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士谔发表于1910年的梦幻小说《新中国》里,主人公陆云翔在梦中看到一个独立、自由、赢得尊严的中国:上海的租界早已收回,马路中站岗的英捕、印捕皆已不见,裁判所的裁判官、律师皆为中国人,所判均极公平。他还梦见了“万国博览会”在上海浦东举行,为此上海建成了浦东大铁桥,“一座很大的铁桥,跨着黄浦,直筑到对岸浦东”;还造了地铁,“把地中掘空,筑成了隧道,安放了铁轨,日夜点着电灯,电车就在里头飞行不绝。”梁启超发表于1902年的政治小说《新中国未来记》中,也提到了上海举行大博览会之事:“那时我国民决议,在上海地方开设大博览会,这博览会却不同寻常,不特陈设商务、工艺诸物品而已,乃至各种学问、宗教皆以此时开联合大会,处处有论说坛、日日开讲论会,竟把偌大一个上海,连江北,连吴淞口,连崇明县,都变作博览会场了。”
1946年,章乃器在《平民》周刊第4期发表《我想写一篇小说——二十年一梦》:“杀人的刽子手改行做了国营大屠宰场的屠夫,官僚们一部分变为善于伺候人民的公仆,另一部分成为医院的看护。拿着剪刀检查文字的人们,被分配到大型的国营服装厂做剪裁师;检查信件的官员则成了机关、企业中处理日常来信的助理秘书。”其理想,是让历经八年抗战千疮百孔、憔悴不堪的国家,成为一个民主宪政国家,让水深火热、哀鸿遍野的人民过上素常的日子,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公民社会。
1946年11月4日,王芸生于《大公报》发表社评《做一个现实的梦》:“全国人民都过着和平的日子”,“毛泽东、周恩来、张君劢、曾琦、莫德惠等都在国府委员会上与蒋主席、孙科、宋子文等环坐讨论国事……是一个举国内阁规模。”“物价稳定,又有各地丰收。”1948年9月1日记者节这日,他又发表了社评《九一之梦》:“种种样样的报纸,数不清的种类,有的属于政府党,有的属于在野各党派,有的代表大企业家的利益,也有的代表中产阶级或勤劳大众的利益。这许多报纸,七嘴八舌,各说各的话,只要言之成理,百无禁忌。除了触犯了刑法上的诽谤,要防侵害者控诉而被法庭刑讯外,此外绝不会有封报馆、打报馆、抓记者甚至杀记者的事。就因为这样,记者不必服膺中国圣人的三讳主义。他们不必‘为尊者讳’,国家元首也是人民的公仆,他们可以随便批评或指责……他若一旦做了糊涂事,报纸照样群起而攻之。”其理想,是国家在民主、和平的旗帜下实现统一,避免内战。这与他1944年12月19日发表的投畀豺狼、疾恶如仇的著名社评《为国家求饶》相比,调子显然温和了许多。“远的不必说,抗战以来,这类官僚有没有呢?我们放眼一看,哪里敢说没有!而且沉痛些说,我们抗战所以那么艰苦,到现在还难关重重,一大部分原因,就因为有这类官僚在那里鬼混的缘故。现在国家已到最艰苦困难的关头,我们不能不向他们诚心诚意的求饶:你们该已‘混’够了!无论你们在南美已否买了橡树林,也无论你们在纽约大银行里已否存了美金,过去的旧账都可不算了,中国人有不咎既往的雅量,你们尽可去做富家翁,只求你们不要再混了,让许多真正有血性有热情的人来彻底操作,挽救危局吧!我们这一次抗战,一定要胜,不胜便要亡国;建国一定要成,不成则将来再遇大战还要亡国。为了整个国家民族的存亡兴废,为了子孙万代的生存自由,我们不得不再向你们乞求:请你们饶了国家吧!”此乃新闻史上振聋发聩、催人憬悟的大文。史量才曾言:“人有人格,报有报格,国有国格。三格不存,人将非人,报将非报,国将不国!”在这点上,王芸生以己之人格,立起了大公报之报格。
旧想尘封却存鲜活,历久却能弥新,皆在于先人的旧想,依然是今人的新梦,今人的新梦,先人早已做过。旧想未应,新梦又起,皆因旧想堆岸,功亏篑,新梦秀林,蒂在蔓,均未兑现而已,若灵验了,也就不成其为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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