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咖啡岁月&黑胶年代-在瑞士的三种咖啡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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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不知味,有时不是料理欠佳,而是情绪不好。咖啡也一样,时间、环境都对,心情也好,即使质量一般也可口;反之,可能变得难以下咽。

    1993年夏天,为了采访已存在半个多世纪的瑞士文化杂志Du,我千里迢迢到米兰与我们的法国主编法兰克·霍瓦(Frank Horvat)会合,再一起前往苏黎世。《摄影家》杂志刚出版了《意大利专号》,其中多位作者住在米兰。我将名家们的制版原稿亲手带去归还,费南多·希也纳(Ferdinando Scianna)特地在家中设宴欢迎。人人夸奖这本专号编得出色,负责邀稿的法兰克相当沉醉。

    大概是冲昏了头,前往苏黎世的路上,他的姿态开始高了。Du杂志对提升摄影地位贡献良多,因此我想作一期专号向他们致敬。法兰克却始终唱反调,认为何必向一本仍然存在的杂志献花,再者,他们已出了六百多期,怎么筛选作品?

    几回下来我不禁火大,告诉他我已做好万全准备,在欧洲二手书店把Du每年献给摄影的专号全买齐了,从大师们的作品着手就行:“你什么也不必管,只要跟我去采访总编辑就行了!”法兰克懂德文,万一对方不讲英文也没关系。

    与Du总编辑迪特·巴克曼(Dieter Bachmann)约会的前几小时,我们和法兰克在下榻酒店早餐。我端起热咖啡,正想聊聊采访提纲,他却蹦出一句:“你还没说服我为何要做这一期,我决定不做采访!”

    我差一点跳起来,按期付编辑费,此趟差旅费也出了,他却在最后关头来这么一招……脑筋一片空白,我把咖啡一饮而尽,别说没滋没味,根本就像喝了一肚子气。若在平时早就骂人了,但此时此刻只能强压怒气,挤出几个字:“好,没关系,我们自己来!”

    结果,我在老伴的同步英文翻译下,做了这辈子最满意的采访之一。

    巴克曼对“文化”的定义好极了:“人人都有离世的一天,文化就是我们在死以前对生命的憧憬。”《向Du杂志致敬》专号销量相当好,还激发了Du制作大型摄影巡回展“So Many Worlds”。

    逗留瑞士期间,我还尝到了另外两种咖啡滋味。去造访Du杂志的首任艺术总监艾米尔·修特兹(Emil Schulthess)时,才发现早年影响过我的摄影集《中国》(1966年出版),作者正是他!

    才丧偶的修特兹住在山中木屋,对我们来访极为高兴,讲了许多故事。

    他原来只担任美编,会拿起相机完全是意外。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百废待兴,民众特别需要心理建设。荣格(Carl Gustav Jung)写了一篇关于回归清平生活的文章,特别难配图,几位摄影师提供的作品他都不满意。有天在家里厨房,看到阳光刚好照在陶盘里的一粒马铃薯上:“天哪,这不就是清平生活的最佳意象!我立刻拿相机拍下来,结果大家都喜欢,从此便开始摄影!”

    那年修特兹80岁,忙着搬各种书籍、资料出来,还非常专注地用铝制八角摩卡壶为我们煮了咖啡。此壶烹制的浓缩咖啡特别强烈,配上一碟薄饼干,每一口都喝得出温暖情意。风景如画,空气清甜,我敢说,除了肺,连我们的心、我们的肝都在笑!老人三年后弃世,真庆幸与他有过那个难忘的下午。

    丹尼尔还陪我们造访了坐落于日内瓦湖畔的洛桑爱丽舍摄影博物馆(Musée de l'Elysée),湖大得像海,看不到边,还有阵阵浪花。成立于1985年的这所博物馆是瑞士最有名的摄影展场,我们去的时候,其中一个厅正在展张海儿的作品,让人特别开心。

    建筑是十八世纪的富豪宅第所改,在展厅与办公室之间的转角处有张台子,上面放了个类似饮水机的玩意儿。“这是刚推出的胶囊咖啡机,要不要喝喝看?”丹尼尔见我满脸疑惑,从旁边纸盒拿出一个像果冻包装的东西安在机器上,按个钮,咖啡色的液体便汩汩流出,在白色咖啡杯里溅起一阵香味。

    “这能喝吗?”我心里嘀咕,没想到一尝之下,竟跟高手现煮的espresso同样醇美,上面也有厚厚一层油脂!咖啡粉的粗细、分量,水的比例、温度以及烹煮的压力都被设为参数,杯杯质量一致!丹尼尔边喝边皱眉头:“虽然好喝,却太不环保了!”

    果然,胶囊咖啡如今已是地球的大负担。前些日子看新闻,1990年发明K-Cup并推出胶囊咖啡机的约翰·希尔万(John Sylvan)表示,很后悔发明这项产品,因为材质很难回收。他于1997年将专利卖给美国著名的绿山咖啡,而该公司光是2014年就卖出了98亿个K-Cup。

    我只去过瑞士一次,却在那儿尝到咖啡完全不同的三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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