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贤集:茶味行役-大理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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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〇八年春节前,贵州遭遇一场大凝冻。贵州话称冰为“凝”〔读去声,如“令”〕,结冰叫“凝起了”。严冬有凝冻本属常事,但这一次时间太长,冰不及化,越积越厚,把多处电网高压线压断,贵阳发生少有的连续几日大面积停电停水。有一个早晨我竟不能起床,在被子里蜷到中午。当时女婿的妈妈正在大理为一家酒店做装修设计,说那里天天晴空朗日,非常舒服。于是当机立断,与老伴赶紧飞昆明。

    我从小对云南有好感,其实没去过,印象是从母系表舅帅家得来。他家经营云贵土特产大宗贩运,我家饭桌上的玫瑰大头菜、韭菜花、山柳红、宣威火腿,都来自他家。还听云帆大舅说了许多云南的奇风异俗。五十年代看《芦笙恋歌》《山间铃响马帮来》等好多部云南少数民族影片,读徐迟介绍云南的特写《美丽,神奇,富饶》,更加向往。并且两位同窗好友上云大中文系,毕业后留在了云南工作:李必雨在昆明,佘战生在大理。但直到“文革大串联”,我才与十来个学生和同事结队享受“革命师生”特权,挤免费车,宿接待站,见到了心仪已久的滇池龙门和大观楼孙髯翁长联。八十年代中期,西南五省市作协轮流做东办笔会,又走了楚雄、大理、瑞丽等地。过大理时夜访战生没见着,出差了。记住了三座古塔和博物馆里一张唐代石刻经幢照片,回到昆明与必雨一起去寻访这件极为精致的石雕。

    从凝冻中直接逃进春末夏初般的晴天,反差格外鲜明。保护完好的古城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安顺城。民风纯朴,街市安静。住在古城兰林阁,就是萧艾做装修设计的饭店,每天与老伴逛街巷,找川黔口味的馆子吃饭。等女儿女婿带着不到半岁的外孙女来,过了春节,才一起回贵阳。当时的印象,写成一首《逃寒大理行》,照录以省文字:

    丁亥岁云暮,忽来凝冻劫;黔地成琉璃,水电皆断绝。仓皇逃古城,但见风日烈。稍曝灼肤痛,阴处则寒彻;棉衣脱又穿,交替不暇接。我辈重重裹,后生唯T恤;小摊皆冷食,隆冬犹畏热;园圃接苍山,红茶灼白雪。尝登茶楼顶,得畅远眺目:点苍嵌窗棂,雪白杂青绿;碧凸一片玉,洱海天际浮。四面古城堞,千年南诏物。天作无底蓝,云絮百态出。石街甚洁净,两侧列商铺;水从雪山来,引之街沿度。数武置小桥,以承行人步;高低陈块石,辄作琤琮漱。牌楼与照壁,飞檐指天矗;梁桷尽雕镂,粉墙绘彩图:山水隐帆橹,花卉伴石竹;或书古人诗,书画皆俚俗;好之即可嘉,烂漫意自足。其民黧其肤,其民温其语;娓娓有旋律,仿佛吟唱比。问路殷勤指,交易微笑与;未见挥老拳,不闻恶声诋。风刮我妻帽,飘飘坠沟底;陌生一大嫂,伏地为捞取。民居营食馆,曲巷通院内;青蔬多不识,瓜果有异类:树皮树花羹,干菌干巴烩。味嗜酸与凉,煎炒则咸腻;颇憾少辛香,黔客遂乏味。处处乐声喧,此起彼不伏;若非“蝴蝶泉”,定是“凤尾竹”。巴乌葫芦丝,满坑又满谷。又闻月明夜,常聚风雅徒;或踞戏楼高,或就街角蹙;丝竹杂弦鼓,细奏洞经曲。时见碧眼儿,络绎无其数:漫步洋人街,徜徉玉洱路;或拥黑发女,或着褴褛布;街沿啜咖啡,群踞负暄处。闻在洱海滨,赁屋常年住;归国领救济,到手即来顾;逍遥又实惠,精明堪羡慕。报道鼠年近,年货盈街市:春联尽金赤,不见点墨渍;他物皆如此,红地著金字。漫思古城趣,颇与村媪似:大俗成风格,魅力反在是。无怪四海客,游屐络绎至。

    (二〇〇八年二月二日至五日大理旅次明贤记)

    当时还是腊月,没有写进春节景物。在大理过的这个年,简直像误入时光隧道,回到了小时候的安顺。大年初一早上出门,石街已成人河,彩浪汹涌。白族汉子素衣青裤,戴各式宽檐帽,肩上扛着小儿;小儿捏着玩具,高踞观景;女人一身盛装,搽了脂粉,捧着新买的独枝山茶花。当地人主流中,混杂着三五成群的外地人外国人,服装各异,眉眼各异,口音各异,举止各异,一望而知。五色人流漫无目的地满街淌来淌去。街边两行货摊长蛇阵,吃的、玩的、穿的、用的,无所不有。小时候在安顺城过年就这味道,但这里更热闹,更浓郁。走近古城墙附近,遇上耍龙,又是小时候最喜欢的景致。大理龙与安顺龙颇异其趣:安顺是彩龙,从头到尾五色斑斓;大理是素龙,通体白色,嵌无数玻璃镜作龙鳞。安顺龙是大汉耍,大理龙是女子耍。我趁舞完小憩的空隙,向舞龙珠的队长提问,得知龙队是民间自发组成,哪家商铺接就在那家门前耍,耍完给红包也收,多少随意;不给也无所谓,但一般不会不给。总之是为了好玩,不在乎钱财。安顺也大致如此。安顺耍龙,例由屠宰行组办。我忘了问女子龙舞队的成分。

    正月初二,萧然租了一辆车,全家沿着洱海边转了个大圈,随喜两个乡镇的年节风景,看几乎要溢上公路的洱海水。到下关与战生夫妇见面,列席他们的家宴。这一趟得出个结论,过春节要在小县城。城市没氛围,乡镇氛围不浓。

    因印象特好,今年过了元旦后又去大理,并且计划要住到三月份才回来。于是捡出要看的书,要用的笔墨纸印,电脑也换了儿子的笔记本。老伴更是备办种种那里没有的调味品。准备定下心来,当在家一样过上两个月。这次住在古城外“山水间”小区,外地老板闲置的出租房,遥对大理学院,环境很清静,整天过不了十辆车。

    相隔六年,发现选择大理长住的外地人更多了,且多是文化人。萧艾本人就是一个。而且她在北京的好几个朋友都打算紧随其后,都认为这样既安静又不荒僻,既时尚又民风古朴的地方,今天已太稀有了。有一天陪老伴上菜场,见一位白人女士,纯粹的家常打扮,背着大背篼,在菜场里转来转去,讨价还价。

    这次有一意外收获:接触到一个陌生的群体——自由音乐人。

    刚到那天,晚饭后随女儿去一家叫“九月”的小酒吧听音乐。进去是一个传统四合院,演奏已开始,下面坐了一院子人。悄悄安顿坐下,打量环境:石院一端置低矮舞台,几盏大灯照得雪亮;下面不另设照明,摆放各式各样的茶几、椅凳,来客就影影绰绰地随意进出,随意落座,随意要茶要酒要饮料。

    演奏者席地而坐,在吹一支似箫非箫的低音竹管,身边还放着十来支长短粗细音孔各不相同的竹木管乐器。他轮换着吹奏它们,吹出多种音调不同、没有明显旋律的曼长单音。我能接受这种音乐,它不需要听懂,只把我引入随心所欲的想象,比寂静更惬意。据介绍这位乐手是昆明的韩英。曲目奏完,掌声响起。主持人报告下一位奏者的名字,外孙女小树忽然鼓掌大乐:“张佺伯伯要唱歌啦!我最喜欢张佺伯伯!”引起许多笑声。我们那年来大理,在张佺家吃过饺子。当时他夫人正当临产期,现在他女儿黄豆已是小树的好朋友。“张佺伯伯”上台没唱歌,是弹冬不拉。他的节目演完,时间已晚,我们就退场了,听说演出要很晚才结束。窄窄小巷里,一家家店铺灯光闪烁,正进入高峰时段。

    大理有五花八门的个性化小店,我在一家专营传统益智玩具的店里,给外孙女买到暌违数十年的七巧板。大年初四傍晚,只有我和老伴在家,就到附近一家极小的小馆“江湖酒家”吃晚饭。老板北方人,四十多岁,仪表堂堂,文质彬彬。已有一对年轻人先在。菜式颇别致,估计费工夫,好在小店堂又清洁又暖和,就耐心等候。与老板闲谈,得知他姓刘,天津人,一家三口来大理旅游,一住整整一年,夫人干脆不想回去了,就买下这个铺面,试着做饭店。昨天“彩排”,宴请朋友;今天正式开张,我们是第一批客人。听说我们是贵州的,指着烧得一室生春的电炉子说,这就是在贵阳的乌当区买的。说话间夫人在厨房唤他进去,我起身去看墙上两张黄纸上的文字,这是在闲聊中瞥见的。一看果然有趣。左边一张叫《告示》,文曰:“本人闯荡江湖十余载,深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一硬道理,所以为了您的健康及在江湖上的竞争力,远离地沟油、苏丹红等暗器,本店坚持严把进货关,以给家人做饭的标准为您提供健康的美食。万望各路英雄慧眼识金!江湖宣委壬辰年冬。”右边一张叫《圣旨》,文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江湖酒家证照齐全,卫生达标,特此批准开业经营。又兼此店物美价优,老板忠厚勤勉,特命各地官员如有会议聚餐、生日派对等宴请活动,须在江湖酒家消费方可到户部报销银两。钦此!壬辰年冬。”这样有情趣的小馆,可遇难求,过两天特地带女儿女婿来领略,后来萧艾来了外地朋友,又请他家送了大火锅到山水间去。

    大理有好几个非常可爱的个体书店,空间很小,只留给好书。我在一家叫“海豚阿德”的店买到好几种电影论著,当发现架上赫然立着托马斯·曼的《浮士德博士》时,简直是大惊喜,因为我盼此书中译已数十年。买回来从大理读到贵阳,好不容易才啃完。沉闷。读他的《魔山》也是这感觉,远不如年轻时读他的《布登勃洛克一家》快意。在另一家“书呆子”书店买到《尼采诗集》和洛尔卡的《深歌与谣曲》《诗人在纽约》,都是非常喜欢的书。还给儿子买到一本摇滚音乐史的名著。书柜上摆着一张卡片,文字的意思是:希望尊重我们的存在,不要只从我们记下书名去网购。看了非常同情和无奈。

    时间长了,认识了萧艾和樱子的几位长住大理的音乐人朋友。我们赁居的山水间小区,有一天在“宰相府”办音乐会。所谓“宰相府”,是房开商在江浙买的一幢明清木建筑,拆散了运到这里装复。在这里听音乐会,好像列席县太爷大堂断案。开演之前,见许多小孩在跑来跑去,小树也跟着他们跑来跑去,一问是猫猫果幼儿园的小朋友。小树已进此园三个月了。不一会,奔走欢呼:“杨一老师来了!”

    晚会开始,杨一老师率学生一起登台,告诉他们:想怎么站怎么站,想怎么动怎么动。随即齐唱猫猫果幼儿园之歌:“猫猫果的幼儿园,来了一位新朋友,他的名字叫××,我们一起欢迎他。蓝天白云苍山下,我们一起欢迎你!欢迎我们的新朋友,来到了猫猫果。”唱着唱着,有的尽力逞嗓门,有的从后面挤到前面,有几个索性牵手转起圈圈来。唱完了重唱,好几遍还不尽兴。有几个不肯离开舞台,是家长硬抱下来的。当晚几个节目,数这个最成功,掌声笑声满堂彩。然后杨一老师换了古式大袍,抚琴唱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诗,唱到几处衬字,下面的猫猫果幼儿园小朋友齐声伴唱“啷啷个当当当当,啷啷个当当当当”,有的还随兴多唱几个。接着是张佺用冬不拉、吉他和口琴伴唱甘肃民歌《刮地风》,后来我们见面,我告诉他这支歌在五六十年代很流行,我还买过唱片,与他唱的有一处节奏有一点点不同。他听了非常诧异,因为他是直接从偏僻山村采风得来的,不知道曾流传过。他之后,还有一位唱李白的《将进酒》等几首古诗。另一位吹奏竹管木管,我以为就是在“九月”听过的那位韩英,其实是风格相近的另外一位。

    那位大孩子一样的杨一老师,我们刚来不几天就认识了。他也住山水间,跟萧艾等很熟。有一晚在萧艾屋里听他唱过歌。他是粤北客家人,经历很独特:在北京街头唱过十年歌,与著名雕塑家钱绍武过从密切;后来浪迹德国十年,娶了德国太太,生了女儿;最后又孤身回国,选定大理定居,把母亲、妹妹和外甥从老家接来团聚。那晚他拍击着象脚鼓唱了几支自谱的歌,其中用琴曲《酒狂》乐句谱的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诗,特别好听,我央他唱了两遍。还唱了曹操的“对酒当歌”,说音乐元素是异邦民歌。我和老伴去过他家。他幸运地买到山水间最漂亮的一栋小别墅,每层都有不计入房价的硕大阳台。空间很高,悬挂着日本二玄社的高仿真山水画,别无仼何俗气的装修和陈设。底层大厅里几个自家别家的小孩,随意看书打闹,如鱼在水。

    我们来之前就知道有个猫猫果幼儿园,小树在电话里说:“猫猫果幼儿园太好玩了!”看了“宰相府”的那一幕,印象更深。杨一老师告诉我们,这个幼儿园实际是猫猫果客栈的儿童活动中心,是一位原南方媒体人创办的。规模小,理念新,给入园孩子很多的自由和快乐。杨一老师说,在他之前已有几位教师知难而退,他听了好奇,前去应聘。上班前一天,写了那首园歌,在课堂上一教,让孩子们把第三句“他的名字叫××”,唱成刚好那天入园的一个小姑娘的名字,先入园的小朋友大有东道主感,新入园的小朋友大觉宾至如归,皆大快活,很快结成牢固的师生友谊。有一天我和老伴跟着送小树,前去参观。场地宽敞,小平房作曲尺形排在边沿。背衬果然是蓝天白云点苍山。女儿说:条件一般,主要是办学理念好。

    春节临近,幼儿园要放假了,女儿炖了一大锅排骨萝卜汤前去参加集会。我料定会很有趣,也跟了去。路上给上街购物的老伴打手机,告诉她幼儿园举行放假仪式,让她也去看热闹,小树纠正道:“不是放假仪式,是猫猫果幼儿园吃喝玩乐联欢会。”进园果然看见矮石台上方红布标上是这几个大字。仪式开始后,每个孩子都与家长表演一个节目。家长中有好几个老外。有个周若水小朋友跟她妈妈唱一首《红蜻蜓》: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请你告诉我,童年时候见到你那是哪一天?

    提着小篮上山去来到森林中,拾得桑果装进篮子里难道是梦忆?

    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哟?站在高高的竹竿上面那是红蜻蜓。

    非常天真动听。后来打听到是一支日本儿歌,就向小树学了,有时在心里哼哼。

    演完节目开始吃喝。一间玻璃小厅里,层层叠叠摆满家长们带来的食品,品种繁多,超过任何小饭店,大家随意取食。家长们固然彼此相熟,我这样的凑热闹者显然也不少,互相举酒碰杯、推荐菜肴,脱略形迹。满园的节日气氛。比过节还有趣。

    春节期间,孙子来大理玩了几天。他吉他弹得不错,与姑姑认识的台湾音乐人沛元一见如故,白天在老萨的小店门外弹奏,晚上在“九月”听别人演奏。过了几天自由音乐人的生活,羡慕得不得了,回家竟提出想休学一年,吓得他爸妈连开导带吓唬,好容易才打消此念。

    沛元是个非常文秀的青年,在印度学西塔琴和澳大利亚毛利族的大低音筒。他孤身在异乡过年,我们就约上他同去金梭岛青朴客栈过除夕。

    青朴客栈豪华而简约,格调很高,规模很小,实际是主人的住宅。主人是萧艾的朋友,我们连沛元带小树九个人前去,不是应邀也消费不起。

    这是第二次在大理与陌生人一起过大年夜。上一次在兰林阁老板杨大哥家,洱海边的白族四合院,杨大嫂下厨,园子的鲜菜自喂的鸡。杨大哥举杯致辞:“难得全家团聚!干了!明年再团聚!”今年在洱海小岛上,有北京来的一对老夫妇,南方来的一对小夫妻,一位内蒙来的小伙子,还有我们一行八九人,都是主人的朋友。加上主人等客栈人员,也是满满两桌人。我们喝了小伙子的青稞酒,他们喝了我们的茅台酒。小伙直言我们的没他的好喝,太香了。我想起一个真实的故事:某省代表团在贵州省的欢迎宴会上,一位成员觉得喝的茅台是假货,悄悄告诉团长,团长说:你过去喝的才是假货。可见评价口味总是以自己的习惯为标尺,很难说谁对谁错。

    大理的缺点是空气干燥。我摸什么都被静电打得生疼。有一次上车与小树隔着冬衣相碰,她说:“外公为什么打我?”回贵阳很久,我伸手接触门柄、电器之类还有余悸。因此春节长假过完,我们还是与女儿女婿一起回来了。行前在战生家吃了一顿饺子,在老萨小店买了些泰国佛像陶雕之类小玩意回来送朋友。

    老萨其实是个年轻女子,也住山水间,在丽江经营泰国商品多年,今年到大理开分店。她说:丽江街上成天都是匆匆过客,大理街上就多见寓居者。这话跟我的印象全同。第一次来大理,没去丽江,这次想着一定得就近去看看。日子选定正月初六,春节长假最后一天,游客们应该都往回赶了。一路上果然与我们逆行的车很多。我数了几批,大略估算一下,总数在千辆以上。先游涑河镇。古镇很整齐,就是游客太多。进了丽江古城,住宿确实不紧张了,住进一家颇有名气的花间堂客栈。观房间里的巨册旅游指南,这种利用四合院民居装修、标榜“情调”的客栈在丽江很多。市街则所有门脸都是旅游商品店,所有街巷都涌流着眼光涣然的观光客。晚上的街市,饰满灯彩的建筑好像朦胧的海市蜃楼,影影绰绰地万头攒动。古城的主人像是集体退入隐蔽角落,把前台整个揖让给喧闹的客人。丽江给我的印象就是两个字:虚幻。整个的不真实。次日早晨,我在客栈小巷里走走,才见到一个小菜场和挽篮买菜的居民,感觉从科幻片中回到了现实。午饭后离开丽江去拉什海。顾名思义这里原是一个海子(湖泊),后来干涸成了草场,现在是骑马转山游的起点和终点。我们在女婿的友人长赁的农家院子里晒太阳、吃午饭,上坡看茶马古道的遗迹,看游客马队穿巷过街,踏勘草场的荒烟枯草。四点多钟往回走,算是补了丽江这一课。

    回贵州前,杨一老师赠我两张他的唱片。封套都是他在街头弹吉他演唱的背影和对面或站或席地而坐的听众,他身边一张饰以年画古装人物,一张饰以骑着赤兔马的皮影关老爷。二十多首歌,多数是自创词曲,有几首采集填配的民歌。其中有一首延川民歌,荤段子。他说费了大劲才劝得一个老汉唱的。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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