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必经的流浪-西南的阳光,东北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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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北国的风光会有漫天的大雪,

    那是我不曾见过的。

    从西南到东北,还是一个人,把心中的小愿望实现成最美的梦。

    【有些话 只适合说给陌生人听】

    我觉得自己有一种本领,要是想跟一个陌生人聊天,轻而易举。倒不是有什么技巧,或是提前准备了一套什么模式,而是想说就说,并不考虑太多,因为说话原本就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渐渐地发现,有些不曾说起的事机缘巧合说给了一个陌生人听,有些无人诉说的心情也无端与陌生人分担。相反地,自己有时也成了他人机缘之下倾诉的陌生人。

    那是在昆明去往重庆的火车上,对面坐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也许还稍长几岁。如今已经忘了他的长相,也不记得是谁先开口说话,只记得我莫名其妙和他说起自己的心事,也因为他的一句话,我才得以释怀,下定决心去东北。

    吵闹的火车车厢里,有人大声说着话,还有小孩哭个不停,爸爸打来电话,我撒谎说晚上古城人多,所以吵。这是旅行中第一次对家里谎报自己的行程,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我又“乱跑”了。可是,此刻的我又多么希望事实正如我的谎言所说,正在热闹的古城里逛街呢。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否则怎么会刚离开大理就拼命地想着返回。火车向前开,我的心却奋力地往后追,是继续前往东北,还是下车返回大理,我拿起手机想找个人问问,可是问谁呢?谁又能一下子明白我的心情,给我答案。我能感觉到自己,哭丧着一张脸。

    “你没事吧?”对面的男生说,那是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有事。”对对面这个陌生人的关心,我并没有觉得惊讶。

    “怎么了?”他被我的反应吓到了。

    “突然不想去东北了,想回到大理。非常想回去,可是已经上车了。”我对他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那你想想自己最开始为什么想去东北呢。”

    “我想去看雪。”我认真地回答。

    “那现在不想看了吗?”

    “想是想,但还是舍不得离开大理,虽然不知道回到大理要做什么。”

    终于把自己的矛盾吐露出来了,顿时心里舒畅了许多。刚刚在脑袋里理不清的头绪,此时一一摆出来,果然清晰了许多。

    ……

    “既然你已经决定去东北了,就把这些当作是一种体验吧。”他说。

    我恍然大悟,自己这一路不就是为了体验吗?不管是大理也好,东北也好,我都去体验一番,既然是体验,来来去去,走走停停,是自然的事,又何必过于留恋。如果因为执念过去而放弃更长更远的路,我想我一定会后悔的。

    没想到他的一句话,居然点醒了我。多想无用,不如潇洒地走下去,也许又会获得新的想法、新的收获。心里的纠结一下子释怀,才想起晚饭还没有吃,肚子正饿得慌。

    “好饿啊,服务员怎么还没有送吃的过来。”我说。

    “刚刚来过了你不买,可能要过一会儿吧。”他说。

    我又看着窗外,继续发呆。

    “吃的来了。”过了一会儿他提醒我说。

    我转过头,看到列车服务员正推着小推车走来,我朝着那小车里看了看。

    “怎么没有泡面了?”我问。

    “卖完了。”服务员回答说。

    “可以吃点别的先填饱肚子啊。”他说。

    “现在只想吃泡面啊。”我无奈地说。

    我等着那列车服务员再次经过时,小车里已补上了泡面,可是她却迟迟不来。这时车到了某个站,停站5分钟,对面的男生离开了座位,回来时看我还在座位上。

    “站台上有卖泡面的,怎么不下去买?”他问。

    “太懒了,不想动了。”我为自己的懒惰而不好意思。

    他又离开了座位,再回来时伸手递给我一盒泡面。我惊讶地看着他,更加不好意思了。

    “没事,吃吧。”他说。

    我只好默默地接过来,然后从包里掏出五块钱要还给他。

    “不用不用,算我请你了。”他说。

    我又默默地把钱收起来,安心地接受这一份善意与美好。

    多么感谢他倾听我这个陌生人莫名的悲伤,而且不去过问太多,只是就事论事,解我此时此刻的烦忧。多么感谢他给一个孤独的旅人一份温暖的关怀,鼓励她勇往直前。多么感谢我们能够成为彼此熟悉一刻的陌生人,不问彼此的过去,不问未知的将来,彼此不必知晓姓名,不必知晓来自何处,依然能以诚相待。

    他要下车了,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这已经是最美好的回忆了。有时也会遇到一些还没聊几句就要电话或者QQ的人,结果是留了电话加了QQ却再没有联系过,相遇的那点缘分也被这些机械的联系工具冷却殆尽,望着那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头像,反而一点也想不起来是何年何月的事。熟悉的陌生人好过陌生的熟人。

    对面的空座位很快又有新的旅客坐上来,她比刚上车时的我兴奋多了,我们互相笑笑,没有说话。此时,若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失意的人,想必我也会像那位男生一样问一句“没事吧”,当然我并不是希望别人都像我一样失意,只是也想听一听别人的故事,听一听一个陌生人此刻无人去诉说的心事。就算解不开,有人倾听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有些知心话是要说给陌生人听的,因为他不知道你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此刻说与他听的任何话都是孤立的存在,不会产生任何利害关系。陌生人是最公平的临时参与者,是某一刻值得信任的倾听者。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一个陌生人陌生的善意,也不是每一个陌生人都愿意理你的莫名其妙。毕竟,我们不是在找一个倾听的人,而是在偶遇一颗真诚的心。

    有些话,说给陌生人听,也不失为一种奇妙的体验。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本领,是人人都能信手拈来的事。我不应该自夸,而应该感恩吧。

    【诗了你的青春】

    初次来到西安,正赶上这里的云层遮天,闷热无比。灰云压城,使得热烈的阳光无法穿透,无奈化成了桑拿房里的蒸汽,把人蒸得不干不湿,不太舒适。雷子说,这是西安正常的天气。

    雷子,本名雷雨,是我两年前在网上认识的朋友,同样是五月天的粉丝,同样是广播电视专业,同样喜爱四处旅行。她,人如其名,豪爽干脆,不扭捏造作,说起话来,也仿佛是要雷得雷、要雨得雨。语言犀利,活宝一个。她长相标致,说着一口流利的标准普通话,是学校各大型晚会的常驻主持人。第一次见面,她便毫不给面地调侃起我的普通话是一口浓郁台湾腔,让我这好歹也是考过普通话二甲的新闻学子无地自容。

    雷子是河南人,在陕西师范大学读过四年本科,又接着读研。最豪迈的青春里,她将要把七年的光阴献给这所学校和这座城市。曾在漳州读过四年大学的我,却没有好好地学过一句闽南语,而雷子却能把西安话说得有鼻有眼,让我一直以为她就是西安人。对于西安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让她介绍起来,更是不在话下。

    对相识两年却初次见面的我,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尽一番地主之谊,趁着课时不多,她约上一个舍友一起带我去了有名的美食汇聚之地——回民街。

    “我们去吃红红酸菜炒米吧,据说阿信来到西安,每回必吃。”她说得一脸眉飞色舞。

    “走,去吃牛肉丸子,有一家最好吃。”边说边思考着这家店在哪个位置呢。

    ……

    “吃不吃镜糕?来一块吧。”路过好多处卖镜糕的摊子,她终于忍不住问一句。

    “太饱啦,吃不下啦。”我摸摸吃撑了的肚子说。

    “这样就饱啦?来西安一定要吃的。”转身对老板说,“老板,来一块。”

    这就是我见到的北方女孩,热情活泼,天真简单,正像夏天里的一场雷雨,让人不禁畅快淋漓。这样的她,当有人来赋上一首诗才对。

    走出回民街,顺道经过钟楼和鼓楼时,已是黑夜来袭。灯光亮起,钟楼和鼓楼两处交相呼应,在夜色里显得金碧辉煌。这也是雷子口中所说的必看场景之一。

    不远处传来吉他的弹唱声,突然让人驻足聆听。没想到离开大理之后还能在街头听一场音乐会,我怂恿着雷子和她的舍友一起去看看。

    “哪里来的歌声,好像有人在卖唱。”我说。“去看看。”在大理住惯了,对街头歌手总有莫名的好感。

    她俩轻车熟路,十分乐意地陪我在花圃边坐下。地铁出口旁边站着两个男生,一高一矮,高低分明。高个子男生穿着紫色上衣,牛仔长裤,一只手鼓背在正前方,敲打得并不流畅,也许是因为站立着用大腿夹紧手鼓让他觉得别扭,整个身体显得有些不自然。身材略显矮小的男孩是主唱兼吉他手。头发略长及肩,锅盖刘海,穿着白色T恤,居然还搭配了一条黑色围脖,有些文艺。一把吉他背在他的身上,像一个被他熊抱住的比他还要高大的男子,但他依然驾驭得很好。

    “唱得还不错呀。”我说。

    “是啊。他是我在西安听到的唱得最好的街头歌手。我大一的时候他就在唱了,那时候还是在地下通道里。”雷子说。

    “哇——”我转过头吃惊地看着她,内心不自觉颤动了下。并不是因为他在街头唱了四年之后还在继续坚持,而是因为他竟然从雷子的大一唱到了她本科毕业、考研、读研,他从一个姑娘刚入大学时的懵懂一直唱到她整个青春的转变。这种连接,让我颤动。坐在雷子身旁的我,内心像有什么突然缓缓流过,又好似一首永不回头的青春之诗。

    马路上络绎不绝的路人极不礼貌又习惯地从表演者和观众中间来回穿梭,晃眼而过的那些匆匆忙忙的身影和眼神延伸处那静止不动的歌者在眼前相互交错,时有遮挡,时有一种愈想掩盖愈还清晰之感。他们有些边走边看街头的表演者,有些目不转睛地在走自己的路,还有些路人经过时会往琴盒里放下钱,但并不像我们一样坐下来听。这片喧嚣世界里永恒的宁静,会引起多少人蠢蠢欲动的珍惜呢。

    准备回去了,我问雷子:“我们要给多少钱呢?”在大理的街边听歌时,从来没有给过钱,总觉得那可以是一份免费的午餐,尽情享受。但同样的场景换了一个背景,一股隐隐的辛酸却油然而生,浮上心头,使人不忍就这样潇洒离去。偌大的城市里,人人都不过是那渺小的沧海一粟,人人都是孤独的探寻者,他们是,观众是,雷子和我,亦是。只是有缘在这里遇见,即便是过眼的云烟,也在心里留下了一丝痕迹。天涯海角,也许他们只会驻足在这里,可是我却不一定会再来,即使再来,他们还会继续唱过雷子研二、研三吗?待到她毕业那时,他们又会在哪里。

    “我以前都是听一首给一块,自己算着,走的时候一并把钱放在他们的琴盒里,每次大概五块左右。”雷子说着,像在告诉我,她自己的一个习惯,抑或是她在这座古城五年里养成的习惯。

    我们跳下花圃,经过琴盒,一人丢下五块钱,便潇洒走开了。只因为他们赋了一首诗,我们便迎着那诗继续附上一首。

    雷子直走不回头,似乎要告别那远处消失的歌声,告别那熟悉的人,反正后会有期。也许过不久,她又会来回民街,看过钟楼和鼓楼之后,准备搭车回家,那阵熟悉的歌声又会传来。不是她在来来去去,而是这歌这诗,贯穿了她的青春而不自知。

    就像西安这座历史悠久的中国乃至世界文明古都,曾有13个朝代在这里建都的“朝中元老”,不也正是一首路过无数人青春的巨篇长诗吗?著名的秦始皇兵马俑、大小雁塔、钟楼鼓楼、回民街……长安城里无时无刻不是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历史味道。甚至对那些美食的无尽追寻,biáng-biáng面、肉夹馍、羊肉泡馍、镜糕……也像是在探寻历史的足迹。人们借着对美景和美食那欢呼雀跃的享用,再一次掀起历史的滚滚红尘。

    西安是那端坐在高高城墙上的古老神明,看着城脚下的人们穿梭其中,看着文明时代的更迭嬗替。而那穿梭其中的来往过客不也是这座城市古往今来的见证者吗?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我有些分不清是雷子经过了那些歌,还是那些歌经过了雷子的青春。只是隐隐为这其中的诗意而流连、执念不忘。

    请那些歌再次静静地唱吧,请那些人再次静静地驻足吧。有些歌是一首唱不完的诗,岁月别走太快,容我们转身去和它相拥,拥入记忆里。好让它诗了你的青春呀。

    【哈尔滨的浪漫】

    2013年9月13日晚,33个小时的火车之后,终于,第一次踏上了东北的土地。没有寒冷,没有疲倦,背起包提起行李,脚步登踏得那么忘我。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哈尔滨的冬天会来得这样快,更没想到,自己竟然来到了这样一座浪漫的城堡。

    坐在前往旅舍的的士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一幢又一幢晃过眼前的欧式建筑,伴着阵阵冷风吹来,内心却忍不住激动起来。我居然把自己带到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城市,真浪漫!这时,车里的广播正在读王菲的微博,七年真的有痒吗,那么多人在转发,是惋惜还是嘲笑,似乎每个人都喜欢抓着一个结果,不管任何曲折艰辛的过程,而身为局外人,在追加指点的时候,我们的立场在哪里,我们什么都不懂,就别装得好像全程参与好吗?

    好残忍,来到哈尔滨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一场缘分已尽的爱情,而且还听了两次,因为在火车靠站的前十分钟,莫小贱的一个电话已经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了,好样的,她知道我一定会震惊,所以在百无聊赖的火车上,想给我来个“惊喜”吧。果然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意外的消息,喜的是在火车到达东北之际,接到这个来自西南的电话。我们隔着中国版图上长长的对角线,却放肆大笑八卦着别人,好像议论着刚刚在菜市场买鱼时从小王那里听来的关于老李家的琐事,一路叽叽喳喳到大院,然后各自回屋,真好!别人的事,聊聊就好。

    蔚蓝的天,温暖的阳光,冷冷的风,是哈尔滨秋日里的冬日。抬头间,虽然没有大理那样大朵大朵的白云,却也有不亚于它的蓝,虽然阳光没有热情到似火,却也温暖得像一个大大的拥抱,虽然风吹过来就忍不住要立起没有衣领的领,但好在秋风温柔,不像大理的妖风,刮得尘土飞扬。它像一座住满恋人的城堡,所有的开始,大约,会在冬季。

    住过小资情调的鼓浪屿,到过艳遇圣地丽江,走过信仰天堂西藏,可我,却从没像走在哈尔滨中央大街上、仰望索菲亚教堂那样心生浪漫,就像飞翔在教堂周围的和平鸽一样,平和而安宁。有些爱情像钻石,是闪闪发光的美丽,而有的爱情,像一座古老的钟,彼此相守着这一声又一声的嘀嗒嘀嗒,日子就过到了天长地久。不是玫瑰,不是巧克力,正如范范唱的那样,幸福没有捷径,只有经营。

    中央大街,中国的第一条步行街,整条街全长1450米,是由一块块光滑的方块花岗石铺就而成,据说在当时,每块花岗石的造价是一个银元,因此都说这条街尽是黄金。走在这条奢华的大街上,浪漫得像踏上了婚礼的红地毯,两排自由的欧式风格建筑就是布景,而街头现场音乐会就是婚礼进行曲,所有的路人都是见证者,而我,居然不自觉地幻想起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此时,索菲亚教堂外,温柔的阳光、舒缓的音乐,让人忍不住就这样赖着不走,广场上突如其来的音乐喷泉就在这时候,整齐地从四周喷涌而上,两个纯真贪玩的小孩,欢乐得飞奔而去,欢呼雀跃。而傍晚时候的松花江畔,你会看到爸爸妈妈带着小朋友在大大的广场上放风筝,夕阳下,有人垂钓,有人并肩坐着,那种温馨,在我看来,很是浪漫。

    不愧是“东方小巴黎”,一座城市带来的惊喜,让人自我甜蜜又是陶醉。如果说,大理之于我,是我爱却不爱我,那么哈尔滨想必该是倾心于我的了吧,享受在这样的喜欢之下,只愿天长地久。我想,艳遇这种事,哪怕只是和一座城市,也是美好的。而事实上,当然,不止如此。

    雯子问我:去过这么多地方,就没有艳遇吗?我很老实地回答:有的,虽然不多,但真有。可惜喜欢无意,无意喜欢,我不是愿意试试而将就的人,同样希望对方也不是。这一路,没有艰辛的长路,却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要有多勇敢就有多卑微,好像曾经那些引以为豪追寻梦想的勇气在爱情的奋不顾身里都要黯然失色,而梦想,再难都能坚持,爱情呢,看到对方找到幸福的时候就要选择走开,放手自由。什么鬼东西,怪不得有人吐嘈:没有勇气追求梦想的人,却能为了一个人到天涯海角。

    可是,我愿意拥抱那些在爱情里智商为零的姑娘,愿意听她们一遍又一遍地倾诉都要掉牙的悲情狗血剧,愿意陪着她们做想做的事,却无法劝说一句:别傻了。因为自己不也犯傻吗?因为坚信爱情里没有对错,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还因为,仅仅相信着,尽管并不乐观。要不看我身边那些美好的姑娘们,十个中都能有八个单着,物以类聚,贵族都能群分哪!

    想见的人总得等到同样被待见,那样的相见才有意义,是固执吗,还是我们与生俱来的骄傲?也许我们会因此长大,也许到了那时候,喜欢一个人的幸福感会变成曾经不谙世事的天真。慢慢也明白,爱情之于两个人的意义,不是你侬我不侬,也不是你侬我也侬,而是理解、扶持,完整人生的另一半。

    想起还在大理时重温过的一部电影《北京爱上西雅图》,影片带给我一种看待爱情强烈的释怀感,看完后忍不住“哇哦哇哦”,一阵畅快。现实中的小三是遭人唾弃而不耻的,而电影中汤唯扮演的文佳佳不也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吗?可是我却喜欢她,喜欢她的爽快、直率、真诚,奢侈却不矫揉造作。我发现,原来第三者也可以如此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听到那句“我很爱老钟”的时候,我想,要是我是那个富豪的结发夫妻,也要动容得不知该说什么了吧。而在去西雅图待产的过程中,她与吴秀波扮演的Frank相识,并在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当她感受到了来自普通生活中最简单纯粹的幸福,再回到老钟给的大房子里,那种落寞和空虚简直要让人坠入深渊。我又发现,有人能给你他有的,而有的人能给你你渴望的,虽然不知道文佳佳是不是大叔控,但若是遇到Frank这样的大叔,又有何不可呢?一个是单亲妈妈,一个是单亲爸爸,一个带着两三岁的儿子,一个带着十来岁的女儿,他们居然那么自然地组成了一个家庭,而且看起来那么美满幸福,最后发现,这是一部多么自由又宽容的电影,对爱情的宽容,对生活的宽容。

    爱情不是只有一个样子,生活也不是只有一种方式。自由的人生应当充满着无限的可能,而自由的爱情应该让我们去找自己,去做一个真实的自己,而不是沉溺在别人喜欢的样子里。所以我觉得,这部片子很温暖。

    2013年的冬天,终于要在北方度过了,哈尔滨,有它的温馨和浪漫,有我喜欢的生活气息。漂泊的人,其实不都只是爱漂而漂,还有的,是为了泊,寻找身体和心灵的安定。哪里听来的,若是心灵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我在哈尔滨,等冬天,而你们呢,在这个冬天,又会等着谁?

    【他们说 你喜欢就好】

    存了两个月的积蓄,竟是为了买这几张火车票,从大理来到了哈尔滨。不忍心告诉爸妈离开大理的事,因为他们请求我的不过是寻找一份安定,哪怕是在大理也好,并不再勉强。

    家里很久没来电话了,我也不敢打回去,究竟要怎么跟他们解释东北这一行,一直没想好。实话实说为了看雪而来吗?多么可笑的理由,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是疯了,“啪”的一声挂掉电话,不愿和我多说。

    前往重庆的火车上,爸爸的电话突然来袭,手机震动了许久,终于无奈接起电话。此时,对面的小孩正哭得厉害。

    “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爸爸问。

    “正在古城逛街,人很多。”我说。

    那是我旅行一年多来,第一次对他们撒了谎。因为深知在他们的心里,我已过了任性的年纪,我应该做他们认为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可我却不以为然。

    到达西安时,妈妈又打来电话。

    “在做什么呢?”她问。

    “还在大理。”我有些心虚地回答着,终于不过一秒钟,便道出实情。“妈——刚刚是骗你的,我——已经到西安了。”

    没想到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话锋一转,竟说:“记得谈恋爱不要谈太远,听到没有?”

    我如释重负,乖乖地回答:“知道啦,我不会嫁太远的,就嫁我们村子里。”

    她在电话那头,笑了。

    看她没有要教训我的意思,我便扬扬得意起来,告诉她自己早就辞掉了在大理的工作,还在街头摆了十多天的摊。在西安继续摆摊,还被城管赶了。这下把她惹急了,觉得这女儿真是丢人丢大了。

    “别去摆摊了,像什么话,被人家看成是乞丐。”她委婉地说,不忍心说这是丢人的事情。

    “怎么会,很多人都是这样,一边摆摊赚路费一边旅行。”我理直气壮地说。试图想把这些旅途中的见闻一一告诉给她听。

    她终于妥协,却又不依不饶。

    “那别去唱歌了,还是很像乞丐。”她又说。似乎对一个坐在路边被路人看见的我耿耿于怀。

    “怎么会,那些唱歌的明星说不定以前就是在路边唱歌的。”我说。因为她这样的误解觉得很无辜。

    “这不一样。”妈妈觉得我在胡扯乱说。

    “有什么不一样,说不定哪天我就唱成歌星了呢。”我继续胡扯乱说。

    她被我逗乐了,又说不过我,只好作罢。

    “嘿,去那么远,钱够不够啊,要不要寄两千给你。”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说要寄钱给我了。

    “不要。旅游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要你们的钱的。”我坚定地回答她。也许妈妈并不理解我这份倔强,想着既然你都已经出去了,我们也拦不住,但是一个人在外,生活总还是要过好。

    看到他们再一次对我表现出的宽容,便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其他的困难,都不是困难。我想若是没有他们的同意,我将寸步难行。正是这份心安,才让我走了这些路,完成了这些梦。对于我的父母来说,已实属难得,再要求什么,便是过分了。只希望,我这样在他们看来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在他们心里,能有一点特别的意义。

    那是在拉萨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到达一个地方必定要电话告诉他们。那时有些狼狈,住在舜子的家庭旅馆里,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还不够回家。但是却自得其乐,享受其中。

    我跟爸爸说:“和我一起来的一个朋友去别的地方玩了,我没有钱,布达拉宫都没有去。”其实是想说,就算不去那些地方,我一样可以旅行。

    谁知爸爸比我还着急,说:“爸爸给你寄钱。都去了那么远,还不去玩一下,岂不是白去了吗?”说这话时,我又变成了他眼里的“傻孩子”。

    这也是第一次,他关心我是不是去了什么景点、是不是玩得尽兴。他居然知道布达拉宫,让我有些惊喜。不过,我实在不是为了那些价格昂贵的景点而来,更不可能接受家里的资助。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在农村扎根生活,要让上一辈人用他们那固守的传统思想来包容我,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庆幸的是,从小到大,父母从来没有严厉地教育我要如何如何,在学业上也从未给我作过任何决定。包括旅行,他们尽管不理解,却还是尊重我的想法。然而,到了第二年,当他们得知我还是决定继续行走,尤其是莫名其妙去东北,怎么都想不明白。爸爸是个老实人,不管什么事,总得求个合理的理由才甘心。

    爸爸在电话里质问我:“你去那里做什么呢?”

    “看雪啊。”我心虚地回答着。因为知道爸爸一定不会接受如此荒唐的理由。

    “看雪?雪你没见过啊,傻不傻啊你。”爸爸在电话另一头劈头盖脸地近乎吼起来。分明知道我没见过雪,却似乎找不到其他说辞。

    也是,要让一个父亲接受自己女儿去那么远的一个地方,不过是为了看雪,是有些滑稽得可笑。

    但我不愿意敷衍欺骗他们说在这里有更好的工作,或者工资更高。一如当初离开时,爸爸问我原因,我实话实说:“不去会难过。”他看看我,没有再说什么。

    而我又何尝不知道,就算他们不来问我,在那小小的村子里,亦有其他好事者会来问东问西,弄得他们尴尬得不知如何回答。我倒是人在江湖漂,闲话听不到,却辛苦了家里的父母亲,为了我遮这掩那。尽管我也和妈妈说过,那些自家的经还念不好的人,他们哪里会真正关心我的事,不去理会就是。

    一次,同爸爸一起回家。乘船时,同村的一个船员问我爸:“是不是女儿放假了,来接她回家?”

    我爸爸“啧啧”一笑,说:“她还要我接?一个人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好似有些得意,觉得那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也跟着笑起来。

    在家的日子,和上学时的寒暑假一样。爸爸丝毫没有提及我旅行的事,也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教育”我一番,我还以为他极有可能会把我锁起来。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他:“爸,你怎么也不教育我,也不劝我别出去了。”

    他倒好,淡定地说了一句:“有什么用,说了你又不会听。”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突然回想起最初决定去旅行时,我说:“爸爸,你有什么想法,说吧,我会听的。”结果,他扔下这样一句:“你自己看吧,喜欢就好。”

    我知道,他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有太多的话,却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说得清,又不至于伤害到我。他不是个擅长讲道理的爸爸,却是影响我一生的人。我感谢他们让我自己去看,自己去选择该走的路,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允许我无论快乐伤悲,都是来自本心,不曾后悔。

    想对爸妈说的,还是那句话:我很好,真的,一点也不必担心。唯愿你们也能好好的。这样如此,五十分加五十分,便是我人生的一百分幸福了。

    【玉米浓汤与胡椒粒】

    坦白说,在不追星的人看来,我是一个疯狂的粉丝。在不旅行的人看来,我一定很有钱。在天天辛苦工作的人看来,我是不用工作又可以玩的幸福孩子。在规矩的孩子看来,我定是要有很大的胆子才敢这样叛逆的吧。其实不然,实现梦想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可是,人群中那么多只能摇头兴叹的梦想,为什么总是被扼杀在残酷的现实里。那些任谁都夺不走的梦想,为什么最后给人带来的却是沮丧、迷茫。那么多人争着要告诉世界“我有一个梦想”,最后为何也不见得因此变得快乐。也许,是你把梦想得太大,抓得太紧了,其实,它不过是一颗胡椒粒,托在手里就好。

    还记得那个我曾经提到过的小c吗?

    那个美丽的,曾和我一起在大理摆摊,一起唱歌的姑娘。

    在我很不舍地离开大理去往哈尔滨的时候,她每天都会跟我发信息,说自己其实很想待在大理,可是工作工资不高,摆摊又赚不到钱,实在无法养活自己旅行的梦想,非常纠结,反而羡慕我的果断。最后,她终于还是离开了大理,回到成都,回到之前工作的地方,可惜回到原来生活的她非但没有因为工资高一些而开心,反而更加迷茫,这样的生活远不如大理的时光来得快乐。

    她租住在成都一栋单身公寓里,虽然是多人同住,但是房租还是很贵。她说自己对同住的几个女生说起自己想要旅行的梦想,她们都说她的想法太浪漫,很学生时代,纷纷表示现在应该追求的是稳定的生活,而她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室友们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在人群中显得另类的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她过得并不开心。虽然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有自己的追求,但是也许是年龄还小,也许是浪漫的想法深处还深扎着传统的观念,她怕对父母的承诺最后败给自己的追求,她怕适婚年龄到了就要结婚,到时候就没有自由了。我说,既然你觉得结婚了就会失去你想要的自由,那你为什么要去结婚,既然这件事在你看来是不愿意的,你可以选择不去做。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和你的室友一样,想要追求稳定的生活。也许有一天,你的室友也会和你一样,突然萌发想要浪迹天涯的梦想,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你会突然觉得结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等到那个时候再想结婚的事情,不是很好吗?也许她该学学室友那份追求安稳生活的坚定,也许她该把自己的梦想缩小,变成一颗容易满足的胡椒粒。

    就像阿信在《开讲》节目中说的一段自己对梦想的看法:生活是一碗玉米浓汤,而梦想就是胡椒粒、是鸡蛋、是火腿,是所有你喜欢的调味剂。而如果你喜欢原汁原味,那依然是一碗美味的玉米浓汤。这一句话让我对暂时无法实现的梦想如释重负,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当我把梦想看作整碗的玉米浓汤时,我觉得并不好喝,因为没有走在理想的路上,因为没有值得骄傲的“成功”,除了喜欢到处乱跑,喜欢感受不同的城市的差别,生活依然简单得一如晴天晒太阳。而当我把梦想看作胡椒粒、看作鸡蛋、火腿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玉米浓汤有多么的丰盛。因为梦想的分量变小了,定义变广了,瞬间那些自己曾经不曾预料却一件件做成的小事浮上心头,微小的幸福积累起来,居然让我觉得这一路也实现了不少小梦想,何必懊恼。

    而她也许和之前的我一样,把梦想当成了一整碗的玉米浓汤。在这碗汤里,没有好的主食,火候也不是那么到位,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很不是滋味。可要是我们能享受当下,把梦想看成是一颗颗胡椒粒,学着去重视自己身上的优点和每天点点滴滴的进步,这碗汤一定会是美味的。想想,你那么喜欢拍照而且非常上镜,见到你的人没有不喜欢的。你不过才20岁,就能一个人来大理,在街头摆摊。还记得一起去二手市场甩卖的时候,看起来文静的你一下就站在别人的三轮车上吆喝,我还没有那样的勇气。你的想法很浪漫,勇敢地去追必定是要羡煞旁人的,虽然最后你没能如愿打工旅行,去遍想去的地方,又有什么关系,你已经在努力、在进步,你的人生还是很精彩。美好的事情不必着急一下子做完,如果你总是担心、抗拒,不是白白辜负了那些微小的幸福了吗?像三毛说的,我们不必在20岁的时候担心30岁的事情,30岁的时候担心50岁的事情,否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你说呢?

    这一年,我去过一些地方,去云南是因为想不到其他想去的地方,去西藏是因为到了云南不去西藏很可惜,再去云南是因为喜欢那里的一个人,去哈尔滨是因为想看雪。学会了做菜,虽然并不美味;学会了弹尤克里里,虽然卖唱时驻足的人并不多;尝试了摆摊的生活,虽然最后失败了;还如愿搭上了飞机,虽然花费了不少钱。做了这些事之后,我很满足,虽然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实现了如何伟大的梦想,但至少,离心里想的又近了一些。

    时隔将近一年,有一天在微博上看到她说:准备7月去西藏,求捡人或被捡。还附上了几张非常文艺小清新的照片。我回复她说:你应该附上一些特别爷们儿、霸气的照片,这些太漂亮了,谁还敢和照片上娇滴滴的你一起去西藏啊。她恍然大悟说:对啊。我想,她终于还是出发了,但愿对于她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她那碗玉米浓汤中的胡椒粒、鸡蛋、火腿。虽然一个月后,她还是要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原来的工作,虽然再次出发,并没有就此实现她的梦想,但是好歹,她的玉米浓汤又美味了一些,她离自己的梦又近了一步。

    玉米浓汤和胡椒粒的哲学,告诉我们,懂得追求学着坚持,懂得坚持学着知足,懂得知足才会喜乐。曾经我也很花痴并且骄傲地认为追随五月天就是我的梦想,但最后发现我追不上。他们一直在努力、前进,每当听到他们又获得哪些认可,又到了哪些国家巡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原地,羞得不敢再说自己是在“追梦”。就算追着他们满世界跑看演唱会,听过他们所有歌不下百遍,还有幸和偶像握手合影,那又怎么样?把自己的骄傲寄托在他人身上,以为那就是自己的骄傲,其实脱离这些,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是追,也许不是双脚跑跑就可以了的。清醒吧,他们只是你我战斗身影背后的背景音乐,是在仲夏夜里奔跑时吹来的一阵晚风,是那碗玉米浓汤里的胡椒粒。

    我想,如果没有喜欢五月天,我不会得到那么多的鼓励和感动。如果没有去旅行,我不会遇到喜欢的风景。如果没有这样生存过,我会以为生活只有一种方式。如果我不曾走过这一遍,也许不会懂得生命中还有这样的苦和甜美。那些在我生命成长的长路中并不会立竿见影的种种,若我有幸能去品尝一遍,苦痛也是收获。如此想来,我也算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并且,继续梦下去。

    学习他们的平常心和上进心,不偷懒,不找借口,不懦弱,也许生命的伟大就藏在这一颗胡椒粒里。

    【连雪都下得那么认真】

    从西南到东北哈尔滨,确确实实不为别的,只为了等那冬天的一场雪。也许听来有些任性又滑稽,但这简单的小愿望却足够能带我上路。我也愿意为了这不伟大的小愿望,去走一遍。小小的才是美好的,我相信。

    落脚在哈尔滨卡兹国际青年旅舍,那是哈尔滨为数不多的几家青旅中历史最悠久的一家。一个老板、四个厨房客房大姐、一只猫、三个前台。惊喜的是,那三个前台居然和我一样,都来自南方,而且都在等着哈尔滨冬天的雪。

    阿沐来自广东,因为男友在哈尔滨隔壁的俄罗斯上大学,所以就在东北等他毕业。小静来自广西,是几个前台中待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和我一样,没见过雪。小庹来自湖南,刚毕业,学别人来个间隔年,可是却把半年的时间都定在了哈尔滨。惊喜中的惊喜,她居然也带了尤克里里。

    哈尔滨似乎没有夏天,不过才9月初,却已不见夏天的踪影。报纸上说今年哈尔滨的冬天会来得比较早,也许10月就会下雪,这让我们欣喜若狂。温度一天一天在下降,而我们的心情却愈加澎湃,传说的室内供暖让寒冷的冬天变得舒适。结果,雪还没有下,哈尔滨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雾霾,空气质量直降到全国最低。大雪迟迟不来,11月都来了。

    一天,小静和小庹值班,我在房间上网,阿沐去上瑜伽课。突然前台打来电话。

    “阿秋,快下来,阿沐打电话来说外面下雪了,叫你去看。”小庹说。

    我“嗖”地起来,穿上羽绒服,跑着飞奔下楼。可是哪里有雪,不过是毛毛细雪,落下来就看不见了。阿沐回来说她坐公交车经过的那个街区真的下雪了。到了晚上,突然下起大雪,打开门,卡兹的院子已经被雪覆盖,虽然在夜里看不清那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厅里的客人全跑出来拍照,我们踩着浅浅的雪地,就像过圣诞节一样欢乐。

    下雪那晚,我给旅行之前住在一起的一个朋友打电话。

    “记得你出发之前说要实现三个愿望,一个是坐飞机,一个是看雪,哇,都实现了。还有一个是什么,忘记了。”她说。

    “你居然还记得,我都忘记了。”我笑着说。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来那第三个愿望是什么,但能肯定的是,一定已经实现了。

    其实这趟旅行本身就是一个大愿望,而其他,不过都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事。

    第二天清晨,早早起床,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下了一夜雪的哈尔滨。出了门,发现路上的雪已经被铲到两旁,为了不阻碍交通。沿着通江街直走,右拐进入大安街。哈,两个大男生居然在堆雪人。一个拿着铲子把雪铲到雪人身上,一个正在用黑色的塑料袋从雪人的头上围到脖子上,做它的帽子和围巾。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也很随意,好像只要不是白色的东西,都可以填充上。

    本以为堆雪人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而且堆出来的雪人一定是十分精致的。沿着中央大街边走边看,几家商店门口都堆起了雪人,有些粗糙的连鼻子都没有,眼睛和嘴巴也是用塑料袋随意一卷塞到雪里。也有精致的雪人,用乒乓球当鼻子,用硬纸剪了个笑开的嘴,再扣上一个盒子当帽子,非常可爱。这才发现,对东北人来说,每年都能见到的雪竟也是整个城市的乐趣。他们信手拈来,并不刻意。也许那些带着孩子出门的大人们,在这样一场大雪里也好似回到了童年。年复一年,如期而至的雪,让他们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已成长到现在的样子。这样的依赖,这样的习惯,这样的回忆,不是一个路经的游客能感受到的。我看到的不过是这雪花的美丽,而他们看到的却是整个哈尔滨的美,是生活的美。

    中央大街是哈尔滨最热闹的一条街,每天人群穿梭。除雪车配合着清洁工,正在清理街上的积雪。被除雪车翻起来又铲起来的雪,像失了颜色的美人,任人蹂躏。地上的残雪也不见得幸运多少,被路人的肮脏的鞋底踩得黑白分明。此刻,它是城市交通的障碍物,加重了城市清洁工的负担,还会造成现实生活中令人忧心的灾难。

    索菲亚教堂外,拍照的人已来了不少。雪中的索菲亚大教堂透出一丝森严的美,像电影《哈利·波特》里的魔法学校。人们像往常一样来这里喂鸽子,只是雪天里的鸽子却喜欢停在教堂上,居高临下,欣赏这白茫茫的世界。偶尔飞下来几只也只是觅食,已不见它们成群绕着教堂盘旋飞翔。它们也知道蓝天被雪遮盖,也知道天冷无奈,也知道晴天雪天,季节更替,是生活常态。

    抬头看那缓缓飘落的雪,用手去接,落在手套上,那是一片片小小的,构造却十分规则精致的结晶,和圣诞节时挂起的那人造大雪花竟长得一模一样,美极了。我认真地端详着这些雪花,把眼睛看进那结晶上细小的边边角角,惊叹着大自然的神奇。

    回去的路上,大雪迎面飞来,像一群伸开小手臂蜂拥而来的调皮小孩,让人忍不住也伸出双手去和它们拥抱。大街上的人来去匆匆,不知道是否有人也在细细观察这雪花的样子,也在惊叹这鬼斧神工的美,也想拥抱这份白茫茫的热情。

    雪不停地下,除雪车不能离去,马路上的清洁工忙里偷闲,在一旁聊天。道路两旁堆积起来的雪是等待运送拖走的垃圾,没人愿意走过去看它,地上被踩过的雪也早已不是它原本的面目,挤压成一块又一块,变成白色的冰,被好玩的过客滑着玩耍,弄得脏兮兮。但我并不为它们感到惋惜,因为这才是哈尔滨这座城里的雪,这才是一场雪所遭遇的见闻。

    朋友在网上问我是否去了雪乡,还发来几张雪乡的照片。堆积如山的雪上一尘不染,再搭配上那里的小木屋、红灯笼,确实美不胜收。但我更爱留在哈尔滨守候这里的雪,尽管有人来扫雪,有人把它弄脏,却赋予了这自然奇观一种独特的生活气息,酸甜苦辣,有滋有味。雪乡的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而哈尔滨的雪是偷偷下凡的仙女,落在墙角里,偷看行人,落在树枝上,随风乱颤,落在花圃里,遮住那一丛花朵的羞涩,落在路人的肩上,看遍整条街景,落在一座城市,被化身成了欢乐的雪人。她看见了热闹的街市,看见了满目的商品,还有那新鲜出炉人人争抢的包子,便再也不想回去。好似人间一遭,胜过天上千年。

    而我,好似也变成那纷飞大雪中的一朵,说是来看看就好,最后还不是贪恋了人世间的繁花似锦,甘愿落得那一身狼狈。分明是为了看雪而来,看到的又哪里仅仅是雪,而是这一片苍茫大地呀。

    【一趟旅程 为了心上的人】

    对于旅行,有一种人说,不去会死。因为他的心早已奔驰在路上,为了那无边无际的美。有一种人说,总有一天我要去……那时我一定赚够了钱,又有时间,正好到了该享受的时候了。还有一种人低声地说,旅行啊,会不会有危险啊,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突然有一天他浪迹天涯,为了那心上的人。我想,能让你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而至的,就是爱了吧。

    而我,暂时是那第一种人,但不像那样决绝。此时的我,正穿越在大兴安岭之中,哈尔滨到漠河,这将是我今年冬天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一天一夜的火车去,一天一夜的火车回,不管怎么算,我还是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在漠河停留。是啊,这么短的时间到底能看到什么,千里迢迢跑这一趟,为了什么。总之我已经上了火车,没有计划。

    去往漠河的火车每天两列,车上坐满了人。此时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纯东北大老爷们儿,他裹着一身棕色大衣,黝黑而粗糙的脸颊,一双黑亮大眼睛,一口顺溜的东北腔调,浑厚的中低音声调,说起话来显得格外豪放又潇洒。这位大叔,便是我遇见的第一位漠河人。

    “诶,大叔,你们冬天都怎么生活啊,那么冷,零下40度,怎么受得了呀。”我好奇地问他。

    “俺们那儿大白天还行,到了晚上就得待在屋子里,这一出门就给冻着,虽然外边零下40多度,可是往家里的炕上一坐吧,热乎乎的。”大叔“呵呵呵”颤动着笑声。

    我又问:“漠河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到了漠(东北人把mo读me)河你去买蓝莓,买野生菌,还有灵芝。”我心想:灵芝?我看起来像买得起灵芝的人吗?

    于是我回答:“蓝莓我们那里到处都有,野生菌和灵芝也不一定要去漠河买啊。”

    大叔又笑了起来,也许是笑我不懂漠河的东西有多好。他自豪而坚定地说:“俺们那儿的蓝莓可是纯野生的,采下之后晒干,绝对没有任何添加的东西。”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好玩的呢?”

    “好玩的那可多了,北极村、北红村啊,你返回的时候不要坐火车,从那一头去黑河……”大叔用手指笔画着,好像指着地图一样,又说出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地名,那些地方在他的脸上和话语中展开了一幅美丽的风景。大叔意犹未尽,还想再说,却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于是总结道:“哎呀,要说好玩的那太多了,真是说也说不完啊。”那自豪的笑容充满了那张被岁月侵蚀的脸,我被大叔的热情和他说起家乡时手舞足蹈的画面吸引住了,更被他那浑厚的笑声回荡得若有所思。若是要我说起家乡,想必也是这一番自豪吧。

    第二天一早,火车到了大兴安岭的首府,加格达奇。记得昨晚大叔说过,他在几年前已经把家从漠河搬到了这个地方,虽然加格达奇的冬天也有零下一二十度,但是相比漠河来说,好多了。他从座位上拿下行李,我也坐起来,等着车靠站时,和大叔告别。虽然我不知道大叔之前去了哪里,但是这一趟旅程,我知道他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到家,那里有妻子、儿女的等候。那是心上的家乡,那是每一个离家在外的人最温暖的目的地。

    大叔走了,接着周围的人也陆续下车,六个人的座位最后只剩下我一个。这时我发现了过道对面的她,一个哈尔滨姑娘,那边六个人的座位也只剩下她一个。我们是在同样的时间上了同一辆车,座位却隔着过道,一左一右,我以为坐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家人,她以为坐在我身边的有我的同伴。直到这时,人群散去,我们才发现彼此都是一个人。我开始好奇,她的这趟旅程,为了什么呢?

    窗外茫茫的白雪铺天盖地,沿着漫长旅途一路延伸,覆盖住铁路两旁的农田,若隐若现的黑土让我望出了神。我和过道那头的她对望了一眼,我俩笑了笑,然后她招手让我坐到她对面的空座位上。孤独的旅行者终于找到了伴,可是想要说的话却找不到开场的话题,于是便一起望着窗外发呆。

    “雪地里一点一点黑黑的是东北的黑土吗?”我问她。

    “是啊,因为东北冬天常下大雪,农民没有办法出门劳作,土地在过了秋冬之后吸收了更多的养分,变成更加肥沃的黑土,所以东北的农作物是一年一熟,生产出来的大米更好吃。不像南方,农作物应该是一年两熟吧,还是三熟的?”我正认真地听着她说,突然被这么一问,懵住了,回答说:“有两熟,也有三熟吧。”

    “你看,那些高高的就是白桦树。”妹子指着窗外的树林子告诉我说。“就是朴树的那首《白桦林》里的白桦。”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正想到这首歌。

    “难道朴树是东北人?”我问她。她笑了笑,也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对了,你到了漠河住哪儿啊?”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我住朋友那儿。”她简短回答了一句,似乎不太好意思说下去。

    “哇,你在漠河还有朋友啊,真好。他是漠河人吗?”我的好奇心又被激发了,听到跟漠河有关的人就像遇到了宝。

    “他是我的一个学长,在漠河的部队当兵呢。”她开始有些羞涩,声音越来越轻。

    “哇,你朋友在部队啊。那你不是可以经常去漠河玩吗?”一时间我忘了哈尔滨和漠河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近。

    “我也是第一次去,刚好放寒假,就过去玩一玩。”她说。原来她还在读大四,正准备考研,而那个学长,应该不只是学长而已吧。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你住哪儿,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住他们部队的招待所,第二天我们再一起去北极村。”

    “可以吗?我也能住部队里?如果这样的话,我还可以省一晚住宿费了。”北方的姑娘就是豪爽热情,我被她说得心动,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我们晚上将要住宿的那个部队招待所的样子,小小的,只有一张床,暗暗的暖暖的灯光,应该是一间专门为军人家属准备的房间,简易却不简陋。不过,我的时间太赶,如果和她同行的话,就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去北极村。

    下午四点,开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漠河车站。我俩全副武装,帽子、围巾统统戴起来,准备下车迎接传说中的零下40度。刚下火车,两人惊讶对看一眼:咦?怎么不冷啊。干脆把帽子脱下,真的不冷。我们四处望了望,一辆部队吉普车停在前面,车旁边站着一个憨憨的男生,不高不矮,腼腆地笑着朝我们招手,他就是“学长”。两人见了面,并不热烈地寒暄,只是微微笑着。学长看见我也并不诧异,我想在火车上时一直握着手机的她一定早就和学长说了一路的话。我不好意思地问他:“车坐得下吗?”便坐上了部队的车,进城去。

    部队的车载着我们从火车站往县城里开,招待所还没看到,车却停在了一家宾馆门前。我们都傻眼了,互相对望:不是住招待所吗?怎么整到宾馆来了。学长说因为部队临时来了个领导,原本说好腾出来的房间又被领导占去了,所以只能住宾馆了。学长在前台订房付账,我悄悄跟妹子说:“要不我还他一半房费吧。”妹子坚定地说:“他不能收!”我心想:不能收?为什么不是不会收。

    在宾馆休息了一会儿,学长问我们晚上想吃什么,而实际上,学长早就准备好了一家火锅店的小包间,还邀请了他的几个战友,这时候已经在等着我们了。饭间,学长十分周到地帮她夹菜,还提醒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小伙伴负责让我吃好。这时,学长示意他的战友们:“你们……也表示表示啊。”会意的战友们一个个陆续举起酒杯,欢迎我们远道而来,还把学长在部队的表现赞扬了一番,像是在替学长汇报在这里的情况。她也毫不逊色,大方地举起杯子,说着感谢的话,令我刮目相看。

    饭后,大家各回各家,学长提议要带我们去附近散散步,又怂恿了一个战友陪同。他们想单独相处,又怕冷落了我,于是便“牺牲”了这个战友宝贵的休息时间。我们沿着马路走到尽头,顺着长长的阶梯往上看,是漠河县城的地标——北极星,直指着天空。走上去,就来到了藏在“北极星”后面的漠河北极星广场,再转身俯瞰,静夜里的漠河尽在眼前,像国庆阅兵式一般,被刚刚那条来时的路平均分成两列。踩着脚下厚厚的雪,望着头顶缤纷的星空,对他俩来说,这该是个多么浪漫的夜晚。

    这是一对“胆小”的恋人,一个拉上了我,来见心上的人。一个拉上了自己的战友,才好意思牵着心上人说几句悄悄话。晚上,他俩先回到旅馆,一直等到我们要找他们时,学长才告诉我,原本属于我的床铺现在被他占去了,千叮万嘱他的战友再帮我找个住处,务必保证我的安全。虽然消息很意外,但是我还是庆幸,没有成为他们的电灯泡。第二天,去北极村的路上,他们不像刚见面时那样拘谨了,好在一路上我们有司机做伴,到了北极村,还有哨所的战士到村口接我们四处游览,他们终于也不用刻意顾及我了。

    中午在部队大楼里吃过午饭,大家把我送到大楼门口,还是由那位战士送我去车站。我慢慢地走向那辆最北哨所的吉普车,边走边回头,告别、感谢,还有不舍。看着身后的学长和她,站在一起,我才发现这趟旅程,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她早就忘了路途的遥远,也不再害怕见到那些连长、排长,或者战友,总之是一个只有男人的世界,因为她已经完成了最勇敢的部分,因为她的身边还有他。这趟旅程,她为了心上的恋人,翻山越岭。

    在回去的火车上,我又遇见了一个漠河人。确切地说,这位阿姨是哈尔滨人,30年前嫁到漠河来,而这趟旅程,当然是她回娘家。看到车上几个背着包的南方姑娘、小伙,阿姨有些不能理解又心疼地说:“哎哟,北极村那就是个农村,你说有啥好看的,真是遭罪啊,要是夏天来还有的看,绿绿的山啊,这冬天一下大雪,什么都被遮住了,有啥可看的呀。”我们几个互相笑笑,早就习惯了被北方人乱“同情”。哎,北方人永远不懂南方人这“奇怪”的向往白雪的梦。

    阿姨十分和蔼,一点也不拿我们当陌生人,聊天中,她说自己很久没有回娘家了,终于要回去了,却是因为家里的一个哥哥去世,才匆匆赶回家奔丧,说着眼圈就红了。看着阿姨脸上一块一块的疤,可以想象她嫁到漠河来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说村里的人都是做烧砖的,刚开始的时候不熟练,常常被烫伤,脸上、手上都是疤,不过现在慢慢地熟练了,伤疤也好了些。平凡人的生活若是要挂到嘴边,就算是再大的风雨和艰辛,也不过这样轻描淡写。若是没人问,她们大概不会提起,所有沉甸甸的岁月,藏在心里的,才是说不出的真实。我想到天下的父母,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子女,甘愿辛劳一辈子呢。阿姨的旅程,显得悲伤了些,为了送走心上的亲人。

    而我呢,幸好没有忘记一位同学的嘱咐,让他如愿听到了来自他心中梦想之地——漠河的声音。有风声、有雪声,还有远处叫卖特产的吆喝声。也许哪怕只是漠河的蓝天、白云、阳光,对于一个心生向往的人,都是特别的。也许,就算我什么也不说,他也能听到这头的声音吧。而这些,对于我来说便是这趟旅行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因为能帮助别人完成梦想,哪怕只是铺一块石头,都是一种荣幸。

    火车又过了一夜,我回到了哈尔滨,那些远去的景象,像做了个梦。

    这一趟旅行,我遇见了那么多人。他们像是故意不知道我的时间有多么紧迫,一下子统统闯进我那宝贵的分分秒秒,最后把那些分分秒秒都占为己有。是的,是他们充满了我的记忆,充实了我的旅程。那些初次相见的人啊,我们一定是曾经在哪儿见过,否则你不会一下认得我,和我述说了那么多的故事。

    想起那些走过的路,就像听到一首撩拨回忆的歌,那些记忆明明已经十分久远,却发现自己还在怀念,并且拼命地想往久远里钻,直到那一丝味道一点一点地飘出来。然后我和这记忆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故友、恋人,就是这么一见,不知从回忆里钻出多少感动来。

    不禁想:下一趟旅程,我会为了心上的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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