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肆意狂笑,但她一直都清楚,阿哲总是偷偷在看汤玲。
笑到一半,上来一大盆汤,阿哲很殷勤地为她们每人盛一碗,然后端过整盆汤,一饮而尽。
如此剽悍的食欲,与如此标准的身材,居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也只能说明阿哲是难得一见的奇葩男。姚瑶和汤玲同时摆出心疼的表情,她们也许曾经爱过不一样的男人,姚瑶总是标榜自己对吴彦祖式的熟男欣赏有加,汤玲在追看韩剧之余曾反复强调自己对吴秀波的爱意。这就好比她们从没说过也从没觉得自己会喜欢《爱情公寓》里的吕子乔,因为觉得这种小清新娘男没有男人味,但真正有吕子乔这样的俊男活生生出现在她们眼前时,并且真人又还爱卖萌耍宝,没一点架子,她们还是一样会抛弃从前引以为傲的审美,为他如痴如狂。
这就是过去人们口中的万人迷,现在这类人则被改唤作男神。
眼前的男神阿哲也许并未表露所谓的内涵,也没有熟女嘴巴上时常推崇的熟男魅力,可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把她们两个人牢牢擒在手中。无数经验教训告诉姚瑶,千万不要相信女人口头上的择偶标准,那都是屁,一来我们谁也没办法那么巧就在现实生活中碰上梁朝伟,二来没有谁对真正美的东西会排斥,哪怕打着“不符合我理想”的旗号。沦陷就是沦陷,没有理由可讲。
所以汤玲才会在饭桌上边刷阿哲的微博边大呼小叫道:“哎哟!阿哲,你粉丝好多呀!姚姐你不是说自己粉丝多嘛,你看都不及阿哲的四分之一耶!哎哟,阿哲,你好红耶,每条微博下都有那么多留言。唉?姚姐,你看你底下就那几条,还是什么酒店明星呢!”汤玲的声音转换到纯正的小清新天然呆频道,就像野牛夹紧了尾巴,猎豹拱起了背,都是向猎物发动攻击前的准备姿势。
姚姐?当“死女人”变成“姚姐”,姚瑶便只有在旁边翻白眼了,夜幕低垂,两个花痴女对一个男人百般献媚,这场景从前只出现于日韩肥皂剧里,然而这类剧集也唯有汤玲看得最多,姚瑶显然在文艺上头缺少情趣。
可不知为什么,一顿饭吃下来,姚瑶和汤玲都觉得内心充满了能量,她们能看见彼此闪闪发亮的眼神、湿润的皮肤,以及蠢蠢欲动的情欲……
回到家,姚瑶才想起要照一照镜子。嗯,汤玲给她化的那一脸精致浓艳的妆还在,只是……左眼怎么看上去那么怪呢?她凑近了仔细观察,才发现眼皮上的假睫毛已经脱开了快一半,整张脸都诡异得像拍鬼片。更让她纠结的是,刚刚那顿饭她就是拿左半边脸一直对着阿哲的。
她即刻把皮包往沙发上一摔,利索地撕掉两片假睫毛,给汤玲打了个电话。
“死女人,你刚才什么意思?”姚瑶的口吻还是相当吓人的。
“什么什么意思啊?”汤玲的奶茶音居然还没调换过来,姚瑶当下心里就骂了她一百遍骚货。
“姐姐呀,我刚回家看才发现睫毛都落到眼皮底下去了,你作为跟妆师居然不提醒我,也没帮我补妆,你这是想干吗?”姚瑶一直把汤玲当成脑残,所以说话从来开门见山,不带半点迂回转折。
“啊?这样啊?我没注意。”汤玲说得轻描淡写。
“姐姐呀,是你自己提醒我要注意睫毛的事,我当时还问你来着!你说你这跟妆师当得靠谱吗?”
“哎呀,我也很久没做化妆师了,难免看走眼嘛。”
姚瑶断想不到汤玲跟她来这一套,她蓦地想起薛诚,当初这死女人是如何操着一腔奶茶音向自己的男人推销高价衬衫,然后顺带把自己推销上床的。她突然意识到了,在男人的问题上,汤玲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尽管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但与姚瑶相比,她则永远会赢在起跑线上。
姚瑶即刻意识到形势的严峻程度,她既愤怒又兴奋,回道:“少跟我来一套。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怎么可能嘛!阿哲就像个孩子,我把他当弟弟看的啦。”汤玲的声音还是弱弱的。
“我刚才有跟你提阿哲这个人吗?”
汤玲当下语塞。
“死女人!”
姚瑶恶狠狠骂了一声,即刻挂断电话。
然而,她心里已经意识到,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五
汤玲想杀掉乔洋是很久以前就有过的恶念。
当初分手的时候,乔洋还欠着她两万块,她伤心欲绝之余银牙一咬,泣道:“我们就此一刀两断,这笔钱也不用还了。”
于是乔洋果然没还汤玲的钱,这两人复合也是因为乔洋突然某天在QQ上跟汤玲借钱,说是公司发奖金日期延后,他定的那套高级音响却是货到付款,就这样又向她拿了五千块。这件事汤玲是偷偷去做的,在姚瑶跟前不敢提半个字,反正一提就得挨骂。
后来,汤玲就去找乔洋要债。
再后来,汤玲就和乔洋复合了,当然乔洋还是没有还钱。
尽管整件事看起来汤玲都是心甘情愿的,在金钱方面她永远不如姚瑶认得清楚,完全不明白“金钱就是人品的试金石”这一真理。
但午夜梦回之时,汤玲也会用一只手支起脑袋,看着睡在身边的乔洋,心中默默盘算他的优点。乔洋的优点……谈吐幽默是肯定的,还有呢?就只是谈吐幽默而已!可汤玲每次都栽在谈吐幽默的男人手里,薛诚也是,还有之前那两三个情爱过客都是。以至于姚瑶某一次就指着广告牌上王宝强的照片道:“你敢找这种类型的来给我看看吗?”
没办法找,汤玲就是这个品味。她也恨自己对男人糟糕的鉴赏能力,每每看到银行存款见底,身上穿的衣服比姚瑶低两个档次的时候,就有种想把乔洋掐死在床上的冲动。后来考虑到乔洋在床上的表现过于强大,才忍了下来。
但阿哲也是讲话幽默的男人啊,床上的表现也要试过才知道啊!汤玲满脑子都是阿哲那张受神恩宠的面庞,尽管潜意识里有个声音跟她说:“你们不合适,你们完全不合适……”
可要论不合适,阿哲和姚瑶才完全不合适吧?!
汤玲这么样一想,便心结顿开,暂时湮灭了对乔洋的杀心。
但目前最让汤玲头痛的依然是婚事,无论她再怎么清纯貌美也已经是奔三的人了,姚瑶虽然感情失败,但好歹也是离过婚的,周围人可以原谅嫁过人渣的少妇,却无法宽容没嫁过人渣的剩女。而如今,合适的结婚对象也只有乔洋一个,阿哲浮在云端上,乔洋才是眼下能每隔半个月给她剪一次脚趾甲的人。
即便如此,她依然没办法彻底忘记阿哲,心里有个唤作理智的小人跟她说:“别做白日梦,尽快想办法嫁给乔洋。”但另一个唤作冲动的小人却在劝道:“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其实,汤玲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阿哲面前表现得如此不正常,甚至超越她忽悠大老板买昂贵男装时的劲头,恶毒到眼睁睁看着姚瑶的假睫毛脱落半边却视而不见,变着法儿夸得阿哲心花怒放。她记得这种失控的状态在中学时代才有过,当时是暗恋高班的一个学长,她也是那样天真而恶毒。阿哲让汤玲意识到自己老了,开始把青春这个东西当成一种过往的眷恋,相信姚瑶也是。
她们对阿哲的迷恋,更像是对自己韶华渐逝的不甘愿。
“起来!”想到这一层,汤玲突然出手狠狠拍了乔洋的后脑勺。
乔洋发出含糊的“嗯”一声,便翻过身来,伸出胳膊抱住她,道:“亲爱的,怎么啦?”
“我睡不着。”汤玲被他一抱,即刻浑身酥软,她就是这么贱兼没原则,从来学不会对自己的男人进行性制裁。
“那就来吧。”乔洋很自然地压上前,终于咬牙拍了他一个耳光。
“你干什么?”
“我要分手。”汤玲脱口而出。
“神经病。”乔洋不以为然,继续进攻,在她胸上乱摸。
“别碰我!”
汤玲突然跳起来,勇敢地跑进客厅,不到三秒钟又跑回来,用力从乔洋怀里扯下一条毯子,再冲回客厅。
“你干什么呀?我又哪儿得罪你啦?”乔洋光着身子追出来,却见汤玲用毯子把自己从头包到脚蜷在沙发上。
“那你能还钱吗?”汤玲从毯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神经病!”乔洋突然将声音放低,跑回睡房里去了。
这个时候,汤玲猛地掀开毯子,拿起手机打给姚瑶。
“喂,神经病啊,几点了还打过来?”姚瑶显然还在动气。
“姐,我下周过生日。”
“跟你认得这几年,压根儿没见你过过生日。”
姚瑶也是后来才知道,汤玲的生日正是薛诚的忌日,所以当天他才三更半夜要赶到汤玲那里去为她庆祝,汽车后座上的一套施华洛世奇水晶首饰后来被撞成了齑粉,汤玲就此再没过过生日。
“正因为没过过,才要过一次嘛!”
“啊,然后呢?打算怎么过?”
“想请你唱歌来着。”
“嗯,难道那个跟你复合的二货你不叫?”
姚瑶一直把乔洋唤作二货,可见心里是有多厌恶对方。
“不叫,要不然可怎么跟他分手呢?最多再叫上商场的几个要好的同事呗。”
“哦,知道了,定在几号提前告诉我,到时我会随便包个礼物过来。”姚瑶嘴硬心软,早就盘算好了要送汤玲一只她心仪已久却又狠不下心买的手镯。
“初步打算在十二号。对了,我听说阿哲唱歌很好听……”
“是,他签过唱片公司,后来因为脾气太倔得罪人了,唱片没出成。”姚瑶瞬间懂得汤玲的动机了。
“那……要不要请他也来呢?一定能让气氛热闹起来。”汤玲的奶茶音已经刺痛了姚瑶的耳膜。
“哦!明白了!”姚瑶突然大叫,“破天荒开始办生日趴,原来是为了某人呐!还好你没人家电话,要不恐怕都没想过邀我参加吧?”
“怎么?小气了?”
讲实话,汤玲拥有一把天生好嗓音,每每在KTV展歌喉都能艳惊四座,所以她有自信在这上头让阿哲对她加印象分。
“给你两个字——死心!”姚瑶恶狠狠道,“虽说在追男人这件事上也应该是公平竞争,可鉴于你那天的恶心表现,姐姐我坚决不可能给你做这个冤大头媒人!”
“那天我真的没发现你睫毛掉了嘛!”汤玲的解释很无力,“再说了,让他来可以调动气氛啊,难道你自己不想见他?”
“不想!”
话毕,姚瑶狠狠挂断了手机,在和汤玲电话里吵架的时候,结束谈话的主动权永远在她手里,就像是神蜜的特权。
但是,次日上午,汤玲在上班的时候收到了阿哲加微信的邀请,他跟她说:“是姚瑶让我加你微信的。”
事后,姚瑶这样跟汤玲解释:“老娘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劝他加的你,都跟他说‘你加了她,她的人生就完整了’这样的肉麻话,他才肯的,请珍惜!”
未曾想汤玲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阿哲提出生日会邀请时,却立马被他拒绝,理由是“那天我要去外地工作”,于是她硬着头皮找到姚瑶说要换日子,以配合阿哲的档期。姚瑶于是又在电话里发飙道:“你说你就这点出息了?他说不来你不会直接问其他档期呀?蠢!”
紧接着,姚瑶便主动在微信上联系阿哲,她是这样跟他说的:“因为你不来,汤玲的生日趴取消了。原本我们都想听她唱歌的,她唱的实在出色。真可惜……”
刚发完这条,汤玲的微信来了,上书一行让姚瑶当场吐血的字——“他不来的话,KTV演唱会就不办了,挺好,省钱。”
所幸,阿哲最后还是来了。
六
灯光幽暗的KTV包厢内,尽管还有汤玲的同事们在场,然而阿哲永远都还是焦点,他只要往那里一站,女人便清一色低垂着脑袋,很默契地拿眼角春光偷瞟他,男人们则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应付自如,拿阿哲当孩子。阿哲就是这样的人,让女人们拼命说服自己“他看起来太孩子气,不是我的菜”,其实灵魂早在上一秒就被俘虏;而自认为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们则对他更为放心,在他们眼里阿哲就是个小屁孩,女人不可能拿他当回事儿。
阿哲就在这样两性心理差异导致的误会中,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没有谁会觉得“天使”对他们有威胁,大家都只防备看起来很邪恶的人或事,然后最终走向自我毁灭。到那时,天使也只是站在云端对着支离破碎的人们绽放无辜的微笑。
阿哲的天籁嗓音,对经典曲目几近完美的演绎,让姚瑶和汤玲都捏了把汗。姚瑶自觉歌艺不好不坏,她唱歌的时候会有人觉得还算顺耳,没有什么错拍,吐字也够精准,然而缺乏特色,每每只要张口唱上三句,旁边的人就会低下头拿手机刷微博了;而汤玲却是有职业歌手的腔调,拥有一把穿云裂帛的好嗓音,是只要张口唱第一句,所有人都会停止手机刷微博、屏息聆听的那一种。
但毫无疑问,当晚HOLD住全场的还是阿哲,他还真像是背上插了翅膀,头顶戴着光环,没有谁关注汤玲和姚瑶唱过什么,所有人的眼光都围在他一个人身上。更糟糕的是,阿哲唱完歌后,还会跟汤玲的女同事们讲冷笑话,讲得眉飞色舞,然后绷着脸看她们笑得性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像是在欣赏自己炮制的某个杰作。
这个时候,姚瑶和汤玲都犯了烟瘾,于是双双跑到厕所里去抽烟,抽到间中,姚瑶突然长叹一声,道:“你跟那二货分了没?”
“还没,不过快了。”汤玲讲这话的时候显然没有任何底气。
“要分就赶紧,你年纪不小了,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换谁?又不是说换就能换的。”汤玲苦笑。
“是因为还没找好下家,所以暂时没法儿跟乔二货分开是吧?”姚瑶又一针见血点明症结。
汤玲没有回答。
“不过,不管怎么样,阿哲以后肯定是我的人,你不要抢。”姚瑶嘴里冒出这样一句唐突的话,表情却自然地像吐出一块嚼过的口香糖。
“谁敢跟你抢啊!”汤玲翻了个白眼,又低声嘀咕道,“怕是送给你你都要不起。”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姚瑶双目圆瞪,步步紧逼。
“我是说,感情这种事情,都是各凭本事的。我已经有乔洋了,不可能跟你争,祝你跟他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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