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玫瑰-大家都有一个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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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园里的柳树很多,有的已经长得两个人才能抱得拢,估计它们在这里至少已经站立一个世纪了。

    九月的阳光依然是火辣辣的,教室里也感到闷热难耐,我们只好把前后的窗户全都打开,可没风的时候不管怎么开窗户还是照热不误。

    仿佛一下子就过了好几年,我们自己都觉得这几天工夫就突然长大了。在原来的学校里,大家都是相处很久的同学,相互之间在心理和精神上都不设防,而来到这里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从全国四面八方来的,各自互不了解。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如果将来报考的都是普通大学,竞争的范围那是非常大的,而现在就不同了,大家走的都是这样一条异常拥挤的小路,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既是同学,又是对手。每一年报考的人数都是成百上千,而学校录取的人数也只是十个二十个,这是一种非常残酷的竞争,虽然将来报考某一个音乐学院的并不是都在这里上学的,可谁都知道互相之间那种面对面的竞争是不可避免的。

    尽管那个日子离现在还有三度春秋,可我们仿佛看见它正向我们这里招手呢。

    这种事情不管你想不想,学习和生活的现实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你。

    虽然心里都在这样想,可每一个人的情况又各不相同,这种未来的危机感,并没有从根本上影响我们今天的相处。我们依然感到很亲密,但是这种亲密不像原来的学校,究竟有多大的区别,谁也没有细想过。

    学习的气氛只有到专业课的老师上课时才会异常浓烈起来,而在文化课的课堂上,我所看到的景象,便是另一种:看其他书的、交头接耳的、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这可是刚开学呀,这种情景我真是没有想到。

    班主任冯海涛紧皱着眉头,把讲课的嗓门有意地提高了不少,可是下面依然是我行我素。

    同桌方琳悄声地说,学这些东西有啥用,我早就腻了,将来咱们唱歌也用不上这些东西。

    那可不一定吧,我担心地说,听说将来文化课的成绩也很关键。

    去他的文化课,方琳撇撇嘴,再说我都扔好几年了,英语单词我背不下几个,那数学公式我一看就闹心,再说就这语文课,中国字谁不认识,还用他讲。

    班主任显然是看见了我们俩在说话,便大声地说,你们是不是听明白了,如果觉得自己明白,就站起来讲一讲。

    我们赶紧闭了嘴巴,把身子坐得直了一些,眼睛里也放出很认真很虔诚的光,班主任这才像胜利者似的继续讲课。平时我对语文课还是很感兴趣的,这可能是以前教我的老师教得好,培养了我这方面的学习兴趣。今天的课我怎么听都打不起精神,不大一会儿,虽然眼睛还是盯着前边,可心思早就跑到外面去了。我在想,现在又快到秋天了,我的家乡又到了满山遍野都是一片繁忙景象的时候了,我虽然生在城里,可对农村却有着特殊的感情。我特别喜爱秋天,并不是单单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每一天晚上的自习都是先学文化课,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又各自跑到琴房,因为琴房数量不够,只能想方设法抢在前面。当琴声从我们的指间流出来的时候,我们才从心里真正地感受到了艺校应该有的学习气氛,虽然课堂上老师一再地讲,在咱们学校不仅要有琴声歌声,书声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种老掉牙的话,谁都不愿意听,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几天工夫大家就都熟了起来,也变得融洽了随便了。

    那天回到房间,范玲还一口一个地喊着我“四眼儿”,我也回应她好几个“研究声”。

    范玲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咱俩这样你喊我我喊你,我看不公平,我看咱们把班里其他的人也都搞出一些外号来,这样才显得公平。

    这个办法好,刚刚进屋的葛梅说了一句,我早就觉得像大学生们那样,把住在一个宿舍里的按照年龄大小排成顺序又是哥又是姐地叫着,或者是老大老二老三地喊着没新意,又挺俗气,还不如用外号来代替,你们知道吗,这种方法在修辞学上叫借代。

    哎呀,长得胖胖的程珊走过来把我撞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葛梅还挺有学问,起外号还要找出理论根据。

    就像开个小会一般,自然由范玲主持,大家先确定了一个原则,那就是既要抓住特点,又不能伤人自尊。力求叫着好听而又亲切。接着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互相补充着修改着,直到几个人都觉得这个名称不错,于是再进行下一个。

    那天晚上,我们住的201房间在熄灯前没有干别的,等熄灯之后,大家躺在床上还显得很兴奋,说一阵笑一阵,直到夜很深的时候。

    第二天早自习便开始分头宣布头天晚上的成果,我们几个人在教室里一通大喊之后,整个教室就像开了锅,有人还大喊,说要给我们201室记一功,说我们这是入学以来最了不起的一次创举。

    我们几个人自然是美滋滋的,因为这些外号虽然有的听起来不一定很雅,可同学之间互相喊着都是善意的,而且显得很亲切。

    矫正牙齿的黄玉玉,我们管她叫“钢牙妹”。

    愿意穿米奇服装的林小雨,自然就叫“米奇”了。

    张口闭口老唱《西班牙女郎》的方琳,就成了真正的“西班牙女郎”。

    我们宿舍的梁怡萌,因为手臂长,就叫“长臂猿”。

    走路不管不顾经常撞人的程珊,就是“碰碰车”。

    从宁夏来的铁曼,经常模仿新疆维吾尔族歌唱家迪里拜尔,我们就叫她“铁里拜尔”。

    男同学我们自然也不会放过,愿意在课堂上睡觉的张杨就是“睡罗汉”,那个吹唢呐的彭程不管干什么都是慢半拍,我们便把“休止符”的雅号给了他。

    范玲在课堂上大声宣布,现在还没有来得及起出的雅号,我们将在本周内解决,也请其他同学踊跃参加,必要时我们还可以设立发明奖。

    这回彭程倒是来得挺快,大声问,你要设奖,先说说奖品是什么。

    林小雨站起来说,你慢慢想吧,想出来什么是什么。

    彭程不甘示弱地说,这事情不用那么复杂,我早就想好了,就奖“一口勿”吧。

    林小雨没有马上明白“一口勿”是什么意思,眼睛一瞪,什么一口雾一口霜的?

    大家明白了,都大声哄笑起来。

    教室里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到班主任冯老师走进来。等他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就在班会上对我们的做法进行了非常严厉的批评,尤其是对刚刚被任命为班长的范玲,更是毫不客气。范玲当然不服气,就说,老师,我们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觉得很好,也没有互相取笑或者人身攻击的意思,只要是大家都接受的好事,我想老师也应该是通情达理的。

    冯老师当然能听得出范玲的这种不卑不亢的话外之音,虽然脸上的怒气还没有彻底消退,但还是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说,你们也都不小了,该懂的道理也懂了不少,只要不造成什么更坏的影响,你们愿意怎么喊就怎么喊吧,但是有一条,可不许把这种东西加到老师的头上。听了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如释重负地“嗷”了一声。

    这种不大不小的恶作剧,大大地改变了这几天的沉闷,由于叫着新鲜,于是大家有事没事的时候也都互相喊着笑着。

    晚饭后,203房间的马悦走过来说,我们房间已经另有安排了,就不劳各位费心再给我们起什么更好听的,我们自己设计的,在咱们班保证能得到独一无二的创意奖。

    那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创意,也让别的房间向你们学一学。

    那可不行,现在还是保密阶段,再说,我们还要申请专利,别的房间如果模仿的话,我们还会告她们侵权呢。

    这几天大家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崭新的生活,说心里话,说是适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从早晨起床到晚上睡觉一天当中很多事情都使我们更加想家,在家里很多唾手可得的东西在这里无法得到,在父母身边张张嘴就能办到的事情,在这里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无法办到。尤其这几天我们大家特别恨那个叫郎雪华的宿办老师,短短几天时间,几乎每个人都挨过她的训斥,什么地没扫净了,行李放得不好了,在走廊里说话声音太大了,时时刻刻都像我们在犯错误一样,看我们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笑模样。

    这时,程珊在那里狠狠地说,什么郎老师,咱们以后就叫她“狼外婆”。

    对,就这么叫。大家异口同声地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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