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有一辆轿车在等着他们。辕里是匹大青马。看见他们的不止一个人。
人们眼看着他们走到村口,钻进一辆带篷的马车厢里,赶车的一抖缰绳,车飞快地走了。
刘冠三的一个护兵走过来,问在村口游逛的几个散兵游勇:“你们说那女的是谁?”
。
“就是大掌柜搂的那个大姑娘!”
要是有人领头,瞬间就可追去,把他一老一少拖下车来。可是大家却着魔似地呆站着,望着轿车渐渐远去,最后消头在暮色里。
他们往回走,傻笑个够,谁还给刘冠三卖力卖命!
一夜没停步,早晨一个市镇上打了一下尖,又喂了一会儿牲口,再往前赶。魏筱斋胆子大,有决断,谨慎心细。那时由潍水县去济南府,乘火车一天也就到了,但他决定坐马车慢行,他六十大几的人,烈酒烧瘪了他的脏腑,思虑又绞尽了他的脑汁,他巳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他却要竭尽全身余力办成这件大事,所以他每行一步都要斟酌再三。
那天近夜半,从隔壁房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嚎叫,那声音象野狼挨了致命的一刀。他犯疑了。
出事了。但他决不立刻出去看。
二十几分钟后,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支三号匣枪。这支枪刘冠三给他时,他故意倒着拿。刘冠三教他几次,他都抓不着正地方,象个没见过这玩艺儿的老娘们。其实,几年前他用枪做过几次谁也不知晓的黑买卖哩!
他象一条鬼影儿贴墙根摸到了刘冠三的门前,西斜的月光朦胧迷离。柳玉佩正在穿衣服。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从小自视甚高。时至今日,郁郁不得展其志已成定局。不过他仍不死心。他这辈子太平淡了,太灰暗了,太叫人无法忍受了!也许,他从这小姑娘身上又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拉柳玉佩进房,把她放到床上。他端过灯,玉佩。哆嗦了一下。“呵,你简直是个小孩子!”
她脸色白得象纸,左脸颊上的几道血迹并没掩了她的秀美,也投增添一分凶相;“那张继统是你杀的?”
柳玉佩点点头。“他们该死。别怕。你坐在我房里,就等于得救了!”
魏老头回身用左手端起酒壶,一边往右手里倒,一边往房里酒,弄得酒气呛人。他找了一条旧毡毯铺在里间床下,叫柳玉佩钻进去;
“到里边睡一会吧,不要出一点儿声,要是有人进来,你顶好连喘气也停下。”
他把柳玉佩的枪收起,看着柳玉佩爬到床下,又在房里转了几圈;看看有没有叫人起疑的痕迹。
整整过了一个白天:晚上,他从大木柜里提出一只小皮箱,打开。满满的一箱银元,不过一摞一摞都用布片包好,扎紧。免得互相碰撞,铿锵作响。他开箱是为了,放进一点东西去。那也是从大木柜里取出的。那东西用一块破衣片包着,也许怕占地方,他把衣片扔了,把那东西急速地放进箱子,合上盖子。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看清楚了,那是一把短剑,那把杀死刘冠三的短剑!
他把那剑找来了,要它干啥?
柳玉佩有点儿明白。
魏老头把刘冠三的大匣枪别在腰上三号匣枪放在长衫底襟的衣袋里。
玉佩明白,现在,自己仍然是个俘虏。
魏老头偎在轿车的一角。轻轻地摇着身子,坐在他的小皮箱上睡着了,右手插在衣袋里,玉佩和车夫都知道那是为什么。奇怪的是,即使他睡熟了,轻轻地打着鼾,他的眼晴也不是完全合拢上的,老是睁开一条缝儿,露出灰色的钢一样的亮光。上车后的一天一夜,他都是那样的半死不活,只要玉佩有点儿动静,那眼缝儿就立刻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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