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王小柔悦读会是个神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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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是觉得,人与人的联系其实不是必需的。而对于好朋友,我更希望我们一起能做些什么事,让心灵在嘈杂以外享受单纯的梦想,甚至利用我们的智慧能把很多梦想变成现实。当我们的内心被一本书,一段文字或者一些音符感动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你在,来分享。

    我记得特别清楚,有天晚上自己抹了几把眼泪,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有这么好的几个人能在一起不问青红皂白地交出自己的空闲时间,交出自己的才华与热情,交出自己的精力,交出自己的银两,只为了让梦想更加纯粹和唯美。在我都快产生动摇的时候,几个人立刻围拢,搭成人墙,他们说,坚持住姐们儿,反正咱什么都不图。

    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们耽误着工夫为什么非带着大人孩子一起“读书”,也不会有人知道一个简单的微电影背后是几个人彻夜未眠一帧一帧编辑的过程,不会有人知道每一次活动有多少复杂的环节需要落实,不会有人知道为一本书写出的一个剧本大家经历了多少次头脑风暴,所以,别人不理解辛苦背后的幸福。幸福来自,我们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我们满足于把活动做得很成功,对于王小柔悦读会这就够了,只要我们一直在往前走,就能感觉到远方。

    感谢同行的伙伴,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卸掉文艺范儿的浓妆,素面相对时,大家把骨子里的“二”发挥到极致了。我更愿意写写他们俗气的那面,因为实在可爱。

    王小柔悦读会是个神奇的地方。

    策划团队组建的时候一个个都特别文气,男的都戴眼镜,女的脖子上都缠着小丝巾,坐在一起也是双手捧着杯子眉头略皱,说话几乎都引经据典显得特别有文化。几个人的脑子跟被“百度知道”格式化了一样,只要你一提书名,立刻能给你说出作者、出版社、版本、版次、书的大概内容以及作者的八卦身世。千万不能让几个人一起去书店,到那跟打劫一样,花钱不眨眼啊。不管怎么说,均为一心扑在读书上的人,杂七杂八的书只要有字都能看得进去记得住。

    几位都老大不小的岁数,却跟文艺青年一样,时不时就把“理想梦想”挂在嘴边,这些字眼儿像奶嘴儿一样被我们叼着,弄得身边的人都特别困惑,经常说:“成天耽误着时间干点什么不能挣钱?也就你们不挣钱还往里搭钱自己哄自己玩,说好听了,你们就是神仙,说不好听,你们就是一群神经病。”搁一般人怎么也得郁闷一会儿,但悦读会的人个个内心强大,全跟艺术家转世似的,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就愿意凑一块儿写方案、拍视频、配乐编片子、组织推广各种读书活动。

    当个体的读书行为变成群体活动以后,需要策划团队利用大量的业余时间进行创作,把一本书演出来。所以,策划会很必要。大家平时要上班,所以一般策划会都在晚上7点以后。开会是让人上瘾的,因为开场永远先扯闲白儿,而且越扯越远,越远越拉不回来了。男的把没度数的眼镜框子都扔家里了,女的再也不围小丝巾了,逐渐原形毕露。

    偷拍:鸡翅哥

    鸡翅哥是特别敬业的场记。我们开会说什么,他一般很沉默,发报员一样先鼓捣会儿手机,就算插嘴,永远都说不到点儿上。一般他开口前先有动作,举起右手,五指并拢,跟切菜似的往下一落,同时说:“我拦你一句。我说句题外话啊!”所以,一年多来,鸡翅哥开会时说的一般都是跟主题毫不沾边的“题外话”。

    鸡翅哥也不怎么顺着大家的思路想,经常在我们把一张白纸画得乱七八糟思维逐渐上了正道儿的时候,鸡翅哥突然一嗓子:“都抬头,往这看!笑一个!”然后,也不管你们在讨论什么正经事(当然,在他眼里,我们似乎也没嘛正经事),立刻一对儿小胖手伸到你面前,同时拿胳膊肘碰碰身边的人:“看你这样儿,多哏儿!”然后自顾自地哈哈笑起来。而且给你看完了还不行,得给所有人挨个播放一遍。鸡翅哥就像一只鼹鼠,突然就打地里钻出来了,举着相机一通拍,然后又遁地而去。最绝的是,他那随身携带的卡片机里随时能调出八百年前大家的窘态,此人绝对有狗仔队的潜质。

    在几次熟了之后,才知道鸡翅哥是大夫,是男科大夫,是做那样手术的男科大夫。我们集体严禁他在饭口的时候给我们讲他的工作迭事以及职业技能,但这位爱吃鸡翅的爷经常非常自豪地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讲点让大家倒胃,倍儿腻味人的患者故事。

    鸡翅哥是个有艺术追求的人。别看他白天致力于那样的工种,人家每天晚上怀揣着音乐场馆的VIP票,得坐头排,什么室内乐、交响乐、芭蕾舞,哪个地儿演什么,什么演出团体,票价各级价位他全都门儿清,跟资深票贩子似的。但他真亲临现场,这几乎是除了参加悦读会以外他最热衷的活动。

    鸡翅哥喜欢骑个自行车满世界跑,却一点儿都不见瘦,身上的肉还是那么瓷实。交通工具是鸡翅哥最稀罕的物件,一辆破自行车跟了他多半辈子,无论是去五星酒店还是去音乐厅,他第一句问的永远是:“有地儿存车吗?能存到几点?”你要再翻翻他口袋,除了夜行辟邪用的银元以外,腰间还有葫芦、挖耳勺、玉佩等,在裤口袋里还装着只蝈蝈,时不时就发出盛夏的歌唱。估计蝈蝈也奇怪,怎么总那么热乎。后来据说蝈蝈死了,鸡翅哥说是自然死亡,他认为能活一两个月的虫子已经达到寿命极限了。但我们都认为是被这个矮胖子焐死的,成天在他裤口袋里不见天日,还用汗味儿沤着,别说蝈蝈,金刚钻都情愿粉身碎骨。

    每个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鸡翅哥的“长不大”体现在吃饭上。甭管是吃西餐还是中餐,甭管是吃面条还是米饭,只要往嘴里进的,他一定得在嘴边留点儿。这种点缀估计是鸡翅哥情不自禁的,每次都是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抽出一张餐巾纸重重地拍在他面前,并恶狠狠地嚷道:“您能擦擦您那张嘴吗?”鸡翅哥赶紧惶恐地胡乱在嘴上抹抹,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但下回吃饭,他一样得在嘴边留点痕迹,让你一眼就能知道他刚吃了什么。于是,很多饭局上,还没上菜的时候,我们就得把整包餐巾纸推到鸡翅哥面前,并抽出一张,给他备着。

    鸡翅哥喜欢穿呢子大衣和身上必须打格儿、有横竖条纹的衬衣,他经常戴顶伪军帽,配黑皮鞋,斜挎着复古棕色皮包,最妙的是,衬衣永远扎在裤腰带里,而最抢眼的裤腰带是一条血红色的大板儿带,纯皮的,无论他在哪儿出现,皮带就跟大马路上的红灯一样,特别醒目。

    鸡翅哥也许因为是大夫,所以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谨。他给自己规定每天必须看40页专业书籍以提高业务水平,要搁我们这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儿,肯定坚持不下来,但他还真行,无论我们的策划会开到什么份上,无论我们是在吃着还是喝着,鸡翅哥在完成了自己的偷拍任务后,突然“拦你一句”,他说得回家念书了,然后绝尘而去。在无数个他不在场的策划会上,我们用了很多闲白儿时间在想念他。

    因为有了神奇的土壤,所以更焕发出每个人骨子里的“神精”。鸡翅哥,其实只是冰山的一角。

    杂役:肉松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给自己起个名字叫肉松,难道这是描述身材的?不但有肉,且肉还松?

    第一次在悦读会见到肉松的时候,她给我扔下一张画着大头小身子的纸,说是画的我,然后扬言得上班,走了。那张画最后让出版社的编辑收藏了,大概觉得留在我手里也是添堵。

    肉松是悦读会第一个志愿者,之后参与的众多人等可以说都是由她开枝散叶。从当年她只领导鸡翅哥一个人,到现在成为20多万粉丝的管理者,无比自豪。肉松经常在家里发表各种关于人生理想的演说,动情之处还得泪湿衣襟一下,大概演讲的次数太多了,有一回她的亲戚突然接了一句:“人家一说都是挣了20万块钱,你满嘴是20万粉丝,粉丝那玩意儿有嘛用?”这种问题,是一问一扬顶的问题。太尖锐了。

    能让肉松高兴的事特别简单,比如商场打折,买衣服特合适,比如在哪个饭馆吃饭人家多给了张优惠劵,比如她每天发的悦读会晨语被百十来号人转发了,比如谁又想加入志愿者了,比如我们的活动得到好评了等,她都笑得很知足。也因为知足来得太简单,她一天天地胖了起来。

    她的不高兴也来得很简单,比如谁问:“你有了吗?”这简直就是在捅她的肺管子,肉松成天说:“跟你们这帮人混,哪有时间要孩子啊!”我们成计划生育委员会了,其实,我们特别盼望她能从无到有,省得一吃饭她就点鱼籽,弄得大家看哪儿都是复数。

    肉松是个非常有执行力的好同学。执行力强到大家还没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她已经依照自己的想法去执行了。最有力的证据是一幅2米×3米的喷绘画,当时大概是我说了一句得创造一个好的悦读会氛围,她就在网上找了这幅画:一女的,披头散发沉在水里,还睁着茫然的眼睛直视着你,身边除了逐渐漂浮起来的垃圾、水草、水生物,还有很多书。也不知道这绝望的画是表现什么的,反正触动了肉松的艺术神经。自己花钱就给喷出了这张巨幅海报,谁看谁觉得瘆得慌,一分钟都没摆,浓郁的塑料味儿都没散尽就被掖没影了,让这诡异的眼神儿永世不得翻身。

    肉松喜欢戴深色镜框的塑料眼镜。作为打小戴眼镜的人,深知钣材镜框几乎隔几天就要调试一下,因为非常容易变形,镜框松动之后眼镜是在鼻梁上待不住的,一直能滑到鼻尖。但肉松是肯定没做好眼镜的保养,因为所有的照片里她深邃的眼神都被眼镜框子的边儿给挡上了,故出来的效果眼睛都是一条横线,加上眉毛,一边一个等号儿。

    坚忍不拔、不见兔子不撒鹰是肉松的优秀品质,在我们对某件事一致表示无奈和退缩的时候,她一推深框眼镜,脸一耷拉,盯着你问:“为吗呢?怎么就不行了?”“我就是不明白!”很多时候,我们在她的质问中大眼瞪小眼地又多吃了很多主食,自己噎自己。但也正是因为她的性格特质,很好地包容了所有人,甚至唱完黑脸唱白脸,把看似不可能的事一一办成。

    我极力推举肉松为工会主席,因为她太爱张罗事了。无论什么场合,都要把悦读会里的孤男寡女往一块介绍,而且在那些自视清高的男男女女谁都看不上谁的情况下,她要举着酒杯对俩人说:“谁都找不着下家,干脆彼此搭把手儿,就活一下得了。”很少有这样义薄云天靠意气用事来解决终身大事的,所以,她看好的几对儿,都不成双。而视线之外的,却真有牵手成功的。人家给她打电话问能不能在悦读会活动的最后留点时间,他们想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举行个求婚仪式,肉松给美的,就差给人家张罗酒席了。我及时拉住她:“悦读会还是以推荐好书为主,婚庆业务暂不开展!”

    万金油:兽医

    因为扮演了我书里的一个角色,“兽医”成了韩亮的曾用名,而且就这么给叫起来了。

    兽医是策划团队里的万金油,抹到哪个环节都能推进运转。他的主项是设计,而且至今没有能难住他的活儿。开始的时候我还问问什么什么你懂吗,能弄吗?他则特痛快地答:“吗懂不懂,会不会的。来吧!”所以,书的封面、内文装帧、拍高清电影、选音乐、朗诵、演戏,不停地把他逼到艺术的极限。有一次,我让他写篇新闻稿。他还真急了,立刻打过来电话说:“姐姐,这个我真不会。”我说:“不会?学切!半小时以后要。”挂了电话,半小时后,我邮箱里真的有了一篇稿子。

    兽医高大威猛,因为他经常是下班后直接跟我们会合,所以总是西装革履还戴着领带出现在狗食馆里。临走,总是他主动承担拎重包的责任,还有什么掀门帘子、开车门等,反正跟他在一块儿,你俨然就是黑社会老大了。

    兽医很文艺。他喜欢收藏黑胶唱片,听留声机,还喜欢玩单反相机。有回他过生日,肉松问送什么礼物,我说:“投其所好呗。”肉松很严肃地说:“他爱好的太贵。”我一听价儿,也吓了一跳,因为兽医成天念叨的一款新出的单反相机光机身就30000多,咱也不能提前买断他这辈子的生日,过一回就甭想下次了。最后还是打网上买了个留声机送他,据说他成天听着靡靡之音设计艺术品。

    每个人生命里都蕴藏着无尽的能量,而我就起到了榨汁机的作用,把他们的能量都给提炼出来了。令牌一扔,拍个微电影吧。这之前连我在内,大家只看过电影,拍电影的事还是打电视娱乐频道里瞄过的几眼凤毛麟角。可作为悦读会一员,我们的团队精神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本着锻炼自己的企图,没第一次哪来第二回,由肉松纠集了一帮一伙,取景开拍,兽医掌机。因为拍的片子要在电影院放,所以要求设备必须高清。没钱有没钱的解决办法,反正兽医不缺单反相机,各个机位支起来的都是这东西,再加上反光板、收声器等,还挺像那么回事,这群人走到哪都有人围观,以为多大牌一剧组呢。

    我是剧组即将杀青的时候去探班的,我特别欣慰地仰脸问兽医:“你们剧本谁写的啊?”兽医俯视着我,一皱眉:“剧本?吗剧本?还用写剧本?”我特惊讶:“那演员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演什么,说什么?”兽医“哦”了一下,打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餐巾纸,上面还有星巴克的LOGO,他用几根粗手指头把纸打开一折,上面一堆儿一堆儿画着几个小人儿,特别幼稚的漫画。我问:“这是吗?”他说:“这就你要的剧本!”我顿时要咬舌自尽。

    兽医说:“我就把几个场景想了一下,画了几个画,每组表达一个故事,然后让演员看画,给他们讲需要的表情语气动作,他们都特明白,演得不错!”幸亏我们的演员都来自基层,打小就在学校话剧团锻炼,沾染着八仙过海百毒不侵的气质,众人乡土气息浓郁,也不在乎剧本不剧本的,只要能演戏,能在艺术舞台上展露才华,就成!

    就是这么一张在四分之一张餐巾纸上画的几个小人儿演绎出的剧情,首映典礼的时候让很多观众泪湿衣襟,不是因为看电影的人眼眶子浅,是因为那几个小人儿要表达的东西一下触及了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闷骚:冯冬笋

    冯冬笋是个悲观的人。他的失落来得特别快,针对他的情绪起伏,我们经常要突击开会,集体给他打鸡血,让他重新回到对艺术亢奋的情绪里来。事实证明,还真成功。

    在团队里,看书最多的就是他,而且经常一本书能看好几遍,据他自己说,他买书也跟批发似的一买一堆然后送给身边的人。但我从来没受过他藏书的恩泽,倒搭进去不少,回回几个人组团来我们家就跟打劫一样,不抱点书走心里没着没落特别不踏实。而且集体开车来,能多拿就多拿,出手少了不上算。而我每次跟盘库一样,与同样喜欢书的人分享书,简直像菜地里的菜就愿意让亲戚朋友拿似的,高兴得心甘情愿。

    冯冬笋是团队的管理者,谁犯了错误都可以赖在他的身上,而他对众人的指责也无怨无悔。这位很有包容心的好同志最大的特点就是对私有物品大大咧咧,我们亲眼目睹着他从容地丢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单反相机的闪光灯、相机架、移动硬盘、U盘、PSP等,最可气的是,他的车被小偷连撬三次还不长记性,依然故我地把包扔在车里,于是,两个存储着悦读会大量资料的笔记本电脑丢了。后来,他拿着打淘宝上新买的一个工程用电脑跟我们显摆:“看这大屏幕多爽,再做高清电影这个速度绝对快。我打算再买俩,备着!丢切,咱就是有!”这不是要发疯吗?

    他从来不为自己稀里马虎丢东西而自责,但他承认自己人品有问题。他拿着我的高清摄像机去拍素材,我平时用充电器都好好的,到他手里,往电门上一插,砰地一声,一股塑料的焦味儿出来了,充电器愣给憋了。我觉得他都不能赶下雨天出门了,不定什么时候会打雷。

    冯冬笋是个闷骚的哲学家。仗着自己记性好,经常口若悬河地往我们耳朵里灌点儿外国味儿的术语,弄得我们一边哑口无言地鄙视他,一边云里雾里地崇拜他,当然,我们对他的敬仰最多一顿饭的工夫,吃完就忘。

    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状态永远像睡不醒,电话一接通,那个长长的“喂——”带着一股困劲儿,让你都懒得跟他说话了。而且他迷迷糊糊的状态还表现在开车上,车跟着他真是够点儿背的。车开起来倒没听说出过什么事,事儿都出在起步、停车上。不是撞了人家停得好好的车,就是撞了墙,生活里的冯冬笋总是在修车。但就是这样一个司机,回回策划会完毕都主动承担着“发小班车”的任务,无论多晚,无论多大调角,他都会一个一个把大家安全送回家。

    很多人喜欢冯冬笋的朗读,因为无论多深沉的文章,无论多唯美的感觉,他都能给你念成哄孩子味儿的,拿腔拿调细声细气,中间要遇到不认识的字还磕磕绊绊,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无比热爱舞台。没有机会,给自己创造机会也要上!以前冯冬笋一直负责幕后工作,从选书、剧本、演员、到流程,都是他做,有几次人手不够让他参与了台上主讲后,冯冬笋说话的瘾给勾起来了,现在想捂住他嘴,拦都拦不住了。

    我们:去时尚派对走红毯

    铜版纸杂志的年度庆典,邀请王小柔悦读会的策划团队去参加,因为要颁发我们几个奖项。团队的人接到邀请函后非常当个事,可我最怵头的就是这种活动,要求女的穿晚礼服。北京经常有类似的活动发来邀请函,但我认为那些人在发邀请函之前压根不知道我是不是有正经工作,咱过日子人哪有那种露肩膀、一走路生怕礼服下摆把自己绊个跟头的行头啊,咱又不想混入娱乐圈,打扮成这样实在出乎自己的想象,所以我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可这回不行,“你不去我们就没领队了。”为了集体,把心一横,为了成全他们的好奇心,豁出去了。

    于是穿什么成了我们的难题。

    我问了,组委会有晚礼服,人家可以提供,但如果人长得太胖就没办法塞进去了。肉松说,提供的晚礼服不能穿。我问为什么,是不是怕旁边人把我大下摆踩了还得赔人家衣服。肉松特有哏地说:“你扛不到被踩的时候。那种衣服,全靠拿胸支撑着。咱平时也没经受过这种光膀子走红毯的训练,万一胸挺不起来,走两步,没准晚礼服自己就掉了,再把胸罩带下去,简直惨了。”说得跟她出过这种洋相似的,经她这么一吓唬,我立刻绝了穿晚礼服的念头。

    鸡翅哥去首都买西装了,他那么高端的人,在本土买衣服显不出身份,怎么也得去亚莎看看行情,哪怕再回来跟大胡同比比呢。因为我们走红毯的时候正是在冬日的三九里,所以鸡翅哥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在户外戴帽子穿棉皮鞋,他妈妈说了,三九天穿少了到老得落病。但肉松一口咬死,鸡翅哥必须穿尖皮鞋,且不许戴伪军帽。这可让他犯了难,一边是友情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棉皮鞋一边是尖皮鞋。

    为了让工会主席肉松允许参加活动,鸡翅哥特意配了一副显得特别有学问的黑边眼镜,以为多戴个眼镜我们就能把棉皮鞋的事给忘了。好不容易大家允许他跟我们穿不同风格的服装,可以骑自行车,可以带蝈蝈,只要他去就行。可鸡翅哥却说自己拉肚子了。当天他接了我们很多电话都说自己在厕所里,想用这个场所把我们的嘴堵上,于是他无比遗憾地缺席了那天特别无厘头的颁奖典礼。以至于他至今都后悔无比。

    兽医浑身闪着光就来了,他的西装直晃我眼,料子里全是金线啊!那范儿特像参加拉丁舞大赛的,奓奓着膀子,俩胳膊根儿都跟量着血压似的,绷得袖子都快开了。该人通体全黑,还戴了黑边眼镜框,没片!

    再瞧冯冬笋,特意去买了春款西装,浅灰色的,潜藏着暗竖条纹。他又打包里掏了个什么东西,背冲着我们,忽然转过身,用手捋了一下三七开的头发说:“你们看,怎么样?”哎哟,戴上金丝边眼镜了,跟地主家的大少爷似的,里面的嫩粉衬衣,怎么看怎么欠抽。

    俩人坐在人家肉松家的大沙发里互相评判彼此的装束,这时候,肉松跟幼儿园阿姨似的招呼俩人进卫生间,指着男用洗面奶和磨砂膏说:“你们多用点这个,我们家的快过期了,赶紧打扫了。”俩人倒听话,长那么大还没用过美容的东西呢,反正不是自己家的不心疼,互相挤,少了再给补点儿,洗得特别高兴。俩人抚摸着脸就出来了,白白嫩嫩,兽医说:“我这脸,可算抹出滑溜来了。”

    当他们又坐回沙发里,肉松举着个牙膏袋状东西出来了,“都仰脸待着!给你们做个面膜。”冯冬笋说:“你们家这个也快过期了吧!”肉松一把拍在他脸上:“少废话!”革命般的战友情,就体现在面膜上了,欧莱雅全便宜他们了。

    最后轮到我。我被带到书房,单人床上那一堆衣服,上身下身已经搭配好了,肉松说那些都是她穿不下的衣服。我其实已经把我最性感的衣服穿来了,但他们都认为太保守,哪儿都没露,这样的装束不标新立异的话会被时尚派对笑话。我只好按照服装助理的要求,每换一身就拉开门,大喊:“哎,你们俩醒醒,看看我这身行吗?”俩做着面膜的大白脸翻翻眼睛说“换”,我就得再去试下一套。清纯的、妖娆的、复古的、白领的,一一被各种理由否决了。急了的肉松把箱子底儿都翻出来了,最后她一拍大腿:“我觉得你吧,不能跟别的女的比惊艳,得靠特殊取胜。”我心直哆嗦:“你是说,我得打扮得特奇怪出现吗?”她没接茬,继续翻箱倒柜。然后拎着一条毛料裤子扔我面前:“试这个!”我左右比画,看不出是围裙,是裤子,还是裙子。她说:“这是打香港买的,限量版!电影明星穿过。”我也挺高兴,倒不是因为裤子,是因为料子,厚啊,不冷!我把这款一条腿儿特粗一条腿儿特细、裤裆一直耷拉到脚面的毛料裤穿上,虽然露不出嘛,但还是穿了条紫色的高筒袜,就当勒肚子用。上面穿了件薄得近乎透明的非常肥大的铅灰色短袖毛衫,当然里面有吊带儿。好在,我长了一张温和善良的脸,这么不着调的衣服衬得整个人也怪异得知性起来。

    我们集体出门,冯冬笋开着他那辆成天拉货的轿车,我们坐下前得先把座上的电线、说明书、电池什么的挪地方,身子进去了脚还得旋着,把脚下的东西清理后才有个放鞋的地儿。我们就是这样奔赴走红毯的地方。

    约好的团队其他人在门口等我们,直到我们走到她面前,该女子还两眼直勾勾远望呢,我喊了她名字后,她突然捂嘴大叫:“哎呀!你们怎么都变这样了?”我心话,我们就是来比拼稀奇古怪的。

    在化妆间化妆的时候,不停有人扶耳禀报“在过道又发现一个奇异的人”,弄得我心里怪痒痒的。终于可以顶着一脑袋风华绝代大波浪到处闲逛的时候,突然碰见一个熟人,没来得及藏人家就把我认出来了。在赞美完我的形象后,特别善意地俯下身为我拉裤腿儿,我很不好意思地掺住她:“我裤腿儿就这样,一高一低,特别设计的。”人家满脸狐疑地停止了好心。

    终于走红毯时刻到了。我发现我手上没东西,悦读会的人及时发扬团队精神,有人很仗义地把自己钱包塞在我手里。钱包黑色的,亮面,很大气。我二话没说拿在手里挎着身边人就出发了。

    要说精神作用还真管用。在屋里冻得我直哆嗦,这一上大奔,开了没10米就让下来,还真有红毯,因为天太黑,也不知道什么质地,是不是跟我们单位每到下雨的时候铺地上让大家蹭脚的一样不一样,反正围观的人还真多。这么冷的天,怎么那么多闲人呢,还都拿着相机,走了大约五十米,这一路全是闪光灯啊。立马露在外面的大胳膊就不觉得冷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潘婷洗发水的广告,而且,笑得特别得体。

    可算收了队,大家又在大厅里见了面。几个人去拿香槟,互相碰着,真跟那么回事似的。然后到处挤眼儿,人堆儿里除了大把的熟人,就是男扮女装的美人儿,这大概是个潮流,我们看得眼都忙不过来了。

    大家洗尽铅华后,把塞了无数广告单的手提袋放进了垃圾箱,哄笑着进了肯德基,喝着热豆浆碰着杯,庆祝我们时尚派对行终于结束,大家可以把不合脚的水晶鞋都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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