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2003年的故事了,故事的背景是纯粹的偶然色调。那之前河水一直过着流动、奔跑、逃窜的生活。河水不甘地问过有着丰富人生经验的爷爷,难道咱们一辈子都要这样吗?爷爷沉吟道,作为河水,不这样能哪样呢。河水急了,可是因为这样,我已经失去了父母。河水的父亲慌乱中流向了一条人工河,从此发黄发臭,再没回来。母亲让一次洪水冲到了岸边的一个地沟里,先是养出了几条草虾,后来干涸而死。
河水盘旋在岸边不走。河水在一次顽皮的跳跃中见到了荷,降落之后,河水就有了牵挂。河水觉得自己爱上荷了,而且是一见钟情。荷亭亭玉立,万般洁净,头上顶着一簇粉白粉白的花骨朵,美得像传说中的仙女。
爷爷拉着河水退到平缓一些的角落,担忧地问,孩子,你想好了吗?我们河水总是习惯在瞬间作决定,你能保证自己不是因为瞬间的惊奇才这么说这么想的?
河水死命抓着水草和爷爷的衣袖。洪水要来了,一切都笼罩在惊慌失措之中。河水拼命点头,是的,这种永无休止单调乏味的日子我过腻了,腻烦透了,我要跟荷在一起,过那种再无动荡永无凶险的生活。
可是我们河水祖祖辈辈都……
那为什么到了我就不能改变呢?
好的孩子,洪水要来了,这是个机会。但我要告诉你,那是旱荷,早荷你懂吗?是不用水浇灌的。你还有时间,可以改变决定。
不用改了,我想好了,我是认真的。爷爷,你帮我吧,我爱荷爱得要发疯了。
那好,一会洪水来时我会托着你。记着,跳起来后哪儿也不要看,只管朝岸上扑。你还年轻,爷爷允许你犯错误。爷爷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爷爷还到这儿来,你想回来的话爷爷叫你的伙伴帮你。
不用了爷爷,我不会回来的,我要一辈子跟荷在一起。
洪水来啦!慌乱的惊呼一浪高过一浪。突然,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墙一般倒来,河面陡然上升几尺。河水只觉得身子一轻,爷爷呵斥了一声快跳,河水就晕了。
醒来时河水还以为在梦境,因为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宁静那么安详。镜子似的水面,湛蓝的天空,小鱼和草虾嬉戏追逐着,偶尔还有几声蛙鸣,太美了。河水知道,自己梦想成真了。探头看淮河时,淮河已经高涨起来,需仰视才见。那暗红色的河面,那余怒未消的咆哮,早没了爷爷的踪影,河水惆怅起来。但不久河水又高兴了,在自己平静如镜的水面,河水清晰地看到了荷。经过洪水的摧残,荷有点凌乱,但好在天气好转了,河水相信经过阳光的一番梳理,荷会恢复她的美丽的。
可荷却走向了衰竭,枯黄的叶子上布着红点,荷像是病了。再久,荷玉盘似的叶边竟干枯然后卷了起来。是路人的惋惜告诉了河水,旱荷的确是不能泡在水里的。
河水难过极了,难道爱也会伤害对方?河水不甘,河水开始没日没夜地照顾荷。河水竭尽所能,让鱼虾陪荷玩耍,让青蛙给荷歌唱,让蜻蜒给荷梳洗。河水则不停地告诉荷,自己有多么爱她。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风起云后,荷竟挣脱了病容,开始返青起来。
河水和荷相爱了。
有一天,风和日丽,薄云几片,河水蓦的感觉,自己累极了,累到只想沉沉睡去,再不醒来。可河水怎么能睡去呢?就是这样忙碌个不停,河水都闻到了自己身体发出的臭味。是的,塘是死的,河水在塘里终究也是要死的。河水不怕死,只怕束缚。在四边有岸的笼子里,河水觉得未来就是死亡。河水开始怀念风雨交加一路风霜的流动生涯。那种对月感叹一路高歌的豪爽多么让人怀念啊。跟一片死静的塘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一年过去了,爷爷会来吗?如果爷爷真的来了,自己会跟爷爷走吗?会!河水听到内心在说。是的,河水遏止不了自己内心的渴望。可荷怎么办?
河水觉得自己是不应该这么优柔寡断的,河水的天性是瞬间作出决定。荷哭了,泪珠圆润巨大,一滴一滴砸到水面,轰然巨响。荷希望能打动河水。可河水说,我已经决定了。
可我为你从旱荷都转变成了水荷!荷声嘶力竭。荷披头散发。荷花容失色。河水感叹,爱确实能让人变得美好,也能让人变得凶暴。
一年之期的深夜,淮河又来了次洪水。天亮时,人们才发现那不过是场小得不能再小的洪水。不过奇怪的是,岸边的塘里昨天还满盈盈的一塘水,现在点滴不剩。按常理,这样的洪水是带不走塘里一滴水的。可塘空了。荷在一夜之间苍老衰败,枯竭得像堆干草。
晾干塘之后,人们从塘里挖出一堆又一堆翠生生白嫩嫩的藕节。于是人们惊叹,洪水之年竟然还能大丰收,真是奇迹。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