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在越南的发展及其启示

    李建国

    李建国，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与社会发展。

    【摘要】十月革命后，越南的先进分子在中国和法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影响下接受了马克思主义。越南共产党成立以后，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越南革命的具体情况相结合，带领越南人民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彻底实现了越南的民族解放和祖国统一大业。在总结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经验教训的基础上，越南共产党带领越南人民实行革新开放事业，大力开展工业化和现代化建设，逐步向社会主义过渡，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

    【关键词】越南马克思主义历史进程理论成果经验启示

    一 越南的特殊国情

    越南的特殊国情，是越南共产党在实践中领导越南人民探索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道路的起点，也是越南共产党提出建设“符合越南条件和特点的社会主义”这一理论的根本依据。

    越南的全称是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位于中南半岛（旧称印度支那半岛）的东部，北部与中国接壤，西部与老挝、柬埔寨交界，东部和南部面临南海，全国的海岸线长3260多公里，因其是连接亚洲大陆与东南亚各岛国的跳板，在国际上又被称为“东南亚的门户”，地理上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越南地形狭长，南北长1600公里，东西最窄处为50公里，国土面积约32.9万平方公里，人口约为9000万（2013年）。越南1884年沦为法国的殖民地，1940年9月被日本占领。1930年2月3日，胡志明在中国香港九龙成立越南共产党。1945年8月，在以胡志明为首的越南共产党的领导下，越南人民取得了“八月革命”胜利，随即宣布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国。但在1946年12月，法国殖民者再度占领了越南。越南共产党再次领导越南人民进行了英勇的抗法战争，历时9年，终于在1954年取得胜利。根据《日内瓦协议》的规定，越南以北纬17°为界实行南北分治。越南南方在美国的支持下，组成南越政权，实行的是资本主义制度；越南北方在苏联和中国的支持帮助下，建设社会主义。1965年，美国对越南发动了侵略战争。经过长达10年的浴血奋战，越南人民最终于1975年取得了抗美战争的胜利，实现了越南的统一。1976年，成立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

    （一）近代越南是一个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经济非常落后

    越南统一以前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小生产占绝对优势，农业人口占到了总人口的90%以上。特别是在法国的殖民统治之下，越南的经济非常落后，几乎没有什么工业。与此同时，法国殖民者对越南实行的是奴化教育和愚民政策，致使文盲占到全国人口的95%。20世纪80年代中期，联合国把越南列为世界上最贫穷的20个国家之一，越南经济落后状况由此可见一斑。1991年，越南共产党七大在《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建设纲领》中明确指出，越南是从殖民地半封建、经济上以小生产为主、没有经过发达资本主义阶段的这样一个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争，遗留的战争后果很严重，殖民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残余仍然很多。就是在这样的基础和起点上，越南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开始探索有越南特色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

    （二）二战后越南因三次“印度支那战争”经济损失惨重，国际环境非常恶劣

    二战以后，越南因所处的地理位置特殊而成为东西方“冷战”在亚洲的阵地。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和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在这里展开了长期的争夺。1945年建国后的30多年间，越南基本上处于绵延不断的战争状态。“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是指1945～1954年的抗法战争，历时10年。这次战争使越南经济遭受了重大损失，绝大部分城市的铁路、公路和桥梁严重被毁，几乎所有的水利设施都被破坏，最严重的后果是导致越南一分为二，20多年处于分裂状态。“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是指1965～1975年的抗美救国战争，历时11年。战争中美国在越南展开了一场无所不用其极的大屠杀，使“1/3的越南人逃离了他们的村庄，90万孩子成为孤儿，50万人变成残废”[465]，也使越南经济遭到空前的破坏。1975年战争结束以后，美国对越南实行了长达20年的贸易禁运。“第三次印度支那战争”是指1978～1988年越南入侵柬埔寨，历时11年。1975年，越南统一。时隔3年之后，在1978年12月，越南便出动了20万军队入侵柬埔寨。侵略柬埔寨历时10年之久，直到1988年底，越南才宣布从柬埔寨撤军。入侵柬埔寨，除给柬埔寨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灾难之外，越南自身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特别是越南面临的国际环境急剧恶化，世界许多国家对越南进行经济制裁，越南的经济真可谓是雪上加霜。越南在战争不断、国际环境恶化的条件下建设社会主义，注定会面临诸多的坎坷与曲折。

    （三）越南的北方和南方实行不同的社会制度，国内形势异常复杂

    1954年越南抗法战争胜利后，被人为地分裂为南北两部分，在此后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北方和南方实行的是不同的社会制度。北方由越南劳动党领导，得到了苏联和中国等国的大力支持，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南方则先是在法国、后是在美国的控制下，走上了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这种特殊的国情，使得北方社会主义建设随时面临着南方的破坏和战争，“一边建设，一边打仗”、“战时经济”和“战时体制”等，成为北方社会主义建设的主要内容。北方和南方因社会制度的不同，在经济、政治和文化等方面表现出了较大的差异。总体而言，南方经济比北方发达；南方受西方文化和价值观念的影响比较大，北方受东方文化的影响比较大，在思想和价值观念上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特殊的国情增加了越南建设社会主义的难度。当1975年越南全国统一后，越南共产党面临着更加复杂的国内形势：既要在北方搞社会主义建设，又要在南方搞社会主义改造，这种复杂的国内环境也成为后来出现某些失误的重要原因。

    （四）改革前越南是一个典型的受援国，受外来因素影响比较大

    越南特殊的地缘政治，使它成为大国争夺的焦点和施加影响的对象。1954年越南被分为两部分，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和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这两大阵营都从各自利益的角度出发，对各自支持的南方和北方给予了大量援助。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一直是越南的最大援助国。越南长期以来一直受到苏联、中国和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的援助，客观上会使其在选择社会主义道路时受这些援助国的影响，主观上则会产生一些模仿和照搬这些援助国的思想。

    （五）越南民族众多，民族情况较为复杂

    在现存社会主义国家中，越南是除中国以外民族最多的国家，全国共有54个民族。越（京）族人口约占全国总人口的90%，是越南的主要民族，其他53个民族约占总人口的10%。越南的民族问题重要、复杂。除了各民族的语系、宗教信仰、文化传统和生活习俗不同外，越南各民族杂居情况比较普遍，民族感情和民族心理非常敏感，容易产生民族矛盾。与此同时，各民族从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进入社会主义，经济文化发展水平很不平衡。复杂的民族情况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和制约越南的社会主义建设。

    （六）越南是东西方文化的交汇点，文化上具有融合性强、创造力弱等特点

    越南独特的地理位置，为外来文化的传入和融合提供了必要的条件。越南是中南半岛的门户，从而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桥梁。越南人很容易接受外来文化，同时把它们和本民族文化相结合。越南的文化传统属东方文化范畴，同时又受到西方文明的影响，民主、法制、开放意识比较强。古代越南从属于中国封建王朝，从近代开始又先后遭受法国、日本、美国等殖民者的残酷压迫和剥削，大大压抑了越南人的个性。这造成了越南文化缺乏创造力，对外来文化结合本国特点进行创新比较少。越南文化的民族意识强。越南一直以来受到外来势力的剥削和压迫，越南人非常渴望国家强大起来，民族意识和民族精神是越南文化的支柱。越南文化的特点对越南的革新开放既有有利的一面，也有不利的一面。

    二 马克思主义在越南发展的历史进程

    从1930年成立到2011年召开十一大，越南共产党已经走过了81年光辉岁月。在此期间，越南共产党带领越南人民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取得了辉煌的成就。1945年，越南取得了革命胜利，结束了殖民主义和封建统治，成立了越南民主共和国。1975年，越南又取得了反对美国侵略的胜利，彻底实现了越南的民族解放和祖国统一大业。1986年至今，越南共产党又开始带领越南人民实行革新开放事业，大力开展工业化和现代化建设，逐步向社会主义过渡，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

    （一）民族民主革命时期（1917～1945年）

    近代以来，在法国帝国主义者的侵略和统治之下，越南逐渐变成一个殖民地和半封建国家。法国殖民者侵略越南的目的，是试图把越南变为法国推销商品的市场和生产原料的供应地，剥削越南人民。法国殖民者一方面借助和利用越南封建制度来镇压和剥削越南人民，另一方面又不断地在越南、柬埔寨、老挝等国之间制造矛盾，同时还在越南国内人口众多的民族和少数民族之间制造纠纷。以阮氏皇朝为代表的封建地主阶级投降了法国殖民者，与殖民者一起进行残酷镇压越南人民的反抗斗争。越南民族与法国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越南人民与封建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成为近代越南社会的主要矛盾，这也就决定了越南民族革命和民主革命的复杂性和艰巨性。而这恰恰是马克思主义在越南传播的最基本的社会历史条件。

    越南工人阶级的成长和觉醒，为马克思列宁主义在越南的传播和发展奠定了阶级基础。越南工人阶级因法国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而诞生。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越南的工人阶级迅速发展起来，很快就成为重要的政治力量。越南的工人阶级深受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资产阶级的压迫和剥削，具有革命性最强以及与农民保持着血肉联系等独特优势，领导越南革命的重任历史地落在他们身上。

    在长期的反对封建主义和法国殖民者的斗争中，越南人民越来越感觉到原有的理论已难以适应革命斗争的需要，不可能指引越南取得民族独立和阶级解放的胜利。越南革命需要一种科学的思想作为工人阶级自己的理论武器。

    十月革命以后，马克思列宁主义通过法国和中国传到了越南。胡志明对马克思主义在越南的早期传播作出了杰出贡献。胡志明（1890～1969年），原名阮必成，早年曾做过教师。1917年到法国后，加入了法国社会党。在爱国主义的指引下，胡志明开始信仰列宁主义，认识到只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才能把全世界被压迫人民彻底解放出来。1920年12月，法国社会党分裂后，他加入了法国共产党，成为越南的第一个共产主义者。此后，他在报刊上发表了许多文章，在控诉法国殖民主义罪行的同时，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分析殖民地革命的问题，极大地鼓舞了越南国内的革命运动，使许多越南先进分子开始探求马克思主义。1924年底，他来到中国，成立了“越南青年革命同志会”，创办了《青年报》，培养了越南第一批共产主义者，为越南成立无产阶级政党做了充分准备。

    在中国共产党和法国共产党的直接帮助下，马克思主义传到了越南，逐渐被越南的工人阶级所接受，成为越南人民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的革命斗争的锐利武器。从1924年以后，越南的民族斗争和阶级斗争日益激烈。1928～1929年间，越南工人运动迅速发展，农民和城市小资产阶级的运动也蓬勃高涨，工人运动、农民运动和城市小资产阶级运动的紧密结合，汇成了全国性的民族民主革命潮流。

    1930年2月3日，胡志明在中国香港九龙成立越南共产党。越南共产党的政纲指明了越南革命的正确路线：进行包括土地革命在内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王朝，争取越南完全独立，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越南共产党的成立标志着越南革命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1930年10月，越南共产党中央第一次会议决定越南共产党改名为印度支那共产党，同时通过了政治论纲。论纲提出，越南革命必须经过如下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在越南工人阶级的领导下进行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打倒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实现民族独立和耕者有其田；第二个阶段，不经过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而直接进入社会主义。越南共产党认为，确保革命胜利的根本条件则是共产党：它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思想基础，有正确的政治路线，实现民主集中制组织原则，有严格的纪律，与人民群众保持密切联系，在革命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

    越南共产党成立之后，发动和领导了强大的工人罢工、农民示威游行、学生集会和罢课等革命运动。1930～1931年，全国总计发生129次罢工和535次农民示威游行，革命高潮是义安、河静两省的苏维埃运动。在二战期间，越南党根据革命形势的发展变化，及时调整了斗争策略。1940年11月，越南党中央召开第七次会议，提出当前的任务是领导印度支那人民准备武装起义，夺取政权。1941年初，胡志明回到了越南，领导革命根据地进行抗日反法武装斗争。1941年5月，党中央召开第八次会议，决定建立各个革命根据地，建立和发展各种武装力量，准备武装起义，夺取全国政权。1945年，在印度支那共产党的领导下，越南人民打败了日本侵略者和法国帝国主义，推翻了封建王朝，取得八月革命胜利，建立了东南亚第一个工农国家——越南民主共和国。1951年2月，印度支那共产党改名为越南劳动党后，党的中央委员会主席一直由胡志明担任。1976年12月，越南劳动党第四次会议决定改名为越南共产党。

    1945年，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之后，开始建立人民民主制度。但法国殖民统治者并不甘心失去它在越南和印度支那的殖民统治地位。1946年，法国再度占领了越南。在以胡志明为首的越南共产党的领导下，越南人民进行了英勇的抗法斗争，在中国等国际共产主义的大力援助下，在1954年取得了奠边府大捷，获得了抗法战争的最后胜利。抗法战争胜利后，越南被人为地分裂为南北两部分，在此后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北方和南方实行的是不同的政治制度。北方是在以胡志明为首的越南劳动党的领导下，在苏联和中国等国的支持下，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南方则先是在法国、后是在美国的控制下，走上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

    1965年，美国对越南发动了侵略战争。经过长达10年的浴血奋战，越南人民最终于1975年取得了抗美战争的胜利，实现了越南的统一。1976年，成立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

    （二）按苏联模式建设社会主义时期（1955～1986年）

    从1955年开始，越南进入社会主义建设时期。1955年抗法战争结束后，越南利用3年时间进行经济恢复和土地改革，1957年底完成了人民民主革命的任务。越南按照苏联模式，并且参照中国的做法，在北方全面开展了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越南的社会主义改造取得了巨大成就，社会主义、半社会主义经济成分在国家经济构成中占据了主体。

    1960年9月，越共三大在提出北方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的同时，确定了在北方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把南方从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统治下解放出来，实现国家的统一，完成民族革命和人民民主革命的战略方针。大会制订了第一个五年计划，提出要逐步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初步建立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和技术基础，同时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如此一来，优先发展重工业就成为越南经济建设最重要的任务。

    1965年，美国向越南北方发动了侵略战争，社会主义建设转入了战时经济轨道。保卫生产，发展生产，随时准备战斗并夺取战争胜利，成为越南劳动党在这一时期的方针。1955～1976年这个阶段的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带有明显的战时特征和苏联模式的特点。

    1976年，越共召开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制定了新阶段社会主义革命的总路线和建设路线，绘制了越南社会主义建设和发展的蓝图。这次大会提出，要用20年的时间基本完成国家经济从小生产走上社会主义大生产的过程。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越南采取了一系列脱离实际、急躁冒进的政策和措施。不顾南方和北方的差距，按照北方的模式对南方强行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北方则继续完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依据“一大二公”原则对所有制结构进行所谓的“升级”。从而使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在越南全国得到确立和强化。

    苏联式的高度集中的社会主义体制的弊端逐渐暴露，越南党某些脱离实际的政策和措施，对南方社会主义改造的失误，对柬埔寨的入侵，所有这些因素的叠加，使越南在开展社会主义建设之后不久，便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和社会危机。危机主要表现在粮食严重不足、商品奇缺、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人民生活水平大幅下降、外贸逆差剧增、财政赤字扩大等。1975年，越南抗美战争结束，但由于越南在对内对外政策上出现了失误，没有及时抓住机遇恢复经济和改善人民生活，致使国内经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在国际上的处境也是空前的孤立。面对如此严重的危机，从1979年下半年开始，越南共产党被迫调整原有的某些政策，并出台一些新的政策，尝试寻找越南社会主义建设的出路。

    （三）以“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为趋向的革新开放时期（1986年至今）

    1986年12月，越共召开了六大，认真总结了越南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和教训，公开承认越南党和国家犯了许多严重的错误。认为越南的社会主义仍处在“过渡时期的初期阶段”。明确提出这次大会应当成为党在思维、作风、组织和干部工作中改革的标志，应在更新思维的基础上深入调整生产结构，改革经济管理体制，废除官僚集中统包统管制，建立起符合客观规律和经济发展水平的新体制。越共六大在越南社会主义建设史上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开始了越南社会主义发展模式转换的历史进程。越共前总书记阮文灵曾说，从六大以后，越南在经济、社会、外交等方面的路线和政策都发生了方向性的转变。[466]

    1991年6月，越共七大制定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五项基本原则、坚持革新开放的基本路线，首次把“胡志明思想”写入党的文件，提出要把马克思主义与越南的基本国情结合起来，大力发展“由国家管理、按市场机制运行的多种成分的商品经济”。1995年，越共明确提出要走适合本国特点的社会主义道路。

    2001年4月，越共九大提出要建设“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并将其确定为向社会主义过渡时期总的经济模式；提出了“民富国强、社会公平、民主文明”的奋斗目标；首次对胡志明思想作了系统的阐述，这些创新思想标志着越共对社会主义的认识在进一步深化。

    2006年4月，越共十大召开。大会认为，20年的革新事业取得了具有历史意义的成就，越南摆脱了经济危机，经济实现了快速发展，人民生活得到明显改善，政治社会保持稳定局面，在国际上的地位不断提高。大会总结了革新实践的基本经验，明确提出到2020年使越南成为“朝现代化目标前进的工业化国家”。

    2011年1月，越共十一大召开，总结了越共80年来的革命和革新经验，这对于今后越南的国家建设和保卫事业具有巨大的定向和指导价值。

    从越共六大到越共十一大，随着革新开放实践的不断深入，越共对符合越南条件和特点的社会主义大胆进行探索，不论是在实践中，还是在理论上，对越南究竟走什么样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认识都日益深化和清晰，这种探索的结果是从原来的苏联式社会主义体制向“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转换，具有越南特色的社会主义正在形成。

    三 马克思主义在越南发展的理论成果

    越南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把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把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社会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越南共产党的历次代表大会都强调，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党的思想基础和行动指南。越共认为，马列主义不仅是党的指导思想，同时也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导思想。2001年4月召开的越共九大强调，马列主义是一种完备和严谨的学说，它给人们提供了完整的世界观。

    越南共产党认为，自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各国共产党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新问题，比任何时候都更要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灵活地运用和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越共提出，必须搞清楚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永恒部分和基本价值是什么，仍然符合实际的和正确的马克思主义原理是什么，符合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时代条件但已不符合现时条件的马克思主义论点是什么，不正确的马克思主义论点和判断是什么，要保卫和坚持的是马克思主义学说中正确的，而不是已经不再符合实际情况的理论。越共提出，在革新开放中要发展和运用列宁主义，因为列宁主义对越南的社会主义建设更加具有直接的指导意义。越共还提出，改革和革新绝不是以不同于马克思主义的另一种学说来改变社会主义的目标，改变马克思列宁主义。

    越共提出了“胡志明思想”。1991年6月召开的越共七大，首次把“胡志明思想”写入党的报告中。越共认为，胡志明思想是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成果，是越南共产党和越南人民的宝贵精神财富，胡志明思想的提法符合越南的实际，符合越共和越南人民的感情与愿望。2001年，越共九大全面系统地阐述了胡志明思想，指出胡志明思想包括民族解放和人类解放的思想、人民当家做主的思想、发展经济和文化的思想、坚持革命道德的思想、培养革命接班人的思想、建设廉洁强大的党的思想，等等。九大向世界宣布：越共和越南人民决心沿着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和胡志明思想为基础的社会主义道路建设越南。

    2011年，越共十一大再次强调要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和胡志明思想的主导地位，并把它作为越共党员和越南人民一项重要的、长期的任务。

    关于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认识，越南认为，过去对社会主义的理解有错误，在革新开放的条件下，必须重新认识社会主义，而不能受条条框框的束缚，仍旧停留在过去对社会主义的理解上。社会主义本质上应该比资本主义更加富裕、更加公平，建设富裕而公平的社会主义越南，既是越共和越南人民奋斗的目标，也是越南革新开放所要实现的目标。为此，1991年越共七大提出了“民富国强”的社会主义目标，1996年越共八大提出了“民富国强，社会公平、文明”的社会主义目标，2001年越共九大提出了“民富国强，社会公平、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目标。

    越共认为，越南必须探索符合本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1986年革新开放以来，越共提出，世界上不存在唯一的社会主义模式，各国在解决具体问题时，不可能找到一个唯一的模式，同时也不应为所有国家规定一种僵化的社会主义模式，社会主义的具体模式有待各个国家和民族的实践探索。“符合越南条件和特点的社会主义”具有“六个特征”，同时还有“七个方向”。“六个特征”是指：第一，劳动人民当家做主；第二，在现代生产力和主要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高度发达的经济；第三，有浓厚的民族特色，先进的文化；第四，人人得到解放，按能力工作，按劳分配，过着富裕自由、幸福的生活；第五，国内各民族平等、团结、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第六，对世界各国有着友谊、合作关系。[467]“七个方向”是指：第一，建立由民、为民的国家机构；第二，发展生产力，实现国家工业化和现代化；第三，逐步建立从低级到高级、多种所有制形式的社会主义关系，建立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使国家经济成为主导角色，实现社会的进步和公平；第四，使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世界观和胡志明的思想道德在社会的精神生活中占主导位置；第五，在国内实行民族大团结政策，在国际关系中实行多样化、多方化政策，使越南成为一切国家的朋友；第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保卫革命的成果；第七，为党的纯洁和坚强，为完成新的政治任务而奋斗。

    关于发展阶段，越共认为，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必须经过一段过渡时期，由于越南是从小生产起步，跨越了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而直接走上了社会主义，越南的过渡期将是长期而复杂的。越南现在仍然处于社会主义过渡时期，具体而言，就是正在由过渡时期的初期阶段向工业化和现代化阶段转变，[468]党制定一切方针政策，都必须从这个国情出发，而不能脱离实际、超越阶段。在过渡时期，发展生产力是越南最重要的任务。

    关于社会发展的动力，越共认为，革新开放关系到越南的生死存亡，是越南的必由之路。随着越南社会主义建设的全面展开，革新开放已经成为越南发展的强大动力，同时也已成为当今越南社会的发展理念。革新并非改变社会主义的目标，而是为了更加正确地认识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因此，革新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坚持党的领导，坚持以经济建设为重心，以党的建设为关键。

    关于经济体制改革，越南认为，作为一种公认的经济体制，市场经济既可以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运作，也可以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发挥其促进经济发展的作用。越南进行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体制。“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具有如下一些特点：第一，它是一种体现商品经济发展共同规律的具体的经济组织形式，带有越南走向社会主义方向的特征，是越南在向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总体经济模型。第二，它包含共产党领导、国家管理、社会主义方向和市场运行四个因素，正因为社会主义的因素在其中发挥着“开拓、引导、定向”的作用，因此，“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是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有着本质区别的市场经济。第三，它是在生产力不发达和经济发展不平衡的基础上建立的，是一种低水平、不完全、正在发展中、与中国的市场经济有很大差别的市场经济。

    关于政治体制改革，越南认为，要坚持社会主义的根本政治制度，实行共产党的领导、国家管理、人民当家做主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推进行政机构改革，转变政府行政职能，加强民主法制建设，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反对多党制和政治多元化，加强党的建设，努力建成“有效力、有效果、有管理能力的社会主义法权国家”。

    关于时代特征，越共认为，当今世界仍然处于以伟大的俄国十月革命为开端的、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世界社会主义暂时陷入低潮，只是使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延长，但不会倒转时代发展的趋势、改变时代的本质。

    对于经济全球化，越南认为这是大趋势，经济应“融入”全球化，但是意识形态不“融入”。从历史发展的趋势看，资本主义最终必然会被社会主义所代替，越南走社会主义道路是唯一的选择，也是历史的必然。苏东剧变给越南留下许多经验教训，最关键的要吸取苏东剧变的教训，探索符合客观规律和越南国情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坚持五项基本原则，搞好越南的革新开放。

    四 马克思主义在越南发展的经验与启示

    （一）坚持马列主义和胡志明思想，坚持社会主义

    20世纪90年代初，苏东剧变以后，当时世界上反社会主义的逆流可谓甚嚣尘上，而越南则以巨大的勇气顶住了国内外的压力。越南在其宪法中规定，必须坚持共产党对国家政权和全社会的领导。越共明确提出，革新必须坚持五项基本原则，即坚持社会主义目标和思想、马列主义、无产阶级专政和党的领导、有集中的社会主义民主、爱国主义与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相结合以及民族力量与时代力量相结合，最终目标是成功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越南始终坚持不丢马克思主义老祖宗，不动摇社会主义的方向，为形成具有越南特色的社会主义提供了前提条件。

    （二）从实际出发，探索适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

    从1955年至1986年这30多年的时间里，越南一直按照苏联模式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为了实现在20年内基本完成国家经济从小生产走上社会主义大生产的目标，越南制定并采取了一系列诸如用北方模式强行对南方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等脱离实际和急躁冒进的政策，致使越南在开展社会主义建设之后不久便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和社会危机，当时越南的国内经济濒临崩溃，其国际处境空前孤立。直到1986年，越共六大开始革新开放，把“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确立为越南的基本经济体制，提出把越南建设成为“民富国强，社会公平、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才成功地找到了一条符合越南国情的发展道路。发展道路的正确，保证了越南27年来经济社会的顺利和快速发展。马克思主义在越南的发展历程表明，革新（改革）事关社会主义国家的生死存亡，是建设社会主义的必然趋势，社会主义国家必须根据本国国情提出正确改革思路，按自身的发展规律来建设社会主义。

    （三）坚持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发挥人民群众的主动性和创造性

    越共认为，人民是国家的主人，是越南社会主义事业兴衰成败的决定性因素，探索社会主义道路必须依靠人民，发挥人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建设一个来自人民、属于人民、为了人民的社会主义国家，确保民族独立和人民幸福，已成为越共的共识。而苏东剧变更使越共认识到，社会主义要超越资本主义，就必须大力发展生产力，提升国家的综合国力，提高人民群众的物质和文化生活水平。正是基于以上认识，越共七大把实现人民解放和当家做主、各尽所能、按劳享受、生活温饱、自由幸福和个人有条件全面发展等，作为越南社会主义的重要特征。马克思主义越南化的历程表明，社会主义事业来自人民、属于人民、为了人民，必须把人民作为社会主义事业的主体，坚持从人民的利益出发，积极维护人民的各方面利益，充分调动人民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

    （四）以大力挖掘“内力”为主，同时积极争取外援

    越南是一个典型的受援国，长期以来一直受到苏联、中国和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的援助，这就使得越南在选择发展道路时极易受到援助国的影响，从而模仿和照搬援助国的模式。实际上，革新以前的越南一直就是按照苏联模式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这种不顾国情实际盲目照搬苏联模式的错误做法，给越南社会主义建设造成了巨大的失误。六大以来，越共认真总结了以往的经验教训，认识到搞社会主义建设不能完全依赖于别的国家，必须紧紧结合本国的实际，在独立自主探索的同时，积极争取别国的援助。为此，越南坚持“独立自主、开放、国际关系多方化和多样化”的对外政策，既高度重视发挥内部力量，又积极地争取外部的一切力量。越共九大指出，从越南社会的实践和生活出发进行革新，参考世界上的好经验，但绝不照搬任何现有的模式，这是越南革新取得成功的一条重要经验。众所周知，越南非常重视研究和学习中国的发展经验，并在革新实践中参照实施。从当初主要依赖苏联到革新开放以后主动学习中国，越南在独立探索本国发展道路的历史进程中实现了一个大的转折。当然，越南也重视发展与西方各大国的关系，大力引进西方的资金、技术，积极开展贸易、投资和科技交流活动。马克思主义在越南发展的历程表明，只有从本国实际出发去寻找革命和建设的道路，把基本立足点放在本国力量的基础上，把争取外援作为辅助性手段，才能取得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的胜利。

    （五）加强党的建设，提高党的领导能力和战斗力

    越南共产党是越南革命、建设和革新开放事业的领导者，从1930年成立至今，已经发展成为拥有350多万党员的越南最强大的政治力量。越共认真分析了苏东国家共产党垮台的教训，认为主要原因是他们放松了党的领导，否定了马列主义和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脱离了人民群众。所以，越共强调：革新开放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加强党的建设，提高党的领导能力和战斗力。特别是在革新开放后，越南在经济持续高速发展的同时，党内腐败现象越来越严重，党的建设已经关系到越南共产党和越南社会主义制度的生死存亡，成为越南革新事业能否胜利的决定因素。越共要想领导好革新事业，就必须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大胆革新党的自身体制和领导方式。从1986年的六大到2001年的九大，越共曾多次强调坚持和改善党的领导的重要性。如1991年召开的越共七大认为，党的领导是越南革命胜利的决定因素，越南建设社会主义不能没有共产党的领导，这是党成立60多年来的重要历史经验之一。越共还采取了一系列完善党的领导体制的具体措施，如反对实行多党制或两党制、清除自由化分子出党、抵制西方“和平演变”、修改宪法以确立党的领导地位、完善民主集中制、调整党政关系、开展整党运动，等等，巩固了党的领导地位，增强了党的执政能力。越南的经验证明，在社会主义国家，治国必先治党，治党必须坚强有力，治国方能正确有效。

    不破哲三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看法

    郑萍

    郑萍，教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副研究员。近期主要研究方向为日本的毛泽东研究、日本左翼思潮研究。

    【摘要】日本共产党处在战后日本政治与中日关系发展的整体格局中，但秉持马克思主义的话语，强调自主独立，在马克思主义的共同指导下，各自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发展道路。它对中国的看法，除具有日本国内政党处理中日关系的一些通常特征外，还具有很鲜明的有别于资产阶级政党的意识形态特征。不破哲三本着日本共产党的基本立场以及党际交往立场，运用他谙熟马克思主义经典以及具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共产党活动的丰富经验，陆续发表了他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研究成果。他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问题、发展阶段问题、核心价值建设问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问题、所有制问题等几个重点问题进行的研究阐述，值得特别重视。

    【关键词】不破哲三日本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一 不破哲三的基本立场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的巨大成功，国际社会围绕“中国经验”“中国道路”“中国模式”等核心词语，展开过热烈讨论。这其中，日本共产党特别是其政治与思想领袖不破哲三的有关论述，值得特别重视。

    日本是中国的近邻，两国关系是中国最重要的国家关系之一。由于两国关系密切，所以，日本人对中国的看法，往往具有政治、经济、军事、领土、文化、历史等多重因素混杂在一起的特点。日本共产党处在战后日本政治与中日关系发展的整体格局中，但秉持马克思主义的话语。因此，他们对中国的看法，除具有日本国内政党处理中日关系的一些通常特征外，还具有很鲜明的有别于资产阶级政党的意识形态特征。日共看中国，往往不是从实际的经济利益出发，而是本之于他们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他们所理解的中国实际情形相对照，然后给出他们的看法。

    实际上，自日本战败开始，在国际战略格局大改变的背景下，日本共产党被置于尴尬的位置上。如何理解和运用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如何认识二战后日本的具体国情、如何将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日本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是他们必须予以回答的核心问题。中日两国共产党也曾就此问题在历史上发生过意见分歧。因此，对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的自觉选择，日共颇有感同身受之感。

    在亲身经历了中国和日本两国共产党自1966～1998年32年漫长断交、恢复党际关系12年之后，不破哲三在新著中谈到：要以“大局观”、“以长远眼光展望与中国的交流”。他写道：“日本与中国两个党，都以马克思主义为共同理论方针，但其理论具有那个国家、那个党在历史中形成的独特内容与性格。因此，在交流与接近的过程中，某种意义上，具有不同价值观的文明接近的一个侧面。所谓两种文明的接近，可以看做是悠悠流淌的大河，是壮观的历史过程。这当中，在相互看待对方时，到处挥舞自己的尺度以为绝对标准，急于对一时现象下结论而不看到长期的大局，都是绝对的禁忌。”[469]这段话以不同文明间的关系来比喻党际关系，强调相互尊重、不以己划线、不以马克思主义大帽子压人，在马克思主义的共同指导下，各自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发展道路，体现了21世纪正常的政党关系观。

    2004年1月，在不破哲三领导下的日本共产党举行第23次全国代表大会，依据世界发展的新格局，特别是日本的现实状况，对原有党纲又进行了修改，使之更切合现实。新党纲明确规定日共在现阶段的任务是：“在资本主义框架内进行民主改革”，“通过市场经济迈入社会主义”。他们认为，未来“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的核心问题，依然是实现“生产资料社会化”。为此，必须在生产关系领域消灭剥削和贫困，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在经济社会发展领域，应当把推动生产和经济的动力，从以资本运用、追逐利益最大化为中心，转移到社会发展和促进社会成员的物质精神生活上来，通过强化计划性，消除不断反复的经济危机，有效控制环境破坏和社会差距扩大。也就是说，应该把经济活动从利润至上主义中解放出来，使之为促进人类社会物质生产力新的飞跃性发展创造条件。未来社会的政治体制应实行民主选举，即获得多数选票的政党执政，允许反对党存在。

    日共政纲，在基本面上遵循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即在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基础上建设社会主义。基于日本的政治与社会现实，试图通过促使资本主义对社会建设与福利制度的加强，来为真正实现社会主义创造条件。这一政纲，依照传统列宁主义的观点，应该说属于第二国际修正主义的理论系统。但是，从今天的现实情况看，我们不好给它扣这样的帽子。但如何在实践层面促成资本主义转向，却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日本共产党坚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时反对教条主义，强调自主独立。这一基本立场值得称道。日共还有一个风气或特点，即重视对马克思主义原典的研读，并努力把研读心得与实践结合，从而得出某种观点或看法。

    与中国使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一类概念不同，日共通常不使用“马克思主义日本化”或“日本化马克思主义”的表述方法。不破哲三说：“我们努力站在科学社会主义的立场上来分析日本以及世界的各种问题。这种努力的结果就体现在日本共产党现在的纲领中，但我们并不把这种纲领的路线、思想称作‘日本化马克思主义’。因为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是具有普遍性的学说，无论在哪个国家研究，只要它具有真理性，其研究得出的成果也就具有普遍性。”[470]我们看到，在中共历史上，王明曾经用同样的逻辑来反对建构毛泽东思想。

    同样，日共也不使用“马克思主义”的提法，而是用“科学社会主义”来代替。这是1976年日共第13次临时代表大会的决定。他们认为，马克思、恩格斯的言论也需要历史的科学检验，不能把前人的言论当做金科玉律，不能把一种理论与特定的个人的名字相连接。同时，还包含与斯大林主义划清界限的含义，意在避免将列宁、斯大林对马克思主义的解释绝对化。这是日本共产党经过与苏联共产党长达十几年的公开论战而得出的结论。其实，日共的这一做法既可以理解，在理论上或许也还值得商榷。

    但是，在评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问题上，日本很好地坚持了党际交往的基本态度与原则，没有用他们所坚持使用的概念、术语或模式来点评中国，基本做到了与人为善、诚心祝愿。

    二 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几点意见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共产党在建设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创新实践中形成的马克思主义创新理论成果，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整合为一个统一整体的统称。具体涵盖改革开放理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社会主义本质理论，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理论等，一系列社会主义的经济、政治、科技、教育、文化、外交等方面的诸多具有独创性的新的重大理论观点、重大战略思想，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继承、丰富和发展。

    胡锦涛总书记在十七大报告中指出：“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取得一切成绩和进步的根本原因，归结起来就是：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凝结了几代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人民不懈探索实践的智慧和心血，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在当代中国，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就是真正坚持社会主义。”毫无疑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社会主义，是中国共产党人根据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改革发展实际开辟的社会主义新路。而随着时代特点的变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时俱进地在不断丰富和发展。胡锦涛总书记在十八大报告中又明确指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依据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总布局是五位一体，总任务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他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要求，包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体事业、根本任务、必由之路、内在要求、根本原则、本质属性、必然选择、领导核心进行的阐述，即“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坚持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坚持推进改革开放”“坚持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坚持走共同富裕道路”“坚持促进社会和谐”“坚持和平发展”“坚持党的领导”，这对于使中国共产党本身，使中国人民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际内涵，形成共同的信念，具有强烈的说服力和感召力。

    1998年7月，作为当时日本共产党中央政治局委员长的不破哲三，时隔32年重访中国，与江泽民总书记以及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胡锦涛会谈时，分别谈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破哲三表示“从‘白纸’状态出发，今后将大力进行研究”[471]。之后，本着日本共产党的基本立场以及党际交往立场[472]，运用他谙熟马克思主义经典以及具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共产党活动的丰富经验，陆续发表了他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研究成果。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向社会主义过渡的“过渡期的最初阶段”

    不破哲三在分析当今世界时，把世界分为五个群组，即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谋求社会主义的国家、亚非拉国家、旧体制崩溃后的苏联、东欧国家。他把实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中国的性质归类于“谋求社会主义”的国家，按照马克思的理论来分析，把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定位在向社会主义过渡的“过渡期的最初阶段”。

    关于过渡期理论，不破哲三通过研究马克思《法兰西内战》初稿[473]，得出结论道，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部初版（1867年）中设想的过渡期时间较短，但通过深入研究后，在《法兰西内战》第一章初稿（1871年）中则表明，从资本主义的生产体制向社会主义过渡，“至少需要花费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所花费的时间，是需要用世纪来计算的时间”。[474]

    因此，不破哲三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过渡期的重要任务之一，除了要完成从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向社会主义的转换，还要完成前一个阶段的任务，即追赶上发达资本主义的经济发展水平。作为一种自然的结论就是，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相比，需要更长的过程”[475]。他认为：过渡期就是“探究与摸索构建未来社会的一个时代”[476],“这是一条前人未踏入过的路”，“可以预见，这个过程中，定会充满种种的波澜曲折”。因此，应该“用宽广的历史视野来看待中国的现在与未来”。[477]

    （二）经济发展成果应归功于社会主义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强调实行对外开放是改革和建设必不可少的，应当吸收和利用世界各国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所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来发展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使中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应该如何解释这些成果，不破哲三在《21世纪的世界与社会主义》中谈到他的意见。他认为，这些经济发展成果应归功于社会主义，应该“用社会主义的视野来阐释、说明经济成果”，同时也就是“扩大对资本主义危害的理解”，“用对比的观点分析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478]，中国的巨大成就完全可以凸显出来。

    不破指出，21世纪依然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体制共存的世纪，全世界需要共同面对三大课题，即反对霸权主义、消除贫困、保护地球环境和资源。而解决这些全球性问题的能力大小，是直接关系到两种体制间的优劣竞争的大问题。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如何面对这三大课题，可以通过实例进行解释。关于扶贫问题，不破举出2004年“世界扶贫大会”上，世界银行总裁和英国《卫报》对中国的扶贫成果的称赞，指出：中国经济持续增长20余年，在实行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却没有经历经济恐慌和萧条——这些在资本主义国家做不到的事，中国却做到了。围绕中国经济的“和平发展”论，不破哲三指出：中国提到要走与其他资本主义国家不同的工业化道路，即不走侵略扩张、浪费资源、破坏环境的老路。然而，对于中国为什么能够成功，中国的工业化为什么可以走出一条新的发展道路，还缺乏充分的解释。[479]

    资本主义国家中做不到的事，中国却可以做到，不破认为“这表明，至少到目前为止，社会主义对于宏观（国民经济规模的）经济管理，发挥着有效作用”[480]。不破认为，中国理论界还没有把这一道理告知国民，让国民了解这些情况。他认为这是“有意识的努力不够的缘故”。只有阐明这些问题，“才能有效地说服国内外，也才在真正的意义上，能够成为推进中国建设的指导方针，成为提高国民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前进愿望的支撑点。”[481]

    （三）应该让人民自觉地认同社会主义

    怎样教育人民看待中国取得的巨大成就？这也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强调的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问题，是关系到如何认识社会主义的本质的问题。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不破哲三尖锐地指出，中国民众对于取得成就的“社会主义方式”意识非常薄弱。他说：中国国民“对于按社会主义方式前进的国民意识弱”，在中国人民的心目中，“这些发展，是因为中国谋求社会主义才得以实现的？还是因为引进了市场经济、接近了资本主义才得以实现的？”[482]他认为，中国民众并没有达到对社会主义认同的“自觉”，也就是说，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些成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体现。相反，却常常错误地以为是“资本主义的功劳”。

    为此，不破认为中国应积极培养“国民的社会主义自觉”，因为这是“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前进的原动力”，是“通向社会主义的原动力”。“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社会主义好’是必要的，但仅仅宣传还不够，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让广大的国民通过亲身体验，不断了解社会主义的优越性。”[483]显然，中国的每一个民众，都应该是社会主义改革开放的受益者，亦即社会主义制度的受益者。实现共同富裕，就可以让民众从自身的切实体验中得出结论，认识到社会主义的发展可以给自己带来利益，可以给中国带来利益，由此提高对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觉悟和决心。不破提出的问题，也就是“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增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坚持主旋律的问题。这一观察与观点，是值得重视的。

    （四）重视社会主义的企业形式建设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中心任务是经济建设，只有大力发展生产力，通过经济建设，建立强大的物质基础，社会主义才能得到巩固和发展。而在所有制问题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应该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在多种所有制经济平等竞争、相互促进的新格局下，坚持公有制的主体地位，是体现社会主义原则的一个重要表现。因此，不破哲三强调，必须提高国有企业的工业竞争力，建立“生产者做主人公”的劳资关系。

    针对采取公有制占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企业形式，不破哲三提出，要提高国有企业的工业竞争力。他分析了苏联、东德的工业状况，指出：苏联和东德等“苏联式‘社会主义’，最终没有形成具有与资本主义企业同等竞争力的工业企业。”但是，中国联想集团的发展表明，“属于社会主义的国有企业，在以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为舞台的市场竞争中，正在逐步取得巨大的成功。”[484]

    马克思讲的社会主义是“联合起来的生产者，驾驭生产资料”。不破哲三简明地指出，“社会主义经济，不是指由国家，而是通过生产者自治的办法推动生产体制、推动经济，不到达这个阶段，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经济。”[485]因此，不破哲三十分关注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关系，特别是中国新型的年轻企业中，劳动者是否当家做主，生产资料和劳动者的关系是否正在出现一些社会主义性质的变化。“经营与劳动者的关系”，即“中国经济在向社会主义前进的道路上，企业内部的各种关系，特别是‘生产者’的地位，是否正在出现意味着接近社会主义的经营方式的变化，即产生‘生产者做主人公’的萌芽”[486]。他提醒道，谋求社会主义的经济路线，即使在宏观经济管理方面不断取得成果，但如果构成经济基础的生产单位，即便采取国有企业的形式，最终却依赖苏联式的官僚为主体的“国有化”，或是“堕落为‘国家’资本主义”，都将无法在社会主义经济的平台上取得发展。[487]

    （五）占领“制高点”以应对世界经济危机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体制改革，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488]，使市场在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强调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但是，在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全球或区域间合作日益频繁的形势下，中国在与资本主义国家进行经济交流、贸易往来中，必然要面临如何应对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问题。不破哲三认为，要应对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必须具体把握国家的经济结构情况，必须具体分析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的影响途径和国家经济内部存在的危机根源”[489]。

    经济危机对谋求社会主义的中国的“影响途径”，按照不破哲三的分析，可以归结为以下两种：第一个途径是，作为世界经济的共同组成部分，通过与资本主义国家进行贸易、金融以及其他形式的交流，受到来自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直接影响。在中国经济中，与资本主义世界的贸易占有很大比重，因此，资本主义国家的生产出现过剩危机，影响即刻就会反映在缩小进出口市场上。第二个途径是，由于实行市场经济体制，因此中国的经济结构中，社会主义的部分与资本主义的部分并存，而属于资本主义的部分，会产生资本主义固有的矛盾（生产和消费的矛盾等），特别是，如果是依靠资本主义国家的投资建立的企业，在经济危机中，投资者就会根据自己国内企业的情况，或是突然撤退工厂，或是缩小生产规模。[490]

    至于“经济内部的根源”，不破哲三认为：“即使在国家经济的社会主义部分，或是处于公共管理下的部分，也存在可能形成或促进经济危机的因素。”他认为，从理论上讲可能出现以下四种矛盾。第一，强大的宏观调控的重要部门可能发生龃龉。在中国的经济中，宏观调控的作用非常大，但仍旧需要研究和警戒市场管理失控。第二，“由于积极追求经济发展与增长，造成部门间或区域间的不均衡，而这正是谋求社会主义的国家才可能出现的‘生产与消费’之间的矛盾”。第三，地方经济与国家整体经济之间的矛盾。中国的地方经济活动主体性强，“有可能会出现由地方主导进行投资竞争，而国家整体上却出现过剩的危险性”。第四，“市场经济对社会风气具有巨大的腐蚀作用”，公共机关等社会主义的坚强阵地一旦被污染，必须最坚定地坚持社会主义精神的各个机关，就会成为腐败和官僚主义的窝巢。[491]

    不破哲三认为，经济危机对谋求社会主义的国家来说，既是挑战又是机遇。他建议谋求社会主义的中国要保持占领“制高点”的优势，也就是“把经济的宏观调控的据点，紧紧掌握在手中”[492]。

    本文着重考察了不破哲三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问题、发展阶段问题、核心价值建设问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问题、所有制问题等几个重点问题进行的研究阐述，作为他山之石，无疑对我们具有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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