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学-林希逸诗学思想的特色及其学术基础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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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明慶

    內容摘要:林希逸不僅是著名的《莊》學家,他的詩學思想也頗有特色,其《詩》《騷》並重、李杜同尊的詩學取向,以禪喻詩、重在悟入的詩法理論,提倡《擊壤》風雅、以此超越江湖詩人的詩學觀點具有綜合各家詩學思想的傾向,是宋末詩學思想的一個縮影。這與他的學術師承、愛好以及與劉克莊等江湖詩人的交往有極大關係。

    關鍵詞:林希逸詩學思想學術思想宋末詩學

    林希逸主要是因《莊子鬳齋口義》這部莊學史上以儒解《莊》的代表著作而知名,其實,他的詩學思想也頗有特色。他是南宋理學別派林光朝開創的莆學的三傳,繼承了林光朝理學與文學並重的學術特點。在宋末江湖詩歌盛行的時代文學思潮影響下,林希逸與該派領袖劉克莊交往密切,並受其文學思想的影響,詩學思想與正統理學家表現出較大差別。他雖然也是傾向心學的理學家,但與包恢等陸學後人的詩學思想同中有异,與江湖詩派劉克莊、嚴羽等的詩學思想比較接近。一、林希逸學術思想的淵源與特色

    林希逸的詩學思想呈現既綜合宋末各家又力求超越的特色,這與他的學術師承、學術愛好以及與劉克莊等江湖詩人的交往有極大關係。

    林希逸字肅翁,號鬳齋,又號竹溪,福建福清人。他師從陳藻(號樂軒),陳藻師從林亦之(號網山),林亦之師從林光朝(字謙之,號艾軒)。艾軒學派雖亦為洛學後傳,但自林光朝始,就重視文章,認為文章與義理不可分割,不可偏廢,這與輕視文辭的洛學又有較大區別。林光朝在當時不僅以學問氣節為天下器重,也是比較有名的詩人,如楊萬里就曾將他看作是南渡初以詩名揚天下的人,稱:“自隆興以來,以詩名者,林謙之、范致能、陸務觀、尤延之、蕭東夫。”[1]並曾多次談到他與林光朝探討詩藝的問題[2]。可見,林光朝當時雖以儒學著名,但實際上文學修養也很高,而且他也不像一般洛學人士那樣鄙視、羞于談詩論藝,這個特點又由林亦之和陳藻作了發展,成了艾軒學派一脈相承的傳統。林希逸在知興化軍時,對當地學者闡述艾軒學派的學術淵源與特色時就突出了這一點,他說:“自南渡後,洛學中微,朱張未起,以經行倡東南,使知聖賢心不在訓詁者,自莆南夫子始。初疑漢儒不達性命,洛學不好文辭,使知性與天道不在文章外者,自福清兩夫子始,學者不可不知信從也。”[3]莆南夫子指林光朝,福清兩夫子則指林亦之、陳藻二人。可見性理與文章並重是艾軒學派的特色,林亦之曾專門論述了這個問題,他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之道,吾于程子不敢有毫厘異同之論,然伊川之門謂學文為害道,似其說未必然也。蓋自有天地以來,文章學問並行而不相悖,周公仲尼其兼之者乎?自是而後分為兩塗,談道者以子思孟軻為宗,論文者以屈原宋玉為本,此周公仲尼之道所以晦而不明、闕而不全者也。請以六經言之,六經之道窮情性極天地無一毫可恨者,六經之文則舂容蔚媚簡古險怪,何者為耳目易到之語,是古之知道者未嘗不精于文也。苟工于文章而不知學問,則大道根源必暗然無所識,通于學問而不知文章,則古人句讀亦不能無窒礙,是皆未可以談六經也。故太史遷、司馬相如、揚子雲、韓愈之徒,文非不工也,而道德之奧茫昧無所見,其不可以談六經也,明矣。程子以學文為害道,則于六經淵源雖極其至,而鼓吹天地、謳吟情性又將何所託也,是安得謂之集大成者乎?故六經句讀亦不能無窒礙也。孟軻氏以來千有餘年乃得一程子,惜夫耻于論文,故六經事業亦或有闕而未備者,信乎此道之難也。學者欲無愧于六經,無慚于周公仲尼,則學問固為大本,而文章亦不得為末技也。”[4]他認為將文章與道學兩分乃至對立的二程洛學是不符合孔子思想的,只有將二者融合為一,才是真正繼承了孔子儒學的精神。所以他評價朱熹是:“詩造本情天下誦,學傳正統世儒宗。”[5]這是林亦之眼中的朱熹,正好突出了擅詩文和傳道統這兩點。

    林希逸作為此派的末代名儒,更突出了重視文辭的特點。他說:“希逸少嘗有聞于樂軒,因樂軒而聞艾軒之說,文字血脈,稍知梗概。”[6]後村在為林希逸詩集作序時追敍了此派重文章、擅文辭的特點,並高度評價了林希逸的詩歌:“唐文人皆能詩,柳尤高,韓尚非本色。迨本朝則文人多,詩人少。三百年間,雖人各有集,集各有詩,詩各自為體;或尚理致,或負材力,或呈辨博,少者千篇,多至萬首。要皆經義策論之有韻者爾,非詩也。自二三巨儒及十數大作家,俱未免此病。乾淳間艾軒先生始好深湛之思,加煆煉之功,有經歲累月繕一章未就者。盡平生之作,不數卷。然以約敵繁,密勝疏,精掩粗。同時惟呂太史賞重,不知者以為遲晦。蓋先生一傳為網山林氏,名亦之,字學可;再傳為樂軒陳氏,名藻,字元潔;三傳為竹溪。詩比其師,槁幹中含華滋,蕭散中藏嚴密,窘狹中見紆餘。當其拈須搔首也,搜索如象罔之求珠,斫削如巨靈之施鑿,經緯如鮫人之織綃。及乎得手應心也,簡者如蟲魚小篆之古,協者如韶鈞廣樂之奏,偶者如雄雌二劍之合。天下後世誦之,曰:‘詩也,非經義策論之有韻者也。’”[7]認為林希逸的詩歌“槁幹中含華滋,蕭散中藏嚴密,窘狹中見紆餘”,能够避免學者之詩圖解經義、質木無文的缺點。他又認為網山之詩高妙也不亞唐人:“隆、乾間,南方學者皆師艾軒先生,席下生常數百人,去而貴顯者相望,然自先生在時,高言高弟必曰網山。後先生卒六年載,學者論次先生嫡傳,亦必曰網山。……其詩律高妙者絕類唐人,疑老師當避其鋒。”[8]劉克莊的評述既顯示了艾軒學派文辭與道學並重的特點,更突出了他們超越洛學,因此文學創作水平也高超的特色。

    林希逸在文學上繼承了此學派擅長文辭的特點,在思想與人生情趣上則受樂軒影響更直接、更深入一些。樂軒雖一生窮困,但他頗以顏子安貧樂道的精神自詡,據劉克莊記載:“樂軒七十五乃死,年出于其師而窮尤甚于其師,城中無片瓦,僑居福清縣之橫塘,閉門授徒,僅足自給,至浮游江湖,崎嶇嶺海,積繈得百千,歸買數畝,輒為人奪去。士之窮無過于此矣。今讀其文,闡學明理,浩乎自得,不汲汲于希世求合,螢窗雪案,猶宗廟百官也;菜羹脫粟,猶堂食萬錢也。入則課妻子,耕織勤生務本,有拾穗之歌焉。出則與生弦誦,登山臨水,有舞雩之詠焉。自昔遺佚厄窮之士,功名頓挫,時命齟齬,往往有感時觸事之作,以瀉其無憀不平之鳴,若虞卿之愁、韓非之憤、墨翟之悲、梁鴻之噫、唐衢之哭是已。樂軒生平可愁、可憤、可悲、可噫、可哭之時多矣,而以樂自扁,樂之為義,在孔門惟許顏子,先儒教人必令求顏子之所樂,嗚呼,此固樂軒之所聞于二師歟!”[9]這種思想情感和人生態度在其詩中也多有體現,如:“端把中庸誦一篇,眼前神物頓森然。塵埃掃盡無他慮,儘管高樓自在眠。”[10]“客舍寒窗月色明,紙衾展罷睡縱橫。傍人正是無聊景,怪我狂呼快活聲。小舡密坐頸難伸,儘是饑寒不遇身。快活幾聲天地裏,相看疑我是顛人。武林試罷過仙霞,行路崎嶇各憶家。怪問老夫何所喜,飄搖飛舞似楊花。”[11]樂軒又喜歡莊子,其《讀莊子》詩云:“堯無是處桀無非,此語堪驚與道違。造物恩私多嵬瑣,始知莊子得真機。”[12]簞瓢陋巷却怡然自樂。這種合孔顏之樂和莊子達觀態度于一體的精神境界對林希逸産生了較大的影響,他之欣賞邵雍的詩作當有此精神之默契。

    林希逸在艾軒學派中又有他個人特點,就是公開兼收佛學和老莊,這與其師輩是不同的。據劉克莊說,林亦之、陳藻“其衛吾道,闢異端甚嚴”。他們雖然不廢吟咏,甚至詩情雅興中頗有莊騷乃至佛老情趣,但在傳道中却以正統儒學自詡。林希逸則以儒、佛解莊、解老,著有《莊子口義》、《老子口義》,公開主張三教合一。他認為儒學與佛學二家在精神實質上有著共通之處,早年他曾對人說:“蓋百王之用窮而仲尼生,六經之力微而釋氏作。仲尼以莊說,而釋氏以矯說;仲尼化善人,而釋氏化惡人。即其扶持誘掖之心,推以恢詭譎怪之論。”[14]這就是說,儒、釋學說雖不同,但出發點都是為了拯救衆生。這種看法和二程的學說是直接相違背的。程頤曾批評釋家只求個人解脫,不為天下國家考慮。认为儒家为公,为天下;释氏则是为私。可见,林希逸發揚光大了艾軒學派的學說,并融儒、道、佛為一體。

    艾軒學派的另一個特色是心學傾向比較明顯。全祖望就認為艾軒雖師從程頤弟子陸子正,但學問主旨多與王蘋為近:“和靖高弟,如呂如王如祁,皆無門人可見。鹽官陸氏獨能傳之艾軒,于是紅泉、雙井之間,學派興焉。然愚讀艾軒之書,似兼有得于王信伯,蓋陸氏亦嘗從信伯游也。且艾軒宗旨,本于和靖者反少,而本于信伯者反多,實先槐堂之三陸而起。特槐堂貶及伊川,而艾軒則否,故晦翁于艾軒無貶詞。終宋之世,艾軒之學,別為源流。”[15]王蘋字信伯,是心學色彩較濃的伊川弟子,全祖望認為他“頗啓象山之萌芽”[16]。在《象山學案》中,艾軒是陸九淵的講友,全祖望也說:“程門自謝上蔡以後,王信伯、林竹軒、張無垢至于林艾軒,皆其前茅,及象山而大成。”[17]亦將林光朝列為宋儒中心學一派。林希逸不僅繼承了這個特點,而且更向佛禪進了一步,劉克莊就說他的學問近禪[18],所以他傾向陸九淵心學而不滿朱熹一派理學。林希逸曾就悟的問題評論朱陸說:“晦翁懲象山之學,謂江西學者,皆揚眉瞬目,自說悟道,深詆而力闢之。故《論語集解》以識音志,曰‘默而記之爾’,《孟子》‘不言而喻’,亦曰不待人言而自喻,不肯說到頓悟處,蓋有所懲而然,非《語》《孟》二書之本旨也。”[19]他提倡悟,認為儒家學道亦要悟:“頓漸自有二機,不可謂有漸而無頓,亦不必人人皆自頓悟得之。仲弓之持敬,漸也;顏子之克己復禮,頓也。”[20]林希逸的《莊子鬳齋口義》一書,雖然以儒家乃至理學思想改造了莊子,但在此過程中也必然受到莊子思想的影響。實際上莊子崇尚自然的思想與理學家所津津樂道的天理流行、萬物自得的境界本有相通之處。這在其師樂軒身上已有體現。

    值得注意的是,林希逸和劉克莊是至交好友,尤其詩歌唱酬頻繁[21]。劉克莊作為江湖詩派中的領袖人物,其詩法、詩學觀念必然對林希逸有重要影響,實際上,林希逸也被人看作江湖詩人[22]。林希逸的詩歌創作在理學家中具有較高的藝術水平。二、林希逸詩學的主要觀點與特色

    受其複雜學術思想和人生情趣的影響,林希逸的詩學思想也呈現出自己的特色,就是綜合當時的主要詩學思想,又能克服其短,力求超越。比較突出的有以下幾點。

    (一)《詩》《騷》並重,李杜同尊

    與一般理學家重《詩》輕《騷》的詩學思想有別,林希逸不但崇尚《詩經》的詩學原則,也接受《離騷》的詩學傳統。他在早年所作策論中說:“聞之師曰:不知《詩》之旨趣,無以知《騷》之風骨;不知《詩》之蹊徑,無以知《騷》之門戶。《詩》者,《騷》之宗;而《騷》者,《詩》之異名也。……蓋嘗以《詩》求之,‘靜言思之,不能奮飛’,非變風之辭乎?原之所謂懷椒糈召巫咸者,其萌芽于此也。夫內懷憂憤,情不自達,駕言出游,以寫我憂,而寄情于無何有之地,此詩人之逸興也,何有于譎怪?夫遭窮遇厄,歲月易暮,懷疑蓄恨,委命于天,而欲求訊于冥漠之內,此詩人之真情也,何有于虛誕?且其驅飛廉、指望舒,興言扶桑,屬意沅浦,其興若遠矣;而終篇乃有反乎故都之懷,則其所以若譎若怪者,子虛烏有之談耳,非真有涉于神仙之蹟。且其要靈氛、召太卜,屬辭拂策,駕意卜居,其事若信矣,而終篇乃有龜策不能事之語,則其所以若虛若誕者,假辭設問之類耳,非真有涉于鬼神之事。演而伸之,觸而長之,則其所謂澆羿姚娀、驅雲役神者,皆詩人之寄興者也。反于吾心,苟有得于詩之遺味,則當于此一唱而三嘆矣,又何暇議其曰經曰傳也哉?三百篇之詩,出于小夫賤隸者不少,而皆以經目之;《繫辭》之文,古之《大傳》也,而概以《易經》列之,《離騷》之曰經,《九歌》而下之曰傳,又何足論也!”[23]這裏,林希逸以《詩》解《騷》,顯然是為了提高《離騷》的地位,但其理論的真實意圖却是將《離騷》作為古典詩歌的典範,為詩歌創作尋找《詩經》以外的另一個傳統,所以他又說:“故夫求《騷》以文者,不若求之以詩;求《騷》以義者,不若求之以情。以文求《騷》,則得《騷》之門戶。晁補之《新序》有曰:‘《離騷》既作,《詩》雖亡而不亡。’此知《騷》者。而昔人之讀《騷》,至有以焚香者,以痛飲者,是豈可與淺淺者道哉?故嘗謂三閭憂憤之辭,當與杜子美論,不當與揚雄、賈誼論。二十五篇逸放之辭,當與李太白論,不當與班固、劉勰論。揚雄、賈誼憂在一身,而不在天下,其行已可考也。故指笑湘累,以為其度未廣;託諷鳳凰,以為不避繒。若夫一飯不忘君者,又肯為此談耶?班固、劉勰綴緝詞章,而不達比興,其文可考也。故露才揚己,妄致其譏,不合典雅,竊生異議。若夫‘俱懷逸興壯思飛’者,又肯為此言耶?是故‘雖乏諫諍姿,恐君有遺失’,此杜拾遺之詩也,非《騷》之憂憤乎?‘仰天攬明月,散發弄扁舟’,此李翰林之詩也,非《騷》之放逸乎?由此觀之,則信乎詩家之風骨蹊徑,與《騷》為同出也。千載而下,不遇詩人,使綴文之士指議《騷》之是非,未有一人如王安石,謂劉向非强聒,而實其宗臣之情也。”[24]將屈原看作李杜一樣的大詩人,以詩求《騷》,以情讀《騷》,完全將《離騷》作為偉大的詩歌來欣賞,來體會作為詩人的屈原的深沉思想感情,憂國憂民的悲憤情懷。年輕時所接受的老師的這個觀點對他影響甚大,後來還提到:“‘靈均之文,龍驤鳳躍,神鬼神帝,不可以筆墨蹊徑求之。’此從上諸老所傳艾軒先生之語,先生于書具如許眼目,而此卷隨條雜記,不厭煩碎,必少年初讀時,今集中有以騷發者,議論頗相出入,豈非究其纖悉而後盡其底蘊乎?此真讀書法也。”[25]以《騷》近《詩》正是艾軒學派的基本觀點。如林光朝曾說:“《離騷》去風雅為甚近,一篇三致意,此正為古詩體非如太史公所謂也。又反復周頌,不見踪由,却悟《離騷》為太苦。嘗意取周頌,沉之汨羅,即千古滯累,可以淩蒼霞,出紫氣,如其意謂所在耳。”[26]陳藻也喜讀《騷》:“謫來誰作久長居,便擬明朝歸舊廬。誦遍《離騷》情不已,讀殘《鵩賦》恨如初。斯翁直是憂黎庶,到處仍看似裏閭。父老無人堪問訊,黃昏立馬轉躊躇。”[27]

    對《騷》的推崇,實際是對以李白為代表的魏晋唐詩楚騷精神的承認,這是崇尚唐詩的江湖詩人的內在詩學精神,與以江西詩派為代表的宋詩精神實有較大差異。當然,林希逸畢竟生活在南宋詩壇江西詩風籠罩的文學傳統中,加上江湖詩人對江西詩法也並非截然排斥,所以他也尊崇杜甫,將李白、杜甫共同推尊為詩歌最高典範。在將李杜推為唐宋詩學最高典範這一點上,林希逸與嚴羽是一致的。這與江西詩學獨尊杜甫的觀點有別。他也喜歡以李杜比擬有成就的詩人:“正字方先生諱翥,字次雲,老艾之友也。真千載豪杰之士,其詩雄放如太白,法度如子美。向有集本,今其家微甚,此本不存。莆人無有記其一聯者,獨後村時相與諷詠之,今取古律絕句錄而傳之,庶使同志友朋知有前輩風度。”[28]在宋詩中則是將陸游、楊萬里比為李杜,作為學習的典範,他說:“前此我朝諸大家數,律之精莫如半山,有楊、劉所不及;古之奧莫如宛陵,有蘇、黃所不及。中興而後,放翁、誠齋兩致意焉。然楊主于興,近李;陸主于雅,近杜。吁!詩于李、杜,聖矣乎!神矣乎!北山趨慕遠而抱負大,吟詠之適,古比律為多,骨氣見于豐,意態寓于約,不肯寄人籬下,操縱自如,譬之老禪不縛律,譬之粹學不逾矩,造之必愈深,積之必愈富,則楊、陸心印,捨我誰屬哉?”[29]“江西詩之冀北也,派家行而誠齋出。後村評中興家數,以放翁比少陵,誠齋比太白,而文公昔嘗病之。豈以其變化如浮雲,激射如飛流,有非繩墨規矩所可限者?然非病誠齋也,病學誠齋者也。”[30]這種對楚騷精神的的推尊,說明林希逸是站在真正的詩人立場來談詩學,與一般理學家從講學傳道的立場來論詩有很大的區別,說明到林希逸的時代,艾軒學派已基本逸出理學範圍而與宋代一般文士之學——如蘇學——無甚差別了。而林希逸對莊學和佛學的公開吸取也脫離理學家反佛的基本學術立場,其以儒解莊,也可以看作是調和儒、道、釋,在這一點上,他比劉克莊這樣的宋代正統文士都走得遠了,以致劉克莊都認為他近禪。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林希逸不僅推尊楚騷,對《莊子》也從詩性精神的角度加以發掘,認為莊子的內在神韻和汪洋恣肆的氣勢風格給予了詩人營養。林希逸高度評價莊子文章的文學價值,他說:“蓋莊子之書非特言理微妙,而其文獨精絕,所以度越諸子。”[31]“東坡一生文字只從此悟入……左丘明、司馬子長諸人筆力未易敵此。”[32]這裏他已把莊子放到中國文學史上第一流的地位,看到莊子和蘇軾在文學上的淵源,的確是很有見識。林希逸評價前輩的詩以莊騷李杜比擬:“乃若其詩,則或長或短,可興可觀,是謂學問之鼓吹也。其飄灑即謫仙,其渾重即子美,得遺音于風雅,寄逸思于莊騷,雖元白郊島亦當北面,餘子何數焉。”[33]以莊騷並稱,深得中國詩學的另一精神傳統。李杜所代表的詩學精神,就是中國詩學的風雅和莊騷這兩個傳統,林希逸同時注意到了這兩點,眼光是深刻的。

    (二)以禪喻詩,重在悟入

    林希逸的《莊子口義》雖然主要是以儒解莊,但實際上佛學的印記也很深,說明林希逸對禪學也很熟悉。在為僧人的詩集作序時,他認為自己以儒家子學禪,與悟上人作詩都非正途:“悟上人,吾鄉儒家子,習氣未忘,酷好詩而喜為文,向為偃溪徑山掌記,謁余西省,嘗以數語贈之。今南歸,寓朋山,所作愈富,又寄以二編,名曰《枯崖》,且援信無言例以求序,曰:信為佛日記室僧,小暇,不入園鋤菜,即下田使牛,有集曰《園夫》,持示徐師川,師川序之,易名《奇葩》。余曰:皮毛剝落,葉盡歸根,是為汝宗本色,貫花散花皆病也。師川此名毋乃病之乎?使悟而遇師川,必曰枯者芽矣。余因自思,少亦喜吟,老無所入,乃獨誦玩味,心珠證道諸歌,人多閱。保寧雪竇諸老頌古,亦時有此作,或者正以逃禪譏之。然則余以書生而喜古尊宿言句,悟以衲子而弄窮秀才生活,恐彼此皆病也。”[34]但若細細品味,分明作者對禪宗的義理、思維方式和語言是津津樂道、非常嫺熟的。林希逸也喜歡引用或模仿禪宗語錄來論詩:“介石向在南山,余嘗一見之,道貌粹然,出語有味,為其鄉人也愛之,為其名輩也敬之。寂久矣,侍者景恢乃以此錄遠求著語,余曰: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橫說竪說,如水漉月,師既如此供通,如此漏逗,我又如何分雪。雖然,師嘗七見浙翁,末後舉黃龍三關因緣,遂得關南一拳打夫鼻孔,有許忉有許作,略生平受用不盡。又欲分付後人,究竟正為誰底,介石耶,浙翁耶,黃龍耶。昔人有云,一字三寫,寫焉烏成馬,何況又有上碑石者,又有下注脚者,莫將黑豆自換眼晴,則木馬嘶風,泥牛入海去也。”[35]其中引用了许多禅宗典故。他也喜歡以禪喻詩,如:“我老學禪無長進,相逢却講少陵宗。”[36]“白醉吟翁頗似痴,當仁一見却無疑。……海山此趣誰能會,也是禪關也是詩。”[37]

    “也是禪關也是詩”,學禪貴在悟,學詩亦然。由此,林希逸論詩講禪悟,尤重頓悟,他說:“後山嘗曰:‘學詩如學仙,時至骨自換。’余則曰:學詩如學禪,小悟必小得。仙要積功,禪有頓教。譬之捲簾見道,滅教明心,是所謂一超直入者。固有八十行脚如趙州,白髮再來如五祖,而善財童子,臨濟少年,樓閣一見,虎鬚一捋,直與諸祖齊肩,是豈可以齒論哉?”[38]他還說:“文亦難工矣,雖從前大家數亦未嘗不磨以歲月而後得之,自韓退之有如是者有年之說,至老泉乃曰:‘其始也駭然以驚,其久也豁然以明,及其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製,試出而書之,再三讀之,然後渾渾乎覺其來之易也。此非沉潜之深,悟入之奧,無緣有此語。雖然,不如是而已也。’老泉此書方以請于歐公,故其言有不容盡者。若退之所謂迎而拒之,平心而察之,見其皆醇也,然後肆焉,斯一轉又有黃芽化雲之妙,非傳心得髓者未易知也。”[39]這與嚴羽持論類似,說明宋末江湖詩論非空穴來風,而是有其文化氛圍和思想來源的。包恢作為心學傳人,論詩已講悟,而林希逸則以莊禪思想來論詩,則與嚴羽更近。宋末陸學之後人,艾軒學派之傳人,這些傾向心學的學人與江湖詩人的詩學思想已十分接近。

    (三)《擊壤》風雅,超越江湖

    作為一個傾向心學的理學家,林希逸也與其他理學家一樣推崇邵雍的詩歌,他說:“删後無詩,固康節言之,然《擊壤》諸吟,何愧于古?”[40]將邵雍的詩歌看作是《詩經》的真正繼承者,推崇甚高。他在為人作序時詳細闡述了他這樣認為的原因:“《靜觀小稿》,余友人傅子淵所作也。其詞清放,而意閒適,余方得而喜之。客有過余而見之者,曰:‘子淵之詩美矣,其自名者,奈何?’余曰:‘太極一圖,所主者靜。夫子言《詩》曰:可以觀。子淵學聖門而宗濂洛者,意以是名之。’客曰:‘情動于中而形于言,歌之不足,至于舞蹈,觀奚靜?窈窕尋壑,崎嶇經丘,登高而嘯,臨流而詩,此淵明得于游觀者,靜奚觀?’余曰:‘不然。柳月梧風,先天翁《擊壤》詩也,伊川嘗以非風非月美之,而翁之自叙則因閒觀時,因靜照物,因物寓言,因言成詩。子淵之靜,其得于康節照物者;子淵之詩,其得于康節觀時者。子奚疑?’‘然則子淵之詩似《擊壤》乎?’曰:‘余聞方外諸友,謂子淵雖以吟事為樂,而觀心靜定之學,所得者奧,詩其土苴爾。’客起而拱手曰:‘然乎?滋可敬!’”[41]認為邵雍(康節)詩歌是“因閒觀時,因靜照物,因物寓言,因言成詩”,是其修養境界的自然流露,因此,對邵雍的推崇,是由于邵雍詩歌所表現出來的人生態度與林希逸類似,林希逸從邵雍那裏找到了知音之感。作為一個受莊禪思想和人生情趣影響的理學家,林希逸與邵雍的精神默契代表了理學中的另一派學人的人生志趣,這與偏于敬畏的程朱理學一派士人的人生情趣大異。另一方面也說明莊禪人生智慧和情趣與理學人生境界的某種溝通與類似。在林希逸看來,詩與道本無衝突,既然佛老之道猶可以幫助人們更好的來理解儒學、理學,區區詩歌又如何會妨礙學道呢?前輩道學家邵雍已為榜樣,所以錢鍾書先生才說林希逸合道學與詩為一,儼然以濂洛風雅自居:“自宋以來,能運使義理語,作為精緻詩者,其為林肅翁希逸之《竹溪十一稿》乎?肅翁得艾軒、網山、樂軒性理之傳,于莊、列諸子皆著有口義,又熟宗門語錄。其為詩也,雖見理未必甚深,而就詞藻論,要為善于驅遣者矣。如‘那知剝落皮毛處,不在流傳口耳間’;‘鏟盡念頭方近道,掃空注脚始明經’;‘但知絕迹無行地,豈羨輕身可禦風’;‘蛇生弓影心顛倒,馬齕萁聲夢轉移’;‘須信風幡元不動,能如水鏡却無疵’;‘醯雞瓮中世界,蜘蛛網上天機’;‘蚯蚓兩頭是性,桃花一見不疑’;‘非魚知魚孰樂,夢鹿得鹿誰誣’;‘若與予也皆物,執而我之則愚’。無不字斟句酌。有為理語摘句圖者,斯焉取斯。其《自題新稿》:云‘斷無子美驚人語,却似堯夫遣興時’,蓋亦自居‘濂洛風雅’。”[42]對其詩歌遣詞造句方面的藝術給予了較高的評價,並從理學家詩歌創作的角度指出了其詩歌能融理語于詩境中,而又有理趣的特點。稱其亦以“濂洛風雅”自居,隱然與朱學後人從真德秀到金華朱學的理學正宗詩歌相抗衡。朱熹以道學宗師而喜吟詩,他的這份詩學遺産在後代士人身上有了兩個分化,一方面是株守朱熹道學思想的士人,如真德秀和金華朱學後人片面發展了朱熹以詩咏道的傳統,以朱子《齋居感興》為標本大作性理詩,以義理來評詩,並有金履祥《濂洛風雅》之選,為道學詩歌之“風雅”典範。另一方面則是愛好文辭又傾向道學的士人,從朱熹的那些完全合乎詩騷風雅傳統的詩歌創作中尋找到了寫詩的理由,將這種詩歌風格奉為“風雅”正統,林希逸就是一個典型,他說:“伊昔君居裏,宗師有大賢。字嘗疑呂啞,詩怕為揚顛。堪恨梁頽久,只余棹曲傳(《九曲棹歌》)。要令吟律細,但學紫陽仙。”朱熹有《九曲棹歌》等诗一千余首传世。林希逸這裏顯然是突出了朱熹作為詩人的一面,并從中找到了自己作詩的理由。學禪,受禪宗語錄說理的影響,加上受邵雍說理詩的影響,二者促使林希逸詩多理義語,但又不像正統理學家那樣直接以詩闡發性理,而是吸收了禪宗大師隨機說法的技巧,語言充滿了機智理趣韻味,由此林希逸的詩歌創作才能超越理學性理詩。

    林希逸並不僅僅局限于道學領域,他對整個宋詩的發展歷史和宋末的詩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一方面他認為:“目斷千山嗟宿草,言猶在耳奈從何!文人縱有詩人少,俠氣不如道氣多。哲匠久埋泉下骨,吟徒今似法中魔。吾非具眼空饒舌,自掩柴扉適意歌。”[44]這是從唐詩的美學典範出發認為宋代士人缺乏詩人氣質,有的只是道氣,即使是有點詩人氣質的人也只是俠氣。但另一方面他對宋末的江湖習氣似乎也不認同,認為江湖詩人將全副身心氣力用于雕章琢句、苦吟游謁,恰似佛禪中所說的中了魔,他們是中了詩魔。認為以詩幹謁,會使詩歌風雅掃地,他說:“詩,雅道也,幾敗于唐,唐人以為進士業也。然而不敗者,李、杜、韓、柳、元、白諸賢不可得而束縛也。今世之詩盛矣,不用之場屋而用之江湖,至有以為游謁之具者,少則成卷,多則成集,長而序,短而跋,雖其間諸老亦有密寓箴諷者,而人人不自覺。所以後村有‘錦裹刀’之喻,余常恐雅道微矣。……風雅之傳幾千載,古今作者幾百家,或喻以彈丸,或喻以組綉,或以比洞庭之合樂,或以比龍淵之探珠,先後形容,猶可置喙。至如樂軒先師,嘗論《芣苢》三章曰:‘譬如晴空一聲霹靂。’今人言詩,豈知有此境界?子其以是求之,幸而有得,則‘四煉’之工固在于詩之中,而自喻之樂則在于詩之外矣。”[45]主張以詩吟咏性情,自喻自樂,這又是吸取了宋學强調自得的精神,也是對邵雍詩學精神的繼承。

    因此,林希逸能够超越一般的江湖詩人,與劉克莊一樣能從唐宋詩歌發展的歷史高度來辨證的看待唐宋詩彼此的優缺點,折衷江湖與江西,不再局限于派、體之爭、之別。他既如江西詩派那樣辨句法、論詩眼,尊杜學黃,也取四靈、學晚唐,遍參諸人。如:“可笑兒痴覓句忙,先生善誘許升堂。未應得髓能如可,敢道言詩亦與商。筆落更誇風雨疾,袖回猶射斗牛光。句中有眼容參取,肯靳涪翁古印章。”[46]這是說學習江西詩學,從而達到杜甫“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境界。又如:“山深林密樂吾真,從古吟人例是貧。參句似禪詩有眼,還丹無訣酒全身。我聞竹後痴猶甚,公見桃來思許新。”[47]“徹底書須隨字解,造微詩要似禪參。眼前定與誰商榷,忽謾狂吟付一酣。”[48]“琢句工如賈島佛,引杯豪似翰林仙。”[49]苦吟、參禪、琢句,顯然是四靈、晚唐一派作風。但他又不滿足于此:“正始餘音何寂寞,四靈苦思盡光輝。當行家數今誰是,消得渠儂論錦機。”[50]這是要超越四靈,重視創新。所以,林希逸也不像朱熹等正統理學家抱著唯古是尚的保守態度,他認為詩是發展的,今之詩是《詩經》以來詩道的自然繼承,所以他不僅不鄙視詩歌,而且要盡力維護詩道,這就是《詩經》的風雅和《離騷》的風骨,具體說來就是以李杜為代表的盛唐氣象,只是林希逸沒有像嚴羽那樣明確鮮明的提出這個口號而已,實際上林希逸的詩學思想中已隱含著這種思想,幾乎是要呼之欲出了。

    總之,“喜讀佛書非佞佛,賦游仙曲豈求仙?涪翁語忌隨人後,康節圖看到畫前。”[51]林希逸雖為理學傳人,但已公開提倡三教融合,受莊禪思想的影響,加上與江湖詩人的密切交往,也注意吸取江西詩學的理論,在充分闡發艾軒這個理學別派重視文辭特點的同時,又吸取其時的文學理論思考成果,從而融道學、詩情于一體,詩歌創作多有理趣,生動活潑。詩歌思想也豐富多彩,這與江湖詩人已無大差別,所以被歸入江湖詩派。但他力求超越江湖詩學與理學性理詩學的傾向,還是值得重視的。他的風騷並重、李杜同尊的詩學取向,以禪喻詩、重在悟入的詩法理論,提倡擊壤風雅、以此超越江湖詩人的詩學觀點具有綜合各家詩學思想的傾向,是宋末詩學思想的一個縮影。

    注釋:

    [1]〔宋〕楊萬里:四部叢刊初編本《誠齋集》卷一百四十《詩話》。

    [2]據《誠齋詩話》所記,楊萬里曾與他討論句法問題:“唐律七言八句,一篇之中,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古今作者皆難之。予嘗與林謙之論此事。謙之慨然曰:‘但吾輩詩集中,不可不作數篇耳。如老杜《九日》詩云:老去悲秋强自寬,興來今日盡君歡。不徒入句便字字對屬。又頃刻變化,才說悲秋,忽又自寬,以自對君,甚切,君者君也,自者我也。羞將短髮還吹帽,笑倩旁人為正冠。將一事翻騰作一聯,又孟嘉以落帽為風流,少陵以不落為風流,翻盡古人公案,最為妙法。藍水遠從千澗落,玉山高併兩峰寒。詩人至此,筆力多衰,今方且雄杰挺拔,喚起一篇精神,自非筆力拔山,不至于此。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則意味深長,悠然無窮矣。’”(《誠齋集》卷一百四十《詩話》)

    [3]〔清〕李清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閩中理學淵源考》卷八《中書林竹溪先生希逸》。

    [4][5]〔宋〕林亦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網山集》卷三《伊川程子論》;卷一《同安撫趙子直餞朱晦庵于懷安二首得重字》。

    [6][19][20][31][32]周啓成:《莊子鬳齋口義校注》,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2页;第144页;第144页;第83-84页;第1页。

    [7][8][9][13]〔宋〕劉克莊:四部叢刊初編本《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四《竹溪詩序》;卷九十五《網山集序》;卷九十五《樂軒集序》;卷九十《興化軍城山三先生祠堂記》。

    [10][11][12][27]〔宋〕陳藻: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樂軒集》卷二《誦中庸》;卷一《詠快活三首》;卷一《讀莊子》;卷一《過黃州訪東坡雪堂遺蹟擬作》。

    [14][19][24][25][28][29][30][33][34][35][36][37][38][39][40][41][43][44][45][46][47][48][49][50][51]〔宋〕林希逸: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竹溪鬳齋十一稿續集》卷七《見陳郎中貴誼》;卷八少作策論《離騷》;卷八少作策論《離騷》;卷一三《跋艾軒讀離騷遺迹》;卷三十《學記》;卷一二《方君節詩序》;卷一三《跋趙次山雲舍小稿》;卷十二《次雲方先生詩集序》;卷十二《悟書記小稿序》;卷十二《介石語錄序》;卷一《和柯山玉上人三首》;卷一《題國清林氏海山精舍》;卷十三《黃紹谷集跋》;卷一三《劉候官文跋》;卷一三《題子真人身唱酬集》;卷一三《跋靜觀小稿》;卷二《題建安曹兄深居小稿》;卷三《三十年前,嘗與陳剛父論詩云:本朝詩人極少,荆公絕工致,尚非當行,山谷詩有道氣,敖臞庵諸人只是俠氣,余甚以為知言。追懷此友,因以記之》;卷一三《跋玉融林鏻詩》;卷四《和後村喜林大淵至二首其一》;卷四《再用前韻謝桃巷》;卷三《即事》;卷一《和韉字謝後村和篇》;卷一《題范月溪欸乃集》;卷一《書窗即事》。

    [15][16][17]〔明〕黃宗羲〔清〕黃百家、全祖望:《宋元學案》,中華書局1986版第1470页;第1047页;第1884页。

    [18]林希逸《竹溪鬳齋十一稿續集》卷二十《後村劉尚書祭文》中說:“我學之癖,公譏近禪。”

    [21]翻檢劉克莊和林希逸二人的文集,互相唱和的詩歌很多。劉克莊為林希逸文集作序,劉克莊死後林希逸為他作行狀、寫祭文,都表明二人關係之密切。

    [22]參張宏生《江湖詩派研究》附錄一《江湖詩派成員考》,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305頁。

    [26]〔宋〕林光朝: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艾軒集》卷六《與查少卿元章》。

    [42]錢鍾書:《談藝錄》,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2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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