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你这次来倒是比之前好看一些，可见那个人是你真心喜欢的。所以呢，从今天开始，你要做的只有两件事。”鱼姐眼底掠过一丝神秘之光，她的情人——名叫彼得的年轻画家，默默走过来，坐到鱼姐旁边，拿起一块茶点放进她嘴里，鱼姐嚼食的时候都没拿正眼看他。
“哪两件？”在姚瑶眼里，鱼姐此刻堪比浑身散发着圣洁光辉的上帝。
“减肥和示弱。”
说到减肥，姚瑶蓦地想起薛诚出车祸之前，她和他在吵闹与甜蜜交替的境况下交往，时常茶饭不思，待他死的时候，她已经瘦得跟排骨精一样，所以葬礼那天汤玲会忍不住夸她的腿长得好看。后来薛诚的死始终是她心上的一个结，为了忽视这个结，她嫁给刘凯，那时刘凯总是跟她说：“女人胖一点更健康，我要把你喂胖。”然后她就真的信了，开始放纵自己的食欲，所以后来她看到刘凯那腰身纤细的姘头之后，都有想在镜子前抽自己耳光的冲动。
没错，女人一定要苗条才更有异性缘。
至于示弱这一项，鱼姐私下里悄悄跟姚瑶解释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有人照顾吗？其实男人都是自以为是的傻瓜，尤其是中国男人，都喜欢在保护女人这方面彰显优越感，所以我这条跛腿为我带来了太多太多不能说的好处。你以前瘦的时候漂亮，强势一些也没关系，但现在优势没了，就要学会示弱。男人往往自尊心很强，抗压能力却很差，所以千万要表现得比他们更白痴，学会向他们讨教问题，在他们面前犯些小错误，体现自己的无能，他们才更重视你。男人都贱，你懂的。知道你和你那闺蜜之间的差距在哪里？如果你俩同时遭遇地震被埋在地下，男人们一定会集体冲进来救你闺蜜而不是你，他们会觉得你是怎么受伤都能自动痊愈的人，而你那猪蜜却很容易死。你知道自己吃亏在什么地方了吧？从来都是能装傻的女人最聪明，逞强的女人却死得既快且冤。别去相信独立的女人最美丽，那是狗屁！真正独立的女人都是能控制男人的，只有没能力操控男人的女人才只好靠自己解决一切问题。”
这一番醍醐灌顶之后，姚瑶彻底刷新了她日常生活的内容。
她不再碰一切碳水化合物食品，因为只要继续吃米饭就永远不可能达到瘦脸功效，身边一切劝她说“不过是碳水化合物而已，吃了不会胖的，这不科学”的白痴人士统统都绝交；更重要的是，她开始购置一些界于性感与文艺之间的服饰，比如旗袍、希腊风长裙、色泽淡雅又清新的淑女装，以及一堆飘逸的丝质围巾……QQ签名也变成了“我要瘦成一道闪电”。
魔鬼减肥期间，接到汤玲的电话，对方劈头就问：“你减肥啦？瘦了没？”
“当然！姐要瘦成一道闪电，然后成功泡到吴彦祖。”
“成啊，出来一起吃饭，让我看看成效。”
姚瑶一听就知道汤玲打什么算盘，趁她减肥期间请她吃饭，其用心之险恶真是天地可鉴。所幸她不是遇事就怕的人，去就去，怕什么！
到了那家法式餐馆，姚瑶才发现自己着道了——汤玲在，同时阿哲居然也在。
姚瑶这才紧张起来，不过她今天穿的是暗底织金花月牙袖丝锦旗袍，用束身衣勾勒出的腰身并没有想象中臃肿，她的熟龄气场和那一点点肉感的风尘气倒是与行头异常搭调，再配上嫩黄丝巾做披肩，真是当复古得紧。最谢天谢地的是因为减肥有效，她的双下巴已经完全收掉了，脸型开始变得清秀，这才是真正给姚瑶瘦成一道闪电之动力的源泉。更重要的是，姚瑶终于把之前一直束起的头发放下烫卷，让风情终于可以万种。
“哟，你们俩这是……”
“哦，我也想请大摄影师为我拍组照片啦。”
“哇，真是超美。”阿哲脱口而出，让汤玲当场有些脸上肉紧，她还是惯用的小清新奶茶风，白衬衫外配灰色对襟毛衣，清汤挂面头。
“谢谢。”姚瑶刻意坐到汤玲身边，她自认终于可以和她一起也感觉不到威胁了。
“听说你在减肥，不过也没瘦嘛。”汤玲的语调都是冷飕飕的，却让姚瑶得意洋洋。
“所以人家决定不减了，反正也减不掉的。”姚瑶嘟着嘴，做出一个跟自己赌气的表情。
这让汤玲又备感新奇，因为姚瑶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的，这次却如此自然地接受她的调侃，难不成是减肥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她瞬间回想起从前姚瑶对她的种种奚落，什么蠢女人，什么脑残，什么天然型白痴，因慑于对方的强大气场，她都不敢还半句嘴。现在趁姚瑶意乱情迷，智商降低之时，不趁机吐槽回来真是愧对天地。
于是这次汤玲化身复仇女神，开始在阿哲跟前不遗余力地掰碎姚瑶的神蜜形象，说道：“你啊，还是别减肥了。还记得上回去西班牙旅行吗？你完全就大字形一个人交给我了，从办签证、订机票、换登机牌，到那边跟人家用英语交流，全都是我一个人包的。你就一句‘我英语不好’直接把什么事都甩给我，也太懒了。而且阿哲啊你不知道姚姐是有多弱，她真心在国外连点个饮料都成问题好吗？”
“并没有吧？那晚在露天咖啡馆，明明是我自己点的金汤力酒。”姚瑶的声线放低了几个层次，沙哑中带一点甜美，有拿铁的味道。
“你还有脸说这个呀？哪次出门，不是我为你拿包拿行李？我都比你瘦那么多欸，你又不是鱼姐，也没瘸腿断手嘛！”这话明显是汤玲夸张了，但她觉得这样很解气，总算有冤报冤了。
“没想到你那么弱啊！”阿哲笑得很开心，像是对汤玲这样犀利的吐槽很受用。
那顿饭吃下来，姚瑶竭尽示弱之能事，无论汤玲污蔑她什么都不争辩，坐在那里皱着眉忍受猪蜜的疯狂进攻。阿哲更是头一次没有用冷笑话暖场，像看戏一般开心。
最后起身结账走人的时候，阿哲突然对姚瑶伸出手。
“干什么？”姚瑶一脸不解。
“把你的包给我。”阿哲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就这样，阿哲为姚瑶拎着包，一直送她们到停车场。
道别之后，姚瑶即刻转头，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瞪着汤玲，说：“死女人，刚才想搞我是吧？看看结果！你就这点智商了，还真不能高看！”
汤玲如梦初醒，知道着了姚瑶的道，于是赌气道：“这也没什么啊，看起来还是像富婆包养小白脸！”
“是啊，就你奶茶风老少通吃，还敢把当年在西班牙的事抖出来。”姚瑶冲她翻了个白眼。
“说西班牙怎么啦？”汤玲回以白眼，道，“你号称是老外的菜，结果在那儿那老帅哥还不是都愿意跟我好。”
所谓“西班牙的老帅哥”是指姚瑶离婚之后，汤玲陪她去马德里度假的时候邂逅的一段奇缘。当时，姚瑶听说在这样遍地艳遇的国度，女人不需要带打火机，随处都能借火。在烟瘾上来时，她便随便找了个看着顺眼的男人借火，那个男人就是皮特。所以她也并不是完全不擅长英文，只是习惯了去操控汤玲为她办事，彰显她的领导病。
姚瑶操着生硬的英语跟皮特攀谈，知道他也是过来度假的美国人，拥有一间大律师行，后来他和她们在马德里度过了愉快的八天，他的深褐色眼珠与金发、温柔的腔调和丰富的幽默感，一度蛊惑住了她们。当时适逢搞狂欢节，他们喝了大量烈酒，姚瑶后来还和皮特在巷子里疯狂接吻。
回国之后，某天汤玲神秘兮兮地跑来找姚瑶，跟她说：“知道吗？其实在西班牙的时候，皮特提出过要跟我过夜，我没答应。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恶心巴巴的玩一夜情。”
姚瑶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冷笑。
今天汤玲提到皮特的事，姚瑶才彻底爆发了，吼道：“没什么了不起的！皮特当初也跟我提过玩一夜情，只是这种事在姐心里从来不当回事儿，所以才不告诉你。只有整天指着男人的赞美讨好过活的蠢贱人，才会屁颠儿颠儿四处宣扬自己怎么被男人泡。这种死老外就是集邮男，只要身上有个洞他都想钻。你还真当自己是万人迷啊？说你像奶茶你就以为自己真是刘若英啊？也不看看自己没文化没能力那样。不信你去问问乔洋，他当初为什么会劈腿？你天仙美女有本事一辈子拴着他裤……”
姚瑶话未讲完，已挨了汤玲一巴掌，声音又脆又响。
“姚瑶我告诉你，做人不要太嚣张！”
汤玲的眼泪划过脸庞，也划破了姚瑶的愤怒，她突然觉得汤玲和自己越来越像了，自尊、要强，拼命绷着一张光鲜的皮。
“嚣张怎么啦？”姚瑶想也不想便回敬给汤玲一记耳光，同样脆响。
“你他妈是神蜜就了不起呀？还不是离婚了？”汤玲破天荒地没有被那记耳光抽垮，居然抽了回来。
姚瑶不甘示弱，再抬起手开打，口中回道：“有种你也做神蜜呀？你神得起来吗你？就只会死在吃软饭的手里！”
“那也比你现在孤身一人强！你现在就是败犬！一点也不神！”汤玲再回抽，而且力道愈来愈重，姚瑶只觉两眼冒金星。
“我他妈孤身一人也能活，你能吗？”姚瑶强忍晕厥，坚持用已经抽到腕酸的手以牙还牙。
“就因为我不能，你才没必要学我！”汤玲已是泪眼婆娑，然而嘴上还是硬气的。姚瑶条件反射一般抬起手，却怎么也打不下去。
两人就这样红肿着面颊愤而分手。
走到路边打车的时候，汤玲想起昨天鱼姐对她的告诫：“想结婚的女人太多了，男人之所以想娶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她蠢，而是因为她有前途。现在的男人多现实？还当停留在以前呀？看你天生丽质他就为你捧上金山银山？如果对方没什么经济实力，那你就一定要变强，给他信心，让他看到你收入稳定，前途一片光明。结婚和初恋其实是两回事，自古婚姻都是生意，要经营好这门生意，你得自己先做个生意人。在这方面，你那个闺蜜倒是挺适合结婚的，她也许这辈子不见得能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但总会让男人想娶她，你向她看齐，准没错。”
九
关于停车场互抽耳光事件，作为“红颜祸水”的阿哲是一点都不知道的，那天和两个老女人道别之后，他照例在微信上给女神发信息。这个所谓的女神是阿哲给对方设置的备注，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憧憬及神秘感，那大抵是神蜜与猪蜜都进不到的地方。
“最近好吗？在干吗？”阿哲问候他的女神。
“还好，呵呵。”女神回复。
“今天是我生日，有空陪我吃饭吗？”
“对不起，我今天有事。”
阿哲一脸沮丧，拿下原本在听音乐的耳机，垂头往自己的寓所走去。
“我很难过，看来今晚又将是失眠之夜。”
“到家了吗？”
“快到了。”
阿哲正好走到家门口，看到门边放着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礼盒，用深蓝色丝带扎出一个精细的绳结。他拿起礼盒进门，拆开，从里头拎起一条湖水般明丽柔滑的丝绸睡袍，暗蓝色，闪着幽魅之光，胸口还绣着一枝绯红的虞美人草。
这时微信又有提示，女神上书：“生日快乐，这件礼物会让你彻底治愈失眠的，像睡在一片湛蓝色海洋里。希望你喜欢。”
“谢谢！我很喜欢！我能去你那里吗？”他锲而不舍，眼睛里俱是兴奋，流露出初恋般的清泉。
女神过了良久，方才回复道：“对不起，我和情人在一起，不太方便。”
他的眼神骤然黯淡下来，盯着手中那一捧暗蓝色的海洋，宛若捧住一个无望的美梦。
接到阿哲邀请短信的时候，汤玲正把刚拿到手的工资数出一半来给乔洋还麻将债，心里呕得快要吐了。阿哲说想请她来陪他过生日，她即刻将之前的阴郁情绪一扫而空，花足半个钟头化妆挑衣服之后，便带着小清新范儿出门了。结果，她没能在十年咖啡馆内找到他，却在咖啡馆后面的暗巷里见着他，他当时喝的明显不是花果茶，却是高度烈酒螺丝起子。
更要命的是，与阿哲一起半倚在墙根上的还有一个人——神蜜姚瑶。
尽管目前两个人勉强也算是仇人见面，然而美男一脸落难的苦相，也让她们没办法当场“眼红”。
“过来帮忙。”姚瑶一派大女人派头，将头一偏，道，“把他抬车上去，我一个人抬不动他。”
“哦！”汤玲迅速调回到猪蜜模式，帮着姚瑶架起站都站不住的阿哲，一左一右夹着他上了车。
“我不要回家！”阿哲的面颊在酒精的作用下微红，依然是个好看的男人。
“放心，我们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姚瑶边发动车子边说。
三个人于是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夜间城市游荡，车子开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在灯火辉煌处与消沉处经过。
汤玲坐在阿哲身边，皱眉道：“那……那要怎么弄他呀？”
“弄他？”姚瑶忍住笑道，“那还不简单？把他带宾馆去，衣服一脱就弄。”
“我不是这个意思！”汤玲红着脸申辩道。
“哦，想3P呀？也成，就是乱点。”姚瑶继续抬杠。
“我懒得理你。”汤玲冲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姚瑶笑了。
她们就在这样古怪且自然的气氛里和解。
夜风伸出冰凉的指，抚平了神蜜与猪蜜内心的怨气，同时亦拂去了阿哲体内的酒精，他逐渐清醒，然后要求去一个地方。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