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玫瑰-伊妹儿也会长出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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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群山又换了一种颜色,让人感到一片苍茫。校园角上的那片松林,依然绿得那样动人,它并不因为我们心情的变化而变化,它就像一片沉默的绿洲,既能承载我们的欢乐也能容纳我们的痛苦。

    我们的欢乐与痛苦又常常是挨得那样近,有时就像是一对双胞胎那样难分彼此。

    尤其是在上专业课的时候,由于我们在学习进步过程中不断出现反复,常常把我们折磨得好苦:有时因为这一次上得好而欢天喜地,有时又为上一次没上好而痛苦不已。

    在这苦苦甜甜的包围中,我们不断地进步着、成熟着。

    早晨,太阳又从那片松林上高高地升起来,教室里一片灿烂的阳光,语文课的老师,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最近不仅在性格上又回到了他的从前,而且在教学方法上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再也不用那种给小学生上课时提问的方式了。尤其是最近我们的几篇作文,他看后都给了很高的评价。他说,你们的作文是一般的高中生所比不了的,因为你们所经历的事情、所感受到的一些情感,是他们所没有的,如果你们在表达上能够掌握更好的方法,肯定都错不了。

    由于感情拉近的关系,原来那些对语文课不感兴趣的人,也渐渐地在语文课上认真起来,并跃跃欲试地开始写作文了。

    微机课是在这个星期才开始上的,在以前的学校里我们多数人都曾经接触过,而我和黄玉玉等几个人早已经开始上网,都有了自己的电子信箱,只是入学之后一直没有上机的机会。

    第一堂微机课学得非常简单,因为有些同学在此前根本没有学过微机,于是老师就从最基础的讲起。

    这些都是我早就掌握了的,于是我偷偷地在微机里搞起了小动作。先看看我的信箱里这些日子有多少信件,还好,一共就四五封,多是原来学校同学写给我的,写的都是上了高中之后的一些新的变化和感想,让我有机会的时候也把伊妹儿发给她们。

    走出课堂,范玲悄悄地问我,方才我收到了一个署名恐龙的写给我的一段话,还挺亲热,我看来看去,就那个“黄土高坡”长得难看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他发给我的。

    哈哈,黄玉玉从后边走过来,你别冤枉人家“黄土高坡”了,那个大恐龙正跟你说话呢。

    哎呀,原来是你这个该死的小“四眼儿”呀。范玲抓住我的一只胳膊抡起拳头就要打,还一边喊着,你署名恐龙,大家都知道那是丑八怪的意思,我就把在微机室里的每一个人都看N遍了,看来看去就觉得那个“黄土高坡”有点儿像。

    你的脑袋是木头呀,也不好好想一想,如果自己长得难看还能署名恐龙吗?我一边求饶着一边对范玲说。

    真是哪个庙里都有屈死的鬼,人家“黄土高坡”招谁惹谁了,却被当成是偷斧子的人了。黄玉玉替“黄土高坡”抱着不平。

    嘻嘻,你是不是心疼了?

    好哇,我打死你个臭范玲!

    我们说说笑笑地向宿舍走去。

    自从有了微机课之后,很多人开始着了迷,有人甚至觉得在学校上的那几节微机课时间太少了,就跑到校外去泡网吧。

    不长时间,我的电子信箱里又收到了好几封信,其中有一封我感到很奇怪。信的署名叫倚天剑,信的内容看得我有些云山雾罩的,有些话像散文又像诗,有些句子又像是从武侠小说里搬来的,但是中心内容我还是琢磨出来了,信上反复说着这样的“道理”:那就是人们都在给自己不停地建筑着束缚自己的监狱,比如家庭,比如学校,这些东西都让生命在无声无息中消亡。在家里父母总是以关心和爱的理由不许你干这个又不许你干那个,其实那些不许的后面都是你最愿意干的;到了学校之后,学校又规定,你应该学好这个,又应该学好那个,在这些应该的后面都是你最不愿意学的。一个人整天在家里在学校都干着自己不愿意干的事,又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是浪费生命吗?人的生命又是短暂的,那么珍惜生命的最佳途径,就是摆脱这样的束缚,砸烂这些人造的监狱,就要大胆地走出家门和校门,到广阔的世界中去,那里有你成千上万的朋友,在那些朋友当中有一双眼睛在时时关注着你,那便是人世间最宝贵的真爱。

    那些信搅得我脑子晕晕的,虽然那里边的一些荒唐理论是不堪一击的,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信件对那些厌烦学习的人确实是一种非常大的诱惑,面对这样的诱惑,有些人可能也很难把握自己。还有一点,网络这东西就像海浪般铺天盖地地冲进每一个人的生活,让你无法拒绝。因为它向人们展示了一个丰富多彩又变化莫测的世界,这个虚拟的世界,最大程度地向人们提供了一种无比广阔的想象空间。如果没有这种虚拟的东西,社会上便不会出现那么多尚未见面就已相爱很深的网友,如果两个人是在大街上碰面,恐怕彼此都不会多看一眼,可现在就不同了,通过伊妹儿,两个人可以无话不谈,而谈的内容多数是发自内心的,你又无法得到最确切的验证,一旦在假象中生活的时间太久了,就会把错觉当成了真情,以至于无法自拔。

    这些道理是我来这里上学之前在一本书里看到的,如果不是这样,那些充满着诱惑的信可能也会搞得我手足无措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班的很多同学都接到了类似的信件。在这些信件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做法就千差万别了。

    马悦那天在上完微机课后,悄悄地走到我的身边,低声地对我说,我们屋的小花最近常常一个人出去,回来只说自己去了网吧,其他便什么也不说了。我问她,她只说去聊聊天,这几天我看她在笔记本上不知怎么的开始迷恋诗歌了,抄了不少诗,还有二三十年代那些出名诗人的,有一个叫徐志摩,还有一个叫戴望舒,后来的诗人就更多了。我真是有些担心,她这样下去,二胡什么时间练?文化课哪有心思学?

    我想了想说,这种东西只有靠自己把握了,现在网络是向人们打开了通往世界的大门,可在某种程度上,还要你具备走向世界的本领,否则,你即使走出去了,也会转向的,到时候恐怕连自己的家门都找不回来。

    看你说的,有那么可怕吗?马悦显然是有些不相信,再说我们也不小了,真的假的还能分不清吗?

    是真是假,要靠事实说话,你没看最近的一些电视和新闻吗?通过网络犯罪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我觉得这种东西作为一种将来生活和学习的本领,具备了也就可以了。它就像我们的一种工具,比如,我们要钉钉子的时候,它就是手边的锤子;我们在买菜的时候,它就是我们手里的篮子。如果你把工具也当成了人们每一天都必须吃的粮食,那么悲剧肯定会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向你招手呢。

    你说得通俗一些好不好?马悦向我摆着手说,你不要说那种一句就能概括半个地球的话,我们这里又不是在讨论哲学问题。

    我没有时间跟你多说了,说多了你又要讽刺我了。我也有些不耐烦了,便想马上脱身,最后说:我不管哲学社会学,这些东西都是为一个字服务的,这就是人,如果对人了解得不深不透,什么学都是没有用的。

    很多悲剧的发生是因为我们无法未卜先知,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再从结果去追溯原因,我们常常会顿足捶胸悔恨不已。但事情就是这样无情,谁也无法看到没有发生的事情,如果想得细一些深一些全一些,很多事情还是可以避免的,尤其是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现在说是不该发生,可在我们这个年龄上有些东西又是无法越过去的,生命过程中的很多空白常常需要我们去用眼泪进行填充。

    后来,小花的遭遇验证了我们的这些忧虑。

    那是在一个多月之后,小花在周末的时候请了假,说要到市里去拜访一个亲属,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一看她的脸上满是泪痕,衣服也破了好几处。

    经过我们的劝解,小花一边哭一边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荒原草”的网友,两个人在网上渐渐地熟悉了。这棵“荒原草”每次都给小花发来很长很长的信件,开始时表现得很有才华,后来便是热烈而缠绵,而且在一个月之中,每一天都给小花写来一首诗,那诗的内容全都是关于爱情的。小花彻底地被那些甜甜蜜蜜的话语给俘虏了,便也开始学着写诗,给“荒原草”发过去。最近这些日子里,“荒原草”提出要和小花见面,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这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于是小花就向学校请了假。小花在西直门的地铁站按照相貌特征找到了那个在等他的男子,一看已经有三十多岁,而且长得也有一些让人不放心。如果没有这么长时间在网上的那些交往,小花一看到这样的脸马上就会躲得远远的,因为有那么多甜言蜜语和诗歌挡在了小花的眼前,总觉得这个人也像诗那么美,便跟着那个男子走出了地铁站。“荒原草”说他是从杭州特意赶来和小花见面的,而且说自己这么多年在网上终于找到了红颜知己,一个是花,一个是草,这般配得简直是一塌糊涂。小花被他说得也有一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在心里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自己还是学生,还不能离开学校。“荒原草”一看小花没有和他离校出走的可能,说,既然好不容易见了面,就让小花到他住的地方去坐一坐。走进“荒原草”住的那个小旅店,房间里黑黑的,进屋之后“荒原草”就凶相毕露了,小花拼着命逃了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回到学校。

    那你怎么不报警呢?范玲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这样的臭流氓不把他抓起来,留在社会上他还会继续害人的。

    那咱们现在就给110打电话,小花,你还记得那个旅店在哪条路哪条街吗?程珊做好了出去打电话的准备。

    小花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天都是黑黑的,我又是拼命地逃,哪还记得什么街什么路呀?

    我们大家都长吁短叹了一阵,都觉得有些后怕,小花也如梦初醒,发誓再也不上网了。

    我看这倒不必,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吧。黄玉玉说得头头是道:我觉得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网络时代,躲是躲不过去的,这就像我们常说的,网络它也是一把地地道道的双刃剑,我们要用好这把剑,又不要被这把剑所伤,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同意“四眼儿”所说的,这种东西只是一种工具,比如刀,我们不能因为有人拿着刀去杀了人,而把所有的刀都毁掉。也不能因为有人拿着火药去发动战争,我们干脆也把火药给推到大海去,连开山修路也不搞爆破了……

    小花的事总算是一次有惊无险的经历,也给我们大家敲响了警钟。

    围绕着这次发生的事,大家足足讨论了一个星期,还把自己在家时的一些经历搬出来,为了说服别人,也是为了告诫自己。

    那天范玲特意从图书馆拿回一张报纸,说是从图书馆偷出来的,让我们大家好好看看,看完之后千万要注意,可不能像文章里写的那个女青年一样。

    那篇文章写了一个血淋淋的事件。一个南方的女青年,在去北京参加外语培训准备去英国留学的时候,在网上认识了黑龙江省林区的一个网友,两个人谈得投机,便约好在哈尔滨或者是伊春见面,见面之后,便是同居。其实那个男的早就有了女朋友,而这个女青年也只是在留学之前为了解除心中的寂寞,于是才同他有了这段交往。后来那男的知道女青年的父亲是个乡镇企业的大老板,家里很有钱,还要送她到英国留学,便起了歹心,把那女青年先骗到哈尔滨,接着又骗到伊春,和他的另一个同伙把女青年强奸后杀掉了。

    身边的和遥远的事例这回都有了,我们再说起那个英文单词伊妹儿的时候,便觉得不像原来那么美了,好像它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有些青面獠牙了,有些人甚至再上微机课的时候连自己的电子信箱都不敢打开了。

    教我们专业课的高老师,那天上完课兴致勃勃地说,他下个月就要带大学生演出团去泰国参加东南亚艺术节。

    我们心里都感到非常羡慕,羡慕那些可以和高老师一起出国演出的人,这不仅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出国旅游,而且要把歌声也带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文化使者,真让人羡慕不已呀。

    你们只要好好学,凭你们现在这种程度和进步的速度,我敢保证,你们将来错不了,到时候你们的歌声别说是泰国,说不定也会唱到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呢。

    我们知道老师说这番话是为了鼓励我们,可我们更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别说是那座宫殿般的金色大厅,现在恐怕连普通的音乐厅也进不去呢。

    高老师像看透了我们的心思一样,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是咋想的,肯定以为我给你们指的目标太高太远了,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可是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人没有远大的目标,便无法树立起坚定的信念,而没有坚定的信念就不能克服前进道路上的困难,不能不屈不挠地往前走。

    老师给我们树立起的远大目标就像是一面旗帜,我们仿佛看见了在那面旗帜下面闪闪发光的那片高地,我们都无比激动。

    与此同时,我们依然要面对每天普普通通的生活,而且日子普通得今天和昨天几乎没有区别。

    “四眼儿”,林小雨一边在操场上打羽毛球,一边远远地喊着我,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我特意看了小花的那本日记,上面那个“荒原草”写的几十首诗,都是从别人的诗集上抄来的,却把我们的小花给蒙住了,我相信如果是你和黄玉玉看了那些诗,保证就看出真假来了。

    是呀,通过这件事,我这两天也想了不少。和小雨一起打羽毛球的范玲走过来说,我们现在正是长身体学知识的时候,有些东西看来不管你感不感兴趣,基本的东西还是应该具备的,否则的话在最简单的问题上都有可能上当受骗,使自己吃大亏。

    其实我们现在学的任何知识,都是在增强自己的基本能力,这也是珍惜生命的一种方式。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马上意识到可能又说出哲学的味道了,便马上尽量通俗地说下去,如果平时咱们的小花也能多看几本诗集,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了,我敢断定那个“荒原草”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中学生的文化程度,否则的话他就会自己写诗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来天,可我们每一次上微机课的时候还是能够想起这件事情,因为它留给我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我们甚至都在想,世界上的科学越是进步,人们的疑惑可能就会越多,而上当受骗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很多人都愤愤不平地说,现在这世界上真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全都是假的。这话说得虽然有些绝对,但事实又在无数次地告诉我们,生活中真的东西常常被铺天盖地的假的东西给淹没了。那次我们几个人在周末的时候到北大校园里看了看,就在校园门口的大街上,卖假证的人排成了队挤成了堆,见面就问,要证吗?什么证都有,大学本科的、研究生的,还有博士生的,全国哪所大学的都有,有的证件上还可以给你贴上一张防伪标志。在火车站附近,因为要利用学生假期回家的机会,一些办假证的人更是猖狂得不得了,在一座立交桥上,居然就写了四五百个制假证的联系电话。一个记者偷偷地对这个情况进行了采访,一个卖假证的人很自豪地说,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能卖出去四五百个学生证,记者保守地估算了一下,一个假期就要使北京铁路损失超过一千万元。

    我们在心里呼唤着美的东西,我们刚刚认识的也热烈地拥抱过的伊妹儿,也应该是浑身散发着真和美的气息。

    我们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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