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赛跑-附录:首发责任编辑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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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是件很神奇的事

    ——林宋瑜

    回顾自己的编辑生涯,许多作家与我的缘分是从他们还是默默无闻时开始的。编辑遇到大作家时,容易把头低到尘埃里,这点我很难做到。人际关系上,我往往是对事不对人,所以在编辑这件事上,也是只看作品不看人。加上脸皮薄,不容易去求人,所以如果需要去抢稿,我是百分之百抢不到的,因为我会主动放弃“抢”这件事。说到底,是脆弱的自尊心,还有旧文人的清高嘛。

    那么,作为一个编辑,如何开拓自己的稿源?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花城》,在中国文坛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所以稿源一事,也没有什么危机感。还有大量的自由来稿长期积压,编辑们几乎没时间去翻一翻。1996年,我在《花城》杂志已经做了五年编辑了,算是有点资历,也积累了不少作者资源。就算懒散一点,两月一期的稿子,还是随便可以组得到。只是这样的工作状态我会觉得没意思。而对于源源不断的自由来稿,我也习惯性地隔段时间专门翻阅,绝大部分是做退稿处理。因为我自己就是个文学青年,十几岁就向刊物投稿,那种期待的心情可以理解。一块小石头扔进水里,也要有点涟漪才行。正因此,一些尚无名声的作家作品在自由来稿里与我不期而遇了。艾伟便是其中一位。

    艾伟这个名字其实很普通,所以作者凭这个名字并不能给编辑留下深刻印象。但他那篇小说的题目《少年杨淇佩着刀》,却吸引了我。这个标题太有视觉感太有悬念了,也让我非常好奇:名叫杨淇的少年,为何佩着刀?他要干嘛?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我就一口气读了这篇小说。细节我已想不起来了,但是记得杨淇是个乡村少年,小说好像与青春期有点关系。还有小说里的那种氛围,有点灰黯,有点忧伤,有点人性方面的探索。总之,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作品,就热情洋溢地推荐了,送审了。然后就被刊用了。这样,我就要写信通知艾伟了。关于这件事,我偶然看到《钱江晚报》一篇文章《作家艾伟搬家记》《作家艾伟搬家记》通讯员张唯,本报首席记者王湛,《钱江晚报》2015年9月16日星期三A0017版。上写到这么一段:“有一天,艾伟翻看一堆旧杂志,从里面掉出当时《花城》编辑林宋瑜1996年写给他的一封信,内容非常简单,‘她通知我,我的处女作《少年杨淇佩着刀》将发表于当年的《花城》第六期。我那时候和文学界没有任何联系,这篇作品是林宋瑜从自由投稿中挑出来的。后来我的长篇处女作《越野赛跑》也是她编发的。’”这封简单的信件,艾伟保存了20年,可见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重要的。

    然后我与艾伟开始了作家与编辑的联系。印象中艾伟不是侃侃而谈的人,往来信件都很简约,只谈稿件。寄信是寄宁波他的家庭地址,我不清楚他做什么工作。后来他去了宁波的文学刊物《文学港》做编辑,不知是否因为开始发表作品的缘故。有一次,他来信说,他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他还从未写过长篇,但他想试试看。我当然关注他的第1部长篇,所以也为他高兴,说写完发来给我吧。这就是《越野赛跑》。

    读《越野赛跑》留给我至今的印象,就是山林幽谷中一匹神奇的白马在狂奔,有寓言的深刻隐喻,又有童话般的天真神秘。用文学语言阐释,是南美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又散发出卡尔维诺味道的。一匹小白马闯进一个小村庄,村庄的空中还有游荡的鬼魂,有许多奇怪的昆虫,疯长的植物……然后引出许多现实中的故事。艾伟反复讲述:“我们村的人……”“我们镇的人……”好像这故事不是他写的,是一群人讲的。这种叙述方式让我感到新奇。故事的背景从解放初期到热火朝天的文革时期,再到后来的经济改革开放年代,时间跨度很大。时间在变,环境在变,人的命运也在变。总之,既奇幻又现实;既平实又弥漫着诗意。艾伟出手不凡,第1部长篇小说就营造了如此迷人、耐人寻味的文学世界。所以,评论家、当时的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聂震宁先生评价:“艾伟采取平静而自信、间离而透彻本质的叙述方式,他创造的现实——童话模式的小说世界,他编辑的大量有意味、有实感的小说细节,让我们看到了习以为常的生活中令人惊骇的深处。《越野赛跑》不仅是艾伟至今最好的小说作品,也堪称近几年来我国当代长篇小说新作中的优秀之作。”王海铝《论艾伟小说的叙事维度》《当代文坛》2004年第6期。《越野赛跑》迄今仍被认为是艾伟最好的作品之一,也当之无愧地成为艾伟的长篇成名作。并获全国大红鹰文学奖特等奖、浙江作家协会2000年—2002年优秀文学作品奖、宁波文学艺术创作奖等,艾伟的创作显示出敏锐的艺术感知力和较为深邃的审美内蕴,也开始被受文学界关注。他逐步成为有个性、有代表性的实力作家之一。

    我与艾伟许多年都是未曾谋面的老朋友。君子之交,淡淡如水。一直到2003年,我到浙江参加第10届《小说月报》百花奖颁奖大会。那次是因为我责编作家潘军的中篇小说《合同婚姻》(《花城》2002年第5期;《小说月报》2002年第11期)获《小说月报》第10届百花奖。艾伟从宁波到杭州来看我,还陪我去了绍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因为之前有信件往来,所以没有陌生感。我问他许多如何喜欢写作的问题,也才知道艾伟原来是理工科出身,成为作家简直是意外。他显然是一个无事乱翻书的理工男,偶然在图书馆里借到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只是因为这个书名,他以理工男求真的心理,想知道百年孤独是一种怎样的状态。结果读到一部奇怪的小说,让他心灵受到强烈冲击。而且豁然开朗,小说原来可以这么写。然后他就提起笔来写小说了。

    艾伟说:“命运是件很神奇的事。”因为艾伟的经历,神奇的事情确实比较多的。斯斯文文的艾伟,创作力旺盛,写了许多中长篇,是各大文学期刊重点邀约的作家,而且还有不少被改编为影视作品。我觉得艾伟做什么事都是自自然然,水到渠成。看着他温和的微笑,听着他平缓的语调,人心容易静下来。难以想象他的各种曲折神奇的小说故事是如何冒出来。如今,又见艾伟在写作之余,书法、绘画也颇有造诣,有中国文人画的意象。与他的小说一样,极有灵性和内涵。所以,尽管我离开《花城》多年,艾伟依然是我乐意交往的一位作家朋友。

    期待读到艾伟更多的新作品,更期待有一天看他的书画展!

    2016年6月2日,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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