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独骑:一个铁血骑士的十年传奇-从中亚到东欧 一路狂飙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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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上枪口

    2014年4月30日,罗维孝从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首府伊宁市骑行到了霍尔果斯口岸。

    霍尔果斯口岸位于素有“塞外江南”之美誉的伊犁河谷谷口,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同时又是国道312公路(上海——霍尔果斯口岸)的最西端。

    下午4时,罗维孝赶在海关闭关前跨出了国门。

    一个年过花甲、不懂一门外语的中国老头,如何骑着自行车独闯世界?

    霍尔果斯口岸的海关人员,每天不知要迎来送走多少“南来北往”的客人。当罗维孝骑着自行车向海关直奔而来的时候,“见多识广”的他们还是愣住了——

    “这个老头要干什么?”

    罗维孝把护照递给了他们。

    看着罗维孝的全身披挂,他们终于明白,这是一位骑游运动爱好者,再一打听,还是一个年过花甲的“大熊猫文化使者”,他们顿时肃然起敬。

    从这里出境的,除了少量的公务考察人员外,大多是到哈萨克斯坦等中亚、西亚国家以及俄罗斯等国务工的,像罗维孝这样高举大熊猫文化旗帜出境的骑游者,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海关工作人员请求罗维孝,要与他合影。

    罗维孝爽快答应了。他很慷慨地打开了骑行“示意图”,与中国海关人员一起背对海关、面朝中国,牵着骑行“示意图”合影留念。

    随后,只见他轻轻一抬腿,就出了国门。

    然而,出国的骑游的确不是那么轻松。

    罗维孝刚出中国海关,迎接他的不是鲜花,也不是掌声,而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从中国海关到哈萨克斯坦海关,中间有一个过渡带,中国海关人员告诉他,出中国海关后,应坐摆渡车到哈萨克斯坦海关,也可以骑自行车过去。

    此时,已是下午4时许,罗维孝骑着自行车,跟在摆渡车后面,向哈萨克斯坦海关骑了过去,这段过渡地带大约有7公里长。

    走着走着,突然从哈萨克斯坦方的岗亭里走出一名边防警官,他掏出了枪,对着罗维孝不停地大声喊道。

    那人说的是中文,那人要罗维孝退回去,退到中国境内。

    罗维孝跳下自行车,站在那里不动。那人依然在吼叫着。

    这突然间发生的变故惊动了中国边防警察,两名警察跑过来,劝他冷静,并随即用对讲机向海关通话说明。

    中国海关人员告诉那人:“这名中国人已办理了通关验证手续,在闭关前,他必须进入哈萨克斯坦。”听完这段话,那人表情有些沮丧,瞪了罗维孝一眼,然后无奈地做了一个放行手势。事后,罗维孝才知道坐摆渡车是要收费的,他骑自行车过去了,自然收不到钱,因而受到了哈萨克斯坦边防警官的“刁难”。

    罗维孝昂首挺胸,骑上自行车,继续向哈萨克斯坦海关冲去。

    罗维孝进入到了哈萨克斯坦海关口岸。可能是刚才的冲突已惊动了这里的工作人员,罗维孝刚一进入哈萨克斯坦海关大厅,一位哈萨克斯坦的边防警察已站在门口等他,在互致问候后,边防警察把罗维孝引到了通关验证的地方,并协助他将通关表格用哈萨克文字填好,仔细地检查了他的护照和签证后,然后把他护送出了海关通关处。

    走出哈萨克斯坦海关,罗维孝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了在异国他乡的万里骑行。

    回想刚才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罗维孝虽然相信对方不会在海关门口开枪,但给他内心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知道,前面要走的路并不平坦。

    再往前走,再也不会有中国边防警察为他解围了,一切都得靠自己。

    罗维孝暗暗地捏了一下拳头,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他要做的,就是往前冲。

    倒也要倒在前进的路上,倒也要把头颅朝着前方。

    走出哈萨克斯坦海关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由于哈萨克斯坦地广人稀,靠近海关的地方没有任何村落,更不可能有宾馆酒店,罗维孝只好摸黑向前骑行。大约骑行30公里后,他终于看到路边有一家外形如同蒙古包的餐馆。

    这是一家华侨开的餐馆,老板和员工都是新疆人,都能说汉语。吃了饭,好心的老板让他住在这里,算是收留了他一晚。

    罗维孝的跨国骑行虽然说是筹备了三四年,但由于一直忙于签证,其实在物资和思想上,没有过多的准备,2014年2月取得法国签证后,又委托他人帮忙申请过境国的签证,然后就匆匆上路了。

    担心语言不通,他购买了快译通;要确定方位,他购买了GPS;在国外要途经7个国家,他开通了国际漫游……看上去,他“武装到了牙齿”,但一出国门,罗维孝就傻眼了,望“机”兴叹,有的不会用,有的不能用,就连国际漫游的中国移动也用不上,因为哈萨克斯坦没有基站……

    罗维孝在哈萨克斯坦的骑游路线,长达2000多公里。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平均每天100多公里,至少需要20天左右的时间。在长达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自己不可能不跟家人联系。

    怎么办?罗维孝只得买了一张哈萨克斯坦的手机卡,好在这家餐馆的员工也很热心,教会他使用。

    给手机重新充值后,罗维孝发回了他在异国他乡的第一条短信。

    进入哈萨克斯坦,是我轮迹亚欧跨国骑行的开始。从昨天下午起是对我各方面综合素质的考验与检验,高于智商的是智慧,我相信我会用智慧之光,去化解和处理好各种未知的“疑难杂症”。

    勇者无畏,智者聪慧!

    CHINA骑士罗

    巧遇“雷锋”

    在国内骑游,罗维孝带一证一卡(身份证和银行卡)就可潇洒骑游全国。而如今,护照是必须带的,能在国外使用的信用卡也不能少,全球“硬通货币”美元要带,途经国的货币也要带。让他感到麻烦的是,兑换多了用不完,是浪费;兑换少了,不够用时,又无处兑换。

    然而在语言不通、又无法直接交流沟通的情况下,要把钱花出去,对罗维孝都是不小的考验。

    好在头天经过霍尔果斯口岸时,罗维孝将当地一摊贩的盐茶蛋、牛奶和馕,都“一扫而光”,全部买下,但由于运动量大,体能消耗大,他在一个上午就吃了个精光。

    骑行在路上,罗维孝唯一的感觉就是饿。

    祸不单行的是,车胎又爆了。

    就在罗维孝在烈日下补胎时,一辆车驶到了他的面前,从车上下来了三个看上去就像当地的年轻人。

    他们把罗维孝围了起来。起初,他还有些惊慌,误以为他们是劫匪。后来,罗维孝发现他们嬉笑着对自行车龙头上大熊猫图案指指点点,似乎对大熊猫很感兴趣,他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既然你们不是来害我的,就让你们来帮助我,万一运气好,碰到“洋雷锋”,自然就好办了。于是,饥肠辘辘的罗维孝比画着向他们讨水喝、要东西吃。

    他们不知罗维孝想干什么,看着罗维孝比画了半天,他们直摇头。罗维孝不停地拍拍肚皮、指指嘴巴,他们总算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笑了起来。他们转身从车上取来了两瓶水、三张大饼递给了他。

    罗维孝狼吞虎咽起来,一口气就吃下了两张大饼,这才想起还没有向他们致谢。于是,他又连忙向他们鞠躬敬礼。

    这三人和大熊猫算是自己的“救命菩萨”,如果他们没有好奇地下车来看大熊猫图案,也许自己在跨出国门的第二天,就呜呼哀哉了。

    哈萨克斯坦是世界上国土面积第九大国,但人口并不多,只有1700多万人,公路上几乎见不到骑自行车的,路边的村庄也难得一见。

    看来在今后的骑行中,自备干粮是途中的大事。您一定及时调整自己在异国的衣食住行,来确保骑行的顺利,人是铁饭是钢啊!祝顺利快点骑出困境。

    在有超市的地方买压缩饼干带上,以及在有牧民的地方找牛肉干。哈萨克斯坦国是个不搞旅行的国家,对此要有充分的准备。

    皇甫华和许正分别给罗维孝发来了短信。看来,还是自己准备不足,罗维孝苦笑了一下。从此,罗维孝每天临睡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准备好第二天路上的食物和水。

    进入哈萨克斯坦的第四天,罗维孝骑行430多公里后,到了阿拉木图。

    阿拉木图是哈萨克斯坦的第一大城市,也是中亚的第一大城市,人口有160万。苏联解体后,哈萨克斯坦独立,首都就设在这里。哈萨克斯坦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政治经济地位,都是整个欧亚大陆的中心。阿拉木图是哈萨克斯坦的旧都,新都在阿斯塔纳。

    行前,罗维孝在查找资料时,他惊讶地发现,二战初期,苏联援助中国的飞机,就是从阿拉木图起飞,在兰州交接。中国第一个“王牌飞行员”、在南京保卫战中牺牲的抗日英烈乐以琴(雅安市芦山县人),就曾先后在阿拉木图、兰州接受培训、接收飞机。

    罗维孝很想去看看当年的机场,但一想这无疑是奢望,别说找机场,就连找吃、找住的地方都是一道大难题。

    以前在国内骑游,吃、住、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有时不用开口,一个手势就可搞定,而现在却成了一道似乎双方都无解的一道难题。

    走在阿拉图的大街小巷,罗维孝要找宾馆酒店,手舞足蹈了半天,人家还是猜不到了他的意思。罗维孝有些绝望了,仰天长叹,“天哪,我如何表演他们才知道我要吃饭、我要睡觉?”

    最后,他把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耳边,做了一个睡觉的样子。有人露出了会意的笑脸。罗维孝一跃而起,他知道,自己的“睡觉表演”成功了!

    果然,好心人径直把他带着找到了酒店。

    然而,罗维孝走进去又退了出来,因为这些酒店太豪华了,不是自己消费得起的。

    出发前,罗维孝倾其所有,仍然没有筹够签证时所需在银行有20万人民币存款的资信证明,还是一朋友知道后,主动借了几万块钱给他,这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尽管罗维孝有心理准备,出门就是“烧钱”,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大手大脚地花钱。

    这家不行,只得再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两家住宿费还算便宜的,结果人家既不收人民币,也不收美元,只认本国货币坚戈,而罗维孝在路上兑换的坚戈已经用完,手中再也没有坚戈了。

    罗维孝只得垂头丧气地推着自行车又走上了街头。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一会儿,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十字迷途,罗维孝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往哪儿走了。

    要换外币,银行又在哪里?

    要找酒店,酒店又在哪里?

    要盖邮戳,邮局又在哪里?

    ……

    罗维孝恨不得仰天长啸。

    隔空喊话

    就在罗维孝孤独无助时,突然间,他远远地就看到有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正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罗维孝大喜过望,赶紧将自行车停稳,主动地向他打起招呼来。

    哈萨克斯坦少有骑自行车的,在罗维孝眼中,骑自行车的跟自己是天然的“驴友”。

    那人见有人招呼,跳下了自行车。

    刚刚表演过睡觉的罗维孝,自然有了“经验”。只见他双手合十,叠放在耳边,做了一个睡觉的肢体语言。那人一下就“读懂”他的意图,并示意跟着往前骑行。

    谁知骑行不远,那人的自行车链条突然脱落,卡住了链盘。罗维孝上前帮助他修理复位,弄得一手的油污。那人异常得高兴,从包里掏出一张毛巾,递给罗维孝擦手。

    自行车修好了,那人并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他“叽哩呱啦”地说了几句话后,罗维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没有在意。谁知,他笑眯眯地把手机放在了罗维孝耳边,示意他接电话。

    “喂,您好!”手机传来了罗维孝熟悉的汉语声,而且还是标准的普通话。

    这“天籁之音”如同电击般的击中了罗维孝,刹那间呆住了,他忘了说话,随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喂,您好!您说话呀,您听见我说话了吗?”对方没有听到应答声,又说了起来。

    罗维孝这才清醒过来,电话另一边的人,在用标准的普通话跟自己说话。

    “隔空喊话”,犹如从天而降的“福音”。

    电话那边的人告诉罗维孝,他叫胡尔曼·谢力克,来自新疆,现供职于中国中铁中亚办事处,办事处就设在阿拉木图。胡尔曼·谢力克还告诉罗维孝,之所以接了这个电话,是因为那人是他的朋友,是当地一家基金公司的律师。

    最后,胡尔曼·谢力克让罗维孝站着别动,他正好在附近不远处,几分钟后就能过来。

    孤独无助的罗维孝如同溺水的人,突然间一辆大船开到了他身边,绝望的他又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不一会儿,胡尔曼·谢力克就开着小车过来了。

    他先是把罗维孝带到银行兑换哈萨克斯坦货币坚戈,然后在附近找到一家带有慈善救助背景的招待所,住宿费很便宜,1000坚戈,折合人民币不到40元。和另外几家酒店相比,这里的住宿费自然便宜了不少,走进去一看,设施也不差,罗维孝很满意。

    第二天上午,胡尔曼·谢力克又陪罗维孝到阿拉木图移民局办理“落地签”。因为在哈萨克斯坦海关办理的通关时间只有5天,此期间必须到移民局办理“落地签”后,过境签证才有效。

    胡尔曼·谢力克是个热心人,也很健谈,他告诉罗维孝,他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已在哈萨克斯坦安家。

    他还陪同罗维孝到了中国驻阿拉木图总领馆,去拜会总领事。

    总领事杜德文得知后,非常重视来自国内“大熊猫文化使者”的拜会,因他有要事外出了,他专门指示总领馆工作人员给予热情接待。应允在罗维孝的“骑行示意图”、“孤本”上加盖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驻阿拉木图总领事馆的大红印章,并在总领馆牌匾前,打开骑行示意图一起合影留念。

    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就是到邮局去加盖走出国门后的第一枚外国邮戳。

    在国内骑游时盖邮戳,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邮局都会给予支持。然而哈萨克斯坦的规定是,凡不属于邮寄的信件和其他的邮寄品,原则上一律不予加盖邮戳。

    胡尔曼·谢力克说破了嘴,营业员也不让步。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去找邮局的负责人,好话说尽,负责人这才点头同意,罗维孝得到了这枚珍贵的邮戳。

    邮戳上的地名和时间是谁也改不了的,邮戳上所显示的时间与城市的地名,清晰地见证了罗维孝走出国门后在异国他乡的行踪,将成为万里骑行的重要组成部分。

    为了让家人放心,表明自己在阿拉木图有“亲人”,在离开阿拉木图的当晚,罗维孝发回了短信:

    在阿拉木图所办之事相当顺利,全靠一个叫胡尔曼·谢力克的华人开车引路并全力协调。此人1975年9月13日出生,于1997年毕业于陕西师大,2003年加入哈萨克斯坦国籍,供职于中国中铁中亚办事处。

    本来约好他开车将我送到32公里分岔处,由于我途中后胎被扎爆,停下补胎就与之错过了。尽管我一路上都拿着他书写的哈文问路,但回答都不尽相同,故而才出此错,这也算是给我上了一课。今后行路更应谨慎加小心,以免再走“冤枉路”。

    CHINA骑士罗

    离开阿拉木图,罗维孝与胡尔曼·谢力克的情缘还在继续。

    迷失方向

    罗维孝与胡尔曼·谢力克一见如故,彼此都非常欣赏,但前路迢迢,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在分手前,胡尔曼·谢力克将一叠纸片递给了罗维孝,上面用中文、哈文对照写着:

    “我要到阿斯塔纳,怎么走”;“我要住宿,请帮助介绍一家小宾馆”……衣、食、住、行,无所不包。

    罗维孝很感动,执手相看泪眼,一个亲切的拥抱,胜过了千言万语。

    胡尔曼·谢力克也舍不得与他分手,俩人又一次相约,他们在下一个路口再分手。谁知,骑车的跑不过开车的,再加上自行车又一次爆胎,俩人渐行渐远。

    “你在哪里?”胡尔曼·谢力克的电话打了过来。

    罗维孝环顾荒漠,我在哪?

    他说了半天,胡尔曼·谢力克也不知道他在哪。

    俩人在各自的“运动中交错”。胡尔曼·谢力克只好在电话叮嘱罗维孝,路上要小心,保证自己24小时不关机,只要在哈萨克斯坦境内遇到什么难题,随时打电话,他一定给予帮助。

    而此时的罗维孝,其实已经走错了路,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原来在一岔路口,罗维孝再一次吃了“睁眼瞎”的亏。路牌上的有哈文、英文标识,但对罗维孝来说,如同“天书”,他只得凭感觉进行选择,结果走在了苏联以前修建的、现已废弃的公路上。

    路越走越荒凉,手机信号也弱了起来,信号时有时无,总是打不通。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也逐渐地变得暗淡起来。罗维孝又一次摸黑骑行了。在出国前,他曾制订了一个死规定:“绝不走一天夜路。”胡尔曼·谢力克也曾告诫过他,哈萨克斯坦的戈壁滩和草原是狼的世界,一定要随着大路走,千万别想抄近路,否则遇上狼就危险了。

    不走夜路,茫茫黑夜,住哪?虽然他随身带着帐篷,但防不了草原上的雪豹和狼。住在帐篷里,带给他的也许就是死亡;勇闯夜路,也许还会换来一线生机。

    罗维孝决定走下去。

    茫茫荒原寂静无声,天上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地上看不见村落和灯光,他只能依靠手电筒的微弱光线照射着向前骑行。

    刚才还沉浸在与胡尔曼·谢力克意外相遇的喜悦中,顷刻间又被孤独和绝望所笼罩。

    罗维孝一路跌跌撞撞,晚上11时钟,按照自己“路书”上标注的骑行旅程,自己应该已到了一个叫“科帕”的地方。

    但罗维孝仔细一看,他立马傻了眼,这里绝不可能是什么“科帕”,而是一个“可怕”之地,他眼前的是一个只是几户人家的荒野小村落。

    罗维孝这才明白,自己走错路了,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就在发愣时,耳边传来一阵似狗似狼的嚎叫声。罗维孝转眼一看,依稀看见两条体型硕大的狼正向他扑了过来。

    怕什么来什么。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下就把自行车横放在自己面前,解下车链紧握在手中,毫不留情地向着狼挥舞过去……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口,他听到有人说话声,咆哮着的“狼”转身跑了回去。

    罗维孝明白过来,他遇到的是狗不是狼。他一下瘫软地坐到了地上,浑身无力。短短几十秒,仿佛过了很久,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被抽空了似的。

    隐约间,有人向他走了过来,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随后他们如同一对“聋子”和“哑巴”,相互用身体语言“交流”了起来。

    比画了半天,谁也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绝望之际,罗维孝想到了“救世主”胡尔曼·谢力克。他早就想向他打求救电话了,只是没有信号,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这里有人居住,手机也许有信号。罗维孝打开手机一看,这里果然有信号,虽然此时已过午夜12点,无奈之下,他还是拨打起电话。

    手机铃声只响了一声,罗维孝就听到了胡尔曼·谢力克的声音:“我一直在拨打你的电话,但不是没有信号,就是无人接听。我估计你可能走错了路。”

    罗维孝自然也不客气,让胡尔曼·谢力克与此人通话,请求这家人的帮助。

    罗维孝走近一看,此人是一位俊朗魁梧的哈萨克中年汉子。罗维孝把手机递给了他,示意他接电话。他们相互交流沟通后,这人又把手机递还给了罗维孝……

    手机不停地在罗维孝和这人之间递来递去,他终于明白,眼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按原路返回到阿拉木图再转道到M36号公路(苏联修建通往哈萨克斯坦的公路),另外一条路也可以从这里斜插到M36号公路,是一条捷径,比原路返回后缩短近200公里。但这是一条“三无”小道,在近100公里的路途上,一是无人烟;二是沿途无食物和水的供应;三是沿途无手机信号。虽然是“三无”小道,不好走,却是一条独路,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罗维孝毫不犹豫地选择走捷径。

    当晚,罗维孝住进了这个人的家中。这人热情爽朗,把他当成贵客来接待,特意把他安置在客房的软沙发床上睡觉。

    次日清晨,罗维孝听到了敲门声,他起床一看,天已亮了。此人用手比画着吃东西的动作来示意他该吃早餐了。餐桌已从餐厅搬到了客厅,只见这家五口人全端坐在餐桌椅上,笑眯眯地等候着他的到来。

    看到罗维孝来了,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主人示意他坐到餐桌前吃饭。

    这在当地,是一种最高礼节的待客家宴。

    餐桌上摆满了奶酪、面饼、蔬菜、水果和手抓羊肉,主人先给罗维孝端上一杯马奶茶,然后不停地指着盘子里的羊肉,做着示范动作,让他用手抓着羊肉吃。

    走错路换来一次难得的“家宴”,昨晚的懊丧早已不见踪影,罗维孝毫不客气,大快朵颐。

    吃罢丰盛的早餐,这人还特意为罗维孝拿出他家的相册来让他翻看。

    礼尚往来,罗维孝也从行李包中拿出自己盖满邮戳的骑游示意图旗帜与这家人分享。

    大家都不说话,无声地进行交流。从相互洋溢着笑容的脸上,他们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离开这家人时,这家善良的牧民还为罗维孝准备好了食物和水,并且给他画了条通往M36号公路的示意图。

    挥挥手,罗维孝在心底里默默地祝福这家人:“好人一生平安!”

    走了很远,罗维孝回头一看,那家人还站在路边,向他挥手告别。

    坐骑“飞”了

    难题一个接一个。

    离开这家牧民的当天下午,罗维孝成功地穿越了“三无”公路,又回到了M36号公路上。

    心情愉快的罗维孝正骑行在路上,突然发现自行车出问题了,先是变速器出了故障,换不了挡位,他稍微一使劲,结果链条又被卡死了,再也蹬不动。

    有问题,找胡尔曼·谢力克。在他的“遥控指挥”帮助下,罗维孝连人带车搭上了一辆开往阿斯塔纳的货车。

    途中经过了一个不知名的城市,这位货车驾驶员带着罗维孝去寻找自行车修理店。几乎找遍了全城,没有一个自行车修理店。

    一打听,这里的人以前骑马,现在不是开汽车,就是骑摩托车,几乎没有骑自行车的。

    没有骑自行车的,自然不会有什么自行车修理店。

    当晚,罗维孝和驾驶员只得挤在驾驶室里过了一夜。

    面对这一难题,罗维孝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向胡尔曼·谢力克打电话求教。

    远水不救近火,胡尔曼·谢力克也没招了。他建议罗维孝到阿斯塔纳后,不妨打电话向中国驻哈萨克斯坦大使馆求助。

    第二天,罗维孝只得搭顺风车继续向阿斯塔纳赶。

    到了阿斯塔纳城郊,罗维孝向大使馆打了一个求助电话。

    大使馆工作人员也许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求助电话,他们对罗维孝跨国骑游很不解,一个退休老头在不懂外语的情况下,还骑着自行车跑了过来,他想干什么?

    几经周折,大使馆工作人员答应了罗维孝的请求,帮助他联系当地的华人华侨,请他们协助解决修车一事。

    同时大使馆工作人员还主动帮罗维孝联系了一家华人开的酒店,解决他在阿斯塔纳期间的吃住问题。

    货车抵达阿斯塔纳的郊区,不能将货车开进城区,他们只得在此分手。罗维孝与这位驾驶员在两天的时间里朝夕相处,尽管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但彼此间的友善友爱和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驾驶员是乌克兰人,他掏出了几枚乌克兰硬币送给罗维孝,罗维孝也回赠了几枚一元人民币(硬币)给他。同时还将自己一路佩戴在胸前的四川省大熊猫生态与文化研究会的徽章摘下来,佩戴在他的身上。

    那人非常高兴,双手捧着《问道天路——骑游青藏高原六十二天》一书,在货车前与罗维孝一起合影。

    罗维孝把自行车寄存在路边的一小食店后,赶到大使馆领事部主任窦晓兵帮他联系好的宾馆。正好小食店老板的女婿要进城办事,让罗维孝搭上了“顺风车”。

    住进了华人开的宾馆,说的话是乡音乡情,吃的饭是可口的家乡口味。这一切,让罗维孝倍感亲切,他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浑身轻松。

    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醒来已是天明。

    次日早晨,罗维孝刚吃完早餐,当地一华人按窦晓兵的安排,开车到宾馆接上罗维孝,一起到郊区小食店去取自行车。

    找到小食店后,说是自行车已放在老板女婿的车上,电话打过去,对方关机。再找到那人留下的地址找过去,是一家拳击教练馆。而教练馆里的人说,此人外聘拳击教练,他平时不在这里,但他具体住在什么地方,教练馆的人并不知道。

    顿时,罗维孝如雷轰顶。这下完了,自行车没有了,除了护照外,所有的东西都在自行车上的行李包里,10000多美元也分别塞在了自行车龙头和坐垫下,骑行示意图,“路书”和“孤本”也在车上的行李包中。

    罗维孝几乎乱了方寸。

    他不死心地又给拳击教练打了几个电话,电话依然是关机。这时,罗维孝冷静了下来,静静地梳理了一下自己昨天走过的路后,他请求这位华人朋友再沿着昨天走过的路线再走一遍。

    罗维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大海捞针,也要把自行车捞回来!

    华人朋友同意了,他们沿着M36号公路在靠近市郊的路段去寻找。不知转悠了多久,这名华人朋友认为此事无望了,劝他另外想办法。但罗维孝依然没有放弃。

    当小食店又一次出现在罗维孝眼里时,他的神经突然绷紧了,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也许自行车就在这里!

    罗维孝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就在这儿!”

    车未停稳,罗维孝就跳下了,朝着昨晚寄放自行车的餐厅后院冲了过去。他有一个直觉,自行车就在那里。

    后院的门一打开,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自行车。

    罗维孝扑过去,扶着“失而复得”的自行车,罗维孝忍不住掉下了热泪。

    找到了自行车,罗维孝不想深究,为什么小食店的老板骗了他?罗维孝只是在深深地自责中,为什么处处小心的自己,突然间会如此大意?

    从雅安到阿斯塔纳,横跨东亚中亚,大约已骑行了5000多公里,可以说自行车和自己须臾不离。白天骑着自行车前行,晚上也要把自行车抬进寝室,没有看到自行车,自己心里就不踏实。而昨天一整夜没有看到自行车,自己还能酣然大睡,这究竟为什么?

    后来,罗维孝找到了原因,也许得到了大使馆的照顾,住进了华人开的宾馆,自己有了“到家”的感觉,感到非常轻松,结果放松了警惕,险些让自行车不翼而飞。

    罗维孝越想越觉得可怕。

    如果自行车真的在这里丢失了的话,自己将前功尽弃无功而返。看来真的是“细节决定成败”,在骑行路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大意。

    罗维孝再一次暗暗地告诫自己。

    自行车找到了,但伤痕累累的自行车修理一事,依然没有着落。

    华人总动员,全城大搜索。阿斯塔纳的华人、华侨几乎都动员了起来,寻找自行车修理店或出售自行车零配件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

    后来,几位来自中国在这里从事汽车修理的师傅想了个办法,他们“杀鸡用牛刀”,把自行车当作汽车来修理,零配件“照猫画虎”,手工制造。

    只见几个汽车修理师傅把自行车大卸八块,大刀阔斧地进行修理,磨损的地方换上手工制造的配件,死马当作活马医,直看得罗维孝心惊胆战。

    等到自行车重新组装在一起,居然能骑了,罗维孝这才如释重负。不过,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心里老是悬吊吊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自行车就在路“抛锚”不动了。

    从此,罗维孝就像是捧着一个破碗吃饭一样,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坏了。他一路小心伺候,只要一遇到在难路上骑行,罗维孝就会马上跳下自行车,从人骑车变成“车骑人”,他扛着自行车在路上飞跑。

    在阿斯塔纳期间,又到了“5·12”汶川特大地震6周年纪念日。

    今天是“5·12”汶川特大地震6周年的特殊日子。

    6年前的今天,为圆我从4条不同的进藏路线走进西藏的高原梦想,我一个人骑着单车正孤独艰难地穿行在滇藏线上。现在我正行进在通往法国的路途上!肯取势者可为人先,能谋事者必有所成。

    CHINA骑士罗

    在阿斯塔纳,罗维孝又结识了新朋友,除了大使馆的窦晓兵外,还有沙克什、塔力哈提、藏哈尔等人,他们都是从新疆到哈萨克斯坦谋生的。他们为罗维孝提供了全方位的帮助。罗维孝就住在沙克什开的宾馆里,吃、住全免。塔力哈提做了一本中文、俄文对照的“快译通”,赠送给了罗维孝。藏哈尔全程陪同罗维孝,为他出行担当“义务向导”……

    罗维孝有了“此间乐,不想走”的念头了。

    “长安虽好,却不是长留之地。”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罗维孝继续西行之旅。

    “你沿着M36号公路一直往前走,就会抵达俄罗斯边境口岸。”塔力哈提为罗维孝画了张M36号公路的示意图,并标注了沿途要经过的主要城市。

    路遇劫匪

    从阿斯塔纳出发后,罗维孝一路向前,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路还算顺利。

    2014年5月22日下午时分,他抵达了哈萨克斯坦海关口岸,这里离俄罗斯近在咫尺。

    但由于俄罗斯给罗维孝签发的过境起止时间,是从2014年5月24日至6月22日,准入时间还没有生效,罗维孝只得止步关前。

    罗维孝开始找旅馆了。然而在海关附近,没有一个村落,也没有一家民居,酒店、商店和银行自然更是没有。

    罗维孝不得不退回到自己刚才经过的地方,离海关35公里外一个名叫哈拉巴万克的小镇。

    一个来回,就要多跑70多公里的“冤枉路”。罗维孝大致算了一下,仅在哈萨克斯坦境内,光是自己多跑的“冤枉路”,加起来就超过了700公里。

    人困马乏,罗维孝在哈拉巴万克小镇的酒店里睡了一个懒觉,直到第二天下午3点过才醒来。

    在塔力哈提的“遥控翻译”下,酒店派人陪同他到当地银行兑换卢布。

    5月24日一大早,天色还未放明,罗维孝又匆匆上路,直奔哈萨克斯坦口岸。

    进入哈萨克斯坦境内,是自己出国的第一站。罗维孝屈指一算,已过去了24个日日夜夜,在这2000多公里的路程中,不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就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犹如坐过山车的经历,目不暇接,让人眼花缭乱。

    从踏进异国他乡的茫然不知所措,到多少可以从容应对了,罗维孝对未来的骑行之旅,又多了几分自信。

    回首过去,自己走过的路已隐没在大漠深处,向前眺望,自己要去的路还前途迢迢尚在大洋之滨。

    然而危险已悄然来临。

    多年以来养成的骑行习惯,罗维孝一直靠着公路边缘往前骑行。突然间,他听到了汽车加大油门的轰鸣声已在耳边响起。

    他打了个激灵,难道福建古田的悲剧又要重演?他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龙头,尽量保持自行车和身体的平衡。

    刹那间,一股推力让罗维孝往前一冲,他明显感到一辆汽车的车身已擦到自行车左侧的帆布包上,左腿部下意识地朝里一缩,但未能躲过碰撞,就连人带车摔倒在地,而撞他的小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罗维孝爬了起来,并无大碍。他把自行车扶起来,正准备继续向前骑行时,那辆小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两男一女,他们手牵手地横挡在路上,并大声吼叫着,似乎是在指责他骑自行车挡了他们的道。

    罗维孝心头一紧,“难道这伙人是劫匪?”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站在中间的是女人,染了一头的红发,看上去就不像是正经人,而此处正是人墙最薄弱的地方。罗维孝心一横,先动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现在不是讲客气的时候。他决定从中间突破,用自行车撞人墙,从最薄弱的地方冲过去!

    主意打定,罗维孝毫不犹豫地骑上自行车,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就在眼看快要靠近这伙人时,罗维孝猛然间发力,用极快的速度朝这个女子的身上撞过去。眼看着自行车龙头就要撞向这个女人时,她突然放开手闪了过去了,自行车擦着她的身体冲了过去,冲过人墙。

    罗维孝的举动显然激怒了这伙人。他们爬上车,又再次向罗维孝冲撞了过来。

    自行车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汽车。罗维孝一见情势紧急,没有减速就跳下了自行车,同时把自行车快速地推到路边的荒草中,再一次躲过了冲撞。

    然而这伙人不肯罢休,他们把汽车开到了离罗维孝更远一点的前面去停住,手持棍棒虎视眈眈地站在路上。

    看来这伙人不肯善罢甘休了。罗维孝知道,今天恐怕凶多吉少了。

    一时间,在罗维孝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人质遭绑架的恐怖场景和画面。他知道,如果自己落在了这伙人手里,命运自然肯定会非常悲惨。纵然不被弄死,也会被扒掉几层皮,钱财也会洗劫一空。

    与其束手就擒,倒不如拼他个鱼死网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决定再次主动出击!

    罗维孝继续向前骑行,骑行到离这伙人不远的地方,他跳下自行车,并把自行车停稳后,慢慢地从车上解下锁车的粗大链条,缠在手上。接着,他又从自行车行李包中拿出了几个鹅卵石,放在衣兜里。

    这两样东西是他的防身“武器”,再“瘦身”他也不减这两样东西。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罗维孝慢镜头似的动作,他想用这种俨然不惧生死的强悍举措来震慑住这伙人。

    从内心上讲,罗维孝不愿动手,如果用这样的举动,能吓退他们,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但他知道,这恐怕是自己的良好愿望。弄不好,今天要血染骑游路了。

    罗维孝“向死而生”的勇气,让这伙人慌乱起来,似乎有了溃退的迹象,四处张望着。

    就在这时,从罗维孝身后传来一声喇叭长鸣声。

    随后,一声接一声的喇叭接连响了起来,最后竟然汇成了一股喇叭的洪流声。罗维孝这才回头一看,在他身后,一长溜大货车排成了长龙,驾驶员不约而同地按响了喇叭,在为他壮胆。

    原来,神经高度紧张的罗维孝,注意力全放在了这伙人的身上,全然不知在他身后大货车已排成了长龙。

    大货车的到来,也许在无形中打乱了这伙人妄图强行拦劫罗维孝的阴谋。最后,他们赶紧上车,从公路旁的一条小道上灰溜溜地逃走了。

    兵不血刃,罗维孝又逃过了一劫。

    上午10点钟,罗维孝抵达了哈萨克斯坦海关,并顺利过关,只是把他在哈萨克斯坦境内拍摄的照片全部删去了。

    早有准备的罗维孝并不惊慌,他马上取出这张卡不用了,回去后是可以恢复的。

    住进牛棚

    出生于新中国成立之初的罗维孝,是唱着苏联的歌曲长大的。

    一走进俄罗斯海关,一曲曲熟悉的旋律就在罗维孝耳边响起,罗维孝胸中也激荡起来。

    而罗维孝自行车龙头上的大熊猫图案,也同样吸引了俄罗斯海关人员的关注。一名边防警官连蹦带跳地从岗亭中跑出来,一边叫嚷着,一边围着罗维孝的自行车打转。随后他恋恋不舍地回到岗亭,为罗维孝办理入境手续。

    这位边防警官见罗维孝不会填写入境申请表,他用胸前的步话机招呼来另外一名边防警官帮助罗维孝填写申请表。他还热情地把罗维孝带到海关办证、验证大厅。很快就办理好通关手续并通过了验证。

    最后,他还像老朋友一样,把罗维孝送到了海关门口,挥手告别。

    罗维孝踏进了俄罗斯广袤的疆土。在他前面,有着近3000公里的路程正等候着他穿越。

    按照行前制订路线图和“路书”来看,罗维孝在俄罗斯境内的骑行路线是,从M5号公路转至M7号公路,到莫斯科后,再转至M9号公路,就能出境到东北欧的波罗的海三国之一的拉脱维亚。

    前后就是三条公路,看上去并不复杂。罗维孝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格外小心留意,不要再走错路了。

    进入俄罗斯的第二天,罗维孝还是走错路了。在哪儿走错的?他不知道。又从哪儿能重新回到M5公路?罗维孝只得边走边打听。

    屋漏又遭连夜雨。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刚一下雨,罗维孝就穿上了雨具,但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流,直接流进了胸膛,从内衣开始,一层一层地湿透了,渐渐感觉到身上发冷,手脚发僵。再加上没有食物补充,饥寒交迫倍受煎熬,但又找不到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罗维孝在风雨中向前骑行,终于看到了房屋,走近一看,几头花斑奶牛在雨中悠闲地晃荡,原来这是一处奶牛场。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就往里面闯。大院门口是一片烂泥,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上。屋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响声,两个人冲了出来,将他扶起,连拖带拽地把他扶进了屋里。

    罗维孝摔了一身泥浆,缓了一口气后,他这才咧开嘴,对着他们笑了笑,他们也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罗维孝脱下雨具清洗,扶他进屋的人也主动帮他冲洗自行车上的泥浆。

    哈萨克斯坦的牧民之夜给罗维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天再一次遇上了好心人。就在罗维孝暗自庆幸时,一个体型肥胖的人冲了过来,他站在罗维孝面前不断比画着数钱的动作,嘴里发出“卢布里”的俄语发音。而屋里原先的三个人,什么也没有说。

    罗维孝估计此人是奶牛场老板,是向自己要钱的。如果要在这里躲雨过夜,就得按他的要求来支付费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望着屋外瓢泼似的大雨,再找其他地方躲雨已不可能。罗维孝叹了一口气,掏出了100卢布递给了他。那人接过钱,装进衣兜后,冷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身体开始暖和起来,僵冷的手脚也不再麻木了,但难受的饥饿感再一次袭来,罗维孝感到头晕眩,出现了低血糖症状。

    罗维孝踉踉跄跄地来到员工休息的地方,他对着刚才扶他进屋的人比画了起来,他不停地指出嘴巴,再拍拍肚皮,再夸张地做了个要饿昏的动作。两人明白了罗维孝的意图,其中一人站起来出了门,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近而远。没过多久,屋外又响了起摩托车的声音。

    那人进屋后,把一个盒子递到罗维孝手中。他打开一看,是俄罗斯常见的煎饼,原来这人是回家给他拿来煎饼。

    罗维孝手捧着煎饼盒,向他们鞠躬致谢后,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位好心人示意他慢慢吃,别噎着,然后从桌上端起一口不锈钢锅朝奶牛圈舍走去。

    罗维孝远远地看过去,只见他来到一头奶牛旁,把挤奶器套在奶头上,然后插上电源,奶汁便流淌了出来。接着,那人又返回休息室,开始点火煮牛奶,不久,一杯滚烫的鲜牛奶放在了罗维孝面前。

    罗维孝平生第一次喝到从挤奶到加热,仅几分钟就喝进肠胃的最新鲜的“鲜奶”,他感动得直流泪。

    吃饱喝足了,那人看着浑身湿透的罗维孝,把他带到锅炉房过夜。

    那一夜,对罗维孝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从起初的饥寒交迫到后来的灼热高温,真可谓冰火两重天。

    更让罗维孝难忘的是,牛奶场老板的冷漠,让罗维孝在异国他乡感受到了世态炎凉;而热心的员工,让罗维孝感受到超越国界的世间温情。

    天亮后,雨势渐小,罗维孝告别热心的员工,冒着蒙蒙细雨出发了。在当地时间下午3时许,他成功回到了M5号公路上。

    吃“闭门羹”

    自进入俄罗斯以来,由于忙于赶路的原因,罗维孝没有吃到过一顿可口的饭菜,尽管他每天都在坚持吃21金维他,但由于没有吃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致使眼睛干涩、嘴唇干裂、鼻舌难受、呼吸不能自如。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随后感到有些发僵,使得嘴角不停地往外流淌口水,他知道这是面瘫,或许是中风的前兆。

    吃得好,是为了更好地骑行。

    6月6日,罗维孝到了莫斯科。

    一路风雨一路风尘。饱一顿饿一顿,生活没有规律,而且也几乎没有好好地睡一觉。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实在是受不了。

    停下来,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当罗维孝的脑海里出现这样一个念头时,就越来越强烈。

    到了莫斯科,正好实现他的美好愿望。

    让罗维孝料想不到的是,自己接连被几家餐馆挡在门外吃“闭门羹”。罗维孝起初并不以为然,后来,他从迎宾小姐的脸上看出了鄙视的神态。

    原来,他们把罗维孝拒之门外的原因是,以为他是乞丐。

    当脸膛黝黑,头发和胡须较长,衣服上汗迹斑斑,一身风尘的罗维孝出现在餐厅门时,似乎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很不搭调。但他顾不上这些了,看见餐厅他就往里闯。

    被无端地拦了几次后,罗维孝一下火了,我又不吃“霸王餐”,为什么把我挡在门外?

    看上去这是一家有些气派的高档餐厅,他架好自行车,不管不顾地就往里走。一金发女郎站在门口,伸出一双手,把他给拦在了餐厅门外。

    罗维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金发女郎。他在心里想:你是开餐厅的,我是来吃饭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进?你不让我进,我偏要进去。我进去不了,跟在我后面的客人也进不去,这餐厅还开不开?我看你如何收场?

    她不让进,罗维孝既不往前,也不后退,双方都没有说话,就僵持起来。越来越多的客人都挤到了门口进不去,他们叫嚷了起来。

    不一会儿,从餐厅里走出来一个人,估计此人类似国内的大堂经理,他当着罗维孝的面,大声地训斥了金发碧眼女郎几句后,就躬身示意并将罗维孝引领进了餐厅,将他安排在一张餐桌前坐下,让一服务员将一本精美的菜谱递到了罗维孝手中,示意他开始点菜。

    罗维孝接到菜谱,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因为他既不懂俄语,也没有进过俄罗斯餐厅,吃什么,怎么吃,他根本就不清楚,这菜还如何点?翻看菜谱,纯属是做个样子。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没吃过猪肉,先去看猪跑。于是,他站起来环顾四周的餐桌,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罗维孝把服务员招呼过来,领着她朝邻近的餐桌走了过去,他边走边扫描着餐桌上的菜品,并不时用手指点他中意的菜品。

    也许这种点菜方式很特别,还没有人用过,不少客人放下了餐具,都用惊诧而又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至于所点的菜贵与不贵,合不合口味,这些对罗维孝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吃到了“大餐”,补充了营养,找回了脸面。

    这顿“洋荤”并不贵,总共427卢布,折合人民币也就是80元多一点。罗维孝入乡随俗,他还给了服务员40卢布的小费。

    当罗维孝离开时,餐厅的老板、员工和部分客人都站了起来,向他鼓掌致敬。

    解决了吃的问题,罗维孝开始找住的地方。

    莫斯科是一个著名的旅游城市,罗维孝打算在这里住两三天,想一是休整一下,二是到红场走一走,看一看。他想住在红场附近方便游览。

    后来,他拦住了一位骑自行车的当地人,让把他带到了离红场不远的地方住了下来。

    从红场归来,罗维孝躺在床上睡觉。就在他似睡非睡的朦胧中,依稀传来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音律。

    熟悉的音乐,顿时冲淡了罗维孝的睡意。他爬起来一看,在酒店门口的小广场上,一群俄罗斯人正在那里载歌载舞,十分热闹。

    好久没有唱过歌了,好久没有疯过了。

    罗维孝二话没说,也冲到这群人中间,人家用俄语唱,他用中文唱,《喀秋萨》《三套车》《小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曲接一曲,这些有时代烙印的苏联歌曲,就是苏联留给新中国和中国人的时代记忆。

    自进入俄罗斯以来,没有碰到一个中国人,直到今天到红场游览,才见到了一群来自中国的旅游者,他乡遇国人,大家很激动,谁知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导游就催促他们走了。

    10多天过去了,罗维孝的嘴巴早就闭酸了。此情此景,罗维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了,他要放声歌唱,他要欢快起舞,而广场晚会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罗维孝沉醉其中,一曲又一曲地引吭高歌。

    语言不通,但心意相通。最终,合唱成了独唱,群舞成了独舞。直到掌声响起来,罗维孝这才发现,偌大的广场,只有他一个人又唱又跳,刚才和他一起唱歌的人都成了观众,看着他如痴如醉地演唱。

    美丽的“莫斯科广场的晚上”,给了罗维孝激情与梦想。

    一路的辛酸与辛劳,此刻已被罗维孝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需要的就是不停地唱,不停地跳。

    他边唱边跳边招手,在罗维孝的感染下,越来越多的人又开始唱起来、跳起来,整个广场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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