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天也好像故意和他们作对,这天又遇上从不曾见过的大雨。
“安吉尔,我们是在水里游泳吗?难道这是下雨,我根本就呼吸不到空气了。”马克西姆大声喊。
“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淹死了,往高点的地方走!”安吉尔说。
他的话刚落音,听见一声巨响,一股洪水夹杂着巨石块从山上冲刷而下。
“马克西姆,快躲开!”
“什么,我什么都看不清……”
话未说完,一块石头砸了过来,正好砸在马克西姆身上,随即而来的洪水即刻将马克西姆卷走。
“马克西姆!”他抓着一棵大树的树枝大声喊着。洪峰过去后,赶紧去寻找,大雨几乎让人的眼睛都无法睁开,无法去搜寻一个受伤的大活人。
此时洪水已过了腰部。
二十分钟后他找寻到马克西姆,洪水已到了胸部,而马克西姆却陷入了昏迷。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巨大的轰鸣声塞满了整个山谷。必须马上逃离这个地方,不然他们两个人都活不成,可他们能往哪儿逃?只能往高处走,可这陡峭的山坡上处处是激流,但已没有什么选择,不然就是等死。
他从背包里找了一根绳子,将马克西姆捆在背上,一步步向山上爬去。雨渐渐地小了些,积水也在下降,情况的好转鼓励着他奋勇往上攀爬,就在这时一阵由远而近的巨响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糟糕,山洪暴发了!”他大喊了一声,但背后的马克西姆依然无动于衷地处在昏迷状态。他只好扔下行李带着他往树上爬,只爬了了一半,洪流已至,巨大的冲击力将大树连根拔起,向山脚奔去。安吉尔在洪水中挣扎几下,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宁静,他看见了一轮明月静静在天空悬着,耳边是水波轻轻荡漾的声音,空气中散发着鲜花初开般的清香。他正在一艘木船上,有几个人正在在船头划船。
“马克西姆……”他呼唤道。
听见他的呼唤,一个人赶紧跑了过来,扶住他用英语说:“不要着急,他受点伤昏迷了,我们已对他伤口进行了处理。”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印度女孩,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闪光。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觉得全身剧痛。
“带我看看!”他说。
“阿达,过来扶下这位先生。”这位女孩唤道。
一位年轻的男人走了过来,向他鞠了一躬后,伸出手扶住他说:“那位先生现在还在昏迷中,但已不碍什么事了,我们已用草药将他伤口处理了。”
他走过去,看见马克西姆正躺在一简单的担架中,平静得似乎在熟睡,他这才放了下心来。
“先生,你还是坐下来休息吧,虽然你只受了点轻伤。”那位女孩走过来说。此时他才仔细打量起她来,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她身披红色纱丽,在夜晚的微风中别有一番风情。
“没关系,这儿的风景太美,我想欣赏欣赏,我叫安吉尔,非常感谢你能救我们。”
“我叫丽达,也很高兴认识你!”她望着他轻轻笑道,一种甜蜜的清香融化在这夜里,飘散静静的小河上。小船静静地往前行驶,不一会儿转入一条更小的支流中,岸边是遮天蔽日的植被,在月色的掩映下显得斑驳淋漓,鬼魅异常。
“来,把眼睛蒙上,不该看的东西就不能看。”丽达用你一块红布将他眼睛蒙上说。
黎明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河流的尽头,丽达帮他取下红布,一座宫殿在薄雾中显现,莫里邦终于到了。安吉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个月后,也是在月圆之夜,莫里邦遭遇了没顶之灾,除了公主丽达等少数几个人,王室成员几乎被英国人全部屠杀,所有的珍宝洗劫一空,莫里邦彻底成为了历史书里的一个记载。
6
路途
贝克牧师敲开陆云起的房间时,他依然坐在椅子上,深陷在记忆中。阳光静静照在窗台上,似乎现实与他无关。
“安吉尔,你好些了吗?”
“我不好,我知道你们都以为莫里邦是我出卖的!”
“我相信你不会,但你一定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贝克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我,也不是马克西姆,而是马克西姆的太太把这事透露出去了,马克西姆太太的父亲是东印度公司一位高层,马克西姆的太太在此事后不久死于霍乱,也许这就是报应。为了这事马克西姆也感到内疚,和我一起返回了英国,在伦敦呆了两年才重返印度。”
“但丽达认准的只有你,只有你在进入莫里邦时清醒的,马克西姆是昏迷的。”贝克牧师说。
“是我将详细情况跟马克西姆说了。是的,就算不是我直接导致了莫里邦的灭亡,那也是因为我才导致了这一切,就像卡翠娜的悲剧,虽然我不是直接的凶手,但实际上我就是凶手。”
“别这么想,安吉尔,你告诉我你爱过丽达吗?”贝克牧师问。
“也许有过瞬间吧,那不是真正的爱,那是感激。没有她我就死在山里了,没有她我也永远回不来了。”
“此话如何说?”
“来到莫里邦后,我们的行动受到了限制,因为我们是外来的。这是一个巫术盛行的国度,他们盛行使用一种迷幻术控制他人,我和马克西姆知道这是不可久留之地,总在寻找可以逃脱的方法,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后来我们的动静被发现了,邦主要求对我们施以巫术变成可以受控制的奴隶,永远留在莫里邦,幸亏丽达给我们求情。原来他是邦主的女儿,也算是个公主吧!她说她爱我,要嫁给我,邦主这才作罢。我当时确实以为我真的要永远留在莫里邦了,心里很难过,但有一天,丽达突然将我和马克西姆带了出来,我们被蒙上了眼睛上了船,我们就着样出来了,取下蒙眼的布,我又看见如同那夜的明月,丽达,还有划船的阿达。丽达很难过,她悄悄地在我耳边说,如果想见她,月圆之夜到那来。只有月圆之夜占据水道的植被才会展开。”
“可你再也没有见到她了!”
“是的,后来我只见过阿达,他是丽达的表弟,在我要回英国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加尔各答的码头上,我几乎被他打死,因为我没有理由反对,他说雇佣军进入莫里邦时,丽达和他正好不在城内。她想我也许会来,所以驾船出来了,因为那是个月圆之夜。我是被我的手下抢救下来抬上船的,船开了,我迷糊看见丽达站在码头上,红色的纱丽在风中飘荡,脸色如死灰般惨白。”
陆云起说着痛苦得弯下了腰,用双臂抱着头说:“为什么会这样……”
“别这样,安吉尔,这不是你的错。”贝克牧师安慰他。
“但这一直是笼罩在我心头的阴影,卡翠娜的死证明我在印度的事没完,我必须去印度赎罪。但我驾船离开圣菲尔堡时分明看见了维克多骑着一匹白马在海边,眼神中充满了鄙视,我落到这般地步,也许就是报应。”
“你离开圣菲尔堡,直接去了印度吗?”
“我首先去了法国,短短的几年,法国在大革命的洪流中已物是人非,圣雷米斯繁华依旧,当年那场大火的印记已无影无踪,约瑟夫先生的两个儿子都回来了,他们在经营着葡萄酒庄,没人记得那次火灾和屠杀,它似乎只存在我的记忆里。接着我去了比利斯山中寻找隐士先生,昔日的树林,小溪依旧,只是石屋里已空空如也,隐士先生早已不知去向,留下的只有寂寞的回音,和惨淡的回忆。”
“你离开法国后呢?”
“我去了印度,去了东北部的山区,那里的一切也都改变了,再也没有了神秘月夜的秘密通道,殖民者已占领了所有地方,我一无所获。失望之余回到了加尔各答,找到了两年前返回加尔各答的马克西姆。我要生存,只有返回东印度公司工作,我想我们总应该为印度人民做点什么。十八世纪后期,我们加入了弹劾黑斯廷斯总督的运动中,一七九八年黑斯廷斯终于在一片反对声中下台了。四月,韦尔斯利就任印度总督。在此之后,我们开始有计划关心土著人民的生活,教育,革除了殖民地落后的陋习等一系列事务。我想我终于找到了自我,但是征服并没有停止,一七九九年的印度南部宗教冲突不断,不断有流血事件,有欧洲人被当地宗教狂热分子屠杀的事件发生。我和马克西姆带领了一支军队参与了对骚乱策源地伊斯兰教的迈索尔首攻战,五天后我们攻陷了这座城池。到处都是抢劫,不是流民和乱匪在抢劫,而是我们英国人在正大光明地抢劫王室的珍宝,连马克西姆都像疯了一样,把能见到的珍宝揽入怀中。我对克西姆说,我们怎么能够这样?究竟谁是野蛮人谁是文明人?但马克西姆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们应得的,我们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和鲜血,难道不值得得到补偿。听完这些话,我也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仿佛有种诱惑在指引着我,去抢劫那些本该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想我是着魔了。我们满载而归回到了加尔各答,受到了韦示斯利总督的热情款待,在欢迎宴会上我才彻底清醒,我不停地问自己,我究竟是谁,我们的灵魂究竟要为谁负责。”
“那你究竟是谁?你现在清楚了吗?”
“我不知道,那年我去了斯里兰卡旅行,在途中遇见了一位僧人,他神情淡定,平静悠然,而我却愁云密布,心事重重。我问他怎么样才能像他那样回复到心灵的根源,他说只有将自私、贪欲、嗔恨等这些欲望从心中根除,才能回复到心灵之初。回到加尔各答,我便辞去了军队职务,不想再有战争和掠夺,开始了贸易生涯。”
“你希望通过商业贸易来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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