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子矿人物传-李鸿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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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李鸿渐。

    李鸿渐是李庄子矿李发卫的儿子,李发卫最先在掘一队当放炮员,一九七一年在处理哑炮时,把命丢在了井下。

    那一年,李鸿渐十七岁,初中刚毕业,李鸿渐的妹妹李红梅十二岁,弟弟李鸿喜九岁。按照煤矿的要求,因公死亡的矿工,家里可以有一人顶替到煤矿上班,因李鸿渐的弟弟妹妹尚年幼,李鸿渐就顶替父亲来到了煤矿。

    到矿上后,因为是工亡矿工的孩子,属于照顾对象,李鸿渐被分配到机修厂给老电工邓功仓当徒弟,修煤矿井下开关等设备。农村出来的孩子憨厚朴实,师傅让干啥就干啥,从不顶嘴,邓功仓修开关的时候,李鸿渐就在一边认真瞧仔细看,师傅需要什么工具,李鸿渐都会很快递到师傅手里。邓功仓看李鸿渐长的机灵,眼里又有活儿,也很喜欢这个小徒弟,教的也就格外上心,并找来一些矿山电工方面的基础书籍让李鸿渐看,李鸿渐如获至宝。后来,邓功仓还将他珍藏多年的煤矿各种型号开关、漏电器等矿山常用电气设备的线路图让李鸿渐看,然后对着线路图一点一点讲解,使李鸿渐很快上了道,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李鸿渐就能单独处理工作中的一般问题了,惹得老机修工平方林、老车工刘玉柱都很羡慕,说邓功仓收了个好徒弟。

    一晃几年过去了,李鸿渐不仅个子长高了,技术水平也越来越高,成了电工班的技术骨干。李鸿渐的师傅邓功仓是矿上连续多年的劳动模范,技术高为人好,在机修厂具有较高的威信和群众基础。功成名就的邓功仓看李鸿渐勤奋好学,为人老实,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就有心“推一推”这个年轻人,成就一段师徒双先进的佳话。于是,年底评先进的时候,邓功仓就极力推举李鸿渐,因为李鸿渐为人老实本分,厂里的干部职工对李鸿渐评价也很高,那一年,刚好遇到矿上要推出新的先进典型,技术水平高、群众基础好、刚刚二十出头的李鸿渐就成了李庄子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劳动模范。一九七六年,李鸿渐还出席了洛阳专区的“工业学大庆”先进表彰大会,并被评为矿务局劳动模范。

    一时间,李庄子矿机修厂李鸿渐名声大震。

    成了先进典型的李鸿渐很快成了李庄子矿有限的几个未婚女工的关注对象。

    说到这里,不能不说说胡大妞。胡大妞是李庄子矿附近张庄子村人,父亲去世早,家里兄妹两个,哥哥胡大帅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大伯胡长林是张庄子村党支部书记,因胡长林和李庄子矿革委会主任张广厚交情好,就把侄女胡大妞安排到矿上当了工人。

    胡大妞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孩,看到李鸿渐长得白白净净,不仅是地面工种,且年纪轻轻就当了劳模,前途不可限量,于是,就买来毛线为李鸿渐织了一件驼色百合图案的毛线衣。那时候,除了个别当领导干部的能穿得起,一般职工很少有人穿毛线衣。随后,胡大妞还买了两瓶川曲酒,找到机修厂的厂长李元岁,托他去找李鸿渐为自己做媒。

    那时候,人们平时喝的都是一毛钱二两的散装酒,一块多钱的瓶装酒很少喝,李元岁见胡大妞出手不凡,再加上胡大妞的背景,也很乐意促成这件事。李元岁先找了邓功仓,让他先跟李鸿渐说,随后又安排他们见了面。在农村都是拿着不菲的彩礼去求女方,何曾见过女方自己找上门来的,加上胡大妞长相俊俏,性格开朗大方,李鸿渐很快就坠入爱河。二十六岁那年,李鸿渐和胡大妞在矿上找了间宿舍,就把婚事办了。两年后,他们的儿子出生,李鸿渐给儿子取名李兆玺。

    后来,胡大妞的哥哥胡大帅当选张庄子村村民委员会主任。

    因为李庄子矿毗邻张庄子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张庄子村村民时不时给矿上找一些小麻烦,头天过来几个老头老太太堵住矿部大门,说矿上的职工偷了村里的庄稼,隔天又过来一群年轻人,称矿上越界开采造成村里地下水位下降,让矿上给村里架设自来水管道,因为涉及工农关系,矿领导就找到任村主任的胡大帅。酒杯一端,政策放宽,一斤酒下肚,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胡大帅成了李庄子矿党委书记鲁子奇和矿长马富国的座上客。

    不知是因为大舅子哥的影响,还是李鸿渐真的是福星高照,一九八四年七月,三十岁的李鸿渐成了李庄子矿机修厂副厂长,主持机修厂全面工作,原厂长李元岁调水电队任党支部书记。

    年纪轻轻就当了副厂长,妻子贤惠,儿子聪颖,如果就此下去,李鸿渐的人生应该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但是人是会变的,李鸿渐也不例外。应该说,李鸿渐刚当上领导那几年,工作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特别是李鸿渐懂业务,会管理,机修厂的工作赢得了矿领导的一致称赞,并连续多年被评为矿务局和矿上的“六好区队(车间)”。一九九〇年,李鸿渐还荣获了河南省五一劳动奖章。而后,李鸿渐由副厂长而厂长,并兼任机修厂党支部书记,党政一肩挑。

    因为多少能写点儿东西,一九九四年,由父亲的好友杜叔推荐,我从井下单位调到矿办公室从事文秘工作。刚到办公室时,不敢多说话,平时除了看报纸外,就是下区队,写一些新闻稿子,也因此和李鸿渐有了交往。也许因为我是矿上下来的,李鸿渐见了我也总是很客气。那时候,我刚成家不久,有一次,因为焊水箱需要几个水嘴儿,我就去找李鸿渐,李鸿渐问铁皮有没有?我说准备买一张白洋铁皮,找几个水嘴儿,然后找街上的李麻子焊。他说,你不用买了,你把水箱的尺寸给我,下周一你来取,随后又问我和保卫科门岗的人关系咋样,不行的话他找人从机修厂里拉出来。我一听,喜出望外,要知道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只有三百元出头,一个水箱是我一个月工资的近四分之一。后来,我又找李鸿渐办过一些小事,他也都办了,我对李鸿渐很感激。

    第二年“七一”的时候,我根据往年机修厂上报的经验材料,又简单采访了一下李鸿渐,在《矿工报》上给李鸿渐发了一篇通讯,题目叫《机修车间的带头人——记李庄子矿机修厂厂长、优秀共产党员李鸿渐》。稿子是让宣传部的李刚捎到报社的,他们每周要去矿务局取两次报纸。

    见报的第二天,和我一起参加工作的哥们儿漆雕、子午找到我,指着登有李鸿渐那篇通讯的《矿工报》对我说:看你写的啥鸡巴人,你知道矿上职工都咋骂你吗?

    我愣住了,就问:李鸿渐怎么了?

    漆雕说,亏你还是在办公室混的,李鸿渐是个啥样人都不知道?

    子午说,那货是个老骚虎蛋,听说矿机修厂像样的女工都让他染指了。

    我摇头。

    第三天,在办公室早会上,高建云主任也狠狠批评了我一顿,并说我以后把握不准的不要写。后来听说不仅高建云主任让矿长骂了,就连宣传部的杨部长也让矿长骂得狗血喷头。

    主任和部长都挨了骂,我的日子自然不好过,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的情绪非常低落,稿子也不好好写了,偶尔写上一篇送到宣传部,宣传部那帮人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后来,听李刚说,领导交代对你写的稿子以后要把严点儿。我不知道我在办公室干了这么多年,连个副科也没提上,不知与这事有没有关系。

    一九九八年那两年,矿上形势不好,连续十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机关各科室都分了下岗指标。那时,我的一个亲戚在老家办了一个厂,让我去帮忙,我就主动提出下了岗。二〇〇三年,煤矿形势好了以后,我回矿上班,机关是进不去了,刚好矿务局总医院需要人,听说我能写材料,就把我要了去。半年后,提了副主任,当然,这是后话。

    从此我就告别了工作十八年的李庄子矿。

    我离开李庄子矿以后,有次回矿上看父亲,在俱乐部闲逛时听人说,李鸿渐有一次晚上出门,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在洛阳一五〇医院住了半年多,腿好后,留下了残疾,走路稍微有点儿跛。矿上的人都说,李鸿渐这是报应!

    经过了这件事,我想李鸿渐应该有所收敛了吧。

    再后来,受家庭经济所迫,儿子越来越大,结婚要买房,我离开了矿务局总医院,来到了几千里之外青海的一个煤矿。那些年,正处于煤矿的黄金十年,矿务局效益好,对外扩张的就厉害,在新疆、青海、内蒙、山西等地都新建了煤矿。

    我到青海工作后,有一年回家探亲,在和哥们儿老闫、老屈吃饭时,我无意中提起李鸿渐,问李鸿渐现在怎样了,还骚吗?

    老屈说,他死了,被运输区的汪小健捅死了。我问啥时候?就是你去青海那年。因为啥?老屈说,据说是李鸿渐睡了汪小健的老婆,汪小健找李鸿渐理论,李鸿渐仗着自己身高马大,不把身材瘦小的汪小健放在眼里,还连挖苦带嘲笑,汪小健一气之下,从腰里拔出刀子,一连捅了李鸿渐七刀,就在机修厂的值班室里。

    老屈说,这事当时在矿务局极为轰动,我们都以为你会知道呢。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李鸿渐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后来听说,李鸿渐死后,他的妻子胡大妞抑郁成疾,在李庄子矿待不下去了,就提前办了内退,把矿上的房子卖了,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去年秋天,我从青海回河南探亲。那天,我去市法院找人,在法院三楼贴有工作人员值班表的墙上,看到一个法官也叫李兆玺,年纪和李鸿渐的儿子相仿,不知是不是李鸿渐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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