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租住在二楼,虽然是个简易房,但里面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房间也干净明亮。邻居有生意人、手艺人、卖艺人,也有被人包养的大学生,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胸怀理想和对珠市这片土地的热爱,希望在开放的特区一试身手,寻找机会。
她们有一个隔壁邻居自称张天宝,此人三十出头,精悍强健,一脸浓密的络腮胡昭示着雄性激素分泌旺盛,他又爱袒胸露背,一大片浓黑胸毛直通下身。
他说自己是台湾人,在珠市做大生意。虽然,并没有人见过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他却好像有花不光的钱,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只是不停地勾搭女孩子。
隔壁住着两个大美女,这可把他乐开了花。本以为她们也是一般女子,很容易就能勾搭上手。孰料,他穷尽对付女人的招数,请吃饭,送鲜花,给礼物,营造浪漫……但几个回合下来,根本没有占到便宜,相反还在她们身上花掉不少钱,让这位自封为情场常胜将军的人心里觉得憋屈,想自己出道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今天难不成要败在她们手里?暗忖无论如何也要搞定她们其中一个。他浑身如着了相思之火,百般难熬,夜不成寐,食不知味,几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她们身上。
张天宝虽然读书不多,但闯荡社会已久,可谓是见多识广,嘴上功夫了得,脸皮厚得像城墙,整天像黏人的牛皮糖,投人所好死缠烂打,经常赖坐到深夜不肯离去。只是他这些花招,对同样阅男人无数的冬妹和雅静来说并不管用。真可谓棋逢对手,半斤八两。两姐妹始终是你唱白脸我唱红脸,形影不离地调戏着他,给他的感觉是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他下了很多功夫,却连她们的手都没有好好摸过,这让他觉得心痒难耐,晚上睡觉,一闭上眼睛就是她们的影子。
冬妹和雅静倒也不讨厌他,尤其是对海峡那边的台湾有着浓厚兴趣,还想跟他学习做生意。于是,张天宝就把台湾吹成了人间天堂,再编一些奇闻轶事来逗她们开心,胡吹他在台湾的生意如何了得,讲得神乎其神,还许诺以后一定教她们做生意,赚大钱。姐妹俩爱听他讲台湾、谈生意,常常一聊就到深夜。
后来,张天宝就叫外卖把饭菜送到她们房间,几个人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忘乎所以。这事被突然来访的李国安撞见过几回,使他心里很是窝火。有一天深夜,他又看见张先生赤裸着上身,冬妹和雅静穿着睡衣,醉意蒙眬,千娇百媚。这让李国安实在忍无可忍,妒火中烧。他不愿意责备雅静和冬妹,只好怪张先生说:“你是什么人?你有事没事跑来这里干什么?”
气得张天宝咬牙切齿,借着酒意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李国安的衣领挑衅说:“混蛋,是你勾引她们还是我勾引她们,你去照照镜子,你有什么资格来多管闲事?你是她们谁的老公?你敢再嚎,小心我毁了你。”
李国安望着酒气冲天、霸气凶悍的张天宝,吓出一身冷汗,不由把身子缩了缩,果然不敢再说话。
冬妹和雅静显然也是被吓坏了,急忙跑过来拉开张天宝。
李国安从小在父亲的光环下长大,到处都是赞扬和顺从,可以说根本没有经历过风霜雨雪,哪里受过如此窝囊气,觉得很没面子,尤其是在自己心仪的女子面前。真想上去拼命,奈何他天生胆小,看着这个青筋暴露、浑身肌肉的野蛮家伙,早吓得凉了半截,知道若真动起手来,自己绝不是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便不再吭声,只是狠狠地瞪了张先生一眼,又看了看冬妹和雅静,扭头便走了。
冬妹急忙追了出去,可李国安头也不回地打车走了。
冬妹回到房间,见雅静还若无其事地和张天宝在喝酒说笑,不由埋怨雅静说:“你怎么还在喝酒?李国安都被气走了,他毕竟一直在帮助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凉拌呗!你刚才不是去追了吗?怎么没有追回来?”雅静娇嗔地指着张天宝的鼻子又说,“你干吗那么凶,还揪他的衣领,好像要吃了他的样子。他可是我们的饭碗呀,你把他吓跑了,以后你养我们呀?”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以后有我吃香的就有你们喝辣的,有我睡的决不会让你们站着,来,干杯。”说着,张天宝醉醺醺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雅静看着闷闷发愣、低头不语的冬妹,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不屑地说:“人家还没把你当女朋友呢,你紧张什么呀?就凭给我们花了几个臭钱,就要来管我们,他凭什么呀?你放心,过两天他一准回来。”
“做人要讲良心,我们吃的用的花的全是他的钱,上回你被人打伤,还是他出的医药费呢。”冬妹闷闷地说。
“就你讲良心,谁也看得出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假如我们是老太婆丑八怪,他还会帮我们吗?你说说,他什么时候正式和你我谈恋爱了?你还自作多情,不会是脑子发烧了吧?我的好姐姐,千万不要把他的不怀好意当作爱情,我们在他眼里,还不知道是什么角色呢。你死了这条心吧!”雅静一脸的讥讽和冷笑。
“对呀,珠市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仗着家里有点臭钱,就想到处骗女孩子。一看他就是个花花公子,瞧那熊样,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我要是真动了手,还不把他捏扁掉。就那脓包,能叫男人吗?”张天宝喷着酒气,自豪地把一双手捏得咯咯发响,想以此来证明他的力量和男子汉气魄。
冬妹白了张天宝一眼,说:“就算李国安不是个好东西,可是你呢?你敢说你就是个好人吗?李国安至少到现在还是单身,你敢说你家里没老婆孩子吗?没准你还是个有妇之夫呢。你敢说你是真心爱我或者雅静,真想和我们恋爱结婚不成?”
张天宝一时语塞,半晌才虚虚实实地说:“我在台湾是有老婆孩子,谁叫我认识你们这么晚呢。再说,有老婆可以离嘛,你们谁真要答应嫁给我,我立即就回台湾去和那个黄脸婆离婚,总比李国安那个王八蛋没有老婆也不肯娶你们强吧。”
冬妹明知张天宝鬼话连篇,可一时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她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她们和李国安之间只能恋爱不能结婚,因为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一个陪酒小姐进门。更可恨的是,李国安还常常在她和雅静之间徘徊,有一箭双雕之嫌疑,这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她们俩患难至今已亲如姐妹,尽管都对李国安心存好感,可知道爱情不能分享。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谁都不愿先去触摸和接受这份爱情,两个人都与他若即若离、周旋游戏,享受着他真心实意的帮助。她又想到假如没有李国安的帮助,以后该怎么生活?想着想着,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雅静见冬妹流泪,心里不忍,就去拿了纸巾,帮她擦去脸上的泪花,安慰说:“傻瓜才为男人流泪,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咱们不哭。”
张天宝听雅静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急忙为自己辩解:“你说话也太武断了,谁说男人没有好东西,我就是个大好人。再说,冬妹为男人流泪也没有错,主要是为什么样的男人流泪。”
雅静笑道:“你的意思就你是好男人,我怎么没有看出来?现在我们的饭碗都被你赶走了,你这个大好人要说话算数,以后我们靠你养活,你做得到吗?”
张天宝听出雅静对自己有意思,兴奋不已,故意学广东话拖长腔调对雅静说:“小妹呀,请放心啦,我向老天爷发誓,这辈子只要有我吃的,就不会少你一口,我穿衣服就让你穿裤子,我是真心地爱你的啦,只爱你一个人啦,我一定要娶你当老婆,保证你享福不尽,快活不完。我不骗你,我还要教会你做生意。”
看着张天宝滑稽搞笑的样子,冬妹忍俊不禁。
雅静不知是酒醉还是真的被他的话所感动,两颊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张天宝,说:“你可不许甜言蜜语骗人,你敢骗人,我饶不了你,小心你的狗命。”
他色眯眯地看着雅静,只见她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上,粉脸在酒精的刺激下白里泛红,像三月里的盛开的桃花,大红色的胸衣和内裤在粉红色的桑蚕丝睡衣里若隐若现。肤如凝脂,气若幽兰,一双美目摄人心魄。他只觉得浑身躁动,血往上涌,真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雅静对自己情意绵绵的样子,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开始钟情于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下一步要让她主动投怀送抱,最好今晚就能拥有她。想到这里,他急忙向雅静表白:“我这辈子活着给雅静当牛做马,死后给雅静拉磨推车。生是雅静的人,死是雅静的鬼,若有变心,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
说着张天宝伸手揽住雅静的腰,雅静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四目相对,两情相悦,此时无声胜有声。
冬妹尴尬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对,不知如何是好。
雅静似乎理解冬妹的为难,她慵懒地推开张天宝,对冬妹说:“你可不许走开,你一定要留下来保护我,要不我就完蛋了。你知道男人的嘴越甜就越不能相信,天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此时的张天宝恨不得把心掏给雅静,凝视着雅静,说:“你说,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我爱你,真的爱你!”
“我们都知道男人说话还不如放屁,放屁至少还能臭一阵,可男人的话恰恰都是说了后就没有影踪,你用什么来证明对我的真心?”雅静春心荡漾,欲擒故纵。
张天宝沉默一会儿,开门走了出去。
雅静气得号啕大哭,借着酒劲把手中的杯子砸得粉碎,绝望地说:“什么爱情,我就知道男人没有好东西,世界上压根就没有爱情,爱我们的全是他妈的一群大色狼,王八蛋。爱情对他们来说就是做生意,什么门第呀、出身呀、户口呀、学历呀,我们哪里比别人差了?尤其是那个王八蛋李国安,他竟然还说:‘假如你们是珠市人,还能有娶你们的可能,谁让你们是外地人,我没法向家里人开口呀!’我们哪一点配不上他了,瞧瞧他那龌龊相,不就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吗?就想来玩弄我们。还有王八羔子张天宝,口口声声说爱我娶我,可一让他拿什么来证明,他就跑了,他跑了,哈哈哈,跑了好啊。世上哪有爱情,我们的命真苦。”
冬妹紧紧抱住因酒醉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大哭大喊的雅静,想她是真的醉了。
正当冬妹忙成一团不知怎么办时,张天宝回来了,冬妹生气地说:“都怪你灌她喝了这么多酒,她都醉成什么样了,你看怎么办呀?”
张天宝心痛地说:“先别责怪我了,我也没想到她的酒量这么小,你快去泡杯浓茶,这里由我来照顾。”
他用毛巾小心翼翼地帮雅静擦掉吐出的污物,雅静虽然烂醉如泥,可她酒醉心明白,听见了张天宝的声音,心里高兴不由也紧紧抱住了他,忘情地说:“你刚才哪里去了,你说过要为我当牛做马的,怎么一让你证明你就掉头走了,你好狠心呀!”
张天宝一只手紧紧把雅静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把口袋里的东西全倒在床上,钱和存折撒满了一床,说:“小傻瓜,我怎么可能离你而去呢,有你我这辈子死了也值得,你知道我刚才干什么去了吗?我是回去拿钱了,这是我身上的全部积蓄和存款,以后全交给你保管,这样你就该放心了吧!我爱你,小傻瓜,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情。以后我全听你的,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奴隶。”他也不嫌雅静满嘴的酒气和刚吐完残留在嘴上的脏物,深深吻了下去。
空气似乎静止,冬妹对他们瞬间表现出来的伟大爱情,既吃惊又感动,觉得好像是在小说里,好虚幻也好现实。她觉得雅静和张天宝就是爱情的化身,从心底里祝福他们。
冬妹悄悄地退了出去,沿着涛声向海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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