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情况做出初步判断之后,谢青决定马上行动,介入秋媚的事件。他要动用所有的办法和力量,去帮助秋媚。即使不能马上解救她出来,也要尽量减少她的痛苦。当天的下午,谢青去了市公安局,进了局长吕国华的办公室。他与吕国华联系不多,但凭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和他的身份,直接找吕国华不会受到阻拦。
“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想见一见前天被你们抓去的黄秋媚。”谢青说。
“她已经被带到省里了。她的案子是省公安厅办的大案,我们这里只是配合一下,你干嘛要关心这个案子?”
“黄秋媚以前在巴黎是个受人尊敬的人。曾经帮助过我,也帮过很多人。这个时候她有难了,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吕国华局长,你现在很强大,这件事你务必要出手帮忙。”
“我会尽力而为。不过案子不在我的手里,我对省厅的领导不便施加影响。你还是找刘学萍副市长,她是女人,嘴又厉害,和省里的人也很熟。让她说话比我强。”吕国华说的是真心话。他愿意帮助谢青。因为谢青作为一个地产大商,已是AC城里顶级圈子里的人物。圈子里的规则就是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
刘学萍知道了此事,马上就和省里的人联系。刘学萍现在已是AC的常务副市长。这几年她对城市建设的贡献有目共睹,没花国家一分钱,就把AC城建成了现代化高楼林立的新城市。谢青比一般人会更加了解她一些。几乎所有的地块,谢青都是从她手里直接或间接得到的。她不会在国内收一分钱,也不收一点礼。她只是让谢青按照他们之间的口头协议,把地产开发的利润百分之三十汇到她在欧洲的账户。在谢青的记忆里,已经往她的账户打了一千多万欧元。
谢青第二天去七湖路新建成的市政府大楼见刘学萍。她的办公室足有两百平方米大,里边带着浴室卧室还有健身房。刘学萍坐在一张红木办公桌前,桌上竖着一面五星国旗。由于办公桌和皮座椅过于宽大,刘学萍的身体显得很瘦小。
“你是怎么搞的,为一个这么麻烦的女人出手相助。”刘学萍劈头就说。“你知道她偷渡了多少人出国?有一千多个。去年那个被枪毙的蛇头才偷渡了十几个人。按这样算,她得枪毙一百次。”
“刘市长,要是她真的带了这么多人出去,我看你还得给她发锦旗呢。你们不是整天在抓计划生育吗?农村里的女人生了两个孩子,你们就把她给结扎了。她带了一千个人出去,不是给你们省了很多事吗?”
“你的散讲功夫怎么这样好?”刘学萍说。AC话“散讲”意思是瞎扯。
“还不只这个呢。如果她真带了一千个人出去,在经济上给AC带来的好处一定会非常巨大。在巴黎,有很多人都是靠‘黄牛’背出去的,很多人后来都有头有脸了。这些人一年要汇进多少外汇?”
“我散讲讲你不过。这个案子太大,听说一九九四年在阿尔巴尼亚有只船在偷渡意大利时被军舰撞沉,死了很多人,这件事和她有关系。所以我和省里的人谈这事,他们都觉得难以插手。”
“刘市长,没有你插不了手的事。这个女人在我刚到巴黎时帮助过我,对我有恩。再说,如果我能帮她一点忙,今后我在巴黎的场面上也会有些面子。”
“不是我不插手,是我觉得这个案子有国际的背景,关系复杂。你要是一定要做,那你去省里一趟,找省府的齐秘书,他是我铁哥们,你直接找他排阵。”
第四天,在齐秘书的安排下,谢青在省城第一监狱见到了秋媚。为了尽量低调不引人注目,齐秘书让谢青在监狱外面和普通犯人家属一起排队候见。谢青半夜就起床了,赶到监狱门口和一大群犯人的家属在寒风中等到了天亮,分到了探视的号码,然后等着被叫到号码。中午的时候他终于和秋媚相见了。由于案子还没审,监狱不让犯人和家属说话,所以他们见面时中间隔着不透声音的透明玻璃墙。谢青看到秋媚在发现了他时,那绝望的眼神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谢青不能和她说话,只向她挥挥手。他知道,秋媚有着过人的毅力,无论在欧洲在非洲,还是在监狱,只要给她一点希望,她就会坚强活下去。
齐秘书告诉谢青,法律上的事只能靠法律解决。现在不象过去,一个领导开一句口写张条子就可以定一个案子。要摆平这种案子得通过有力的律师来解决。有力的律师不仅精通法律,还和检察官法官之间有着良好的平衡关系。齐秘书让他去见一个姓董的律师,说这个人目前十分强大,收的费用可能高一些,不过大部分的费用他都花得很有道理,因此办案子的成功率很高。
七
半年之后,秋媚被送到位于格尔木附近的青海309劳改场,开始服刑。她穿起了蓝色的劳改制服,胸牌的编号是:309-12-38。编号中间的数码12,表示她的刑期是12年。
12年的刑期,是个很长的时间。但这已是谢青用尽全力不惜代价努力的结果。最初谢青为秋媚聘来的姓董的大律师坚持说,这个案件是公安部直接督办的大案,关节很难打通,有可能会判处极刑。谢青吓得脸色发白。他告诉董大律师,只要保住秋媚性命,无论花多少钱都没关系。董大律师为了此案专门上北京活动了两周,最后公安部专案组的态度有所变化,认为这个案子的法律追溯期已有相当长的时间,可以不处极刑。谢青又经过一番努力,继续花了大量钱财,最后宣判的结果是入狱十二年。根据劳改的条列,如果犯人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有立功行为,还可以减刑。谢青已准备好争取将她的刑期减到六年。
秋媚是坐火车到达青海劳改场的。她坐的那种火车是专用的押送犯人用车,车窗很小,不过还是能看见外面的景色。原来她以为,青海是戈壁荒漠没有人烟的地方。想不到劳改场所处的地方却是郁郁葱葱林木茂密良田万顷。劳改场的生活并没有所想的那么可怕,她被分配到一个双人监室,同室的是一个挪用公款的女犯人。
谢青在秋媚抵达劳改场的第三天来到这里探望她。在秋媚到达之前,谢青已派人到这里打点,说好以巴黎AC商会的名义向劳改场捐赠两辆三菱越野吉普。谢青到达这里时,格尔木的三菱车行已将车送到了这里。谢青探望秋媚时,劳改场让他们在一个会议室单独会面,不受时间限制。秋媚的情绪很平静,她被拘捕后,谢青多次来探望过她。她知道谢青为了她的案子已竭尽全力,她今后的希望,也就寄托在他身上了。而在谢青方面,则始终记得秋媚对他的恩义。没有秋媚当年的点拨,没有秋媚亲自到阿尔巴尼亚营救,没有秋媚在退隐之前把巴黎的产业托付给他,哪里会有他今天的事业呢?他最为感怀的是,秋媚为了他的安全,在回到AC住进巴黎皇家大酒店后,和他只一尺之遥也不来找他。这样的女人他得一辈子好好报答。
就这样,秋媚再次回到了土地,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由于她的案子已尘埃落定,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也不会有更好的希望,她的心里无牵无挂,能吃能睡,日子过得倒也不差。西北的原野十分开阔。秋天的时候,大地被高高的玉米田遮盖着,有的地方是一片片金色的麦浪,有时候还能看到整片的向日葵,就像在法国普鲁旺斯看到的一样。秋媚和其他女犯人一起干着简单的农活。活不算太重,干累了,大家都坐在松软的麦秸上晒太阳。这个时候女人们喜欢说点什么。她们最喜欢听的,还是秋媚的经历。都是犯过事的人,没什么东西不好意思说的。秋媚没事的时候,会讲自己当年如何在菜地里卖春,讲自己最初在偷渡的路上一路遭人强奸,还会讲自己鼎盛时期在巴黎辉煌的场面。那些女犯人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一个年轻的女犯人提了个问题。她说:“那你在刑满之后,要去哪里呢?是去法国,还是非洲?还是留在国内?”
秋媚一下子怔住了。她不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每个人在刑满释放时会回家,那么,她的家在哪里呢?
尾声
二〇〇三年冬天的一个夜晚,谢青坐在自己巴黎寓所的书房里。这里是巴黎拉得芳斯的富人住宅区,居民以犹太人台湾香港人居多。比起第十三区的中国城,这里要高尚清静得多。谢青现在已经再婚,太太是个上海人,已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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