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建除体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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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勞翠勤

    內容摘要:建除體是雜體詩的一種,作為一種獨立的詩體,它也有自身產生與發展的軌蹟。本文主要闡述的是建除體的特徵、產生與發展,分析宋代建除體的創作達到頂峰的原因並試圖客觀地評價建除體所具有的獨特價值。本文的主要觀點是:建除體的產生是詩人創作的偶然事件與文學發展共同作用的結果;宋代建除體的創作之所以達到頂峰,是與宋人的文人雅趣和宋代“以文字為詩”的創作追求分不開的;建除體的價值在於:它獨特的嵌字形式是對詩歌形式的一次很好的創新,體現了“因難見巧”的審美趣味。

    關鍵词:建除體以俗為雅以文字為詩因難見巧

    在詩歌發展的歷史長河中,雜體詩於正體之外獨樹一幟,而建除體的產生與發展,則為雜體詩增添了亮麗的一筆。然而,過去對於建除體的研究卻比較少,多是在論述雜體詩的時候略有提及。除了語言遊戲之外,建除體的其他功能並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本文嘗試從文本本身以及文學發展的角度出發,對建除體進行進一步的探討。本文主要討論的問題是:什麽是建除體?它是如何產生與發展的?為什麽在宋代建除體的創作達到頂峰?如何評價建除體這一詩歌樣式?一

    所謂建除體是一種雜體詩,為南朝劉宋時期的鮑照所創。鮑照有《建除詩》曰:“建旗出燉煌,西討屬國羌。除去徒與騎,戰車羅萬箱。滿山又填谷,投鞍合營牆。平原亘千里,旗鼓轉相望。定舍後未休,候騎敕前裝。執戟無暫頓,彎弧不解張。破滅西零國,生虜郅支王。危亂悉平蕩,萬里置關梁。成軍入玉門,士女獻壺漿。收功在一時,歷世荷餘光。開壤襲朱紱,左右佩金章。閉帷草《太玄》,兹事殆愚狂。”[1]這首詩寫的是東漢討伐羌國的戰爭以及戰後的榮耀,表達了對班超投筆從戎的羡慕。該詩屬於傳統的戰爭題材,内容上並無多大的新意,它的獨特之處在于形式上的創新:全詩共十二聯二十四句,每聯分別冠以“建”、“除”、“滿”、“平”、“定”、“執”、“破”、“危”、“成”、“收”、“開”、“閉”十二字,後人將這種詩體稱為“建除體”。這首詩首創了建除體的格式,之後的建除體雖然內容上不盡相同,但是這一格式卻是基本不變的[2]。

    建除體這種詩歌樣式產生于南朝,而“建除”之說卻非南朝的產物[3]。南朝之前就有用十二地支紀時的做法,即將一日分為十二個時段,分別以十二地支表示,每一個地支代表一個時段,稱為“十二時辰”。後來占卜迷信者用“建”、“除”、“滿”、“平”、“定”、“執”、“破”、“危”、“成”、“收”、“開”、“閉”十二字與十二地支相配,用來定時日吉凶禍福,稱“建除十二辰”,簡稱“建除”,這些占卜迷信者被稱為“建除家”[4]。

    雖然“建除”之說早已有之,但是將“建除十二辰”寫入詩歌並且發展成為一種固定的模式,卻是到了鮑照纔完成的。這是一種偶然的文學現象還是文學發展的必然?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繼戰國百家爭鳴以後中國歷史上又一個思想解放的時代,是“文學的自覺時代”[5]。在諸多因素[6]的影響下,一些具有革新精神的文人不斷探索新的詩歌形式,許多雜體詩就是在這個時期產生的[7]。鮑照是一位具有革新意識的詩人,他的革新不僅體現在對詩歌內容的拓寬,還表現在對詩歌形式的探索上[8]。他首創的一些雜體詩對後代產生了較大的影響[9]。我們可以這樣設想,當時鮑照嘗試革新詩體,那麽表示時日吉凶禍福的“建除十二辰”能否寫入詩歌當中呢?於是他進行了大膽的嘗試。在《建除詩》中,這十二個字表示時間和吉凶的功能已經淡化了,它們與其他詞一起表達新的意思。這個嘗試收到了不錯的效果,於是後來就不斷有人進行模仿。因此,所謂的偶然和必然並不是截然分開的,也許當時某位詩人只是偶然的創作,但是後來卻有很多人追隨,這就變成了文學發展的一種必然[10]。因此,建除體的產生是詩人個體創作的偶然事件與文學發展共同作用的結果。

    歷代建除體詩的創作情況大致如下:

    南北朝時期有:梁宣帝《建除詩》、梁范雲《建除詩》、陳沈炯《建除詩》(以上三首見《藝文類聚》卷五十六)。

    唐代有:權德輿《建除詩》(見《權文公集》卷八)。

    宋代有:黃庭堅《碾建溪第一奉邀徐天隱奉議並效建除體》、《再作答徐天隱》、《重贈徐天隱》(上三首見《山谷外集》卷五)、孔平仲《建茶一首》(見《清江三孔集》卷二十八)、李彭《建除體贈韓子蒼》(李詩云:“滿朝以詩鳴,何獨遺大雅?平生黃葉句,摸索便知價。”原詩李集中不存,散見於吳曾《能改齋漫錄》、胡仔《漁隱叢話》等書)、晁補之《建除體二首答黃魯直教授》(見《雞肋集》卷四)、范成大《次韻子永見贈建除體》(見《石湖詩集》卷九)、陳與義《次韻張矩臣迪功見示建除體》、《陪諸公登南樓啜新茶家弟出建除體詩諸公既和予因次韻》(以上兩首見《簡齋集》卷二)、方岳《用簡齋建除體韻》(見《秋崖集》卷十三)、宋李之儀《金山寄懷秦太虛用建除體》(見《姑溪居士後集》卷四)、郭印《茶詩一首用南伯建除體》(見《雲溪集》卷六)、張栻《次韻陳寺丞建除體》(見《南軒集》卷二)、程公許《感事建除體二首》(見《滄洲塵缶編》卷五)、洪炎《聞師川諌議至漳州作建除字詩十二韻迓之》(見《西渡集》下卷)、蘇籀《奉和秘監洪丈迎諫議徐公建除之什並次元韻》(見《雙溪集》卷二)、程俱《建除一首酬林徳祖虙》(見《北山集》卷五)、內翰九嘉《搗金明砦作建除體》(金代元好問《中州集》卷六引)。

    元明時期有:元陳鎰《夏日幽居效建除體呈友人》(見《午溪集》卷一)、明程敏政《病中夜試新茶簡二弟戲用建除體》(見《篁墩文集》卷六十三)。

    從上面的創作情況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一)鮑照的《建除詩》問世以後,各朝代多有擬作,而作品最集中的是宋代。在宋代,建除體的創作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詩人隊伍不斷擴大,作品數量也明顯增多,可以說宋代是建除體發展的黃金時代。宋之後,純粹的建除體詩創作很少,但是這種詩體並沒有完全退出歷史的舞臺,而是融入了戲曲、小說等通俗文學作品中,成為這些作品的有機組成部分[11];

    (二)從宋代建除體的創作者來看,多數是與蘇黃交往密切、受蘇黃詩歌觀念影響較大的詩人。二

    建除體的創作之所以在宋代發生巨大的變化,與宋人的文人雅趣和宋代“以文字為詩”的創作追求是分不開的。

    北宋王朝之建立,結束了五代十國以來長期更迭動蕩的局面,國家經濟開始復蘇並逐步走向繁榮;重文輕武的政策以及較為成熟的科舉制度,為文人們提供了用自身才能去獲取社會地位的機會,博學遂成一種風尚。同時,相對寬鬆和自由的社會環境也造就了時代的文學性,衆多文人在熱衷功名的同時並不排斥那些抒情甚至戲謔之作。無論是結社唱和,或是分茶論酒,宋人大多體現出“以俗為雅”[12]的審美趨向,這一點在蘇黃二人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他們都是才華橫溢而又善於戲謔的詩人,從元佑元年(1086)首次相見始至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蘇軾去世止,隨著交往的日益頻繁,蘇黃二人在創作中逐步形成了“以文字為詩”的共同特點,期間他們都創作了不少雜體詩。

    蘇軾有吃語詩《戲和正輔一字韻》曰:“故居劍閣隔錦官,柑果姜蕨交荆菅。奇孤甘掛汲古綆,僥覬敢揭鉤金竿。己歸耕稼供藳秸,公貴幹蠱高巾冠。改更句格各謇吃,姑固狡獪加間關。”[13]這是蘇軾與其姐夫程正輔的唱和詩,全詩從頭到尾只用一個聲母的字,讀起來十分拗口,如同繞口令,顯示了他以詩為戲的天性。此外蘇軾還首創了“神智體”,該體通過漢字筆畫的增減、字形的正斜和順逆等變化來表達出由漢字本義衍生出來的意義。這種詩體在後代的民間小說、燈謎、戲曲中多有擬作,影響頗深。黃庭堅的《沖雨向萬載道中得逍遙觀托宿遂戲題》[14]一詩,“專用字之偏旁一樣者,綴合成句”[15],體現了他駕馭語言的高超能力。

    蘇黃“以文字為詩”的創作特點對他們周圍的文人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孔平仲、晁補之、陳師道、陳與義等人都屢有類似的創作。詩人們大量嘗試各種詩體,這種嘗試力求新變,且在新變的同時達到娛樂的目的。對於“以文字為詩”,歷來也多有批判[16]。不過,衆多批判者因為恪守傳統的詩歌觀念而忽視了重要的一點:“以文字為詩”的產生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17],因此它對宋詩的發展所起的作用不應被全盤否定。

    正是在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建除體迎來了它創作的頂峰:其創作者達十幾家之多,作品數量占歷代建除體總數的近三分之二。三

    雜體詩雖然歷史悠久,但是在很多時候都處於受冷落的尷尬境地,究其原因,主要是其自身內容和形式上的種種弱點以及傳統儒家觀念對詩歌的制約。而眾人對建除體的評價,歷來也褒貶不一[18]。其實,一種詩體既然能夠產生且有所發展,或多或少都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及獨特價值。雜體詩的價值,主要體現在審美、詩史、娛樂、啓迪等方面,前人之述備矣。那麽,作為雜體詩的一支細流,建除體具有什麽獨特的價值呢?下文擬從內容和形式兩方面來進行分析。

    從內容上看,與那些只重視字句的雕琢而完全忽視文本內容的純粹的遊戲文字不同,建除體的內容頗為豐富,涉及了政治、娛樂等諸多方面。

    1.愛國詩。這是建除體創作中較常見的題材,這類詩或表現憂國傷時之情感,或抒寫建功立業之抱負,或抒發懷才不遇之感慨。例如梁宣帝《建除詩》云:

    建國惟神業,十世本靈長。除苛逾漢祖,徯後類殷湯。滿盈既虧度,否運理還康。平階今復覩,德星行見祥。定寇資雄畧,靜亂屬賢良。執訊窮郢魯,弔伐徧徐揚。破敵勳庸盛,佩紫且懷黃。危苗既已竄,妖沴亦云亡。成功勒雲社,治定禮要荒。收戟歸農噐,牧馬恣蒭場。開山接梯路,架海擬山梁。閉欲同彭老,延壽等東皇。

    此詩談論治國之道:惟有通過減免苛捐雜稅,選賢舉能,平定叛亂等舉措,纔能使人民安居樂業,國家繁榮興旺。又如方岳《用簡齋建除體韻》:

    建旗凜大將,負弩紛前驅。除此兩不能,鉏荷則有餘。滿畦老菘韭,貧猶未飢虛。平生錯料事,不到齊王竽。定無相攜人,歲晚誰與娛。執杯手欲龜,風雪侵貂褕。破顏劃孤嘯,鬱屈終不舒。危坐發深省,寧若巾柴車。成敗未可知,蕪我瓜芋區。收身黃觳觫,心迹何裕如。開口不言錢,未害書生迂。閉戶聊課詩,政與俗士踈。

    詩人渴望建功立業但是無人賞識、報國無門,最終只能回家躬耕、閉戶作詩。程公許的《感事建除體二首》回顧了宋代建國後幾百年的歷史,寫出了昔日較為安定的形勢與當今戰亂的局面。詩人希望統治者能夠任用賢人、重視民心、制定良策,以此來平定戰亂。張栻的《次韻陳寺丞建除體》寫詩人歸隱山林仍不忘國事,奉勸友人為國效力。

    2.詠茶詩。宋代相對穩定的政治局面和發達的商品經濟,造就了空前繁榮的茶文化。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普通民衆,都把飲茶看成一種風尚,因而詠茶也成為宋詩的一大題材,無論在作品數量,還是内容深度,或是藝術表現上,宋代詠茶詩的成就實乃其他朝代所莫及。用建除體之形式來詠茶的也不乏其作。

    例如孔平仲《建茶一首》:

    建茶一杯午睡起,除渴蠲煩無此比。滿庭葉暗啼野鶯,平地兩足生春水。定心寧息守丹竈,執固養和歸赤子。破須速補勉旃修,危可求安灼然理。成事何論軒冕貴,收身早占雲泉美。開門納盜誤人多,閉關掃軌從今始。

    詩人渴望為国報效卻屢遭貶謫,對官場漸生厭惡,遂萌生退隱山林的想法。前两句談茶之功效,“無此比”三字將建茶解渴、驅煩之功效推向極致。接下來兩句實虛結合,寫出飲茶之後心曠神怡、悠然自得之感,一“啼”一“生”,充滿了勃勃生機;“定心”下四句看似寫烹茶,實則論修身,在詩人看來,修身之道貴在保持一顆平靜之心,勤勉處事。後四句由修身轉入遁世,既然成事無論職位的高低貴賤,為何不早日退出官場呢?“開門納盜”與“閉關掃軌”形成鮮明對比,將詩人避世之決心表現得淋漓盡致。

    3.戰爭詩。處於戰亂時期的詩人,常把目光投向戰事,將自身遭遇與國家命運緊密聯繫。因此這類詩和愛國詩在內容上多有交叉。沈炯的《建除詩》寫的是在經歷了長期的叛亂之後,詩人對戰爭充滿了厭惡,渴望改變現狀卻勢單力薄,因此萌發了歸隱山林、不問世事(“閉門窮巷裏,靜掃詠歸田”)的想法。有的作品讚揚了將士的英勇善戰,如內翰九嘉《搗金明砦作建除體》:

    建牙誓諸將,梟鳴軍盡驚。除道非戰事,銜枚幻奇兵。滿鎧霜日輝,行陣寂無聲。平旦飛出谷,桑棗蔽金眀。定知此陳蹟,中原遮寇城。執鞭吾不及,范公凜如生。破碑字仍在,屭贔卧深荆。危襟按其壘,信哉天下英。成敗翻覆手,狐兔今橫行。收復會有時,夷吾當請纓。開圖睨督亢,按劍逐長鯨。閉塞亦已久,一揮氛曀清。

    出師前軍隊樹立起了大旗,梟鳥鳴叫,預示著戰爭必將取得勝利。行軍時將帥威風凜凜,士兵銜枚而進。有了這樣的神武之師,哪里還怕那些巨寇橫行呢?

    4.贈答詩。這類詩內容頗為廣泛,或談論詩歌的功用及本質(如黃庭堅的《碾建溪第一奉邀徐天隱奉議並效建除體》)、或抒發朋友間的深厚友誼(如范成大《次韻子永見贈建除體》、《陪諸公登南樓啜新茶家弟出建除體詩諸公既和予因次韻》)、或傳達出對世事或人生的思考(如陳與義《次韻張矩臣迪功見示建除體》一詩表現了安貧樂道的人生觀念)。

    還有用建除體來抒發哀悼之情的,如李之儀懷秦少游之作《金山寄懷秦太虛用建除體》。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建除體這一詩歌形式對於詩歌內容的表達並沒有造成很大的束縛。

    從形式上看,建除詩是嵌字詩的一種,對所嵌之字及其位置都有明確的規定,並且要求所嵌字與周圍詞語相互融合而不顯堆砌的痕蹟,這是對嵌字手法更深層次的要求,是一種高難度的技巧,該體的創作者必須遵循這一詩歌號令。因此,這些建除詩本身也具有藝術和審美價值,同時它們又是一種提高詩歌藝術水準、鍛煉詩歌藝術技巧的很好的方式,體現了“因難見巧”的審美趣味。

    古往今來,詩歌的內容基本不變,新的詩歌形式卻層出不窮。相同的內容可以採用不同的形式來表達,同一種形式也可以創作出不同的內容。縱觀詩歌的發展史,許多詩人正是恰當地利用漢字自身的特點對詩歌形式進行創新,使得詩歌變成一種“有意味的形式”(英國克萊夫·貝爾語)。用建除體創作出來的詩作,內容同樣也可以多樣化,而它的獨特形式又是對詩歌形式的一次很好的創新,因此,不管從內容上還是形式上,都不能簡單地將建除體都看成純粹娛樂性質的詩體。

    後人對建除體的模仿,已經不止于利用這一個固定模式本身進行創作,而是另闢蹊徑,模仿其體制,創造出類似的詩形。宋代的馮當可仿照建除體,用“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十字入詩[19],同時代的郭印又對馮詩進行了模仿[20]。明代的顧清也有類似的創新[21]。由此可見,建除體對後世影響頗為深遠,同時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後人在繼承與探索詩歌形式方面所作的努力。

    注釋:

    [1]錢仲聯《鮑參軍集注》第366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2]大部分的建除體均遵循這一創作要求,而明代程敏政的《病中夜試新茶簡二弟戲用建除體》一詩,打破了這一固定格式,雖然所嵌字沒有改變,但是它們的位置卻變得比較靈活,不再僅限於每句之首。全詩云:“建溪新茗如環鉤,土人食之除百憂。呼童滿注雪乳腳,使我坐失平生愁。朝來定與兩難弟,執手共瀹青甆甌。腹藁已破五千卷,舉身恨不登危樓。玉川成仙幾百載,清氣渺渺散不收。典衣開懷只沽酒,閉門卻笑長安遊。”

    [3]顧炎武:“建除之名,自斗而起,始見於《太公六韜》云:‘開牙門常背建向破。’《越絕書》:‘黃帝之元,執辰破巳。霸王之氣,見於地戶。’《淮南子·天文訓》:‘寅為建,卯為除,辰為滿,巳為平,午為定,未為執,申為破,酉為危,戌為成,亥為收,子為開,丑為閉。’《漢書·王莽傳》:‘十一月壬子直建,戊辰值定。’蓋是戰國後語。《史記·日者傳》有建除家。”顧炎武著,黃汝成集釋《日知錄集釋》第2241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

    [4]《史記》卷一百二十七:“孝武帝時聚會占家,問之:‘某日可取婦乎?’五行家曰:‘可。’堪輿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

    [5]《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的關係》,王得後、錢理群等編《魯迅作品全編》第1005頁,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98年。

    [6]鄢化志先生將對雜體詩的產生與發展產生重要影響的因素歸結為文學批評的繁榮、文體論的發展、消閒點綴詩風的盛行、聲律學的促動等。參見鄢化志《中國古代雜體詩通論》第199-211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

    [7]“南北朝是雜體詩的確立和創作高峰時期,根據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有關資料統計,南北朝時期保存下來的符合唐宋以後雜體詩概念的詩歌達400餘首,涉及作家60餘人……新創設的體格有50多種。”(同上书,第211頁)南北朝時期,許多雜體詩被創制出來,例如宋鮑照首創十數詩、建除詩,齊王融首創星名詩、藥名詩,梁武帝蕭衍首創十喻詩,梁簡文帝蕭綱首創十空詩、卦名詩,梁元帝蕭繹首創宮殿名詩、車名詩、草名詩、樹名詩、縣名詩、獸名詩、歌曲名詩、將軍名詩,沈約首創六憶詩,陳沈炯首創六府詩、六甲詩、八音詩、十二屬詩等。

    [8]鮑照是南朝最早有意識地寫作邊塞題材的詩人,拓寬了詩歌內容。在詩歌形式上,他不僅首創了以七言詩為主而雜以其他各種句式的樂府歌行,還在創作樂府詩時追求雅俗結合。

    [9]例如鮑照的《數詩》最早以一至十十數入詩,後來該體在民間廣泛流行,文人也偶有擬作,元雜劇、明清小說乃至現當代文學作品中仍可見到類似的詩體,可見數詩的影響較為深遠。

    [10]在文學的偶然與必然的關係問題上,周裕鍇先生認為:“當一系列偶然性的文學事件在一個特定的時期較集中地出現時,便不自覺地形成一種寫作傳統。”參見周裕鍇《因難見巧:宋代六言絕句研究》一文,《宋代文學研究叢刊》第九期,臺灣麗文文化事業公司出版,2003年。

    [11]王驥德:“古詩有離合、建除、人名、藥名、州名、數目、集句等體。元人以數目入曲,作者甚多……用藥名、牌名、五色、五聲、八音及瀟湘八景、離合、集句等體,種種皆備。”陳多、葉長海注釋《王驥德曲律·論巧體》第152頁,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

    [12]蘇軾《題柳子厚詩》:“詩須要有為而作,用事當以故為新,以俗為雅,好奇務新乃詩之病。”《說郛》卷八十一,四庫全書本。

    [13]王文誥輯注,孔凡禮點校《蘇軾詩集》卷三十九,第2113頁,中華書局,1982年。

    [14]全詩云:“逍遙近道邊,憩息慰憊懣。晴暉時晦明,謔語諧讜論。草萊荒蒙蘢,室屋壅塵坌。僕僮侍偪側,涇渭清濁混。”《黃庭堅詩集注》第590頁,中華書局,2003年。

    [15]《甌北詩話》第178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年版。

    [16]歷來眾人對“以文字為詩”的批判,一則認為這些作品以文字為遊戲,違背了《詩經》以來“風雅”、“言志”的傳統。一則指斥次韻等方式,破壞了先秦以來逐漸形成的追求自然天全的審美情趣和風格。(參見王洪《蘇軾詩歌研究》第219頁,朝華出版社,1998年。)張戒云:“自漢魏以來,詩妙於子建,成于李、杜,而壞于蘇、黃。……子瞻以議論作詩,魯直又專以補綴奇字,學者未得其所長而先得其所短,詩人之意掃地矣。”(《歲寒堂詩話箋注》第58頁,巴蜀書社2000年版)。嚴羽認為:“近代諸公乃作奇特解會,遂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夫豈不工,終非古人之詩也,蓋於一唱三歎之音,有所歉焉。”《滄浪詩話校釋》第24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61年版。

    [17]“以文字為詩”的形成是宋代獨特時代環境的產物,又是詩歌發展的必然要求,同時,它的形成與蘇軾、黃庭堅獨特的個人修養與個性特徵有很大的關係。

    [18]對建除體持否定態度的居多:嚴羽:“至於建除、字謎、人名、卦名、數名、藥名、州名之詩,只成戲謔,不足法也。”《滄浪詩話校釋》第100頁皮日休:“由古至律,由律至雜,詩之道盡乎此也!”胡應麟:“孔融離合,鮑照建除……無補於詩,而反為詩病……詩道之下流,學人之大戒也。”《詩藪》第156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王士禎:“地名、人名、藥名、五音、建除體等,總無關于風雅,一笑置之可矣。”《清詩話》第158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沈德潛:“雜體有大言、小言、兩頭纖纖、五雜組、離合、姓名、五平、五仄、十二辰、回文等項,近于戲弄,古人偶為之,然而大雅弗取。”《原詩一瓢詩話說詩晬語》第249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對建除體尚且如此,更不用說那些純粹的遊戲文字了。薛雪在《一瓢詩話》中談了自己對雜體詩的看法並認為:“有餘力,不妨拈弄。”同上,第119頁。雖然不是直接從書面上肯定建除體,但是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他對整個雜體詩是比較寬容的。

    [19]馮詩《縉雲文集》中未見,蓋已亡佚,其詩所嵌字出自江文通擬湯惠休詩《休上人怨別》,江全詩為:“西北秋風至,楚客心悠哉。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露彩方泛豔,月華始徘徊。寶書為君掩,瑤琴詎能開。相思巫山渚,悵望陽雲臺。膏爐絕沈燎,綺席生浮埃,桂水日千里,因之平生懷。”見《江文通集》卷四,四庫全書本。

    [20]郭印有《馮當可以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效建除體作詩招勝之且索同賦因用其韻》,全詩云:“日色久無光,霖霪更彌旬。暮空山華月,秋氣生精神。碧天湛如水,山川供奇珍。雲韶彷佛奏,嗈嗈鴻雁賓。合歡亦有酒,寫景招四鄰。佳篇一諷誦,逸氣淩蒼旻。人龍憶許子,枉駕定何辰。殊方思會面,語笑情益親。未聞環佩音,懷想空穀人。來成六溪逸,氣合同天倫。”見《雲溪集》卷三,四庫全書本。

    [21]顧清有《師邵復以詩送酒副雙尊之句仍以一壺情所寄四句意能多散於篇內因效建除體次第用之招與十峰同飲》詩曰:“一室環潦水,壺尊空倚牆。情馳北鄰彥,所謂天一方。寄我五字吟,四返意彌長。能許沖泥過,多哉招杜康。”該詩效仿建除體體式,所嵌字出自邵復詩:“一雨時物潤,壺瓜皆可烹。情知飽食愧,所樂在良朋。寄蹟且仁里,四鄰多俊英。句讀脫陳朽,意氣淩髙冥。能來共菲惡,多謝樓君卿。”二詩均見於《東江家藏集》卷十二,四庫全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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