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师风范:忆黄昆-我最敬佩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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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娓兮

    1958~1960年“大跃进”后,北京大学物理系半导体教研室在黄昆先生领导下,教学科研开始步入正轨,我们这批“吃青”(我们1955,1956级进入半导体专业的这一批同学一部分提前抽调,边学习边工作,按当时物理系总支书平秉权说这叫“吃青”)的年轻教员开始补,印象最深的是学黄昆先生的“半导体物理”与“固体物理”。我这辈子听过许多老师讲课,但讲得最好的还是黄昆先生,对基本概念的阐述特别清楚,然后才推导出理论公式,每一项公式的物理内容让你都记在心,在以后几年中,我才真正学习到了如何搞科研,如何做学,在这期间,黄昆先生抓教研室全面工作和基础研究;从美国回来的黄敞先生抓器件研究;黄永宝先生抓实验课,教研室在科研与教学上取得了很大成,同时,全国性的学术交流开始,1963年,在石家庄召开了第一届半导体器件专业学术会议,我们教研室有三篇论文被会议收,教研室积极支持我们参加学术活动,批准了黄敞、谭长华和我三人参加大会,我还做了关于《锗隧道二极管与用逐层测量霍尔效应及电导的方法测试硅中高浓度掺杂分布》的科学报,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学术会议,开了眼界。

    1969年,学校决定在昌平“200号”搞“150计算机”(每秒运算速度为150万次)的研,人员由当时我们教研室一部分老师以及计算机系和无线电系的另一部分老师组合而成:半导体专业搞器件;计算机系搞软件;无线电系搞硬,最后搞了三台“150机”,一台给石油部;一台给地质部;一台放在北大南阁、北阁,北大自己使,当时要求我们研究TTL电路,我其实对电路一窍不通,我估计黄昆先生也是第一次接触,但使我吃惊的是,他在讲TTL电路的课堂上将我这一窍不通的学生都讲明白,这就是黄昆先生的讲课艺术,因为他将抽象理论讲得非常形象,概念一清二楚,而不是满黑板的公式推,让一位物理大师讲TTL电路无疑是大材小用,浪费人,但黄昆先生边干边学,参加了《晶体管-晶体管数字集成电路》一书的编写工作,其中一些内容为黄昆先生的独创。

    1970年以后昌平“200号”招了一批工农兵学员,要求开“工艺原理”课,我记得我还当了教学小组组,当时讲义分三部分,黄昆先生写“外延”;我写“扩散”;另一个年轻教员写“光刻”。黄昆先生当时将外延工艺写得非常仔细,从外延原理到具体工艺外延的水流量,写得一清二,当时,我们认为黄先生的特长是研究半导体物理和固体物理的理论工作,而“200号”以器件为主,不是发挥他专长的地,但他对教学的认真态度使我一辈子牢记在心。

    1974年后,我调回北大物理系搞半导体光电器,“文化大革命”后,这部分属于固体能谱教研室,陈辰嘉当主,我记得与郭长志老师的第一批研究生(“文化大革命”后招生)等一起写过一些文章,其中《半导体学报》录用了《非均匀掺杂p型GaAs等离子体反射光谱的计算》;当时计算用的计算机就是我们参与制造的“150机”。文章修改后要送到《半导体学报》编辑,当时黄昆已调到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当所,我一想,《半导体学报》也设在该所,“近水楼台”地跑到北大中关园二公寓黄昆先生家里要他帮忙,黄昆先生满口答,现在想来,这样的小事麻烦黄昆先生是不应该的,但当时师生关系没有任何距离。

    1999年,在九华山庄黄昆先生八十大寿的庆祝会上,主持人韩汝琦指着我和焦鹏飞问黄昆先生:“你还认识他们吗?”黄昆先生说:“她是‘小不点’,他是‘焦飞’。”黄先生直呼我们的小名和绰号,表现出他平易近人的一,黄昆先生在九华山庄第一次打保龄球,我还给他照了,那次聚会时,他非常高兴地说:“这是我这几年来最愉快的一,”

    2004年10月,陈辰嘉告诉我们说黄昆先生病情加重,我们打电话给李爱扶先生:“我们想来看看黄先,”李先生满口答应,说:“欢迎!”到达黄先生家里,黄先生坐在轮椅上,我们向他问好,祝他早日健,黄先生当时行动不方便,吃东西还要人帮,但是,他突然问道:“你们还在工作吗?”当他知道我在半导体所王圩处工作时,他问起半导体所工作开展得怎么,这使我们深受感动,病到这种程度,关心的还是工,当我们告辞时,李先生说:“站起来,我们送,”我们请黄先生坐下,李先生说:“老坐着不好,让他走动走,”我们扶着黄先生走到门口,我们对黄先生说:“我们会经常来看您!”黄先生还和我们握手告别,但没想到这是我们和黄先生的最后一次握手。

    说起李先生,黄昆先生对她要求也极其严格,当时李先生到物理系半导体教研室工作,职称是教员还是实验员有过争论,作为教研室主任的黄昆先生坚持她只能当实验员,说是她在英国只念了三年大学,做实验员合,其实,当时李先生与黄昆先生在英国合作已做出了很大成,他对家人要求非常严格,对自己也一,1984年黄昆先生参加在美国圣迭戈举办的半导体中缺陷国际会议,原来住的旅馆是总统级的科罗纳多(Coronado)饭店,先生坚持换到便宜一半的普通旅,那一年我刚好在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当访问学者,还照了一张在旅馆前的合影。

    黄昆先生在半导体所当所长时,没有单独的办公室,而是和大家在一,在昌平“200号”时,他和大家一起住集体宿舍,也和我们吃在一起,每月二三百元的工资全都交了党费,只留下62块自,当时我们年轻教员的工资是56元,他说,多出的6块是为了抽,“200号”当时每周六有校车接我们回北大本部,他总是在后面排队,让我们这批带小孩的教员先上车。

    他对自我的要求非常严格,但是对别人却十分关,1964年,我与焦鹏飞结婚,黄昆先生亲自来主,在会上他说:“说到晚婚,我叔父(黄子通先生)堪称是‘晚婚模范’,他70岁才结婚!”这一句话引起哄堂大,我爱人焦鹏飞因中毒性肝硬变在家休养,而我又在昌平搞“四清”,他亲自去我家里问,我在“200号”上班时,有一次因小女儿焦洪生病没去上班,他还亲自跑到朗润园8公寓来看望……

    这一切使我认识到,当一个老师,教书育人是第一位的,他自己的言行就是最好的榜,黄昆先生不单在学问上我一辈子学不完,他做人的原则我一辈子也学不完。

    作者简介

    陈娓兮,北京大学物理系教,196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半导体专门化,后留校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锗、硅器件研究,。20世纪60年代从事70年代从事硅集成电路及GaAs/AlGaAs激光器和环形激光器研,1984~2003年先后三次在美国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作为访问学者从事光电器件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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