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抒

    我所认识的汝荣兴不是特别机巧的那类作家。这是我的感觉，我相信荣兴先生自己也会承认这一点。是的，无论为文还是为人，汝荣兴都是很忠厚的那一类。这样，在写幽默小小说的时候，汝荣兴也就有意或无意地回避了那种取巧的做法，回避了噱头，而注重向生活深处开掘。也就是说，在汝荣兴的幽默小小说中，更多的不是那种所谓的技巧，而是那种让人想笑却笑不出来的内涵。

    这当然不是缺点。事实上，幽默小小说可分为这样两类：一类是让人边读边笑，读完笑罢即了事的；另一类是读后想笑笑，却又会哽在喉头然后化为一种疼痛——前者靠情节、语言的杌敏取胜，后者靠对现实生活的观察、感悟与理解而成功。后者如鲁迅先生所说的，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这“撕”的过程自然是很有幽默感的，但结果是让人心发酸的。不用说，汝荣兴的作品便属于届一类。

    在阅读中我们不难发现，就题材范围而言，汝荣兴的幽默小小说涉及的面是很广的：办公室（如《歪打正着》）、工厂（如《“哗”声响起》）、卫生院（如《种树的故事》）、家庭里（如《正面人物》）、旅途中（如《买与卖》）、上班路上（如《倒霉》）……幽默来自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各个层面。汝荣兴致力于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各个层面去发现与感悟，无疑是一种明智之举。

    另一方面，从作品涉及的人物来看，各类职业的人物，汝荣兴都会纳于笔下：学生（如《骂人非骂》）、打工妹（如《时装》）、生意人（如《（辞海）缩印本》）、单位临时工（如《永远的微笑》）、机关干部（如《哦……》）……丰富的生活，再加上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这就让汝荣兴的幽默小小说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社会画卷。这也便是汝荣兴幽默小小说具有广度和深度的原因了。

    如前所述，汝荣兴的幽默小小说并不靠机敏取胜，读他的那些作品，你或许在读完作品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会会心一笑，但之后却忍不住又要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也正是汝荣兴幽默小小说的最重要成功之处。如他的那篇《歪打正着》，讽刺的是生活中的一些人常常相互掣肘，惟恐别人超出自己的阴暗心理。故事背景放在一个单位的办公室，人物是赵钱孙李加一个分配来办公室才一年的周，共五人；情节也算不上复杂：：为年终评先进，人人都想评自己，但又都欲说还休，评别人吧，心里却又难平……于是，赵钱孙李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分配来办公室才一年的周，心想，选谁自己都不情愿，还不如选周，尽管周分配来办公室才一年—一这显然是典型的“中国式”的想法：咱得不到的，别人也甭想得到。结果，在最终投票时，赵钱孙李居然都真的投了周的票……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这篇小小说的境界，也就只是停留在了第一层面上。然而，这篇作品在结尾时却还有新意：在此后的经验交流会上，大家惊奇地发现，原来，周在一年的时间中竟真的默默无闻地做了那么多的事！周当选先进，实际上是当之无愧的呀！

    如此，假设我们只是会为周的成绩终于能“重见天日”而高兴的话，那么，我们实际上还是没有真正地理解这篇作品，因为，这篇作品最终给人的，其实是一种悲哀——读罢作品，只要稍加思考，我们就忍不住要问：为什么一个足以被评为先进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当选？如果周的当选只是一种偶然，是周“捡”来的，那么，在现实的生活和生活的现实中，究竟还有多少如周这样的人被埋没了——这才是真正让人心酸的事呀！

    没错，让人会心一笑之后又陡生悲哀，这就是汝荣兴那些幽默小小说的最大魅力之所在。

    需要强调的是，汝荣兴的幽默小小说多具讽刺意味，但也不乏象征体的作品，而且往往是在讽刺中有象征，象征中有讽刺，二者交相辉映。如《苍蝇》一篇即是很好的例证。

    《苍蝇》讲的是一只苍蝇死命地扑向一向爱清洁的A局长的故事：在A局长上班的路上，在A局长上台作报告的时候，在A局长回家吃饭的时候……那只该死的苍蝇，都如影相随地跟着A局长。这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当然，正所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原因总是有的——原来，A局长在梦幻酒家赴那个基建承包人的宴会时污了自己的衣服，所以这苍蝇便始终要去叮A局长衣服上的那个污处呢……至此，A局长的所谓“清洁”，就这样被无情地戳穿了一A局长表面清洁，或者说自我标榜清洁，实则是污处满身呢！

    毫无疑问，像这样的讽刺中有象征、象征中有讽刺的作品，既显示了汝荣兴作为一个作家的创作实力，又体现了他注重不断探索的创作精神。是的，汝荣兴的那些幽默小小说，也就是他的创作实力和创作精神的一个证明。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并期待汝荣兴的小小说创作一定会取得更大的荣誉，从而使他的小小说世界更加的兴旺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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