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歌-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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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唱》:与巫魔赛跑

    与我赛跑,属于你授意中的一种

    但奔跑的脚并不在自己身上

    它托举着我,为青铜丢失的重量

    寻找时间青幽的火焰

    借助这燃烧的身体

    熔炼一击毙命的箭簇

    难道这是,尘土与王国赛跑的意义?

    我追逐与我所渴望

    并非都能在地底相逢

    时间寄寓的规则

    来自一把钥匙支撑的形状与构造

    它开启的意志,躲闪逃避着并不存在的脚

    那是不是我影子里,晃动着的紧实部位?

    我与你赛跑,在你精神的护佑下

    追逐着一分为二的镜面

    左边照映的战争,并没有在

    冶炼术黯淡之时遭受冻结

    它为我的奔跑倾尽全力

    却始终不及你,一路布下

    鎏金的光芒和阴影

    右边收敛的死亡

    乘着冶炼术光复地下世界

    流动的炽热,命令万千亡灵继续喘息

    它们遵循着,百般挑剔的眼珠和道路

    我惧怕这一分为二的赛跑

    也忧虑青铜镜面折射出的时间里

    没有一个动作,属于我的行动

    以及我沦陷的影子

    也没有一声响动,触碰你的思考

    以及你高超的意念

    我是否已脱离规则之外

    分不清:空气与土,火焰和水,青铜与木,血肉和骨……

    这些时间散落的灰烬和斑点

    在追逐中,还原这场赛跑永久的力

    我与力的赛跑,是你的钥匙

    托举未来时间唯一的形式

    我练习着的动作,并不能阻止

    你将两个结果重新反复成一个意义

    我不得不在我的影子里

    举起箭簇,我的敌人和你一样

    并不会出现在赛跑的终点

    更不会和我一道,把火焰

    还给时间,青幽的流动

    第一乐章:不太快的略呈庄严的快板(16:45)

    追逐之音,从地底翻涌而上。骑士(金色骑马人)卸掉了时间重量的肉身,重新回到贮贝器金质的纹理中。他身下的马匹,迈着金属撞击的声响,跟随大乐队演奏,逼向我梦境里的锁孔。

    这些有着古滇大地蕨类植物,参差奇异齿痕的音符,交错而行。它们在骑士复活的意志下,熔炼着一把青幽的巨匙。我渴望这把处于被合奏,不停变化中的钥匙,插入我的梦。但我又担心,这把开启古滇王国,逝去冶炼术秘密的光束,在某个小节的变奏中,突然折身而返。

    骑士反复出现在我梦中,和旋律不间断开垦拓展的地下领域息息相关。大乐队将我的梦,作为乐曲上升地面的一种追逐可能,反复演奏。他便能依靠旋律之马,紧随其后。

    大乐队地下宫殿的演奏顺序,被突如其来的追逐之力冲乱。旋律中,涌现越来越多不安的行进。透过梦,我看到盛大祭祀台上自己被缚的身体。正对着的是,金色骑马人,他并不知道,那是梦境倒退几千年前的幻象,依然保持着诡异的笑。

    他似乎在等待。等待着从乐器中,飞奔而出的不仅仅是音符本身,还有重新获得肉身的豹子与耕牛。当然,还有那匹青铜色牝马。他觉得,自己如果是大乐队中的某件乐器的话,一定还会令旋律,增添一件金色的装束。他同样渴望着那把,我一直苦苦寻求的钥匙。他和我都尚不确定,这把奇异之匙,是否已经被冶炼术通过大乐队几千年不间断的演奏,铸造成型。

    在梦境的虚拟中,分享饕餮盛宴,不过是旋律催生给他的饥渴之源。骑士把豹子藏在地底,又把耕牛放逐四遭,胯下的牝马,也在饥饿难耐的困境中,低垂着身子。他和它们所渴求的,并非是地底,不成形的黑暗与混沌之音。

    大乐队不知疲倦演奏的力量,来自哪里?正是他追杀这个自由音符,唯一的理由。我害怕被他探见,作为一路被追杀音符中的一员,我在冶炼术的幻变中,获得了地下世界和地上世界,双重的肉身。其中只有一个,能够被杀死;另一个,只可能一再被时间冶炼。

    也许他并不知道,我身上藏有的秘密。即使他有千万种,杀死敌人的方法,也一定没有掌握,杀死我的唯一途径。我为此而感到庆幸。音符甚至把这份喜悦之情,充沛地扩展到他,必经的每一段路,和每一个角落。

    他是不是在追逐?现在,我对自己曾经的判断,有些怀疑。旋律平稳的线条,清晰地勾勒着,我出逃的路线和目的地。一切,都在大乐队演奏的掌控之中。我并没有刻意去逃避,骑士饥肠辘辘的追逐,特别是当我发现,他一身金色的衣帽,暴露出他们的位置之时,我也就更明白,大乐队在地下宫殿的演奏意义,就像我带上黑底布鞋,在月光下奔逃的情形一样。

    旋律即将碰到的声响,和我体内期待已久的发音,就快融为一体了。

    第二乐章:极活泼的快板(14:13)

    梦境中的锁孔,在乐曲急促的行进中,拉近了与骑士的距离。他在晋虚城石寨山荒芜的墓园中,观测月光中,过滤着的音符。他在努力寻找我影子缺失的部分。这部分,正尾随着被大鼓敲击的旋律,在地下宫殿,跃跃欲试。

    残缺与丢失的感觉,随着大乐队重击一样的演奏转换,日益明显起来。骑士所渴望的乐曲风格,逐渐显现。对于逃亡者,这无疑是一个危险之旅,真正的开端。我得更加小心,穿行在这些密集的音符中,绕开晋虚城,一个又一个被地下世界诅咒的建筑与风格。他却不失时机地顺着旋律,探到我丢失已久,残损的影子。的确,在大乐队中,一直有一件乐器,虚拟地发着声。

    骑士为自己的发现,大为惊异。那个虚拟的发音,并不是单独存在。它不仅连接着我的影子,而且,还关联着地底,更加黑暗深邃的通道。旋律因递进脱落的音节余响,承载着它。这让骑士一路追逐,却始终与我,保持着某个固定的变化距离。

    这是时间不能弥合的破碎虚拟之音。它横亘在追逐与逃亡之间的演奏上。作为乐曲速度推进的力量,它甚至暴露了,亡灵们更为隐蔽的存在方式。

    大乐队对于这些秘密的透露,毫不在意。骑士的追逐和我的逃亡,似乎和这场经久不息的地下演奏,几无关联。旋律在激烈的行进中,渐渐分化而成两个大声部,一前一后。它们是否也在逃亡和追逐中,像骑士和我一样,都想分辨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我影子缺失的部分总让我猜想:骑士是否也在相同位置,把自己的一部分遗失了呢?他日夜不停地通过梦境,追赶着我,但并没有让旋律,有过丝毫怠懈。如果乐曲的存在,既不是为了催促我有力的逃脱,也不是为了帮助骑士成功的追赶。那么,我们共同存在于乐曲中,真正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旋律趋于更加明亮音区的发声,跟随着一路追逐和逃亡的脚步,缭绕在晋虚城。

    被音符放大的小镇,与被时间湮灭的王国一样,最终的沉默,还是为了能发出自己真正的声音。骑士和我,不过是两者理想存在的,两个卑微代言的傀儡和影像。

    骑士在疯狂追逐我的过程中,总是以为乐曲宏大的演奏为他欢呼;而我在秘密逃亡的路途上,也一样误以为自己为大乐队酣畅的表达,叠加着发音。

    究竟是什么让乐曲无休止进行呢?

    我的梦境被骑士闯入追逐之后,并没有跟随我的逃亡,停止一刻。旋律逐渐扩大的锁孔,不仅撑大了这个梦,而且,梦境的反作用力,也令乐曲在大乐队,原本从容肃穆的演奏风格下,出现了飘摇的震颤之音。

    是不是骑士,在追逐我的路途上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我,在逃亡的过程中,触及了什么?旋律仿佛被石寨山地底,某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吮吸,令它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变异之声。我深感到,尽管骑士是追逐我的敌人,但在他身后,更大危险的发音,被大乐队慢慢奏响。

    第三乐章:如歌的柔板(15:49)

    乐曲节奏放慢之后,大乐队在梦境中,更加清晰地将骑士一路追逐的音程拉伸。

    我的奔逃也在慢下来的时间里,与骑士的追赶,保持着一个变动却相对固定的距离。悠缓的旋律中,我不得不寻找这个微妙变化,带来短暂平和之后,大乐队那件虚拟发声的乐器。它一直晃动在,梦境金色锁孔的位置。它是不是也像这个锁孔一样,等待着另一把钥匙,重叠开启呢?

    骑士似乎也感觉到了,身后大乐队异样的演奏风格。他急不可耐,想加快追逐的步伐,却发现,身下的牝马整个被青铜包裹的身躯,静止在旋律被时间阻隔的缓慢行进中。不仅如此,就连他矫健的身躯,也被青铜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意识,能够追随旋律流动外,他已经和那些,一直在梦境中飘荡的亡灵,毫无二致了。

    梦境被旋律的缓慢,一点点充塞。

    骑士完全停止追逐之时,我也被困于梦中。在乐曲的演奏声里,我动弹不得。骑士和我之间的隐秘关联,显露在大乐队空缺的、虚拟发音的乐器上。

    追逐和逃亡,再一次成为乐曲各个声部交融配合的契机。大乐队保持着秘而不宣的镇定,继续在地下宫殿演奏。骑士和我则停留在被冶炼术浇筑凝固,过去的某个动作里。我们都在等待着同样一声,发自那个虚拟乐器虚拟发音的唤醒。

    梦中弥漫的音符,像消逝的古老王国在完成自我召唤。从大乐队中,传来的每一声,都对应着晋虚城逝去时间里,亡灵们对肉身的招魂。

    这个曲调,从遥远的古滇冶炼术开始,从骑士和我,在青幽的汁液中,封存王国的记忆开始。骑士和我的肉身,也许就藏在大乐队不朽的演奏风格中。但是,两相为敌的宿命,最终成为各自追逐与逃亡的循环。旋律回环的行进,照映着两个影子的上升和下降。

    旋律中,突然而至的响亮管乐,打乱了梦境,延续乐曲平缓演奏的风格。

    骑士获得了大乐队中,那个虚拟乐器发音的再一次的驱动。他尾随乐曲,在时间世界以外,重获追逐的自由。而我,也在此时,被体内关联着的旋律击动。一个与骑士在追逃途中,保持的新距离,阻隔了遗落的影子,对我发出的召唤之音。

    梦境重新闪现金质的光辉。骑士偶然发现了我,同时存在着的位置。一个在乐曲旋律中,奔逃穿梭的影子;另一个在晋虚城南玄村老屋月光下,烙印的黑底布鞋鞋印。而真正的我正在梦境之外估算着这个金色骑马人,跟随旋律逼近我的金属之音。

    大乐队恢弘的演奏,将梦境不断扩大。骑士的追逐,并没有让旋律,挣脱地底黑暗的笼罩,被死死围困的气氛,令管乐再次激发出,亢奋响亮的发音。骑士误以为那是我的影子,在乐曲中,迸发的垂死挣扎的反抗。他竟以一个胜利在望者,夸张的倾扑姿势,朝着那个发音,拉动了腰间金色的暗线。

    一把冶炼成型的钥匙,露出了饥渴已久,青幽的唇齿。

    第四乐章:急板(23:46)

    鼓点涌动。追逐之音,在晋虚城古滇文化广场汇集。亡灵的歌唱,在旋律中,若隐若现。

    骑士在广场中央,遇到了自己鎏金的塑像,这是他完全暴露在时间世界的躯体。为此,他深感羞耻。毕竟追逐和杀戮,远没有完成。他座下的牝马,还在大乐队伴奏、众亡灵高歌的合唱中,发出铜质的嘶鸣。

    大乐队中,那件隐秘的虚拟乐器,最终发出自己真实的声音。

    旋律即刻由主音,转而成为伴奏。恢弘的合唱,被旋律拥簇着,穿过石寨山地下宫殿,抵达晋虚城古滇文化广场,形成一道新的指令。

    骑士审视着自己,在时间世界虚拟的塑像。这尊高立远眺的青铜偶,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坐骑下,许多从地下宫殿跟随旋律,奔涌而出的亡灵,晃荡着青幽的色泽。它们正试图扳动这个基座。其中有一个,高喊着与我同样的声调,回响在多年前的一个傍晚。以致我在这个曾经荒芜的位置,杀出狠命的一刀。

    我的黑底布鞋在广场留下的脚印,也被众亡灵捡拾。我以为,它们是骑士从地底,带领追拿我的帮凶。旋律对唱中,出现了不和谐的参差音律。有一个亡灵,把捡拾起来的脚迹,悄悄套在了自己并不存在的脚上。

    肃穆的合唱,分割着同样严谨的声部。

    骑士在自己的塑像前,寻找进入的关口。一路尾随他的豹子与耕牛,却停留在,距离不远处的圆柱下。

    乐曲中一个男中音,高唱着太阳纹一样的咒语,众亡灵附和着,发出几千年前,肉身存活过的声音。来自地下宫殿的豹子和耕牛,似乎在旋律行进中,获得了某种突然解救。圆柱上,凸显出它们在时间世界的真身:缠绕的大蟒和匍匐的巨鳄。

    它们朝着我奔逃的方向,各自发出沉闷的吼叫。骑士的身体,不由自主震颤了一下。我预感梦境闪耀着的锁孔,已经被骑士在他的塑像上找到。

    乐曲旋律,在众亡灵的合唱声中,跳跃起来。地下宫殿神秘的大乐队,是我逃亡的必经之路,只是骑士对于此,并不知晓。此刻,他正沉湎在,广场宏大的复原效果中。他为自己发现的王国缩影亢奋,以为我就藏在,那个金色锁孔中。

    在大乐队严密的演奏风格下,我有些束手无策。更何况乐曲中,亡灵合唱,一阵阵加速收紧。但我必须越过这片,逝去王国的隐秘之地。我听到了,来自地心古滇巫术之源,对我归宿的召唤。我得解救,我在远古祭祀上,被捆缚的躯体,还要摆脱,骑士自以为是、即将追上我的马蹄在乐曲中,冲刺踏出的金属声。

    青铜塑像,并没有因为骑士莽撞的闯入坍塌。地上时间世界所能矗立的高度,总是和地下黑暗空间埋葬的深度,息息相关。我在大乐队演奏,和亡灵合唱汇合而成的宫殿中,体味到追逐与逃亡,更深层的含义。骑士从寄宿于我梦中,金色锁孔自己的身体穿过之时,我渴望已久的金色钥匙,便成为另一场噩梦的开端。

    我无法穿越大乐队演奏,与亡灵合唱的区域。就像我无法套上,自己死去几千年的躯壳,继续被金色骑马人追逐一样,在黑暗中,我发现了大乐队里,那个虚拟发声的乐器。

    这个梦境的制造者,把我的影子等而分三,一个继续在大乐队中演奏;另一个,因为穿越了金色锁孔,成为一把真正的金质钥匙;第三个,则在亡灵合唱中,不断捡拾我在晋虚城大地上,留下的脚印。而我,真正的骑士,在追逐与逃亡路途上,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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