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座城池-若是你从风雨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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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后来我才真正的明白,时间它会告诉你一切事情的真相。有些事必须等你真的醒来,才明白它是个错误。有些东西等你真的放下了,才会感觉到它的沉重。

    年后,气温很快便回升了。

    我跟桐岛的关系也正式确立了下来,尽管我现在可以明目张胆地跟别人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哦!但在一些细微末节处,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怪怪的!

    明明应该是很亲密的情侣,中间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依旧在那家小酒吧里唱歌,我没课的时候就会去陪他,说是陪,其实就是我坐在角落的那张桌子,安安静静地听他唱歌。唯一的进步是我不必再喝果汁了,桐岛说新的一年开始了,果汁换成长岛冰茶吧。

    第一次喝这种叫“长岛冰茶”的东西,我真以为它就是茶,一口喝下去,差点儿没直接全部吐出来,桐岛在一旁哈哈大笑,我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后来他告诉我,一般调长岛冰茶的酒都是40°以上的烈酒,而我喝的这杯是他亲手调的,用的酒是很低的度数的。我一听是他亲手调的,心想幸好刚才我没吐出来,不然多可惜啊。我厚着脸皮问他,能不能再给我一杯这个什么……长岛什么茶!

    我不再敢冒充粉丝冲上台去献花了,因为桐岛觉得那样很丢人,他跟我说,如果你再敢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我就在酒吧门口订个牌子,写上:段槿陌与狗不得进入。

    我伤心之余暗下决心,往后就算是天塌了下来,我也决不再跟花这种东西扯上任何关系。

    用于小五的话来说就是,段槿陌你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你对我颐指气使的气势哪里去了?

    我心想,每天能在温暖的阳光下听桐岛唱那些缠绵的情歌,我要那么多出息来干嘛?说句实话,并不是爱屋及乌,因为喜欢他才觉得他唱歌很好听,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听他唱歌是种很高档很奢侈很让人满足的享受。他如果不能红,简直天理难容。

    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允许我点歌,我说,不如来一首周华健的《风雨无阻》?

    然后他就会唱周华健的《朋友》。

    后来我摸清他的套路了,他再让我点歌的时候,我明明想听张学友的《你最珍贵》偏偏就说不如唱首《吻别》吧?

    然后吉他调一起,我就听出来了,果然是《你最珍贵》,我暗自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摇旗呐喊。

    坦白来说,桐岛对我还不错,除了我偶尔觉得我们之间有些客套和生疏以外,这一段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还真是挺美好的。

    我问过叶轻舟,你说桐岛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除了牵手和拥抱,几乎没有更亲密的动作了,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吻我了,结果事实证明只是我想多了,我难道真的是个这么没有吸引力的人吗?

    叶轻舟特别轻蔑地回答我:“美女,请你自爱点儿好吗?”

    我委屈得就快哭了,把我这么一个良家少女活活逼得像是欲求不满似的,我想我得未雨绸缪,先想一条对策出来,所以我问这方面经验丰富的叶轻舟,你说我是不是该适当的整点儿什么香味出来,我看动物世界里,雌性动物觅偶的时候,不都会散发一种奇异的香味,然后雄性动物闻见了就会千里赶来与她相会吗?

    她更加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我真的奉劝你以后少看什么动物世界,可能会把动物世界扭曲成这样的,也只有你了吧。”

    我决定忽略她对我的不认同,趁她不注意,偷偷喷了她好几百块钱一瓶的香水,反正是段皓予送的,不用白不用。

    果不其然,那天桐岛看我的眼神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心里有些小窃喜,右手被他圈在掌心里,暖暖的。把我送到楼下告别时,他俯下身在我额头轻轻一吻,直到他转身离去消失在路的尽头,我还呆呆站在原地,恍若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叶轻舟突然告诉我她要搬出去住了,并且在我强烈反对下,迅速地收拾好了她的所有东西,她的东西真少,全部装进箱子后,房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少。

    “好啦,别不高兴了,大不了每个周末我都回来陪你,平时在学校不也能见到吗?”她安慰我说。

    我还是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不理她。她走过来坐到我身边,“这里离公司真的太远了,如果段皓予要开会没时间送我,我坐公交回来就得一个多小时,他说在公司和学校之间给我租一套公寓,这样我上学上班都挺方便的,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玩,去那边住也行。”

    我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从来都是这样,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没有谁能改变。

    我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进了电梯下楼,觉得特别伤感,虽说前几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才“会者定离”这个词,他说只有遇见,就一定会有分离的一天,可真的面对分离时还是会为了心底的惆怅叹一声气。说实话,她住的地方并不算特别远,可我总有一种我们就这样分离了的感觉。

    一直到很后来,我再想起这一切,原来所有的事早已埋下了伏笔,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充满了斗争和阴谋,我仍然很怀念高中的日子,去看看那些曾经在我身边悄悄生长的自由高草,那些曾经站过一个又一个夏天依然葱绿的树木,那些沉默无言的古老的教室以及长长的走道,那些绿色塑胶跑道的操场,那些日升月沉的快乐和每天傍晚燃烧的火烧云,和我们并肩而坐有剧烈的风拂动长发的露台。

    我们在那里说过彼此心底最深的秘密,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可到最后,我开始怀疑,究竟谁真的了解过谁,在谎言和隐瞒面前,我们究竟被什么吞噬了最真诚的心。

    当然,那时候我还被傻傻的蒙在鼓里,心里惆怅的是,她把那瓶香水也一起带走了,那以后我用什么来引诱桐岛的吻。

    我跟桐岛说叶轻舟搬走了,我一个人孤单死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才能不要这么依赖别人。”

    我挺认真地回答,现在我赖不到她,我只好赖你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头发竟然也长得这么长了。

    我发了条信息给叶轻舟,说周末一起去剪头发吧?

    过了很久她才回我,可能不行啊,这周末要加班。

    我暗自在心里问候段皓予这个无良的老板,有这么压榨员工的吗?剥夺员工周末休息时间的老板,简直可耻!

    我正在心里咒骂他的时候,电话就响起来了,吓了我一跳,难道他听到了我诅咒他孤独且长命百岁,他打来寻仇了?

    他说话果然一贯的风格就是言简意赅,晚上回家吃顿饭,你爸让我通知你。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字,那边就挂断了,发出嘟嘟的忙音。

    我跟桐岛说,晚上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我家太上皇召见,不去不行。

    他冲我笑笑,你去吧,没人监视我,正好调戏一下小姑娘,早知道你看得那么紧,这么也不能封你个正宫娘娘的称号啊。

    我说,你去吧,你想调戏谁调戏谁去吧,在此之前请给我一刀痛快的吧!

    不知为何,家里的气氛变得更诡异压抑了。

    一顿饭吃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我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前两天听了一个笑话,觉得特别好笑,不如我讲给你们听听吧?”

    温婉仪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安静优雅地吃着饭。倒是段皓予停下手里的筷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后悔自己贸贸然提出这么不知好歹的要求。

    段德志说,那你讲来听听吧。

    我想,豁出去了,讲就讲,“一个小朋友问富翁:先生你为什么这么有钱?富翁说:小的时候我跟你一样,什么都没有。爸爸给了我一个苹果,我把这个苹果卖了,用赚到的钱买了两个苹果,然后又卖了这两个苹果,用赚到的钱买了四个苹果,然后又卖了这四个苹果。小朋友若有所思地说:先生,我好像懂了!富翁说:你懂你妹啊,后来我爹死了,我继承了他所有的遗产……哈哈哈……好笑吗?”

    我觉得挺好笑的故事啊,我刚一讲完,温婉仪手里的筷子啪一下掉在了地上,我觉得太惊悚了,我到这个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时候,我心想,她该不会是偷偷在心里笑,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憋出了内伤吧?

    段皓予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像要把我看穿似的,我也不管了,瞪回去再说。比谁的眼神更能杀死人吗?眼神而已,输了又不用死人,我怕什么!

    这时候太上皇说话了,吃完饭你来我书房一下。

    又去书房……我怎么这么不喜欢去他书房呢,这次难道他又想把于秋搬回去?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他跟我说,槿陌,我老了,总有一天就照顾不了你了,我不担心你哥,什么事情他都是计划着的呢,可是你这孩子,我想想就觉得不放心,你没有接触过社会,不懂得什么叫人心险恶,迟早是要吃亏的。

    我对他突然跟我说这种话感到特别诧异,在我心目中,他不是这种会伤春悲秋的人,无论多大的事情,他都是一副了然于心,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他这么一说,我是发现他好像比原来老了很多,鬓角两边由乌黑变成了花白,宽阔的肩膀好似也没有了从前的伟岸。

    其实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多了,走过的路多了,看过的风景和美人多了,记忆就总会发生一些偏差,很多细碎的小事就会像生命里微不足道的灰尘,轻轻一吹,就撇落得不见了踪迹。他说他一直记得我第一次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穿的是件墨绿色的棉袄,我非说不是,那明明是个夏天,我怎么可能穿棉袄,再说我从小到大也没有这么洋气的颜色的棉袄啊!

    我看得出他正竭力从一堆繁冗的思绪中整理出一个源头,好搞清楚它们的来历。看他那么辛苦,我改口说,好像我穿的是墨绿色的棉袄。

    然后他就笑了,我很少见到他笑,其实我们连对话的时间都很少,我对这个被称做“父亲”的男人的第一印象是,他是那样高高在上,我不曾对他说过“不”,不是因为我乖巧懂事,而是我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任何事情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我刚在这里住下不到三天,他就对我说,学校我给你安排好了,待会儿订做的校服和新课本会送来家里,明天早上司机就会送你去学校,你最好尽快适应新班级新同学。

    初中毕业的时候,他对我说,高中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是重点班,你一定要用功点儿,将来去圣大学经济贸易,毕业之后就来我公司帮忙。

    ……

    真的,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你结婚的对象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就跟他过一辈子,生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我也一定不会觉得诧异。

    他好像就是个天生的支配者,直到最近我才觉得他越来越像一个爸爸了。他会安静地听我讲话,也会对我讲他的曾经,即使这一切来得太晚,我仍然为之开心,这个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好像也把我当作是他的亲人了。

    我们愉快的聊天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他发现时间已经晚了,才吩咐段皓予,你送她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坐在段皓予刚换的新车上,我心想,奔驰跟POLO那就是不一样,这柔软的座椅放车上真是太浪费了,找个机会偷回我家把那张硬床给换了吧。

    我看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段皓予,“我怎么看你都特别像一个暴发户,真的!”

    他连个正眼儿都没给我,“彼此彼此,很快你也会成一个暴发户了!”

    我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还自顾自地在车上摸来摸去,看什么都觉得特别新奇,他见我不说话,又问我,“你爸刚没给你说?”

    “啊?说什么?”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对我嫣然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清晰地跟我说:“今天上午你爸去了律师行,立了遗嘱,他八成的身家留给了你,也就是说从他去世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了。祝贺你!”

    我吸了口气,嘴巴张得可以吞下去一只鸡蛋,我说:“你等等!”

    我拿出手机,翻开计算器,问他:“现在公司的资产是多少?”

    他笑眯眯地回答我一个数,我按进去,乘以零点八,然后把手机凑到他面前,“你的意思是,我就有这么多钱了?”

    他点点头,我的心彻底不平静了,要谁突然被告知一夜之间就要变成亿万富翁还能平静,我真得给他颁块儿奖牌,上面写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奖。

    这座泰山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了,我说什么来着,千金散尽还复来吧。

    我突然一下就明白那个笑话的意义了,温婉仪真是自控能力好,筷子掉地上算个什么事儿,一把飞刀冲我飞回来插我脑门儿上都不稀奇。

    这么多年费尽心力想要握在手里的东西,眼睛一眨就变到别人口袋里去了,关键是这个“别人”还是她心里永远都解不开的结。

    段皓予看了我一眼,“不过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把它们败完的!”

    “我呸,我要成了最大的股东,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炒了!然后给叶轻舟放长假,包辆飞机明天就去马尔代夫度假!”

    他用一种“再多钱你也是个白痴”的眼神又看了我一眼,“你就尽情的作梦吧!谁都有做梦的权利!”

    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奇怪,我爸身体一向都很好,为什么这么快就把遗嘱给立了呢?

    有钱人的想法果然非一般人能参透。

    等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于小五的时候,他沉默了五秒钟,继续沉默地伸出右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没发烧啊!究竟怎么回事?”

    我拍掉他的手,格外宽容地对他说:“我能理解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再给你十分钟好好消化一下吧!”

    十分钟之后,他才认真地跟我讨论这个问题,你有了这么大一笔钱,你预备做些什么好?

    我也特别认真地想了很久,以前总是觉得有钱真好,要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可真突然有了这么多钱,我却在想,我拿它们来干什么呢?

    于小五说,不如我们回红叶镇修游乐场吧!

    如果不是他脸上散发着神圣得不得了的光辉,我真会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呢,他又说,小时候我们不是最希望的就是红叶镇能有个游乐场么?

    很多年前,夕阳西下,我们蹲在小沙坑里玩泥巴的场景就这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那时候我用脏兮兮的右手抹了一把脸,慷慨激昂的对同样脏兮兮的于小五说,以后我有钱了,我就在红叶镇修个大游乐场,有摩天轮,过山车,激流勇进,电视上怎么演的,我就怎么建。

    后来我跟于小五算了一笔帐,就算一个器材一百块,往后很多年的过年钱都是不够修的,我默默地埋下头继续玩泥巴了。

    那真是一段想起来就忍不住热泪盈眶的凄凉往事啊。

    我说,对,再在门口立俩雕像,一个是我,一个是你,让以后所有去那里玩儿的孩子都记得我们革命般的友谊。

    他充满感激地看着我,眼神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就快要溢出来了。

    我们的美梦还没做到一半儿,我就接到了温婉仪的电话,她平静地说,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其实我特别想说我很忙,还没等我回答,她迅速报出一个地名儿就挂断了电话。我心想,民主社会了都,怎么就不能听听群众内心的意见呢?

    但我还是很没出息的赶紧打了个车过去,想了想,路上发了个短信给段皓予,跟他说,我赴鸿门宴去了,如果今天之后你见不到我了,一定得记得告诉警察,我究竟是被谁谋害了。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回我,有被害妄想症应该去找神经科医生,发信息给我是没用的。

    我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见死不救,没有人性!

    如果你要问我这辈子心情最忐忑的是什么时候,我一定会回答你,在一个环境特别幽暗的日式餐厅里,跟温婉仪面对面坐着,她端起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到嘴边轻啄一口又放下了。我小心翼翼地问,您找我什么事?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又把茶杯端起来,放到嘴边轻啄一小口。

    ……

    我觉得我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所以决定主动出击,“如果你找我是为了我爸立遗嘱的事情,那么我得告诉你这是我爸的决定,我也是从段……哥哥那里听说的。”

    她笑了,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那是无论用多高档的化妆品也遮盖不了的岁月留下的痕迹。

    “段槿陌,你真是长大了。”她顿了顿,又仔细地看了我一眼,“真是跟你妈妈越来越像了。你瞧这眼睛鼻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怪不得你爸一见到你就总是特别反常,其实他突然立这样的遗嘱我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从你妈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第一天开始,这一切就都是注定好的……”

    我看着她把这些缓缓道来,嘴角露出那一丝苦涩的微笑,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她接着说,“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从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对我说,婉仪,这就是你未来的丈夫,你要好好辅助他,替他好好照料这个家,我跟他是青梅竹马,我真的一直以为那就是爱情了。直到于秋的出现,我知道很多东西就变了,他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如果你也爱过一个人,你就知道女人的直觉有多敏锐和真实,后来知道我不能生育,我主动提出让于秋代孕,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这样做,这个男人最后也不会是属于我的,于秋同意了,她不是为了钱,她跟我说过,就算是这样在一起一段时间,作为日后的回忆也足够了。”

    我问:“那为什么她还没生下我就选择了离开?”

    她说:“有哪个母亲愿意丢下自己的孩子?她的选择是我一早就料到了的,我承诺给她一笔钱,让她带着你回老家生活,可是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那笔钱,除了你,她什么也没有带走。”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那你后来说要找我回来只是说说而已的,对吗?”

    她点头,“我知道他不会这样做,要抢走你实在对于秋太残忍,他如果爱她,就一定不会这样做。这样一来,于秋有了你,而他还是我的。”

    我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于秋忧伤的脸,它们纷纷扬扬地跟雪花似的不断飘零,不断降落在我面前,数都数不清,她对我的刻薄,也许就是缘自那一段不了了之的感情,我身上留着他的血,那个她年轻时的爱恋却深知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男人。

    她说:“于秋是我见过最倔强的女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提心吊胆,害怕她会再出现,她有你,我要拿什么跟她争?一个正室的名分吗?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我们领养皓予回来的那天,我真的以为我终于拥有了理想的家庭,可是你出现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跋山涉水居然自己找到了我们。这就是命运,你知道吗?不信都不行。”

    “我看着你长大,越来越像她,那简直就像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我讨厌看到你,却不得不面对你,因为我知道如果要逼他在你我之间做选择,他一定会选你,他欠于秋太多了。可是段槿陌,我不会让你抢走属于我的一切,不管是他,还是公司的财产,我不会让给你的。”

    我看着她略显狰狞的脸,突然觉得她特别可怜,费尽心机想要留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段皓予的那句话我真想送给她,有被害妄想症应该去找神经科医生,找我是没用的。

    我认真地告诉她:“我从来没有想要抢任何人的东西,不是我的我绝不要,但该是我的我也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说完我便站起身离去,再多呆一分钟我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像个泼妇似的破口大骂起来,我真为于秋感到不值,为什么把一辈子的幸福这样拱手让人。

    我离开后,温婉仪颓然靠在沙发上,脸上露出恶毒的表情,“婊子生出来的果然就是婊子,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的东西……”

    我记得是神说的,这个世界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这个世界有了光,有了空气,有了水,有了蓬勃的生机,于是便有了人。更加缓慢的有了欲望有了嫉妒有了厌恶有了憎恨,所有一些丑恶便也能解释得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于秋,她温柔地坐在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她说,段槿陌,我真的很想陪着你长大,看着你从那么小一点点慢慢会走会跳会跑会叫妈妈,我真的感激生命对我的仁慈,不管以后怎样,我只希望你能健康和快乐。

    我伸手去抱她,她身上暖暖的,有种青草的香味,我问她,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你会想我吗?

    她说,当然,我每天都在想你,无论你在做什么,上课,睡觉,走路还是发呆,我都在你身边看着你,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见曾经的自己。

    我说,有时间你也去看看爸爸,也许他也很想你。

    她笑了,在我的记忆里她很少笑,她总有发不完的呆,有时候她坐在院子里望着很远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替她镀上一层柔情的光。她会说一些那时候我不能理解的话,一辈子其实并不长,能遇见心爱的人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没有谁跟谁是天生一对,对他坦诚相对,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这并不丢人。

    我一直没有机会问她,你是不是有一个没有完成的梦,因为现实的阻挠,所以让它寂寞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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