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蜜与猪蜜-神蜜与猪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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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城市边郊一座废弃的仓库,陈旧到弥漫着浓厚的铁锈味,内部更是灰尘与蜘蛛网的聚集地,却意外地通着电,可以看清楚铁皮房内部的空旷与凄凉,铁皮墙上还有一大幅喷漆描绘的涂鸦,是一个巨大的虎头。尽管因年月太久导致色彩黯淡,但依然可辨识出当年浓墨重彩的模样。

    “有人跟我说,如果你有什么心愿,只要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坚信能实现,它就一定会实现。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个磁场,会散发出一些特殊能量,如果你往好的方向不停去想,那种能量就会随你的意志而决定事情的发展与结果,于是梦想就会成真。这个虎头,是我读大学的时候组建的乐队标志,这儿就是乐队排练的秘密基地。我当时也坚信我们的乐队会成功,只要不停想不停想不停想,就会成功。可是……就在我们完成第一场高校表演之后,我生了一场病,右耳再也听不见声音了,梦想突然就破了。原来一直想一直想,很多东西也未必能成真。爱情也是一样。”

    话毕,阿哲突然狠狠砸了一下铁皮墙,墙面回以金属质感十足的惨叫。

    “你们等着,千万等着!”姚瑶突然飞奔出仓库,开着车绝尘而去。半个小时之后,带着一塑料袋喷漆罐回来了。

    她将喷漆罐分发给阿哲和汤玲,道:“其实啊,自打薛诚劈腿的事让我知道以后,我当时就一直想一直想他早点死,结果,嘿嘿,他就真死了。所以,这个一直想一直想就会实现梦想的事,反正不管你们信不信,姐姐我是信了。来!既然旧梦已醒,那咱们就在这儿喷上新的梦,然后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想到成真为止!哎!汤玲,不许想我死啊!要不然做鬼都不放过你。”

    于是,铁皮墙上又多了三个“鬼画符”,姚瑶画的是一道闪电,汤玲画的是一个皇冠,阿哲画的是一株虞美人草。

    “什么意思啊?”姚瑶指着汤玲画的皇冠道。

    “秘密。”汤玲笑呵呵地回。

    “德行。”姚瑶白了她一眼,转头指着虞美人草问阿哲,“哎!你这是什么意思?”

    “秘密。”阿哲亦一脸神秘。

    “德行。”姚瑶一脸愠怒地指着自己画的闪电道,“那姐的图案是什么意思也不告诉你们!”

    结果汤玲和阿哲齐声解开谜底:“瘦成一道闪电。”

    把姚瑶气得一愣一愣的。

    “好吧,从今往后,我们继续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想到梦想成真!耶!”阿哲瞬间又恢复了活力。

    就在约定要“一直想”的那个夜晚,姚瑶是先送阿哲回的家,再送汤玲,结果却是半途把汤玲赶下车了。

    事情是这样的,神蜜与猪蜜冰释前嫌之后一路聊得非常愉快,直到两人绕到“阿哲是先邀请谁来陪他一起过生日”这件事上,事态才开始走向另一个极端。于是,她们同时掏出手机来看短信收到时间,然后发现阿哲根本就是开启的群发模式。

    “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要叫你这个猪蜜来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的,你嘴这么笨!”姚瑶习惯性地调侃汤玲。

    汤玲当时得意忘形地回了这样一句:“你天生克夫命,他怕被克着了,所以让我来挡着点呗。”

    姚瑶一听,当下脸色一变,将车停在路边,直接“请”汤玲下去了。薛诚的事始终是姚瑶的心病,她和汤玲一样从来没走出来过,甚至于最初两个人交往做闺蜜都是假惺惺的,只想通过这样的友情来刺探对方的生活,结果假戏真做到如今。

    然而,汤玲一直视姚瑶为不祥之物这件事,令她一直很纠结。作为神蜜,她姚瑶不祥,难不成汤玲自己就肯定旺夫?若是找乔洋这样的贱人,能旺夫旺家庭才见了鬼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姚瑶便趁汤玲去上班的时候,敲开了她租住寓所的门,当然是乔洋开的门。

    “哟,是姚娘娘呀?姚娘娘吉祥,小的给您请安。”乔洋还是油嘴滑舌的样子,他知道姚瑶讨厌她,所以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腔调。

    姚瑶没拿正眼瞧他,径自走进屋子,环视一圈后叹道:“啧啧……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这房租听说才一千八一个月?”

    “怎么啦?”这下乔洋开始一头雾水了。

    “什么怎么啦?房子要退租了呗!”姚瑶瞪大眼睛对乔洋道。

    “退……退租?这我跟汤玲都住得好好的……”

    “啧啧啧,塞得够满的。”姚瑶亦不解释,只是打开冰箱门,对着里边的食物又一通狠叹,“汤玲可真够贤惠持家的呀。”

    “到底什么意思啊?”乔洋终于开始不耐烦了。

    “什么意思你比我更清楚。”姚瑶猛一转身,将一张脸狠狠贴到乔洋眼皮底下,把他吓一哆嗦,“汤玲也三十多了,再不结婚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一众孤苦终老的老剩女,所以她最近一直在相亲你知道不?我只是来告诉你,哥们儿,很快这碗软饭你就没得吃了!”

    这一下,乔洋的脸色彻底变成惨白。

    十

    汤玲想到要去组长这个位置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朝她翻了个白眼。虽说商场男装柜不算太大,只有二十个品牌,四十来个人,然而组长辞职后移民去澳洲的事情还是刺激到了整个男装部。大家都在猜测下一任组长人选,副组长则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女人们一面羡慕递交了辞职报告的组长要去过天堂般的生活,一面都在议论副组长即将提任的事。

    在每周四小组开完工作协调会之后,汤玲找到即将离任的组长,跟她说:“我想试试看竞争上岗,做组长。”

    对方看了汤玲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回道:“这个当然可以,我去跟经理说说看,反正最后还得看上面的意思。”

    但在更衣室内,汤玲换衣服的时候却听到那即将成为澳洲人的组长和副组长这样说:“跟你讲个笑话,汤玲居然跟我说想做组长。”

    “真的啊?看不出来啊!”副组长的尖细嗓音刺痛了汤玲的耳膜,“她除了长得好看点之外,可真是一无是处。她要能做上组长,男装部将来非变相亲部不可。”

    两人遂一阵狂笑。

    组长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咱们这儿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没结婚的女人不可能当上组长的,你也知道我做得有多累,哪还有时间再十月怀胎生个孩子?再说汤玲年纪都那么大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她?有些事得让她自己慢慢觉悟,工作和勾搭男人毕竟是两回事。再说了,大家都知道她找了个吃软饭的,虽然那是私事,但在上级眼里头总归……”

    汤玲瞬间浑身冰凉,一点挪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都不敢从衣柜后面走出来跟那两个长舌妇打个招呼。

    那天乔洋过来接汤玲,她坐在车子后座一言不发,乔洋问了三遍“去哪里吃饭”,她方才用滞涩的嗓音回说“随便”。

    大抵是看出汤玲情绪恶劣,于是乔洋选在一家情调普通,但菜品极佳的西餐厅,点了她最爱吃的东西。汤玲一动不动看着菜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唬得乔洋张口结舌。

    汤玲好不容易止住笑,然后抹去眼角的两星泪珠,道:“乔洋,说说你当初为什么要追我?”

    “因为你是个好女孩。”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好女孩?”

    “一看就知道。”

    “那后来为什么要劈腿?”

    “……我们能不谈这个事吗?都过去了。”

    “好,咱不谈这个,谈别的。比如你为什么要跟我借钱?”

    “只是暂时周转嘛,等有了钱……”

    “有了钱?什么时候?连现在租的公寓都是我付的钱,你那一个月的工资都放在麻将桌上了,你失忆啊?还有,我们当初分手的时候,你还真有脸不把钱还我啊?作为一个男人,不是应该供养自己的女人才对?”

    乔洋看了她数秒,表情异常严肃,随后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重重拍在桌上——是一个小首饰盒。

    “欠你的钱没还,是为了买这个。”

    盒子打开,里头嵌着一枚流光溢彩的钻戒,汤玲还来不及分辨颗粒大小,就已经流下眼泪了。

    凌晨三点半,汤玲喝掉了整整一瓶干白,然后喷着酒气、手上套着钻戒给跟姚瑶打电话。

    “喂,在吗?”

    “嗯,在。”姚瑶还是一如既往地硬冷回复。

    “今天,乔二货把欠我的钱都还上了,那个钻戒的发票我看了,四万五!哈哈!哈哈哈!死女人你知道吗?我那天打你,是因为嫉妒你。我一直就他妈的嫉妒你,薛诚葬礼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自己输了,我什么都不如你。我在商场卖衣服的时候,你已经是酒店领班了,后来你做到经理,我他妈还是个卖衣服的!你就是什么都比我强,口才比我好,人比我聪明,还总是能认识许多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高攀的人。后来你发胖了,成了肥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因为你终于可以降低一点层次,和我汤玲这样的人平等一些了。你连离婚都能离得那么潇洒,然后彻底有车有房,我却还是个卖衣服的。我有多不服,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保持沉默。

    “后来,我们一起认识的阿哲,我自卑到连主动跟他要个电话都不敢,可你就是能要到他的电话。但是,我觉得只要跟你争他,也许这辈子还能第一次赢过你,让你也做一次猪蜜,我做一次神蜜。可是,你减肥了,还他妈居然减得那么瘦。跟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瘦。我连最后一点儿优势都没了,我能不急吗?你他妈算什么?为什么我汤玲的生命里要有你出现?你就是魔鬼!魔鬼!死女人!死女人!死女人!”

    在汤玲骂了一百遍“死女人”,筋疲力尽地倒在阳台上之后,姚瑶才缓缓开了口。

    “其实,阿哲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他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跟我说你长得像奶茶。每次我们见面,他都在偷偷看你……看过他给我拍的照片吗?我总觉得别扭,照片上的女人都不像我,后来我才看明白了,那里头的人其实是你。哼!居然把我当成你来拍,你说这种男人是有多可恶?对了,你什么时候让阿哲给你拍照?”

    “约在后天,你陪我去好不好?”汤玲擦干眼泪,从阳台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麻了,一瘸一拐走进睡房。

    “我可能没空,反正他对你有感觉,一定会拍得超美。”姚瑶突然酸劲又上来了。

    “其实,我想拍全裸写真。”

    姚瑶嘴里的半口茶水全都喷在了地板上。

    像是要为过往岁月做一个完美总结,汤玲全裸在镜前站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才决定拍套大尺度写真。她跟阿哲提出这个拍摄要求时,对方愣了几秒钟才点头。乔洋的突然求婚,让汤玲彻底陷入了混乱,她想要的似乎已经全盘掌握,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比如买房、还房贷、操持婚礼、去山沟沟里见乔洋的父母,她便有窒息的感觉。

    这种窒息感需要某种邪恶的方式进行释放,比如把身体展示给另一个男人看,她蓦地想起阿哲给姚瑶拍照的时候,他用单反的大镜头直冲到姚瑶脸上,然后跟她说:“看我,不要怕!”

    汤玲深吸一口气,摁了阿哲私人住所的门铃。

    拍裸照不可能在咖啡馆里,阿哲只能邀请她到自己住的地方来拍,那儿所有高于半米的家具都是靠墙摆的,腾出客厅中央大片空间,铺着米色长毛地毯。

    “就躺在这里拍。”阿哲摆弄着相机,跟汤玲说。

    “其实我想在麦田里拍的。”汤玲苦笑,这个房间的陌生味道令她莫名觉得紧张。

    “麦田里效果会更好,但是也许你会更放不开。”阿哲耸了耸肩,指着一扇小门道,“这是卫生间,里边有浴袍,你收拾好了出来。”

    汤玲于是走进去,脱衣服的时候听见门铃响,外头传来阿哲去开门的声音,然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传入。听得出来,他们在说笑,她遂心脏微微抽搐了一下,然而还是把衣服全褪掉了,但又不想这样赤裸裸走出去。抬眼看见乳白色木架上披着一件湖蓝睡袍,胸前绣有精致的虞美人草,不知为什么,她看到这个图案竟无端地感到亲切,于是伸手拎起了它。

    穿着睡袍走出来的时候,汤玲看到阿哲正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聊得正欢,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话,讲出的全是陌生的名字。女孩是标准的巴掌脸,眼睛又圆又大,通身散发水蜜桃气息,和阿哲站在一起堪称绝配,同样尖细精巧的下颚让他们受尽镜头下的宠爱。

    “因为这套写真比较特殊,怕你不自在,所以请我的朋友来跟你做伴。”阿哲这样跟汤玲解释。

    女孩遂大大方方站在沙发上,脱下外套、小吊带衫、胸罩,露出的纤背上印满拔罐造成的深紫色圆点,她边向阿哲和汤玲展示自己那张布满图腾的妖艳背脊边道:“看看,拔罐减肥法好恐怖吧?”

    “真的好恐怖!怪兽退散!”阿哲捂住嘴作惊恐状。

    从汤玲的角度,还能看到女孩坚挺的乳蕾,略略有些凸起的小腹,以及拉成优美弧度的猫般的腰肢,体毛也刮得相当干净,一双美腿散发着乳液的气息,那是汤玲十六岁的时候才拥有过的姿色,已经远远抛进记忆角落里了。

    在这样鲜美的记忆里,她还怎么敢剥开这件睡袍,把现在的身体展示给别人看?

    “好了,我们开始吧。”

    阿哲摆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汤玲褪去浴袍,孰料她却将睡袍抓得更紧,突然说了句“抱歉”,闪电般冲入卫生间,胡乱抱起几件衣服,然后夺门而出。

    汤玲穿着阿哲的睡袍狂奔到街口,然后站住不停地喘气,她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路人诡异的目光,只想找到姚瑶。

    十一

    至今回想起来,姚瑶和汤玲都会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的确,那天汤玲穿着阿哲家里的浴袍上演末路狂奔的时候,完全没发现阿哲一直追在后边,手里还拿着她款式华丽的淡粉色绣花胸罩和白色帆布包。最后,汤玲在十字路口停下,相当冷静地向阿哲要过包包,拿出手机给姚瑶打电话。

    “要不然你先找个地方换衣服?”在阿哲眼里,汤玲现在就是个疯子,所以他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汤玲什么都没说,只是拨通了姚瑶的手机,以出人意料的冷静口吻道:“喂,我现在在西山路路口红绿灯那里,身上没穿衣服,你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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