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5年初以来,查韦斯多次提出要在委内瑞拉实现“21世纪的社会主义”,为此,查韦斯所领导的委内瑞拉政府和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2008年由原“第五共和国运动”等左翼政党和组织合并而成)正在采取一系列的措施,以实现他所提出的“21世纪的社会主义”。
1.从“第三条道路”“玻利瓦尔革命”到“21世纪的社会主义”
查韦斯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和21世纪初,曾一度是英国布莱尔“第三条道路”的热情追随者。他曾表示,自己所主张的既不是“不现实”的共产主义,也不是“野蛮”的资本主义,而是一条有拉美和委内瑞拉特色的“第三条道路”。2005年8月,查韦斯在接受智利《终点》杂志社社长采访时说:“有一时期,我考虑过第三条道路。当时我在认识世界方面遇到问题。我认识不清,看了一些错误的书刊,我的一些顾问使我越来越糊涂。我甚至建议在委内瑞拉举行一次关于布莱尔第三条道路的讨论会。我当时说了很多‘人道资本主义’的话,也写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文章。今天,我深信这是不可能的。但这是我6年来艰苦努力和认真向许多人学习的结果。我深信,社会主义才是出路,我在阿雷格里港是这么说的,在国民大会也是这么说的。我已号召全国进行讨论。我认为,应该是新的社会主义,提出符合刚刚开始的新纪元的新的主张。因此,作为一个计划,我把它称为‘21世纪的社会主义’。”
查韦斯在1999年2月首次就任总统后,实行了一场以和平民主方式进行的“玻利瓦尔革命”,目的就是对国家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结构进行全面调整。其具体措施包括:在经济方面,兴办国有企业,把废弃的工厂收归国有;推动企业实行“共同管理”,在城市和乡村扶持建立各类合作社;以适当途径收回被非法占用或是长期闲置的土地,将其分配给缺地农民;在社会方面,查韦斯利用石油收入在教育、医疗、住房、就业等领域实施一系列社会“计划”,以改善中下层民众的福利。例如,对贫困居民实行免费医疗的“深入贫民区”计划,扫除全国文盲的“罗宾逊计划”;进行土地改革,把土地分给贫苦农民的“萨莫拉计划”等,使中下层平民取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使贫困人口的比例显著下降。在外交方面,查韦斯敢于同美国霸权主义抗衡,积极推动拉美地区经济一体化进程;查韦斯还在拉美能源合作进程中扮演“发动机”角色。他注重加强与其他地区发展中国家的关系,推动世界格局朝着多极化方向发展,使委内瑞拉的国际地位显著提高。
尽管执政以来,查韦斯经历了一次政变(2002年4月11日)、一次大规模的石油工人罢工(2002年12月2日至2003年2月3日)、多次示威游行、一次决定其去留的罢免性全民公决(2004年8月15日)和一次修宪公投的失败(2007年12月),但是因为有了广大穷苦民众的支持,他不仅经受住这些考验,还赢得了一个又一个总统任期。
查韦斯首次明确提出“21世纪的社会主义”是2005年2月25日在加拉加斯举行的第4届社会债务峰会开幕式上。他说,委内瑞拉的“革命应该是社会主义性质的,否则就不是革命”,“这一社会主义应该是21世纪的社会主义”。之后,查韦斯多次表示,“我是21世纪的社会主义者”,“社会主义是我国人民和人类唯一的解决办法”,“解决目前世界上存在的问题,依靠资本主义是行不通的,而是要靠社会主义”。
2007年1月10日查韦斯第三次就任总统后,加快了在委内瑞拉建立“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步伐。他明确表示,他将努力把他所倡导的“玻利瓦尔革命”推向“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新高度,并振臂高呼“社会主义革命万岁!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始”。
2.查韦斯“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主导思想
查韦斯领导的委统一社会主义党和他所提出的“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指导思想比较杂。根据2009年4月24日该党第一次特别代表大会通过的党的原则声明、党章和党的基本纲领,党的思想原则是科学社会主义、基督教主义、解放神学和人道主义;党的主要动力和主角是工人、农民、中小企业主、城乡农业生产者、青年、学生、妇女、土著和非洲裔居民以及进步知识分子等;斗争的方式是各种必要的方式,目前主要采用选举的、民主党方式,进行和平的、宪制的方式,由民众广泛参与民主和主角民主,行使主权;党是有组织的先锋队。党目前的中心任务是从玻利瓦尔革命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党主张自力更生的、内源的发展模式。党是统一革命和社会主义行动的工具,党和政府是人民革命政权完成战略任务的臂膀,党的宗旨是建设玻利瓦尔社会主义,进行反帝、反对资本主义的斗争,承认和巩固人民政权,巩固玻利瓦尔民主、参与民主和主角民主,同全世界被压迫的人民和人民社会运动结成团结联盟,进行反帝斗争,加强南南合作,反对美帝国主义,主张社会主义社会是取代资本主义制度的唯一选择;强调党的价值观,包括社会包容、社会正义、平等、友情团结和国际主义。强调党主张并推动美洲玻利瓦尔联盟、南美洲国家联盟、南方电视台等一体化的机制。
查韦斯曾多次号召执政党党员、政府官员和民众,既要学习马克思、列宁著作,又要学习党《圣经》。他强调:“空想的社会主义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表《共产党宣言》这部科学社会主义纲领之后,人们才找到解决的办法。”但他又说:“耶稣基督是社会主义的先锋”,“我们可以从《圣经》中找到社会主义思想”,“耶稣是一个激进的叛逆者、主持正义者,正因如此,他被那个时代的资本家和帝国主义者钉死在十字架上”。他强调,委内瑞拉的社会主义计划是有机地从委内瑞拉人民的传统和信念中衍生出来的,是“印第安—委内瑞拉的、本土的、基督教的和玻利瓦尔的”。他认为,委内瑞拉的社会主义计划的根源可追溯至美洲的印第安人社会。查韦斯认为,西蒙·玻利瓦尔“是一名主张社会主义的思想家”,“因为他相信社会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西蒙·罗德里格斯的社会主义思想比玻利瓦尔更加深刻;而巴西的何塞·伊格纳西奥·阿布雷·德利马将军写了“美洲第一部社会主义的著作”;秘鲁的何塞·卡洛斯·马里亚特吉是20世纪初伟大的社会主义思想家。查韦斯还引用了马里亚特吉的名言:“我们确实不想在美洲照搬照抄马克思主义,它应该是一种英雄的创造性事业。我们必须用自己的现实和自己的语言创造出印第安美洲的社会主义。”查韦斯说,我们“从苏联解体中看到了后果,工人们并未站出来保卫苏维埃制度,因为它已异化成为一个不能建设社会主义的精英结构”。查韦斯强调:“我们在这里将建立委内瑞拉式的社会主义,一种独特的委内瑞拉模式。”
查韦斯强调,委内瑞拉“21世纪的社会主义”从本质上来说是民主的,他认为马克思所提出的无产阶级专政在委内瑞拉是不可行的,它不是委内瑞拉的道路。“21世纪的社会主义”是人民民主、参与民主和(人民当)主角的民主。要建设“21世纪的社会主义”必须进行经济改革,必须具有社会主义道德,必须有爱心,讲团结,实现男女平等。
2009年11月20日,查韦斯在加拉加斯举行的第一次左派党国际会晤上倡导成立“第五国际”。他主张“第五国际”应该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思想与玻利瓦尔、莫拉桑(1830~1840年中美洲联邦总统、自由派领袖)、桑地诺(尼加拉瓜民族英雄)、格瓦拉以及主张“解放神学”的托雷斯、阿连德和毕晓普(格林纳达前总理、新宝石运动领导人)等人的拉丁美洲思想相结合。但他的主张并没有得到世界主要左翼政党的响应。
值得一提的是,据查韦斯说,早在20世纪80年代,他在青年时代从军后就阅读了不少毛泽东的著作,尤其是毛泽东关于政治、军事问题的深刻论断,受益匪浅。查韦斯执政后,继续学习毛泽东的著作,他对毛泽东关于“在战略上藐视敌人”等论断,经常脱口而出,甚至还能说出某段语录出自《毛泽东选集》第几卷。2009年4月9日,查韦斯在访问中国期间,在中央高级党校发表讲话时表示:“少年时代,生活就使我成为了毛泽东主义者。我是伟大舵手毛泽东的崇拜者和追随者。”
3.查韦斯“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主要主张
(1)以“玻利瓦尔和平民主革命”替代“新自由主义改革”。查韦斯是一个坚定的反新自由主义者,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玻利瓦尔主义者。他受玻利瓦尔思想的影响,希望“彻底改革国家体制,实现真正参与式民主”,“建立自由、主权、独立的国家”和“造福于民”,进行“和平民主革命”。查韦斯执政以来,实行大刀阔斧的反新自由主义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改革。
(2)以“美洲玻利瓦尔替代方案”(ALBA,后改名为“美洲玻利瓦尔联盟”)替代“美洲自由贸易区(ALCA)计划”。查韦斯把实现拉美国家的大联合作为他对外政策的最高目标,希望建立一个类似于欧盟的大联邦。查韦斯倡导“美洲玻利瓦尔替代方案”,得到古巴卡斯特罗等的积极响应。
(3)以“21世纪的社会主义”替代“资本主义”。
(4)成立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来一统革命力量。
4.查韦斯“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实践
查韦斯认为,从他1999年当政至2006年,是玻利瓦尔革命的一个过渡时期。自2007年起,委内瑞拉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这就是建设“21世纪的社会主义”时期。
为在委内瑞拉建立“21世纪的社会主义”,查韦斯在政治、经济、社会等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政治方面,首先,建立人民政权社区委员会。以参与制和主角民主代替代议制民主,鼓励社会各阶层广泛参与国家决策。其次,修改宪法。查韦斯曾于2007年8月提出宪法修改方案,这一宪法修改草案允许总统无限期连选连任,但不允许省长和市长连选连任。修宪案的重点是有关所有制的改革,据此修宪案,在委内瑞拉将不再由私有制占优势,而由国有制和社会所有制即集体所有制和合作制占优势,但仍允许私有制存在。但这一修宪案没能在同年12月举行的全民公决中通过。随后,查韦斯又提出一个新的修宪案,于2009年2月15日再次进行全民公决,这次的修宪案获得通过。该修宪案对现行宪法在取消对委总统连选连任的限制的同时,也提出州市议员、国会议员、市长、州长可连选连任。这一宪法修正案的通过,意味着查韦斯在2012年仍可作为总统候选人寻求连任。第三,建立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的工作也取得了进展,2008年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正式在第五共和国运动的基础上建成。
在经济方面,首先,查韦斯加快了能源、电力和电讯等行业的国有化。2007年1月7日,他宣布委内瑞拉的主要电信公司国有化。同年2月,宣布电力国有化,并加强国家对天然气项目的控制。他颁布了一项法令,规定委重油带的外资控制项目都必须转为由委国家石油公司控制的合资项目,其中委方股份不低于60%,使委方在上述项目中的平均股份已从原来的39%上升到78%。委国家石油公司已于2007年4月25日正式开始委重油带战略合作项目和风险开发项目的国有化进程,并于2007年5月1日凌晨接管了奥里诺科重油带项目的控制权,查韦斯宣布委已全部收回石油主权。委国家石油公司于2007年6月26日与美国雪佛龙-德士古石油公司、挪威石油公司、法国道达尔石油公司等7家跨国企业签署谅解备忘录,把奥里诺科重油带战略合作项目和风险开发项目改组为委国家石油公司控股的合资企业。至此,委内瑞拉奥里诺科重油带的国有化过程正式完成。加拿大石油公司决定撤出委内瑞拉,双方已经就赔偿达成了协议。美国埃克森-美孚公司和康菲石油公司也退出了奥里诺科重油项目以及风险开发项目,但是撤资细节还有待双方谈判代表进一步商定。
其次,着手进行土地改革。2007年3月25日查韦斯宣布没收大庄园的200万公顷空闲的土地,并表示作为向社会主义方向改革的一部分,该国政府计划实行“集体所有制”。
在社会方面,强调社会公正、平等和互助,开展扶贫工作,缩小贫富差距,实施新的社会保障制度,为所有公民提供非歧视性的终身保障。政府还实行了各种社会计划,如通过“食品商场计划”,政府建立了食品商场网,政府对这些商店的食品提供一定的补贴,使民众特别是低收入的民众能购买到廉价的食品;通过“罗宾逊计划”扫除了文盲,通过第二个“罗宾逊计划”,使数十万人达到小学毕业文化水平;目前正通过实施“里瓦斯计划”和“苏克雷计划”,使数十万成年人和青年开始中学和大学课程的学习;通过“深入贫民区计划”建立了国家公共卫生网,保障所有的委内瑞拉人都能免费得到医疗救助。政府还多次宣布提高委内瑞拉最低工资标准,使委内瑞拉最低月工资居拉美国家最高水平。
5.在实施“21世纪的社会主义”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和问题
查韦斯在实施“21世纪的社会主义”过程中,遇到不少阻力和问题。美国公开指责查韦斯是“灾难”,千方百计想颠覆查韦斯政权。委内瑞拉是美国石油的主要供应国之一,到目前为止,委内瑞拉仍照常向美国供应石油,但查韦斯曾多次警告美国,如美国不停止干涉委内瑞拉,委将中止对美的石油供应。委美之间控制与反控制斗争仍将延续,两国关系还将面对新的挑战。委内瑞拉国内反对派在美国或明或暗的支持下,正在聚集力量伺机反扑。
当查韦斯宣布将把所有的革命政党和组织都统一合并到新成立的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之后,委内瑞拉共产党、委内瑞拉争取社会民主党和“大家的祖国”党这三个左翼政党宣布将不考虑合并到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之中,这自然引起查韦斯的不快。后来,由于“大家的祖国”党在2007年12月修宪公投中,不支持查韦斯提出的修宪案,被查韦斯指责为“玻利瓦尔革命的叛徒”。在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党成立后,党内有一些人不同意查韦斯把耶稣说成是社会主义者,也有人指责查韦斯权力过于集中,对私人中小企业的政策偏左。
此外,查韦斯在2007年提出的大力推行社会主义民主、社会主义经济的修宪案在同年12月修宪公投中遭到失败,这无疑是对查韦斯在委内瑞拉实现“21世纪的社会主义”计划的一个巨大打击。但查韦斯并没有因此而灰心,2007年修宪公投失败后,他仍坚定地表示,他将继续向委内瑞拉人民提出建设社会主义的计划,决不收回这个计划的哪怕一个逗点,并认为“这项计划仍然有效”。他认为,21世纪将是委内瑞拉社会主义的世纪。2011年,查韦斯被检查出患有癌症,并在古巴做了手术。后来,他的癌症再次复发,不得不去古巴做了多次放疗。查韦斯的身体状况牵动了委内瑞拉民众的心,他能否参加2012年10月的大选,以及大选结果如何,这关系到他提出的“21世纪的社会主义”能否在委内瑞拉实现,因此值得关注。
6.对查韦斯“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基本看法
查韦斯多次表示“我不是共产党人”,“社会主义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同义词”。他强调,委内瑞拉的“21世纪的社会主义”植根于委内瑞拉和拉美的历史,它受到基督教的深刻影响;委内瑞拉的社会主义计划是“印第安—委内瑞拉的、本土的、基督教的和玻利瓦尔的”,是区别于原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的。查韦斯表示,“耶稣是我们时代的第一位社会主义者”,“玻利瓦尔是社会主义者”,“‘21世纪的社会主义’不是马克思主义的”。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它是基督教教义、印第安主义、玻利瓦尔主义、马克思主义、卡斯特罗思想和托洛茨基主义等各种思想的综合体。
拉美左翼崛起有其深刻的历史和现实背景。查韦斯“21世纪的社会主义”是拉美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变革过程中产生的一种新社会运动,是用“另一个世界”“替代资本主义”的社会思潮的反映。查韦斯和拉美一些左派人士试图以“21世纪的社会主义”替代“新自由资本主义”,反映出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世界中那些追求社会进步的人们的吸引力和生命力,也表明新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在多样性中不断发展。
查韦斯声称“21世纪的社会主义”绝不是照搬曾经的社会主义模式,“我们的社会主义是原生的社会主义,印第安人的、基督徒的和玻利瓦尔的社会主义”,“这是崭新的、委内瑞拉特色的社会主义”。查韦斯的思想虽然受古巴社会主义的影响,但他并没有照搬古巴模式。查韦斯的“21世纪的社会主义”含有国有和集体所有制、以人为本、团结、平等、公正、共同发展等内容,但到目前还只是一个新生事物,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总的来看,查韦斯“21世纪的社会主义”尚在探索中,从目前来看,它尚不是科学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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