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咖啡岁月&黑胶年代-咖啡的“呼愁”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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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在家烘焙咖啡,每星期总有一回,屋里窜满了咖啡香。我的家用小型烘焙机就放在厨房跟洗衣间的过道上,咖啡豆烘到第一爆响起,通常都是在20分钟后。那时,原来的清香渐浓,缕缕白烟开始冒出。这可是唤醒咖啡生命的关键时刻,成败就在几十秒之间。太早下豆,果酸稍强,会有涩味儿;迟些下豆,苦味压过一切,香气也为之逊色了。

    透过小小的耐热玻璃窗察看豆色,色泽褐到什么程度、噼啪乍响的间隔都得留神。用鼻子深深吸,靠气味浓淡来判断口感会是润还是燥。眼、耳、鼻要同时发挥作用,顾不来会慌,但烘久了就能轻松把三种感官聚焦。在决定性的瞬间下豆——哗啦一声撒在金属盘,感觉就像珠落玉盘。

    金属盘下送出凉风,一根顺时针转动的杆子搅动着咖啡豆,让它冷却。经过近摄氏两百度烘焙后的咖啡豆,愈快冷却愈好,香气才不至流失。急冷将所有精华锁在烘熟的果核里,于磨碎、烹煮的当下透彻释放。

    咖啡香飘出洗衣间的窗口,楼上邻居首当其冲。在电梯上碰到,她张口就问:“哎呦,你们家的咖啡怎么这么香?从没闻过这么棒的,是什么牌子啊,我也来买。”我难掩得意:“这是自家烘焙的,外面买不到!”没想到,在朋友的帮忙下,阮家咖啡居然能上市。由于集中制作,在家烘焙的次数少了,邻居也察觉了:“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国,好久没闻到咖啡香了,还真有点想念呢!”

    气味真是会让人想念的,有时乡愁也是一种味道。说到这一点,我就不禁想起伊斯坦布尔的“呼愁”。这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爱用的词儿,在《伊斯坦布尔》中,有一整章都在说“呼愁”:“‘呼愁’起源于和忧伤一样的‘黑色激情’,其辞源归因于亚里士多德时代最早提及的基本体液(黑胆质)……‘呼愁’不是某个孤独之人的忧伤,而是数百万人共有的阴暗情绪。”

    在提到咖啡时,帕慕克写着:“足够自信的居民或许更喜欢用城里的杂货店和咖啡馆作地标,如今已成惯例,因为这些东西被视为现代伊斯坦布尔的瑰宝。但若要快速逃开废墟的‘呼愁’,便得对一切历史古迹视而不见,对建筑物的名称或其建筑特征不予理睬。”

    这本自传式的作品让我想到当年在伊斯坦布尔的游走经验。我不了解、觉得像谜般的地方,它都一一为我解开了。书中有上百张配图,其中大部分都是阿拉·古勒(Ara Güler)所拍。帕慕克在古勒工作室与他一起挑选照片的合影,把我一下子就拉回了那个小空间。就是在那儿,古勒问我为何要去亚美尼亚,并帮我安排当地的接应。原来,他正是亚裔。

    伊斯坦布尔的大街小巷都会闻到一种味道——那就是厚重浓郁的咖啡香。这儿的人买的都是现烘现磨的咖啡粉,一包半磅,大约就是全家几天的量,像在买新鲜菜蔬。在供应香料、谷物、菜蔬、海鲜、畜肉的市场里,总会有个小空间里放着一座大大的烘焙机,民众在门口排成一列等待。师父一锅接一锅地烘,烘完由学徒拿到一旁,当场磨成极细的粉末,一一装进粗纸袋。整个情景就像我们小时候到杂货店里打酱油、花生油,只不过他们打的是咖啡粉。

    直到今天,伊斯坦布尔给我最强的印象,就是站在那个巨大烘焙机旁的烘焙师,见我跟他竖大拇指,露出难掩得意的笑容。那种咖啡味儿,是否也叫“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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