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地空旷。女人跟男人游档下午在地里栽棉苗。那棉苗栽得一行对一行。游档一把把上粪还一瓢瓢浇了水。
女人跟游档在地里感到一阵眩晕。游档的头像被木槌扎实地敲了两三下，只好捂住胸口坐在地里，一个劲地怀疑是不是中午女人打来的谷酒有点不纯。女人也感到胸闷，怀疑是不是游档在菜里多放了一次佐料。
游档坐过一会儿后，站起身就听见女人说，浇完棉苗的水就回家！
游档看一眼女人好看的身段，木瓢里倾出的水溅到棉苗上，顺着棉苗的腿部流到有点干燥有点湿润的地里。
夜晚安静。游档跟女人看电视。游档闲不住，就一刀刀劈着篾。很有弹性的篾片就在电视机前晃动、跳跃。女人很少看一眼电视，更多时候，是看游档有模有样地劈篾。游档手中的篾片弹到离屏幕不远的地方，那篾片再拉回来，他一惊，汶川地震了，这回要捐款给汶川。
女人也一惊，两眼紧盯着屏幕。她才明白，下午在地里怕是经历了地震。
游档停了劈篾，喊她一声，睡觉了，天一亮还要栽棉呃。
躺在床上，女人睡不着。她用脚轻轻踹了游档一脚。游档没有醒，鼾声渐渐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游档实施捐款的时间越来越近。
白天栽完棉苗，女人就坐在电视机前。她从那些画面上看清了也听清了，谁谁赶到了现场，谁谁经历了70多个小时后成功获救，谁谁捐了多少善款。她看一会儿，就落一次泪。
游档也坐在一边，看着女人的脸，看着女人的泪。他也知道谁谁赶到了现场，谁谁经历了70多个小时成功获救，谁谁捐了多少善款。
很久了，游档才说，睡吧。
栽完一地的棉苗。女人眼睛红肿地跟游档坐在自家的枇杷树下，一树的枇杷黄爽。女人对游档说，摘下枇杷来。游档在树上弄得枇杷叶哗哗啦啦响。摘下枇杷来，女人边吃边说，买两套热天穿的衣吧。
游档看着女人红肿的眼睛说，买。
平日里，游档身上几乎没有揣过钱。钱都是让女人攒着藏着。家里要作什么用，女人掂量掂量后，才拿出来。游档为这事曾经窝过火，慢慢地就习惯了。
那一夜，游档从女人手里接过了买衣服的钱。
游档终于把钱投进了设置在武陵大道的捐款箱。
五月的风一阵一阵地吹着。游档走到了街上。他走过了一条又一条巷道，在经过武陵大道的时候，看见了很多人的衣服色彩鲜明。很多人走过去了，又有很多人走来。他看见了一只大的抗震救灾募捐箱，还看见很多人在往募捐箱里投钱。
游档把藏在裤袋里的钱摸了几下。他把藏在裤袋里的钱再摸了几下。
游档很自然地拿出了那些钱。
游档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募捐的时候，电视台的记者正好在拍他。记者让他说说心里话。
游档笑笑，啥也没说，就走了。他很满足很踏实地从武陵大道走回来，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五月的风一阵阵吹过他的额头。
游档回来很晚。他没有买回衣服，钱又没了。女人自然要问。
女人躺在床上问。游档也躺在床上答。女人要问的话越来越多。游档的回答越来越简单。游档经不住女人的问话，就直说了，买热衣的钱，捐给汶川地震灾区了。
女人来了疑问，游档你咋会捐款？
在女人的疑问里，游档鼾声又起。
天一亮，村主任敲开游档家的门。村主任说，好样的游档，你是村里第一个给地震灾区捐款的。村里很多人看见了。
女人一听，看看村主任，又看看游档，红肿的眼里流下泪来。
村主任走了，女人才说，游档，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游档让女人紧紧抱着。
游档。游档。女人轻声喊着游档的名字。五月早晨的风轻轻吹过女人的发梢。那天早晨的阳光里，女人说，我也要捐款。
游档说，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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