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单位接到市公安局、民政局联合下发的紧急通知：要隆重召开英雄追悼会，市长将亲自参加……
天，英雄？狗熊，马屁精。都骂。领导却转惊为喜。据目击者说，刘耸是违章穿行出事的，谁料撞翻了逃犯的“疯”车，临死还为单位争了光。领导派小张连夜去火葬场张罗追悼会。
烂贼，临死还拍领导一把。小张最恨刘耸那副孙子脸了，仗着拍领导，掌管了单位住房大权，因此，同事谁也没逃过那张“笑脸”的愚弄。可不，小张结婚在筒子楼一住就三年了。唉，甭管那贼平常如何对领导摇头摆尾，如何对大家皮笑肉不笑……事实胜于雄辩，人家确实除了害，壮烈了。
当心情复杂的小张匆匆赶到殡仪馆，惊道，英雄的脸呢？收尸工回答，哪有，送来就没。那是张能说话、善表达的脸呀！没它，阎王认账么？小张及时汇报，英雄怎能没有脸？
领导指示，请一流的整容师恢复英雄生前面目。它将关系到英雄的形象问题，关系到市领导亲自参加英雄遗体告别的问题，关系到英雄大型图片事迹展的问题……
整容师要求提供英雄照片时，小张才得知，其妻儿正在外旅游。单位几番周折才联系上，谁知那猴脸女人闻讯就软了，一时无法赶回。英雄的父母也在乡下，一时来不了。而英雄生前未给单位留下任何照片。领导说，也好，在英雄亲属到来前整好容，以免见了过度悲伤。于是，根据小张及同事的回忆，整容师大刀阔斧，转眼间，刘耸鲜活的脸就被出色地克隆出来了——那张卑恭的笑脸恰似清朝的“公公”。像，太像了。同事异口同声。领导更是喜上眉梢。
谁料一下飞机就直奔而来的英雄妻子，双手颤抖地揭开亡夫脸上的白布，当场歇斯底里喊道，他是谁呀？谁呀？听了小张的解释，猴脸女人要求重新整容。
咋办？记者下午来。
领导面露难色，记者不能得罪，英雄家属更不能得罪，咬牙说，整！
整容师照着英雄妻子提供的照片，挥刀舞笔，转眼，一张特殊的脸就生灵活现——那张脸温温驯驯、唯唯诺诺……猴脸女人目睹，疯狂般扑了上去，声泪俱下，不沾家的死鬼呀，忍心抛下妻儿……
小张忙拉住她，看那脸哪像刘耸呀，怀疑歇斯底里的猴脸女人向整容师错提供了随身携带的情夫照片。
记者来了。
英雄父母也从乡下赶来了。一见儿子遗容，二老一个劲摇头，他不是耸儿，不是……听了小张的解释，二老才疑惑地打量着那张脸，随后就老泪纵横地要求恢复儿子本来面目。
整容师二话没说，因为面前躺着的是位英雄。他请二老提供英雄生前的照片，老人只摇头，却口述……
被整容后的刘耸脸，顿时让空气都凝固了。
追悼会在市郊火葬场隆重举行。市政府、公安局、民政局领导都来了。市长亲自宣读了追记刘耸一等功、授予“一级市民”称号的命令……那天，在这个不大的市里，一位舍身拦截歹徒的英雄被新闻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一幅幅大型图片在市文化宫展出……
告别仪式上，同事们目睹鲜花中那张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纯朴、憨厚的陌生面孔，眼眶里都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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