带回的奶制品孝敬给老母亲、丈母娘,馈赠给我的同事、朋友。谁知他们都只吃了一两块就不吃了,我儿子、妻子更好,尝了一口,就再不肯尝第二口。这么好吃的东西浪费了多可惜,我来吃吧,可我吃了几次后也没胃口了,看来风味食品这东西,好吃有营养固然重要,毕竟还有个口味问题,不要说中西方,就是南方北方口味也是有极大差别的。
吉木斯泰的少女
内蒙古是以大草原著称于世的,很少有山,很少有树,但在离白云鄂博不远的榆树沟,不但有一棵又一棵的百年老榆,沟边还有座平地崛起,一峰独秀的石山,蒙语为吉木斯泰,译成汉语为花果山,如今已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山脚下有一个接一个的蒙古包。
我到内蒙古草原已好几天了,已转了不少地方,但真正意义上的蒙古包一座也没见到,早先逐水草而迁而居的蒙古牧人必不可少的蒙古包,已为定居的建筑而取代。因此在吉木斯泰见到这一溜蒙古包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特地走到那接待游人的蒙古包去看看。总的来说蒙古包里的摆设还是比较简单的,中间摆一桌子,两边可睡人。一问价钱,一百元一个蒙古包住一夜,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如果睡通铺的话,睡十来人是不成问题的。可惜游人不多,没见哪个蒙古包有人住的。
我只发现有一蒙古包中有一花季年纪的蒙古族少女在专心致志地制作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她在制作一红果鸡心。姑娘在一块硬纸板上画了一个鸡心,然后沿着鸡心戳了一个个洞,之后,她又把一种比相思豆略大的红果果一个个地镶嵌在其上,一圈又一圈地镶,直到鸡心中间。包头市作协副主席冰峰告诉我,那红果果叫马茹茹。灌木植物,那红果果能吃,我尝了一颗,酸酸甜甜的,大概就是诗人形容的初恋的味道吧。
不用说,这位吉木斯泰少女一定是怀春了,是在为心爱的人儿制作传情的礼品。
我故意对那姑娘说:“你这红鸡心真好看,能不能卖给我?”姑娘蓦然红了脸,本能地把鸡心往胸前一按,急急地说:“不卖的,这不能卖的!”我和我的另外几位朋友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看来这是一位情窦初开的蒙古族少女,一定沉浸在初恋的甜蜜之中。只是不知道她的白马王子是哪位蒙古族青年,我想他如果得到姑娘亲手制作的红果果鸡心,一定会欣然接受的,说不定当晚还会来个敖包相会呢。
草原植物一瞥
我曾在有关的书上见到“采沙耳,搂发菜,挖甘草,打麻黄”为内蒙古一绝,可惜我没有亲身体验到。也许我见到过甘草,见到过沙耳,只是不识其名而擦肩而过了。
我儿时曾喂过兔子养过羊,几乎每天要去野外割草的,因此识得不少花草树木的名称,但到了内蒙古,才发现自己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很贫乏的,许多异于江南的草木,我都叫不上名字,更不要说对其了解了。
不过我还是做了有心人,一路请教,一路记录,乖乖,光沙字打头的植物就有沙枣、沙柳、沙棘、沙梨、沙果、沙芥、沙米、沙葱、沙蒿、沙竹、沙打旺、沙拐枣等等。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则是沙柳。沙柳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只要稍微有些水的滋润,它就能很快发芽,长出不定根,成活率极高。沙柳的特性是耐旱、耐寒、耐高温、耐水浸、耐沙压、耐盐碱。它几乎对生活无多少要求,而带给人们的却很多很多。首先,它是沙漠中少有的植物之一,是固沙英雄,草原牧民对沙柳是很有感情的,因为烧饭取暧,盖房作梁,围草围栏,造纸编织,用场可大呢。
我在草原上见得最多的是芨芨草,这是草原上长得比较高的一种草,一丛丛,往往连成一片。我观察了多次,那一群群羊对长得蓬蓬勃勃的芨芨草采取了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宁肯去啃那些低矮的小草,有经验的牧民告诉我,到了冬天,特别是一下雪,芨芨草就成了救命草。草原上气温低,冬天一下雪,积雪数尺,终月不化是常有的事,这时候,唯有这些高个的芨芨草冒出积雪外,牛啊羊啊以及有些食草的野生动物就靠此来维持生命了。
于是,对芨芨草我有了几分敬意。
在草原的日子里,我多次听陪同我的人谈起沙葱,他们还特地带我挖了一把呢,据说草原上的羊肉没膻味,与羊平时吃沙葱大有关系,包头市文联主席伊德尔夫告诉我:他常去挖沙葱,是一种极好的凉拌菜,我很想尝尝这沙葱是啥味道。记得那天在五当召是在一蒙古包吃的中饭,菜单上有沙葱,我就点了它。用我们南方人的口味来说,谈不上好吃,但能吃得来,是别有一种风味。
草原上植物很多,有酸刺、酸溜溜、木蓼、籽蒿、柠条、紫苜蓿、草木樨、骆驼刺、梭梭、罗布麻、杨紫、马兰花、山丹花等等,挂一漏万,记不过来。我很难忘记的还有两种植物,一种是铁花,一种是金棍草。
铁花是在白云鄂博铁矿见到的,那花没叶,只枝枝叉叉的顶端开出一种绒似的白花。据白云鄂博铁矿党委副书记张钟涛介绍,这花只在白云鄂博铁矿山上有,别看它枝叉其貌不扬,但这花只要有水,放几个月都不会枯不会凋不会死,真像铁铸的,所以当地人称它为铁花。这花如此旺盛,坚强的生命力,我想与它长期汲取铁矿质有关系。这种白云鄂博铁矿特有的铁花,其实也是找矿的标志之一。白云鄂博铁矿应该把它命名为矿花,就像白玉兰是上海的市花一样。
还有一种我忘不掉的植物为金棍草,这是我在苏木达中蒙边境发现的,边境上的草都比较矮小,唯有这草一支独秀,挺立于阳光下,轻轻摇曳。或许是草原上干旱的缘故,这金棍草的叶子又细又小,想来是减少水份蒸发,是植物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这草的表皮金黄金黄,像涂了一层生漆似的,煞是好看。特别是枝条有极强的韧性,如果用它来编织小花蓝之类工艺品,一定是绝佳材料。
香喷喷的手抓饭
西方人吃饭用刀叉,中国人吃饭用筷子,这大家都知道,谁知还有个别的民族,吃饭既不用刀叉,也不用筷子,只用手而己,谓之手抓饭。
在没去内蒙古以前,我只听说过有手抓饭,但没见过与体验过。没想到那次去内蒙古,接待单位安排我们去吃手抓饭。
我特地留意了烧手抓饭的整个过程,所谓手抓饭,有点类似我们这儿的菜饭。饭里有羊肉丁、有胡萝卜丁等,因为是用羊油烧的,那饭粒都程光发亮,看着很是惹人喜爱,端上来时,有一股扑鼻的香味,是羊肉味与胡萝卜味的混合味。
记得那盛饭的盆子很大,像个大脸盆似的,主人很细心,早在每位客人面前放了一把蒙古刀,那刀一侧还插着一双筷子,比我们平时吃饭的筷子短,筷子的头是尖的,可以用来代叉子叉肉吃,可用来吃饭就有点使不上劲了。主人见我们犹豫,就做了个示范动作,只见他四指并拢,沿着盆子抨过去,把一团饭捏紧后,再送到嘴里。我依样画葫芦,也来了一下子,待手伸下去才知那饭烫得很,我们不习惯手抓饭的根本受不了。过了好一会,待面上的饭稍凉点后,我再来抓一把,总算抓住了一把,但吃的时候,饭粒掉了一桌子,自己都觉得难为情,颇为狼狈。抓了几把后,我才明白,蒙古人手指不怕烫,他们抓得紧,所以饭粒不下掉,我们怕烫,不敢用紧抓,用紧捏住,自然滴滴落落,一如天女散花。
手抓饭的味道对我这样的江南人来说,谈不上特别配胃口,但偶尔换换口味,也实在别有风味,别有一种情调,至少多一种生活体验吧。
倒是那把蒙刀派了点小用场,割了两回羊肉,那筷子反而没派用场,因为用刀割后,干脆用刀一戳,把羊肉送到了口边。
回想起来,吃手抓饭,不在味道,在于那个过程,那种氛围,那种让人轻易不能忘怀的经历,哪怕过了多少年,还可自豪地说:我曾吃过手抓饭。
一个日本老人的沙漠情结
这次我去内蒙古,多次听到内蒙古朋友以敬重的口吻提到一个老人的名字——远山正瑛。
这不是日本人的名字吗?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又好像在一两年前的哪家报纸上读到过有关他的介绍,但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了。
那天去鄂尔多斯高原,车一过黄河大桥,包头市文联副主席于树和望着公路两旁的沙丘,感慨万千地说:“变了,变多了,变得真好!”
我是第一次到内蒙古,没有比较,也看不出变化,我注意到公路两旁全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沙丘,沙丘上东一棵红柳,西一棵沙棘,或一丛丛岌岌草,或一丛丛叫不出名的野草,有蝉儿鸣叫其间,有鸟儿掠过树梢。然而,比起水碧草绿的江南,这里多少还有点荒凉的感觉。
于树和当年曾下基层去扶贫,当年的情况他肚里有一本账,据他说,十多年前,一过黄河大桥就到处是沙丘,很难见到绿树绿草,没想到一别这儿年,这原本满眼沙漠,荒芜一片的地方有了生命的绿意。虽然,这里还算不上绿树成荫,绿草成茵,但比之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了。看来,当地政府在种树植被,治沙护绿方面下了大决心,有了不小的投人,令人欣慰。
赞叹之余,诗人冰峰告诉我再往前就到恩格贝了,那里有位堪称沙漠之魂的远山正瑛老人。冰峰的话题一下激起了我的兴趣。
原来这位今年已92岁高龄的日本老人远山正瑛是日本鸟取大学的名誉教授,是日本沙摸绿化协会的会长,也是国际著名的治沙专家。为了帮助中国治沙,不远千里,自费来到内蒙古,于九十年代初在恩格贝安营扎寨,开始了他的植树造林,改造沙漠,争取人类新的生存空间的壮举。
恩格贝在蒙语中是平安、吉祥的意思,但这仅仅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事实上,恩格贝自清代以后就成了风沙肆虐,人迹难觅的不毛之地,并且沙漠还在扩张之中,如不治理,沙化早晚会逼近包头。
恩格贝地处鄂尔多斯高原,出包头后,从东胜市、达拉特旗即可前往。我因时间关系,没能当面采访远山正瑛老人,但我见到了以远山正瑛等日本友人与我国志愿治沙者共同治理经营的沙漠,那恩格贝沙漠综合开发示范区的牌子十分醒目,恩格贝已一改昔日沉寂荒凉的旧景观,而是成了一处保持生态平衡,真正意义上的沙摸绿洲——中日友谊林的树木长得郁郁苍苍,防风林带已蔚然成林海,绿涛滚滚。
据说今日恩格贝已植树150万株,种灌木两百亩,治沙面积达十万多亩,昔日几乎不见生命的恩格贝有了三千多只羊,有了一两百只驼鸟,有了三百多口猪,有了八十多万尾鱼,还有了几十只孔雀,也许这些数字放在其它草原其它镇算不了什么,但这是在恩格贝啊,这实在是人间奇迹,是人工改造生态环境成功的典型。
望着那成行成片的绿树,望着那锦缎似的草原,望着那日新月异的农业开发区和日本农业新技术开发区,我不能不惊叹,不能不动情。这是远山正瑛与许许多多拓荒志愿者在恩格贝用青春,用热血,用生命,用赤诚,用汗水培育出的一朵七彩奇葩。
从恩格贝的变迁,我想到,中日两国之间除了半世纪前战争的创伤外,还有割不断的中日友谊。远山正瑛这样胸襟的老人,是一位永远值得中国入敬佩的日本老人、日本学者。没能见到他,没能采访到他,这是我的遗憾,但我以这篇短文,表达我对远山正瑛老人由衷的敬意。
内蒙古归来后的反思
内蒙古之行使我再次体会到了行万里路的重要性,我看到了许多窝在家里看不到听不到的事,我知道了不少在书本上读不到听不到的知识,一句话,有收获,大有收获。
内蒙古回来后,我陆续写了二十多篇有关大草原的游记散文,自然褒语多于贬语。但冷静想想,这次内蒙古之行,毕竟也见到了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与现象,有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我对内蒙古最大的不满是道路建设滞后,这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内蒙古经济发展的步伐。
在我们南方,多年前就流行这样一句话:“若要富,先修路”。交通是经济发展的先行官,用时下经济术语乃属投资硬环境。如果交通不便利,谁肯来考察来投资。即便对旅游事业来说,没有交通的保证,也难发展。像响沙湾,在海内外名声这么大,但要去却不那么方便,介绍说距包头东8公里可这8公里公路外还有几里烂泥路、河床路,那路实在不好走,既无路又无路标,坑坑洼洼,若逢下雨后的天气,可说是举步维艰,这样著名的景点竟然没有路,令人想不通。
草原上没公路就更平常了,因为没筑公路,所有进入草原的车子都自己找路,因此若坐在草原高坡,你能见到绿茵茵的大草原上有一条又一条的白带子,全是车子开后,破坏了植被形成的。既破坏了草原的整体美,又有损生态环境。也许有人会说,修公路钱呢?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算如此吧。
但挖甘草,搂发菜,破坏草原植被的现象,为什么不有效制止呢。这种盲目性无规划地掠夺性挖掘中草药资源,无疑于杀鸡取卵,还大大破坏了草原植被,严格地说是一种犯罪行为。
我在草原还见到多处废弃淘金场所,那好好的草原被挖掘得千疮百孔,淘金人淘了金早走了,留下那挖得一塌糊涂的现场没人平整,没人复原,以致弄得草木不长,有明显沙化迹象。
淘金不是偷猎,不会打一枪马上换一个地方的,也隐蔽不了的,有关方面为什么不严加管束呢。
难道非要到问题成堆才能解决吗?
今年长江全流域的洪水灾害,已向我们敲响了警钟。问题表现的形式尽管不一样,但实质性的问题是相类似的,都是生态环境的人为破坏造成的恶果,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
长江上游的油锯终于停转了,这是前车之鉴啊。草原上千万千万不能一边在植绿治沙,一边在破坏植被。但愿我仅仅是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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