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年,一个女孩在游行-埃及:法老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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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着了,火车哐当哐当奔向远方,我什么梦都没做,因为我就在自己的梦里。

    红海边的猫

    花了一天的时间,从天气阴冷的以色列穿越到了西奈半岛上的宰海卜,这是梦想成真的一天,我终于来到了埃及。

    作为世界级潜水圣地的宰海卜一直被誉为“背包客的天堂”,我在海边找了家旅馆,多人间10埃及镑,只有我一个人住,出门点了份15埃及镑的鸡肉埃餐,上来五六个盘子,米饭大饼沙拉酸奶酱汤还有一只大鸡腿,埃及镑和人民币汇率接近1∶1,我瞬间被这物价感动得老泪纵横,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我从约旦去了以色列后,芳芳就来了宰海卜,我从以色列出来,芳芳还在宰海卜。我纳闷到底是什么地方能让她留这么久,等我自己来到宰海卜后,我就明白了:红海真是太美了,在太阳光线的照耀下,一天中海水的颜色变幻无穷,时而闪着翡翠绿,时而像宝石一样蓝,我才知道原来海有这么多种颜色,真漂亮。

    美丽的红海只是关键词之一,宰海卜吸引人的地方还有它的物价,在所有的海滩都争先恐后地建星级酒店讨好富人的时候,宰海卜却始终热情拥抱着穷鬼,你上哪能找到一个10块钱的面朝大海的小屋呢?泰国的海滩已经被人挤爆了,而美丽的宰海卜始终低调,偌大的沙滩经常空无一人。

    这么好的地方照理说早就应该被各国穷背包客攻陷了才对,为什么始终人气不旺呢?

    几年前的恐怖袭击是一个原因。西奈半岛的治安一直不太稳定,主要是埃及当局和当地的贝都因人之间的纷争。我在的时候就听说两个美国女在从西奈山下来的路上被贝都因人掳了去,又听说几个韩国人在去圣凯瑟琳修道院的路上被绑架了。然而贝都因人就算做绑匪也是老实的,他们并不害人,更多是在跟政府赌气,往往找部落长老协商一下隔天也就把人质放出来了。我本来就对三更半夜去爬西奈山毫无兴趣,要去见上帝也不用这么赶早吧!听说了这些事后就更不去了,我坚决不给自己上新闻的机会。保守的民风也是一个原因。虽然宰海卜在整个埃及算是开化的了,但怎么样都不会有泰国那么自由。泰国不仅提供阳光沙滩,他们还提供火辣的泰妹!这一点就把宰海卜比下去了嘛。但是在我眼里,这些都是浮云。如果你让我给一项建议,在宰海卜要注意什么的话,我不会说小心别被人给绑了,也不会说少脱几件衣服,我会说,当心那里的猫。

    我不是开玩笑,宰海卜的猫真的好凶。你坐在海边随便的哪家餐馆吃饭,听着海浪声,吹着温暖的海风,侍者摆上锃亮的刀叉和美味的食物,通常来说,这就是享受的开始。但是在宰海卜,这就是战斗的开始。

    第一次我去店里吃饭时,伙计往我桌上摆了一支水枪。我心想,嘿,他们还真有童心,很快我就意识到,水枪不是给我玩的,是用来赶猫的。

    我一入座,就已经有数只猫盯上了我,它们目光凶狠,埋伏在桌底或者墙角。等菜一端上来,一只黑猫就带头跳上了桌,我“啊”地惊叫了起来。伙计扑了过来,抓起桌上的水枪一通猛射,猫们四散而逃。原来是这个用途。但是宰海卜的猫是赶不跑的,你要时刻预备着它们的再次袭击,于是我就一手握水枪一手拿勺,在警惕的左顾右盼中吃完了饭。

    在这里,经常听说有人被猫咬了,或者谁的饭被猫卷跑了,但是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因为我是很善于以暴制暴的。

    一次我跟芳芳去海边的中餐馆吃饭,照例猫们闻着味又来了。它们围着你转啊转,你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桌子的四沿,稍有疏忽它们就会蹿上来,于是吃饭就变得很辛苦,要手脚并用,手用来吃饭,脚用来踢猫。看我很忙的样子,老板跑过来,递给我一根鱼叉,这是要干吗?是要我去红海里叉条鱼吃吃吗?叉不到鱼叉只猫吃吃也是可以的,我嘴角一咧,手举鱼叉,叉尖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我感觉自己就像海神波塞冬,整个宰海卜都在期待着这一刻吧。然而这里的猫是极其狡猾的,它们一看到锐器就马上跑了,我一叉下去敲在了地上,芳芳尖叫了起来:“你不要这样啊!”我对她的智商深表同情,我只是想吓唬它们一下而已,不会真的叉它们来吃,再说我也根本叉不到。

    金字塔:被骆驼贩子追得抱头鼠窜

    我在迷人的宰海卜游荡了近10天后,搭上夜里的班车离开,来到位于非洲东北角的开罗。

    总有人跟我反映开罗有多么混乱骗子又多,搞得我很紧张。然而等我来到开罗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这里的人都很友善,也不欺生,去店里买东西从不问我要游客价,本地人付多少我也付多少,这一点顿时让我对开罗好感倍增。至于交通混乱那就更说不上了,这样说的人一定没去过加尔各答。

    从地理位置来讲,我的确来到了非洲。但从风土人情来说,这里跟非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既没有斑马,也没有长颈鹿,连黑人都没见着一个,当然我对这些也没兴趣,我是为金字塔而来的。

    每个幻想周游世界的人心中一定都会装着这两样: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而此刻我就在开罗,金字塔离我就几站地铁之遥,我激动得全身发抖,童年的梦想就要成真,只在地理课本上看到的风景就要真实地在我眼前展现,我恨不得立刻冲到它跟前。

    但是我遏制了自己的冲动,首先去开罗国家博物馆恶补了一天法老文化,功课还是要做一下的。在文化博大精深的国家里总是能让人惊喜连连,譬如说,情人节这天我就是在开罗博物馆里和数十具直挺挺的千年古尸一起过的。

    要说逛博物馆的收获,无非是让我知道了原来图坦卡蒙是个跛足,在埃及的法老中,图坦卡蒙不过是因为陪葬品奢华而出名,真正在历史上有建树又著名的法老是拉美西斯二世,他也是木乃伊馆里保存得最好的一具,他的木乃伊看起来比别的法老都要白,红头发,有眼睫毛,有指甲。早些年他的木乃伊滋生真菌要送出国去修复,埃及政府还给他发了本护照,职业栏写着:国王。

    很快我就发现了我在开罗街头遍寻不到骗子的原因:他们都跑到金字塔去了。

    通往吉萨金字塔群售票处的路上,突然从花丛里蹦出了一个人拦住我:“金字塔今天关门了!”这种招印度人都用烂了,好吗?快到门口,又来了个人拉住我说:“跟我走,我知道一条逃票的路。”我冷笑一声把他赶走。

    买票进得金字塔区后仍然没有消停,一个小贩朝我怀里塞了件T恤说:“这是给你的礼物。”我又不是天真的日本人,中国人民的警惕性是很高的,我像接到一个刺猬一样马上扔还给他,他又塞过来,我又扔回去,我们像玩接力棒游戏一样走了一路。几个欧美人正被骆驼贩子追得抱头鼠窜,小贩眼看把他们追丢了就转身冲我奔来:“坐骆驼吧,免费的!”我撒开脚丫子就跑,关于金字塔区的骆驼贩子宰客的故事我已经听得够多了,不需要亲身体验。

    照片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当我在炎炎烈日下来到吉萨金字塔群的时候,我仰头望着它们,试图挤一点激动的心情出来,却发现完全无感。狮身人面像比我想象中小了几个码,斯芬克斯的脸已然变成了一张大饼脸,鼻子是早就没有了,其余的五官也岌岌可危,似乎马上就要被沙漠里的风沙蚀平了。它脸上的坑洞成了天然的鸟窝,停满了乌鸦,看起来很煞风景。游客们走马灯似的从它底下经过,拍照合影走人,大家都只是想要拿一个“你看,我去过金字塔哦”的证据而已。

    一堆小孩围着游客要“指导”他们如何拍照,我知道这些小孩会索要小费,一个小孩朝我走来,我忙不迭跑开,他却示意我不要乱跑。“你没有关系,坐在这里看吧。”他安慰我说。我感激涕零,这些小孩都身经百战,一看人就知有无油水可捞,看来我浑身都已经开始散发出“这个人很穷”的信息。

    我又爬到三角形的巨石叠起的金字塔的底下,在电视和书里我曾无数次读到过对它们的描述:埋着法老宝藏的神秘金字塔。再看看眼前,神秘的气氛已经被欢快的骆驼贩子们一扫而空,至于宝藏那就更没有了,塔里已经空空,宝贝全都搬到开罗博物馆去了。以前看书上还说金字塔的石头和石头之间缝隙密得连刀片都插不进去,到了现场一看,在风沙的侵蚀中塔身的石头早已开始损坏,这缝隙插几把菜刀还是没问题的。

    我一头黑线,呆滞地站在那里,这可是我每次看到照片都会流口水的金字塔啊。不,一定是我观看的方式不对!我从正面看,又跑到侧面看,瞪着眼睛看,又眯起眼睛看,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啊,好大一个土堆。

    不过,金字塔属于看了怎么样都不会后悔的景点,因为它的门票还是很便宜的,用国际学生证打完折只要30埃及镑。从性价比来说,它仍然是来埃及必看的风景。

    见证奇迹的时刻

    对开罗的喜爱几乎让我产生了把剩下的签证日期都花在这里的想法。开罗是多么可爱啊,它是大千世界的缩影,它令人眼花缭乱又充满生机,它有着辉煌的过去却又展示着现代的面孔。在开罗,时间交汇在了一起,高高的清真寺宣礼塔衬托着拔地而起的玻璃幕墙大厦,油画般的古建筑比肩着现代的公寓楼,抽着传统水烟的埃及人坐满大街小巷,街上什么人都有,蒙着面纱的女子、穿着长袍的男子和穿着西服牛仔裤的青年走在一起,不时还有伙计头顶着装有上百个大饼的大木板像玩杂耍一样从人流中挤过。

    然而我踌躇了一番还是决定南下,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到埃及来。我把背包存在了旅馆里,只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拎了条袋子搭上一趟开往阿斯旺的火车。

    这是2月下旬的一个夜晚,我离家已经将近一年。我拎着条袋子坐着开罗拥挤的地铁赶往火车站,地铁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他们似乎都在回家,只有我在离开。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人潮中逆游的一条鱼。我一直在不停地离开,从一个春天走到了下一个春天,从一个陌生的国家走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们,我的每一天都是陌生的,这难道不也是机械的重复吗?我感到说不出来的疲惫。

    然而当火车开动的一刹那,我又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因为我是自由的。我在埃及,我在去往阿布辛拜勒的路上,我想去什么地方可以拔腿就走。

    我睡着了,火车哐当哐当奔向远方,我什么梦都没做,因为我就在自己的梦里。

    清晨到阿斯旺,从火车站出来向人打听最便宜的旅店,路人指指前面路口:“过第二个拱门右手边就是。”依照指示往前,这一看就是条游客街,两边的商铺都挂着英文标牌,店门紧闭,门口的屋檐下和台阶上却都摆满了货品,街边孤零零地停着一辆卖蔬菜的推车,菜筐用布遮着,露出鲜红的番茄,地上的几块大木板上放着一堆大饼。街道上冷冷清清,偶有几个人经过也对这些熟视无睹。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的主人去哪里了?放在路边不怕被偷吗?看的我都想去抓张大饼来吃吃。很早前我就听说埃及人是极少偷窃的,因为在伊斯兰教义里偷窃被抓是要被砍手的,所以他们就放心到把东西摆在外面过夜吗?站在中国人民的角度来说这真是匪夷所思,我们古书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词句,然而我真正看到这一古书里的景象却是在埃及的阿斯旺。

    果不其然找到最便宜的住宿,15埃及镑的多人间,和一个美国男孩一个房间。凭我在以色列的阅人经验,我一看就知道他是犹太人,他竖起指头对我说:“嘘,阿拉伯人不喜欢犹太人。”美国男孩叫路易,他一路徒步搭车旅行,正准备从埃及搭车到以色列去,我说:“哇,以色列就是你的老家啊。”

    路易惊得跳了起来,冲过来要捂我的嘴巴,“在外面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他慌张地说。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碰到的每个犹太人都这么神经质。当我看到路易直接从水龙头接生水喝时就认定他是个很厉害的背包客,他总是能找到城里最便宜的吃饭的地方,两块五埃及镑一份的埃及杂豆饭,一块埃及镑的鸡蛋卷饼,他的省钱能力比我还强大,我总是乐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可惜像他这样的人才居然没去过印度,我警告他:“你去了印度可别喝生水啊。”他嘻嘻一笑:“我喝雨水都能活下去。”

    路易每天就只顾着和旅馆的前台打闹,要么和街上杂货铺的伙计唠嗑,在阿斯旺待了一个星期他还没去过阿布辛拜勒神庙,说门票太贵了。

    “来了不去看一眼不觉得可惜吗?”我问他。“风景会比人有意思吗?”他反问我。在漫游埃及全境的旅行中路易已经途经开罗两次,我果断猜他一定连金字塔也没去看,果然他对金字塔丝毫不感兴趣。“有太多照片了,我看照片就够了。”他说。我没有路易这么洒脱,半夜3点,我坐上旅馆的车出发去阿布辛拜勒神庙。神庙位于阿斯旺280公里之外的酷热沙漠地区,所以从阿斯旺出发的旅游车都习惯于半夜出发清晨到达。阿斯旺的居民都还在沉睡,全城的旅馆却开始倾巢出动了,漆黑的大街上,满载着各国游客的小汽车、面包车和豪华大巴汇成了一股壮观的车流,都向着往南出城而去的方向。

    车流在城门口停止不动,从这里开始将会有警车开道护送我们去神庙。不知道从何时起,因为频繁的绑架游客事件,埃及政府在阿斯旺搞了一支形同虚设的警察护卫队。

    倒霉的人喝凉水都会塞牙,我坐的车子在城门口被拦下查验护照。车上除了我还有四个阿拉伯裔法国人和两个美国黑人姑娘,警察先叫两个姑娘掏护照。她们马上抗议——黑人总是很敏感的。

    “别紧张,只是看看。”警察又叫那几个法国人掏护照,不一会儿这几个法国人就被从车里叫出去了,随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足足有两个小时,他们一直在路边争论,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我保持了最好的耐心,在两个小时里我只说了一句粗口。最后争论的结果出来了:我们必须全车返回。原因是其中一个法国人的护照上居然没有入境章?没有入境章!那他又是怎么进埃及来的?!我的疑惑不得而解,总之我坐的车子就这样又灰溜溜地开回了旅馆,哦不,是在警察的押送下回去的。

    我的第一次阿布辛拜勒之旅就这样结束了。像我这样的金刚女战士会因为这样一点挫折就放弃吗?第二天夜里12点我就出发了,凌晨3点我就到了阿布辛拜勒神庙的门口。或许是因祸得福,我赶上了一个特殊的日子,每年中只有两天,阳光会照进神庙60米深的长廊,照耀着神庙尽头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塑,在古埃及称为太阳节。而这两天在神庙建造好的三千多年前就已经被设计好了,一天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生日,一天是他的登基日,古埃及人的天文学知识在那时就已登峰造极。

    这样的见证奇迹的时刻自然谁都不愿错过,神庙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龙,队伍排出了几百米长,沙漠的气温极低,很多人都身披毛毯,或三三两两拥在一起取暖,我冻得瑟瑟发抖。就这样活活站了两个小时,队伍居然连动一动的迹象都没有!有些人干脆泄气坐在了地上,我冻得嘴唇发青,就这惨样,简直像排队进集中营一样。我一怒就从队伍中离开了,躲进了边上的小神庙。

    小神庙是拉美西斯二世为其最宠爱的王后奈弗尔塔丽建的,它的外观雕像壮丽,里面的浮雕精美细腻,关键是,坐在里面也很暖和。门口正对着纳塞尔湖,天已开始发亮,一艘豪华游轮从湖的一侧慢悠悠地驶来,停泊在阿布辛拜勒神庙的上端,有钱人过的日子真是让我等黯然泪下。

    地平线开始发红,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慢慢地,它冒出了金色的半圆,光晕夺目,一艘巡逻艇开过,平静的湖面漾起黑色的波纹。我像被勾了魂一样往湖边走,全然不顾冷风刺骨,这就是自然之美,是神的礼物。太阳整个腾起,瞬间金光万丈,所有游客都拥到湖边去拍照,再也没人去管阿布辛拜勒神庙了。

    等到日出结束,队伍突然开始以非常快的速度移动,原来之前是埃及国家电视台一直在神庙里摄制节目,所以堵着门口不让游客进。祝你们出来摄像机就摔坏,我心里恨恨地想。

    在白天的光线下,我终于看清了阿布辛拜勒神庙的全貌。这是一个直接在岩壁上雕凿的巨型石窟,神庙非常壮观,有30多米高,庙外矗立着4尊巨大的拉美西斯二世石雕,每座石雕的嘴唇就有1米长(汗)。庙内依旧人潮汹涌,壁画精美,神庙内是不允许拍照的,然而今天整个联合国都心存怨气决心不听指挥,只听工作人员声声呼喊制止大家拍照,伴随着一阵一阵按快门的咔嚓声。穿过60余米长的狭长柱廊和三重大厅,神庙的尽头被一道栅栏围起,那个该死的摄制组居然还没走!我挤过去一看,哇,拉美西斯二世和他妻子的雕像真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然后我就转身走了,这种奇观还是留给天文学家来欣赏吧。

    我只是个“会走路的钱包”

    受到尼罗河帆船之旅的诱惑,连我这个一毛不拔的人都在旅馆前台的游说下掏了钱,价钱低得不可思议,只要30埃及镑。

    白色的三桅小帆船慢悠悠地漂流在美丽的尼罗河上,两岸风光旖旎,徐徐的轻风吹来。黝黑的船夫在十多米高的桅杆上爬上爬下,远处的帆船上几个努比亚姑娘敲着手鼓唱着欢快的歌,我躺在白色的甲板上快乐地思考着人生。

    因为价钱太低了,我始终担心船夫会不会给我上演《尼罗河上的惨案》帆船版,结果阿斯旺人憨厚得不得了,小帆船带着我足足在尼罗河上漂荡了3个小时,直到落日的晚霞烧红了半边的天空才回去。我被尼罗河倾倒,虽然已经一穷二白,上岸后还是破例去麦当劳点了杯咖啡坐在岸边品味日落。这里的麦当劳位置极好,正对着帆船的停泊口,同等位置在国内一定已经被豪华餐厅挤爆,哪有我等穷人闲坐之地。

    看过金字塔,又泛舟过尼罗河,我在埃及已无遗憾。路易跟我说:“你不会喜欢卢克索的。”我却不信邪,从阿斯旺离开后,我北上来到古埃及的旧都卢克索。卢克索的历史比开罗还要长,它是古埃及文明的中心,是《荷马史诗》中提到的底比斯。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现在的卢克索被尼罗河一分两半,河的西岸保留了被称为“全埃及最大的露天博物馆”的古埃及遗址群,包括帝王谷、王后谷、贵族墓等大型墓葬遗址,因此卢克索的西岸又被称为“死者之城”。河的东岸是城市的主体,火车站、博物馆、旅馆都在这里,还有混乱破败的旧市区。

    旧市区的街道看起来索然无味,虽然离了阿斯旺才200公里,天气却热得有点让我无法忍受了,不时有马车队拉着成群的西方游客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飞驰而过。卢克索最不缺的就是游客,每年都会有几十万人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可能是被络绎不绝的游客宠坏了,卢克索的人脸上都有一副趾高气昂的神情,或者说满城的人都希望能宰外国人一道。

    给我修补拖鞋的鞋匠问我索要10埃及镑,而他只不过往我的鞋子上踩了几道线而已,我拿出相机想要拍下他劳作的场景,他却手一摊说:“你要拍照,再给5埃及镑。”

    买东西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所有的小店和商铺都实施着外国人和本地人双重标准,他们将这条标准实施得非常坚决而又毫不避讳。

    我站在玻璃橱窗前,一个本地人掏出3埃及镑拿了三个鸡蛋面包,我也想如法炮制,对方却像猜透我的心思般伸出一个手指头说“:你,三块钱拿一个。”

    “三块钱给我两个吧。”“不行,只有一个。”我愤愤地离去,遂用最灵的一招,换家店排在一条拥挤的本地人队伍后面,看他们给多少我也给多少,居然也不行,摊主非要收我双倍价格,我可是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争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周围的卢克索人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而我也两手空空地离去了。

    卢克索是继阿格拉后第二个让我感觉到自己像一个“会走路的钱包”的城市,而我敢说,阿格拉都比这里温柔。我平时就只有“吃饱”这么一点追求,因为不能以公平的价格买到食物,我开始变得丧气,脾气也变糟了。

    我几乎后悔来了卢克索,一心只想回开罗去。然而我的到此一游心态占了上风,还是报名参加了西岸的一日游。

    从公元前一千多年前起,法老们就不再费时费力建造金字塔了,转而寻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作为死后的归宿,他们选择尼罗河西岸一处山谷建造地下陵墓,这处山谷的轮廓是三角形的,外形看起来正像一座金字塔,这就是现在被称为帝王谷的地方。这里埋葬了六十多位法老,所有的墓穴都长一个样,从山边入口的岩石上凿出一条往下延伸的通道,一直通到尽头的小墓室。棺材木乃伊宝藏什么的是统统没有的,它们不是被盗就是已经搬去博物馆,只有墓道两侧精美的浮雕还可以看看,但是看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不同了。

    每个墓穴都会配有一个守卫,估计是政府给的薪水太低了,他们除了看墓之外又给自己开发了问游客索要小费的新差使。当然他们要得还是很文雅的。通常你一进闷热的穴道他们就会殷勤地递上一个头灯或是一块裁成扇子状的硬纸板,当你把扇子还回去时他们就会嗖地从兜里掏出一张10埃及镑的纸币示意你得给点纳凉费。墓穴里是不允许拍照的,但守卫总是会悄悄凑到你耳边说:“现在没人,快拍!”你以为碰到了一个真哥们,激动地摁下了快门,却听得守卫在你后面嘿嘿笑着说:“你拍照了,给钱。”

    帝王谷里最有名的陵墓当属图坦卡蒙墓,这也是“法老的诅咒”的发生地,有诅咒的地方总是金贵一点的,看一眼得额外再交100块。这个就算了,因为里面一定也是空的。

    王后谷就是帝王谷的缩小版,如果把帝王谷比作盒装方便面,那么王后谷就是袋装方便面,反正面都是没料的,就拼个包装了。我在王后谷只匆匆看了几个墓穴就不肯再看,跑到门口的空地坐着吃沙子去了。兢兢业业的导游却不肯放过我,又拉着我去看了门农神像。这是两尊矗立在尼罗河边的巨大的缺胳膊短腿的石像,已经完全面目全非,像是被谁用大锤子砸过一样,完全没有神像的感觉,更像是一栋违章建筑。我差点被这幅景象刺瞎了眼,一堆游客却围在前面兴高采烈地拍照。

    对于我来说,整个西岸唯一值得一看的景点就是哈姬苏女王庙。因为它给我扫了下盲,让我知道了原来埃及的历史上不只有克丽奥佩特拉一个女王。

    闭着眼睛也能在开罗活下去

    我以闪电的速度奔回开罗,卢克索火车站的人不肯卖座位票给我,他们叫着说:“十天内的票都没有了!”意思是让我买专供外国人的贵得吓死人的卧铺票,我不得已塞了点小费给旅馆的伙计,叫他去帮我买了张回开罗的二等座位票。

    回到了开罗就像回到了家一样亲切。我熟知旅馆周边的每一家店,知道哪里卖一块钱的甘蔗汁,两块五毛钱的酸奶果汁(杯子里的水果堆得要差点漫出来),我觉着我闭着眼睛也能在开罗活下去。

    苏尔丹旅馆开在一个日夜不休的菜市边上的一栋危楼里,20埃及镑一晚的床位是在全开罗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价格,这些旮旯角落里的廉价旅馆往往都会附送臭虫和跳蚤,我在这里住了几个晚上就被跳蚤吻了几个晚上。撇开这点不说的话,住在里面还是乐趣无穷的。

    我在苏尔丹旅馆又碰到了路易和他新找的搭档西班牙男孩马洛斯。喝生水的路易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做拍档呢?果然马洛斯也是抠门到了一定境界,他在阿斯旺为了逃阿布辛拜勒的门票居然夜里游过了纳赛尔湖!几天后,这对神人就强强联手搭车去了苏伊士。

    旅馆里住着各路神仙,有一个日本大叔居然在这里住了两年!他总是下身围着一条类似缅甸男人穿的笼基在过道里晃来晃去,手里拎着一把葱。我有一次看到他居然在举着葱做着拜神的动作,真是亮瞎我的眼。还有一次大叔跟前台突然就扭打在了一块。路易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分开。我问路易知不知道这个日本人为什么在这住了这么久?路易瞪着眼睛说:“我怎么知道!为了变成疯子吧!”我的室友是一个埃及女孩,长得腼腆又漂亮,估计是看我天天用电热杯煮生菜吃太苦逼了,她总是会在我的床头摆几块糕点,但她睡觉从来不脱衣服,穿着大衣包着头巾就那样直挺挺地躺下去了。

    旅馆的前台也古怪得很,他每天都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单脚站立着在旅馆里蹦来蹦去,因为他只有一条腿能用。一次他突然跟我说:“你出去帮我买包烟吧。”我震惊得很,旅行了这么久还是头回被旅馆的伙计支使,但是我还是给他买了,为了回馈我的善意他居然偷偷塞给了我一块大麻。

    打扫卫生的女佣人看起来简直老得不行了,伛偻得像一只干虾,嘴巴也已经瘪了进去,我每天见她所做的事就是吱呀一声把我的房门推开,从门缝里探进一只皱巴巴的手把放在门口的垃圾桶拖出去,然后她就躲到厨房坐着抽烟去了。

    每一天我都贪婪地呼吸着开罗的空气,因为我知道马上就要跟它分别。芳芳也来到了开罗,为了给我饯行,这个可爱的姑娘去菜场里买了几个大饼,又拎了两条尼罗河的鱼回来给我做了盘油浓酱赤的红烧鱼,埃及的大饼是我在所有阿拉伯国家里吃过的最糟糕的,这可能跟他们总是用大地做烤炉蹲在地上摊大饼有关。

    吃过这顿饭,我在埃及的日子也所剩不多。在一个下着阴雨的日子里,我从开罗离开,飞往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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