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个精光,跳进渠水里。猴还是穿着裤衩——我没见过猴子的光屁股,就一直怀疑他长着尾巴。
猴子从水里爬上堤,裤衩湿淋淋。
我说:猴子,你想不叫我们看见尾巴?
他说:你才长条狗尾巴呢!
我把屁股撅给他,拉稀立即响应,一帮小伙伴向猴子展示亮光光的屁股。
我说:我们的屁股都没尾巴,你要是没尾巴,咋不敢脱短裤?
他白了我一眼,跳了三跳,然后,巡视一圈我们的屁股,然后,拉下裤衩,说:有尾巴没有?看清了吧?
猴子的屁股跟我们没啥两样,可是他的前边,那个小鸡鸡,像是刚出壳的小鸟卧在羽毛筑建的鸟巢里——小鸡鸡长毛了,我们还是光板。
拉稀说:猴子,长胡子了,提前发育了。
岳老师讲过从猿到人的进化。
我说:不是发育,是进化。
猴子一撅屁股,“扑哧”一声,放了个屁。我估计,这个屁要是放在屋子里,一定又响又臭,可是,沙堤周围十分空旷,林带在喧哗,稻子泛波浪,他的屁,像刹车,还是老旧的自行车,刹车橡皮磨损得差不多了。
我假装用大字报的话说:臭不可闻,遗臭万年!
小伙伴也纷纷装着“臭不可闻”,捂着鼻子。
猴子说:能遗臭万年也是本事,谁给我放个屁试试?接着他又说:现在我正式告诉你们,长在上边的叫胡子,长在下边的叫屌毛!你们上下都分不清!
我们都憋不出屁。我发现,屁硬憋也憋不出来,硬要憋,非带出屎星子不可。所以,我们还是服从猴子——听他调遣。而且,我佩服猴子,他碰上问题,就活学活用,急用先学——关于上下毛的现象,我听了很新鲜。
猴子又说:树跟人相反,鸟窝在上边,胡子在下边,树根就是树的胡子。
我们立即倒立。
猴子说:光有鸟,没有窝。
我们坚持不住,像砍倒的一片树林一样,纷纷倒下。
猴子倒立着,我们数着数,他像生了根一样立着。
拉稀说:一棵有鸟窝的树。
猴子说:树不会走。猴子的双手开始在沙堤上走,像两条腿。我想起图片里的黑猩猩。
我们鼓掌、喝彩。猴子来劲儿了,在渠提上倒立着走了起码有三十米。他憋红了脸。脸也倒了,还在看路。
我佩服猴子。我说:你的胡子咋那么黑?
猴子说:我用刮胡刀,刮几次,胡子就越长越来劲,越长越粗黑,你们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回到家,我悄悄拿起爸爸的剃须刀。
妈妈说:不到年龄,不能用,没长胡子,刮什么?给嘴巴找麻烦呐?
随后,我做了一件赶超猴子的事情:拔头发。我发现,凡是聪明的人,额头空出来的地方多,比如校长,特别是毛主席。我自以为发现了一条通往聪明的捷径。我先从脑门子有头发的前沿开始拔,有空了就拔。老师讲课,我的手不闲着,一根一根揪头发,像菜地间苗。
有一天,岳老师叫我去办公室。她说:头发生得这么好,你硬去拔,伤了头皮,疼不疼?
我望着毛主席像,说:老师,你知道毛主席为啥那么聪明……英明?
岳老师微笑着看看我。
我指指额头,说:毛主席这里空出一大片。
岳老师说:那是毛主席日理万机……
我说:那是聪明的标志。
岳老师说:聪明不在于额头多高,而在脑袋里边。
又一个大礼拜,大背头没来,因为停水了——稻田已排干了水。稻穗沉甸甸地勾起了头,像害羞,穗中的浆液正凝固成米粒。
大背头在十五连还有一个绰号:留声机。他风度不错,始终刻意保留着大背头和西服,唱起俄罗斯民歌,像在舞台表演那样,往往是在大田劳作、挖渠工地职工累了,就要他唱歌解乏,他再累,也不推辞。奇怪的是没人去追究。
他给自己开小灶,清水煮鱼,放些盐,很简单。不过,我认为大背头的歌是一颗“精神原子弹”,辐射甚广。他无妻无子,据说,他一辈子都在酝酿一部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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