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沉默的风景-滁州,一座文化的雕塑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一

    醉翁亭在宋朝初建时,其实不过是一座孤立的山亭。史载九百多年前,欧阳修被贬谪到滁州,任太守。欧阳太守公余常到城西郊琅琊山游玩。这里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山泉叮叮,溪流潺潺,风景秀丽,令人迷恋陶醉。琅琊古刹住持智仙和尚,敬仰欧阳太守,在山道旁搭建一草亭,供太守休憩,在此寄情山水,饮酒赋诗。不知某月某日,太守喝得酩酊大醉,酒醒后,太守挥毫千字,一口气写下二十一个“也”字,一篇《醉翁亭记》便流传千载。

    江山还靠文人捧。岳阳楼因范仲淹一记传千秋,滕王阁缘王勃一序撼神州,黄鹤楼盖由崔颢的几句诗也名扬天下。这种文化互动效应既成就了文人,又风光了名胜,使中国山河人文精神焕发出迷人的光芒。

    其实中国文人大多是得志时为官,不得志时为文,官高诗好者甚少。当他们仕途蹇涩、官运蹭蹬时,就放浪山水,寄兴烟霞,凭借荒村野树,落日夕晖,抒发心中块垒。歪打正着,中国文学史正是由这些不得志的文人涂山画水,狂歌浪吟,筑起一道道绚丽的风景。倚松傲啸,对月煮茶,鸡声野店,细雨骑驴,这种超然处世的山村生活,谁又能说不是士大夫精神生活的重要内容?或借此一角静谧安放他们受伤的灵魂?我曾去过黄州,拜访了苏东坡夜游的赤壁、耕耘的坡冈,我曾去屈原泽吟的洞庭湖畔,寻觅一个漂泊的诗魂。而今正是江南烟花四月,我千里迢迢来到滁州,目的是寻觅醉翁,邀欧阳太守,痛饮千盅,但欧阳已不在,此地空余醉翁亭。

    欧阳先生好端端的京官不做,跑到这荒僻的“老少边穷”地区,与其说被贬,不如说欧阳夫子厌腻京城的繁华和喧嚣,厌恶官场的龌龊和肮脏,厌恶那“酒泛绿,灯吐红,声兼色,犬当马,金钱叮当响的游戏场”的京城生活,向皇上打了请调报告。那时欧阳夫子官至参知政事,仁宗嘉祐年间,与韩琦(宰相)同心辅政,成绩卓著。英宗即位,太后垂帘听政,更是尽职尽责地完成朝廷交给的各项工作。每当议事,总是据理力争,对谏臣的谬误,也好斥其短,由此引起了群奸的忌恨。神宗即位以后,御史蒋之奇编造谣言,胡说欧阳修与长媳吴氏有暧昧关系,中丞彭思永也在大肆扩散影响。欧阳修是政治家,又是一代文宗,饱读诗书,是当朝大儒,岂容小人如此攻讦,恶毒诬蔑?他要求神宗追究。经神宗连诏诘问,蒋之奇、彭思永理屈词穷,均遭贬斥,欧阳修方得一免横祸。但欧阳修身为宰辅,蒙受这种奇耻,再无心掌权,经多次上章辞职,终于于神宗治平四年(1067)罢了参政,到曹操的家乡亳州当知府去了。

    二

    春天的琅琊山,峰峦泻绿,万壑流翠,我们仗藜在重重叠叠、浓浓淡淡的绿浪、绿涛、绿漪中穿行。山为名胜者,其特色总是彰显得很,或雄浑博大、万峰朝笏,或奇峰巉岩、深沟巨壑,或流泉飞瀑、林涛訇然、溪流如带、佳卉丛生。琅琊山三者皆俱。更喜人者,大气磅礴的森林弥漫开来,翠浪绿涛,满山翻腾,森森然,郁郁然。醉翁亭就坐落在绿涛翠浪之中,像一丸小岛,孤独、寂寞,又像是历史遗落的一尊浮雕。

    九百年前,朝廷贬官欧阳修就在这里和智仙和尚品茗,谈诗论文,吟风弄月,书童捧砚,借一方青石,挥洒激情,夏鼎周彝,三皇五帝,言者口角生风,听者诺诺点颔;或探周易,或研玉谱,或博弈,或对棋,“万山肃立,听落子动静;一鸟悠然,探胜负消息”。这里山深林幽,坐在亭下纳凉,阳光在亭上跳跃,树影在亭下斑驳,树枝细密地支棱在天幕上的背景,白云一片片弋动着,富有动感、质感、透明感,天空蓝得发青,山色青得黯黪。山风飒飒,凉意沁沁,虽值盛夏,如沐春光。晚上,一轮皓月冉冉升上中空,月华清丽,山风徐徐,月光下的群山乱峰一片扑朔迷离,月朦胧,山朦胧,鸟朦胧,一片梵天秘境。这里远离潇潇红尘,拒绝灯红酒绿的纠缠,阻隔车流人浪的喧阗。

    城,在山脚下。山,围城或蹲或踞或站或立。山是城的保卫者,即使躺倒,仍睁着一双绿色的眼睛,春夏秋冬不眠不累。“环滁皆山也”,欧阳太守开口第一句便称赞滁州的地理形貌。

    一个失意的文人与一个脱离红尘的僧人在寂寞的大山里品茗畅谈,纵横宇宙之大,闲话昆虫之微,臧否历史功过是非,笑谈春月秋风。他们寻仙踪觅佛迹,他们闭口不谈当今官场之龌龊、政治之昏暗、世风之靡下,虽然有忧乐先后之心,却唯恐官场腐臭之气污染了良辰美景。

    中国士大夫阶层从老祖宗屈原起,就患有忧国忧民症,这“病毒”已化为基因代代相传。

    陶渊明归隐山林,就仿照屈原,穿上芰荷衣,扶犁南亩,仗藜南山。饮酒品茗在春秋序里,观人观物在竹梅之间。

    匡扶社稷之志,常受到奸佞小人的谤毁、馋诽,利用最高权力来打击仁人志士,置他们于死地,这是小人惯用的伎俩。

    欧阳修忠直敢言,自不容奸佞,所以一生屡遭贬谪。滁州是他政治生涯中第二次贬谪之地,他因“庆历新政”失败后仍公开为改革派鸣冤叫屈,而被免去龙图阁直学士,罢去河北都转运使,以知制诰出知滁州。

    时值庆历五年(1045)十月二十三日,欧阳修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贬所。

    滁州位于皖东江淮之间,四周群山环绕,地呈盆地状,地势险峻,交通闭塞,贫穷荒僻,为兵家必争之地。干戈频仍,狼烟滚滚,是腥风血雨的古战场。战争过后,风烟俱净,这里依然山清水绿,依然荒凉贫瘠。

    欧阳修初来滁州,并未因这里荒僻而戚戚怨嗟、愁苦不堪,反而欣然若归、随遇而安。这需要一种襟怀和气度,需要一种精神和心态。从玉阶丹墀、灯红酒绿的庙堂高居,到僻远穷困之乡,这个落差无论从物质到精神都是巨大的。欧阳修面对现实却表现得相当乐观,放歌于山峦之间,悠游于林泉之下,兴来挥毫千字,友来一饮千盅,倒也潇洒。

    欧阳修有一首诗《题滁州醉翁亭》,发挥《醉翁亭记》陶醉山林的情趣,“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这个心就是情趣,欧阳修当时的情绪是因奸佞当政,诬陷贤臣,纪纲浸毁,故而愁生。为了忘却忧愁,只好以酒浇愁。他说:“醉中遗万物,岂复记吾年。”欧阳修屡遭贬谪,每到一处,往往运用情景相生的笔法,以抒写谪居生活。

    大自然是医治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尽管政治斗争的无情,给欧阳修心灵留下深深的创伤,但在这环滁皆山、紫薇醴泉、修竹幽篁的大自然美景中,欧阳修少饮辄醉,仰而望山,俯而听泉,这里山幽林静,这里泉声鸟韵撩人情怀,这里民风淳朴,弥漫着沁人的温馨。欧阳修耿介、达观,厌恶官场上阴鸷狡诈,忙完公务,便沉醉在这大自然迷人的风景里,醉翁亭饮酒,丰乐亭赏泉,野鸟窥我醉,溪云留我眠。

    滁州三年,正是他创作的鼎盛期,他写了许多歌咏滁州山水花草的诗文。

    三

    欧阳修是文学家也是政治家,为了实现他的政治主张,在仕官的四十二年中,三起三落,历尽酸辛,他官居显要,但不计个人得失,忠直敢言,不避风险,对北宋王朝的赏罚、澄清吏治、刷新政治、精兵简政,产生了一定的作用。苏轼后来在《祭欧阳文忠公文》中称赞他“君子有所恃而不恐,小人有所畏而不为”。

    欧阳修提出改革吏治的方案:首先是精选官吏,堵塞滥源。北宋初期大开仕途之门,使更多的人能有做官的机会,除科举做官,还有大量的荫补入仕。宋朝每次进士及第达六七百人,比唐朝扩大了十几倍,荫补的不只是直系,还有旁支异姓,甚至门客。这种恩荫制度,维持了旧门阀,骑着竹马的小儿往往是显宦。经过几年,不管有无政绩,都要晋升,官吏多而滥,达到五六人同做一官。只要一入仕途,就终生荣华富贵。官多且禄多,有官俸、禄粟、积钱、公用钱、职田等,还有菜汤、给券、厨料、薪炭等五花八门的补贴,良田华屋,美食佳肴,风光无限。到了仁宗朝,官僚机构渐趋庞大,吏员薪俸日益增多,军队纪律废弛,统治阶级穷奢极欲,贿赂公行,以致外族侵略,百姓贫困,阶级矛盾更加尖锐,民族危机日益深重。

    其次,他又提出许多考察和提拔官吏的举措。就是考察官吏,严明升黜;弹劾官吏,揭露阴私;提拔官吏,不限资历;广集群议,发现能吏。

    仁宗皇帝采纳了这一建议,诏令百官议事,恢复汉唐旧制。欧阳修推崇前贤贾谊、晁错、魏徵,主张百官议事,以使北宋社会存在的主要问题得到解决。

    欧阳修一生办的另一件大事就是领导北宋诗文改革,反对六朝的骈文,恢复古代的散文。

    欧阳修提出散文要不拘形式,不讲排偶、辞藻、典故和音律。

    欧阳修倡导诗文复古,诗要反映社会现实,表达人们的真实思想感情。

    宋初诗坛盛行的西昆体,源于晚唐、五代的诗风。晚唐藩镇割据,社会黑暗,军阀混战,最后酿成五代十国的局面,在这恶劣的环境下,一部分知识分子的思想消极,追求享受,在文学领域里便出现了一股唯美的、反现实主义的逆流。温庭筠即是“花间派”的代表人物,他思想颓废,经常出入歌楼妓馆,纵酒赌博,贪恋女色,在他的作品里多是低级淫荡的笔墨,缺乏对女性真挚的情感。五代时期,西蜀、江南一带统治集团的帮闲文人,也是怀着苟安旦夕的心理,过着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如韦庄之流,其作品也充满淫词媟语,风骨荏弱。

    一个时代的文风,是一个时代精神的折射,是一个时代文人精神的表征。炎汉盛唐的文风粗犷、豪迈,胸襟博大,豁然大度,旷朗雄强,展示了那个时代人们的精神风貌。宋代皇帝一个比一个柔弱,一个比一个萎靡,不见了雄风浩荡,不见了英雄豪情,不见了“不斩楼兰誓不还”的壮志情怀,所以诗文一度萎靡。欧阳修倡导的复古革新运动,改变了一个时代。

    欧阳修主张文章要明道、致用,尚朴重散。也就是说:文章(散文)要反映社会现实,真实而又形象;描写自然景物,纯朴而清新;作家应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欧阳修团结周围的散文家,三苏、王安石、曾巩如众星拱月。他是文坛领袖,政治上有极高的声誉,成功地领导了北宋诗文的革新运动。

    《宋诗鉴赏辞典》曾论述了宋人的审美观念以及形成这种观念的社会原因。宋代国势不如汉唐之盛,外患频仍,仅谋自守,对辽、金不是称臣就是纳贡,堂堂一个大宋帝国身居黄河和长江流域,占据了大中国最肥腴的土地,最繁华的城镇,最丰厚的资源,掌握先进的农耕技术,又有先进的文化,更不用说教育发达,人才济济,偏偏重文轻武,自我戕害武装力量,自毁长城,静弱而不雄强,只知向内收敛而不敢向外扩张,喜深微而不喜广阔。

    宋人在这种“国策”的影响下,人文精神也变得静弱,审美观念又与六朝不同,“六朝之美如春华,宋代之美如秋叶;六朝之美在声容,宋代之美在意态;六朝之美好繁丽丰腴,宋代之美好精细澄澈。总之,宋代承唐之后,如大江之水,潴而为湖,由动而变为静,由浑灏而变为澄清,由惊涛汹涌而变为清波容与”。

    欧阳修在振兴宋代文风上,建立了卓越的功勋。

    四

    欧阳修在滁州任太守期间,与民同乐,这一带流传着他的许多故事。他把写的文章贴在城门上,让老百姓提出修改意见。《醉翁亭记》开头原文:“滁州四面皆山也,东有乌龙山,西有大丰山,南有花山,北有米山,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一樵夫路过城门,听了衙役的朗诵,提出意见:说太守文章开头太罗嗦,不必一一介绍四周的山……欧阳修得悉,将老樵夫奉为上座,聆听老丈的指教。欧阳修接受樵夫的意见,便改为“环滁皆山也!”这一修改,《醉翁亭记》便成了千古名篇,中国文学史上一颗光采熠熠的珍珠。欧阳修跻身唐宋八大家,这老樵夫助了一臂之力。欧阳修不胜感激,以至他调任扬州,还邀请老樵夫做客,一字之师,终身不忘。欧阳修问老人有什么要求,老樵夫说,只求一幅欧文苏字——要一幅欧阳修大弟子苏东坡书写的欧阳修文章的墨宝——这可是价值连城啊!欧阳修慷慨应允,不久便将一幅“欧文苏字”送至老人手中。

    欧阳修所处的时代,文人都很放荡,文人狎妓是一种时尚,不光柳永整日厮混秦楼楚馆,吊二郎当地吟风咏月,就是欧阳修、苏东坡,甚至范仲淹这些为人师表的正人君子也时常出入青楼妓馆。何况欧阳修又是官场失意,仕途蹇涩?三十九岁他便以“醉翁”自居,那言外之意就是醉眼看世界,混浊的尘世,肮脏的官场,黑暗的政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庙堂,哪有正义、正派、正直之人立锥之地?欧阳修只好远离政治斗争的漩涡,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成就一个健全的自我。

    五百字的一篇短文,竟有十个“乐”字,似乎看出作者难以抑制的兴奋、喜悦,如山泉汩汩而涌。欧阳修真的其乐融融,宠辱皆忘了吗?否,一个被贬逐的文人,一个居庙堂之高的高官大吏,来到这穷山恶水,能有什么乐趣?那只能是一种自我安慰,阿Q式的精神胜利,说得更尖刻一点,是自己对人生命运的意淫式宣泄!

    《醉翁亭记》字字粲然,有声有色,文若岩壑之清奇,声如禽鸟之鸣唱,韵似泉水之吟哦。物我相融,情景相和。诗化了山水,诗化了亭阁,也诗化了被贬逐者的人生。文以山丽,亭以文传,醉翁亭成为一座文化雕塑,连同琅琊山,千年声誉不衰,智仙和尚这一不经意的举动,造就中国文化史上一座风流千古的景观。

    四月的琅琊山,满山飞红流翠,万木葱茏,花香鸟语,一片勃勃生机。江南的春色啊!醉翁亭立于山树之间,泉润石咽,竹影横斜。一亭鹤立,飞檐翘角,顿添人文色彩。想当年,欧阳公呼朋引类,煮酒烧茶,欢宴众宾,筹觥交错,其乐融融。

    欧阳修自号醉翁,有点自嘲,更有几分心态的衰老。他喜欢酒,却不像李白斗酒诗百篇,更不像阮籍、嵇康狂饮浪醉以至弄出些恶作剧来。这是不得志文人的惯用手法,以示对社会黑暗、官场龌龊、朝廷些小处堂权奸当道的厌恶,不得已回归自然,也就是说,败下阵来,不得不到这山深林幽处自我营造一片精神家园。惹不起,躲得起,这是中国文化糟粕在文人身上最鲜明的体现,是中国文人独善其身的庸人人生哲学。中国之所以有如此漫长的封建专制的黑暗,没有民主的光照,没有科学的烛火,恰恰是知识分子——这些民族精英缺乏一种抗争精神、缺乏一种斗士精神的犬儒主义的表征。

    中国文人大抵都有个坏毛病,身在庙堂,春风得意之时,文思诗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非得身受磨难,仕途失意,官场侘傺,或贬或谪,才能写出传世之作、千古绝唱,用一句很俗气的话说:不打不成器。一部卷帙浩繁的文学史,从源头屈原开始,大都是这些不得志的官员在不得志时捣鼓的。贾谊、司马迁、陶渊明、谢灵运、李白、杜甫、苏东坡、辛弃疾,还有曹雪芹等,这一串星光灿烂的人物,哪个不是自身苦难重重,厄运连连?才气这东西,苦难莫不是它的催化剂?

    欧阳修比起他的弟子苏东坡还算春风得多,亨通得多。他在官场上没有大劫大难,年纪轻轻,成了文坛领袖、一代文宗,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他亲手提拔的王安石、曾巩、苏洵、苏轼、苏辙一大批文学才俊,后来个个成了文学史上的耀眼巨星,唐宋八大家,他师徒就占了六家,功莫大焉!还有苏舜钦、梅尧臣、尹洙等也得到欧阳修的提携。欧阳修对苏东坡更是恩重如山。欧阳修曾是苏东坡的主考官,欧阳修为当时文学权威,“一字之褒,一字之贬”,即决定一个学子之荣辱命运。欧阳修读了苏轼的文章,其才气纵横,大为震惊,感叹道:“不知为何,我竟喜极汗下。老夫当退让此人,使之出人头地。”这话是欧阳修对他儿子说的:“记着我的话。三十年后,无人再谈论老夫。”他的话应验了一半,三十年后,苏轼已名满天下,而欧阳修却没有黯然失色。

    欧阳夫子并非谦虚,而是有自知之明,幸亏老夫子有一篇《醉翁亭记》,否则跻身唐宋八大家也心中有愧。“唐宋八大家”不知何人搞的排行榜?是否公平、公正?偌大的一个中国竟无人跳出来喊个“不”?中国人患有集体无意识,此症可谓痼疾。

    欧阳修虽称散文五百篇,大多数是政论、史论、墓志、随笔、序跋,真正具有文学意义的散文并不多,且精品、极品除《醉翁亭记》,其他则寥寥。司马光曾说:“欧阳公文章名声虽不可及,然记事一也,其敢续书之。”那意思说欧阳公名声很大,难以比肩,但就文章而言,我“敢续书之”。欧阳修对转变宋初浮靡文风起着关键作用。他的门生故旧都是大文学家,执文坛牛耳,对老师的评价不能说没有溢美之词,至少有尊者讳之嫌疑。苏东坡评价“欧阳子,今之韩愈也”,说明欧阳修在诗文革新运动中的重要地位。

    欧阳修在滁州写的《醉翁亭记》、《丰乐泉记》等名篇无疑为他跻身唐宋八大家增加了砝码。不管怎么样,欧阳修沾了滁州山水的灵气,铸就一尊为后人瞻仰的文化雕塑。而欧阳修醉翁亭一记,更壮声色,琅琊山名声暴涨,它随着欧阳修的身影大步走进文学史,走进辉煌璀璨的文学殿堂。

    2008年10月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