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朱爷-醉汉斗饿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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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三郎今夜多喝了几盅,出了门被风一吹困意来了,在城里他不敢睡,怕被突然出现的鬼子汉奸放黑枪,他强撑着走出县城拐上大陡山小道才放心进入梦乡。快到赵家坟茔地时空中飘下零星雨点,谭三郎醒了,他看看夜空确认雨下不大又重新入睡。凌晨两点多钟谭三郎走下大陡山,从这里到谭三郎家住的桃花村还有八里地,他想慢慢走,一觉到天亮回家不用补觉了。谭三郎半梦半醒地走在山下的小路上,突然一阵低吼声传进他的耳朵,他打了个冷战,睡意全无。他定定神看到前面不远的土坡上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过去看看,想了一下觉得酒后身体不灵活,不想去找麻烦。他紧贴路边盯着那东西放轻脚步绕过去,那东西一动没动,阴黑天里他看不清是什么。走出几米远他的好奇心上来了,把身上的褡裢扔到路边,挺起七节鞭返回去想看个究竟。谭三郎距那东西还有几步,那东西呼地站起咆哮着扑过来,谭三郎没有想的余地,挥鞭便打,那东西一跃跳到他身后。这一切发生在瞬间,谭三郎反身都来不及。谭三郎有些慌了,他没想到这东西如此灵巧,他唯一的办法是跳到侧面不让它从身后扑倒。谭三郎跳身闪开脚还没着地,那东西已一阵风似的扑到他刚起身的地方。谭三郎看清了,这是一只斑斓猛虎,心里涌出难言的恐惧。平时只是听说过老虎,现在看到真的老虎,通过交手已经知道对方的实力,他后悔莫及。谭三郎听说过武松打虎的故事,他心里嘀咕,武松打的一定是只病虎或是小虎,若遇到这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谭三郎稳稳神待老虎扑向他,提鞭打向老虎面门,老虎躲闪不及鞭打在脑袋上发出闷响声,疼得它发出震耳的吼声。老虎被激怒了,咆哮着左蹿右跳不停地扑向谭三郎,谭三郎现在撤不出逃不了只能应战,他边打边骂:“日你奶奶的!今天就剥你皮,今天就剥你皮!”几个回合过去他气喘吁吁骂不出声了,他已感到噩运难逃,使出全身解数和老虎周旋。一个小时过去谭三郎还在坚持,老虎开始呼呼喘粗气。两个小时过去谭三郎体力不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老虎冲锋的速度也明显变慢。谭三郎不敢停下来,怕老虎恢复体力一个回合就可能把他吃掉。他想尽办法骚扰老虎,为了省力把七节鞭甩在脚下,让鞭发出大响声震慑对方。老虎似乎看透了谭三郎的心思,鞭不到近前不躲闪。谭三郎以静待动的招数没有奏效,只得向前。老虎并不后退,围着谭三郎打转。谭三郎被迫跟着老虎转,转了几圈他眩晕得随时都要摔倒。他告诫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他不再防守,使出全身力气挺鞭冲向老虎,老虎腾空而起……

    夜幕在他和老虎的打斗中一点点褪色,谭三郎盼望有人出现,如果出现人他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老虎也在抓紧时间,忽而左忽而右地扑向谭三郎。突然谭三郎胸口一热,他叫了声不好,随之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射出来。老虎吓了一跳退向一边,谭三郎晃了晃,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仰面倒下,老虎扑上来压在谭三郎身上冲他的脸张开血盆大口。此刻谭三郎心里明白,他希望老虎一口能咬死他,而不是被它生吃活剥。大张着嘴的老虎突然趴在谭三郎身上不动了,急促的呼吸和黏乎乎的液体流到谭三郎嘴里、脸上,恶臭的气味和老虎的重量让谭三郎窒息,谭三郎失去了知觉……老虎累得合不上嘴了,它快速喘息等待恢复体力享用这顿美餐……

    天刚蒙蒙亮水莲醒了,她把朱爷推醒。朱爷睡得正香,睁开惺忪的睡眼问水莲:“天还没亮干吗起这么早?”水莲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我做了个梦,梦见表哥从山崖上摔下去了……”朱爷没明白:“什么表哥?”水莲说:“谭三郎。”朱爷不满:“做个梦也能吓成这样!早起还要赶路,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水莲说:“我是怕哥喝了那么多酒,黑灯瞎火的出点什么事——菩萨保佑他平安无事吧……”水莲双手合十向佛祈祷。朱爷嘟囔了两句翻身又睡了。水莲睡不着,穿好衣服来到长工住的东院把田老七喊起来。

    田老七是朱爷种地的把头,他披上衣服从屋里出来:“大奶奶,有事?”

    水莲着急地:“别大奶奶了,不是让你叫婶子嘛。你早起一会儿吧,谭三郎我表哥家你不是去过?”田老七点头,他给谭三郎家送过年货。水莲说:“也没什么事,你到他家看看什么也不用说,他要在家你就说是办事路过他那儿……”田老七糊涂了:“婶子啥事啊?还用起大早去?”水莲说:“别问了,你去看看就回,快去快回。”

    梦把水莲搅得忐忑不安,一个喝多了酒的人走山路如果出点事,她不敢往坏处想。田老七走后,她来到西厢房上香念经。西厢房正墙上挂着水莲祖传的丝织观世音菩萨像,她对这幅像异常珍爱,每天上香念经后都要轻拂灰尘。水莲只会诵一种佛经,是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

    天大亮了,小王庄的王栓柱挑着一担鱼从坡下走上来。今天是孪山大集,为赶这个集他昨晚住在黄河涯。小王庄离黄河涯十五里路,从黄河涯到孪山大集还有十五里地,所以他买了鱼天不亮就赶路。谭三郎和老虎打斗的地方是王栓柱的必经之路,王栓柱正走着突然看到前面趴着一个动物,他吓了一跳,退回去不可能无第二条路可走,他也知道跑不过这个动物,只能硬着头皮上。

    老虎还没完全缓过来,见又一个壮汉提着扁担冲上来它害怕了,丢下到嘴的美味钻进山林。这时王栓柱看见老虎身下的谭三郎,他以为是具不完整的尸体,到了近前他看清这个人还在喘息,外表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伤。王栓柱喊他没反应,摇晃也没反应。王栓柱为难了,丢下他怕老虎再返回来,留在这儿又怕两篓鱼臭掉。王栓柱家徒四壁,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家里除了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一无所有,这两篓鱼等于他的全部家当。他左右犯难,见死不救于心不忍,这时哪怕再出现一个人他都有理由走掉,但下着毛毛雨的早晨一个人影也不见……

    谭三郎终于苏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王栓柱:“我这是在哪儿……”他以为自己进了地府。有一刻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无边无际地飘,然后就醒了。谭三郎不愿回忆令他心惊肉跳的事,能大难不死是万幸。他问了一下王栓柱的情况,对他说:“你送我回家吧……你的鱼我全买了……”

    田老七是傍晚回来的,他告诉水莲谭三郎在家,昨晚回去时被雨淋了病了。水莲放心了,被雨淋病是小事。如果朱爷知道她安排人去看谭三郎,一定不高兴,会说她疑神疑鬼。

    朱爷走时嘱咐水莲常去看看二弟。朱尚还住在城里,他的身体近来不太好。朱爷走后第二天,水莲带上几服自己配的草药,让看门人老钱用车推着她去朱尚家。过午时分太阳在西移,集市已散,街上行人稀少。路过南楼老钱问水莲:“大奶奶进去看看不?”水莲说:“不看了,快去老二家吧。”

    南楼现在住着朱爷的一个远房亲戚,他们没地方住也正好给朱爷看门守院。从南楼搬走后水莲一直没回来看过,她现在觉得乡下住得更温馨随意。

    朱尚家在南楼后院,水莲进门时看门人不在,朱尚住的正厢房门关着。水莲想喊人又怕惊着病中的朱尚,她放轻脚步走上正厢房门前的石台阶。这时她听到屋里有人哭泣,她的心悬了起来:朱尚的病重了!

    “你倒是快好起来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女可怎么活,我又怀孕了——外面风言风语的,好像这些孩子都不是你的。现在连朱家院的人都说闲话……”屋里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水莲特意咳嗽几声。屋里有人问话:“谁呀?”水莲应:“是我。”她推开门,“妹妹在家呢,二弟的病咋样了?”

    宋四从里屋迎出来看见水莲赶紧把脸上的泪抹掉:“是大嫂啊!快进屋——”

    正厢房里死气沉沉,朱尚无生息地躺在里屋炕上。水莲有一个多月没看到朱尚,看到昏睡的朱尚瘦得不成样子,心里很难过:“这人怎么这么脆弱,几天的工夫就成了这样,找大夫看了没有?”宋四眼里涌出泪水:“大夫上午还来了,说是怕不行了……”水莲惊讶:“倒是什么病?”宋四哽咽:“这些好病全让他摊上了,疯病还没好又得了气鼓(肝腹水),前几天还能吃点东西,这两天啥也吃不下。”

    水莲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宋四:“也别太难过,生老病死谁也没办法。我给二弟带来几服调养身体的药,先吃了看看或许能管用,吉人天相……”沉默了一会儿,水莲问:“衣服都准备了?”宋四痛苦地点点头。水莲感觉这话问得有些丧气,她绕开话题,“进来时院里没人,看门的人呢?”

    宋四说:“他家里有事早晨走的,他不在有事都找不到人——前些日子大哥让把老赵辞掉,也不知大哥是什么意思……”水莲有点后悔扯上这个话题,心里埋怨朱爷不该那么做,她说:“你哥嫌家里吃闲饭的多……那什么,不行你和二弟去乡下住些日子,那边房子多、人多,也肃静,我也能帮你照看一下二弟。”

    宋四瞅着朱尚:“你看他这样能折腾么?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都喝不进去……”宋四难过得哭出声,“我这命咋这么苦……”水莲在想宋四的命是好还是不好,虽然嫁给了富家,三十多岁就要守寡……

    宋四还在哭诉:“他爹眼看不行了,我肚里又有了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水莲刚才听到她说怀孕的事,那是无意听到的不好多问,现在她提起这个话题,水莲想劝劝她:“这是大喜事,朱家就是缺人。要保重身体,心情不好会影响孩子。”

    她们说着话没注意院里进来两个人,听到脚步声人已经走进屋。进来的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年轻小伙子,老太太和宋四打招呼:“在家呢!喊了几声没人应。四儿啊,姑爷的病好些没?”

    小伙子微笑着和水莲、宋四点头。宋四起身让座。来的两个人是母子,和宋四娘家住在一个村,宋四称老太太三姑,是宋四远房的一门穷亲戚。年前老太太朝宋四借了两块钱,今天是来还钱的。

    老太太说:“早该来,钱一时没凑齐。这不听说姑爷病了……”老太太从腰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把包着的钱递给宋四。宋四说:“你先用呗,我不急用。”年轻小伙子说:“四姐快收下吧,姐夫有病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有事总是来麻烦你……”

    宋四说:“乡里乡亲的,再说咱们不是亲戚么,不用客气。”她把母子俩向水莲介绍,“嫂子,他们是我娘家村的,论辈分我叫她三姑。”她转向小伙子:“大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在外当兵嘛?”

    小伙子笑笑:“我回来几天了,我还在部队上,回来是看看我娘,过几天就回去。”他们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临走小伙子对宋四说:“四姐,这几天我在家,有什么事就打发人去叫我。”

    送走客人,水莲给朱尚把脉。朱尚还昏睡着,脉搏很弱,从中医角度讲朱尚已病入膏肓。水莲懂些医道,她犹豫着不知怎么对宋四讲,思忖了一会儿她把宋四拉到一边:“这两天就让大夫守在家吧,该准备的提前准备好。”

    宋四看着水莲绷紧的脸,眼泪哗哗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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