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应国访问记-古应国墓葬发掘手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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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我们把横置于椁室内的椁盖板方木用绳索拴紧,由10多个人共同协力拉出墓外。然后再清出椁室内的青膏泥,以仔细清理出小件随葬器物。在椁室东南角发现1件镇墓兽,其下部为木质方座,中部身体已经腐朽不存,上部为真鹿角。考古上所说的镇墓兽,其形状一般被做成多种动物(或与人)局部形象的混合体,或人首虎身鹿角,或鸟首龙身鹿角,或龙首鸟身等等,似凶神恶煞一般,让胆小的人不寒而栗。这种形象在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贵族墓葬中发现最多,直到隋唐时期的陶俑形象依然残留其大部分特征。这是古代人们的一种信仰,他们相信这种神兽能够驱邪避害,并且能引领墓主人升入天界,所以才将它放置于墓葬中。

    在镇墓兽的北侧,放置有一些用鹿角制成的马镳与铜衔、铜铃以及雕刻花纹的漆木器等。到这时我才明白,马镳的镳字右侧上部之所以从鹿形偏旁,是因为马镳原本曾是用鹿角做成的。其中马衔与马镳是役使或降服烈马使之为人们服务时,相配合着使用的马具。所谓马衔是含于马嘴中的铜链条,而马镳则是马嘴两侧连接马衔与马缰绳之间的铜环钮,这里是钻有多个穿孔用以系绳的弯曲的鹿角。当人们驾马前行时,以马缰绳用力牵动马镳,通过马镳再拉紧马嘴里的马衔,马会感到疼痛难忍,继而就会乖乖地听人摆布。

    在随葬器物的上面,覆盖着一层大约2厘米厚的草叶或植物秸秆类物。它们相交错地叠压在一起,呈灰褐色,虽然多数尚未腐朽残坏,但已经失去韧性。推测大概是利用它们的弹性来作为器物的保护层。这种植物类物品与三门峡虢国墓地随葬器物上面覆盖的东西是一样的。在椁室东北角与棺之间,发现有数枚果核,很像是楝籽,被包裹在草秸中。

    椁底板上铺有竹席,略呈人字形编织纹理。另外还出土有1件残骨器,很像是卜骨,正面修治光滑,背面排列至少有3行正方形凿坑,没有灼痕,也没有文字。椁室东南角放置1件带木柄的铜戈,上面也覆盖一层较为柔软的草秸类物。在椁室的东北角发现有1件车篷上面大伞(即华盖)的中轴,很像是车轴,周围凿有许多方孔,有的里面还插置有细木棒式伞枪。椁室西北角的1件铜盘内放置有1件漆绘的木豆。

    在清理随葬器物的过程中,我们一直在绘制墓葬的平面图与剖面图,并且还对一些器物的出土现场进行拍照。元月12日,平顶山市四大班子、市公安局、文化局、文物办等领导前来工地视察工作,并参观发掘现场。

    元月13日,中雪飞扬,我们必须不停地起取墓内积水,才能保证墓内随葬器物不被淹没。上午,河南省电视台平顶山记者站娄晓耀记者,来工地对M311进行录像。下午,依照图纸按顺序提取墓内文物,并登记造册,包装装箱后运抵平顶山市内文物办临时仓库。据不完全统计,该墓共清理出铜礼器13件,计有鼎4、敦4、壶2、簠1、盘1、匜1件;陶礼器11件,计有鼎4、敦2、壶2、簠2、浴缶1件;兵器计有铜戈、木弓、铜箭镞等;车马器计有铜车軎、车辖、马衔、马镳、车华盖铜弓帽、铜铃等;漆木器计有彩绘豆、镇墓兽、车华盖中轴等。此外,还发现有盛果核的木箱,以及作为棺饰的铅鱼,等等。

    14日,阴有大雾。在棺的中部偏北处,清理出墓主人的牙齿与肋骨,推知墓主人头向北足朝南。至此可以看出,整个木椁以榫卯结构相互扣合而成,尤其是椁底板保存更好,所有方木整齐拼接,相互之间几无缝隙,连小手铲薄刃都很难插进。

    就在这一天,M311的发掘工作,在经历了紧张的26天之后基本结束。

    九、冰水里的抢救:发掘后期应侯墓

    1996年元月14日,我立即赶往洛阳市新安县工地,去处理眷兹仰韶文化遗址发掘后的相关事宜,其他人员则全部投入到M313的发掘工作当中。

    M313发现的时间较早,大部分被压在通往砖厂的道路之下,如果发掘此墓,道路将被截断,必然会影响砖厂的正常生产,所以一直没有动它。1995年夏天,砖厂在南边又修通了一条道路,解决了运砖的出路问题,这才决定开始对它进行发掘。

    通往砖厂的道路是一条西高东低的下坡路,路的北边是省考古所工作站的所在地,南边是落差约有5米的砖坯晾晒场。在将道路北侧断崖稍加清理之后,断壁上便出现了两条十分清晰的斜而下收的直线,考古人都知道,那是M313的东西两壁。

    由于墓葬的北部是原来的地表面,没有遭到砖瓦厂破坏,所以可以找到这座墓葬深度的准确数据。于是,他们组织民工向北挖掘,不到两天,就找到了十分清晰的北壁。墓壁平整,斜直向下内收,墓北壁上部宽约8米。在确定了墓葬宽度之后,开始挖掘墓内填土。由于北部是省考古所工作站,即大家戏称的“驻应国大使馆”,所以无法堆积太多的虚土,再者由于其高度的原因,若向上翻土,工程量将大大增加。因此,只能从东、西、南三面向外出土,而西北又是通往工作站的道路,所以土方工作进展缓慢。直到12月中旬,才将整个墓葬的发掘面降至与砖坯场的地表面相一致。

    在对墓葬相关数据进行测量,并绘制平剖面图之后,开始清理墓内填土。填土经过夯打,较为坚实,但夯层和夯窝并不明显。为加快进度,对土方进行包方作业。为便于出土,同时也为预防塌方,每下挖1.5米,向外围扩方一次,做成一个台阶。12月底,在墓室内填土下挖了4.5米后,开始出现零星青膏泥,墓室周边开始出现已经腐朽的灰黑色木椁板痕迹,中部的填土依然较为纯净。从其痕迹范围看,木椁大致呈长方形,南北长5.4米,东西宽3.7米。接着,在木椁北侧与墓壁之间的熟土二层台上发现一件残铜戈,这是M313出土的第一件随葬品。根据这个新发现,米柯莱与王胜利商量后认为,此处距离墓底已经很浅,清理工作应当慎之又慎,决不可操之过急。就目前的情况推测,木椁中部的椁盖板因腐朽向下塌陷,应当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坑,所以只能够清理木椁中间的填土,周边的熟土二层台必须保留下来。

    在椁室向下1.2米时,墓室中部出现了大面积的青膏泥层。由此看来,整个木椁都在青膏泥的覆盖之下,这种情况只在刚结束的M311中发现过。通过清理,发现塌陷于墓底的木椁盖板是由东西向放置的木板拼合而成,因腐朽严重,厚度不明。在对椁盖板痕迹进行绘图、照相之后,继续向下挖掘。在距离最早出现椁盖板的位置2米时,椁室东北角终于露出了大家等待已久的一件大型铜礼器——青铜鼎,于是大家开始兴奋起来。该鼎为圆鼎,从仅露出两个鼎耳看,直径约为40厘米。这是应国墓地发掘以来个头最大的一件铜鼎啊!这个时候墓深已达到了11.3米,地下水开始出现,继而如涌泉一般,给随葬品的清理工作增添了很大的难度。

    至此,大规模的填土发掘工作已经结束,开始清理椁室内的随葬品。随着墓中随葬品一件件被清理出来,问题也随之而来。时间来到了1996年元月,已经是数九寒天,晚上气温达到零度以下,墓室内的积水也越来越多,并且开始结冰。于是,每天早上上班的时间不得不向后顺延,一般总是从早上8点开始破冰抽水,只有等到10点左右阳光较强,温度上升,水面的冰基本融化后才能开始清理。因地下水不停上升,他们只能是一边抽水一边清理,所以清理工作只能在冰冷刺骨的泥水中进行。为了保暖,几位发掘技术员不得不在带上线手套之后,外面再套上一个橡胶手套,因为他们不时地需要用手将清理出的稀泥捧到小塑料桶里,然后才能转运上去。即便如此,每清理半个小时,还是必须换一次人,因为这时他们的双手已冻得麻木了。

    在清理工作进行四五天后,更大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墓壁自上而下斜直内收,而木椁壁板较直,夹在木椁板和墓壁之间的熟土二层台形成了一个上大下小的楔形体。这种二层台本来已经很不牢固,再加上多天来的地下水浸泡,于是四周二层台频频出现滑坡与塌方现象。这边塌了,那边又塌,根本清理不及,以至于前几天的部分清理工作前功尽弃。有几次塌方,都造成了下方文物被砸坏的严重后果。

    有一次,因为在高达2米多的熟土二层台下方恰好放置着一件铜鼎,米柯莱担心铜鼎被砸坏,准备尽快将它取出来,就指挥技术员王延生与王彦青抓紧时间清理,自己则紧盯着那块摇摇欲坠的二层台,以防不测。忽然间,那块土的上面裂开一道缝隙,渐渐与墓壁分离开来,眼看着马上就要塌下来,眼疾手快的米柯莱顺手取来一把铁锨急忙用力顶住,与此同时对他俩大喊一声:“快跑!”这时,王延生与王彦青正弯着腰艰难地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铜鼎周边的泥土,听到喊声赶紧撤离,但由于脚底下尽是稀泥,王延生一下子根本抽不出腿来,只好将势就势,转身向后一扑,爬在稀泥糊中。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铁锨已经支撑不住,为保护铜鼎不被砸坏,米柯莱急中生智,赶紧将抽出的铁锨顺势放置在铜鼎上面。那块填土落下来了,躲闪不及的王延生的还是被猛地撞击了一下,在现场的人们赶紧将他从泥水中搀扶起来,扒开压在他腿上的泥土,帮助他勉强把脚拔了出来,但是那只被稀泥糊吸住了的深筒胶鞋留在了里面。王延生的腿因受到强烈的撞击已经变得麻木,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大家赶忙架着当时只能够单脚着地的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挪移,准备立即送他去医院。到达墓的上边之后,王延生试着活动了一阵子,那条腿渐渐地有了知觉,还算好,最终没有大碍。再看那把铁锨,木柄被砸断了,铜鼎虽然没能避开倒塌的填土,但由于那把铁锨的帮助,依然完好无损。

    在清理了已经滑坡或塌方的二层台土之后,为保护出土文物免遭损坏,米柯莱在与王胜利商议后决定,对于随葬器物采取边清理,边绘图,边取出的方法进行分解式工作。这期间又有多次塌方,木椁四面的二层台已经不复存在。当我处理完新安县发掘工地赶到应国墓地M313发掘现场时,墓葬中的大部分铜器已经被逐个分别取出来了。当听到他们所说的墓葬塌方等原因后,我也没有说什么。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最终将出土文物全部抢救出来。但是,这种工作方法造成了此次发掘工作的最大遗憾,即没有一张随葬器物的全景照片。事后细想起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从其出土位置看,随葬器物主要放置在棺椁之间。它们往往以其用途的不同,被分别置于椁室内不同的地方,其中铜礼器计有鼎、簠、敦、尊缶、浴缶、提链壶、盘、匜、提梁盉、勺等,主要集中放置在椁室的北侧与西南角。椁室内北侧的以食器为主,间有酒器等,大致呈东西向排列成两行,自西向东主要有鼎、簠、敦、尊缶;椁室西南角的以水器为主,计有浴缶、提链壶、盘、匜、提梁盉、勺等。此外,在椁室东侧中部单独放置一件尊缶。陶礼器均仿自铜器,计有鼎、簋、鬲、方壶、豆等,集中放置在椁室西侧北部直至椁室西北角,大都因椁板坍塌后填土下落时压力过大而破裂成残片。

    乐器包括铜编钟、铜编与石编磬等,被放置在椁室东南部。其中铜编钟与铜编放在椁室南侧东部直至东南角。据其出土时排列情况看,它们在入葬时大概分为上下两层,悬挂在一个紧贴于木椁东南角壁板内侧的曲尺形钟架之上,编钟悬于钟架上层,自西向东从大到小依次排列;与此相反编则由于个体较大,悬挂于钟架下层,且自西向东后折向北,从小到大依次排列。由于钟架腐朽折断,悬钟之绳朽坏,致使钟坠落于椁底板上。石编磬置于椁室东侧南部,估计也是分层悬挂于乐器架上,只是因为在椁盖板与乐器架腐朽后,编磬坠落有先后,造成相互错乱叠压,致使不易看出其规律罢了。

    铜兵器有剑、戈、戟、矛、镞、盾等。其中戈放置在椁室东北角;戟由多个短内戈组成,放置在椁室西部偏南处;剑置于椁室西南角,紧贴椁西壁板放置;矛置于椁室东南角的编钟、编之间;镞分三种,均成束置于椁室东北角;盾是盾牌上的铜质装饰品。因盾牌已朽,仅存铜。掘其出土位置可知,盾牌在入葬时放置于椁室东侧中部。

    车马器除有车軎、车辖、合页、盖弓帽、桥形钮、方环形器、马衔、圆环、革带饰等铜质器具外,还有鹿角做成的马镳。其中铜马衔与角马镳出土时多半套接在一起,大多都散置于椁室西侧北部的仿铜陶礼器之间,也有少部分置于椁室东北角;盖弓帽与桥形钮则置于棺外西北角与东北角;其余的铜车马器则相对集中地放置在椁室西南角铜礼器之间及其北侧。

    作为棺饰的铜铃和铅饰、铅鱼、骨贝,主要放置在椁室东北角与椁室南侧中部,其中骨贝多数置于椁室北侧的铜簠之上,另外在椁室东北角的标本M313:19铜鼎周围不仅有铅饰、铅鱼,而且还散置不少骨珠。据三门峡虢国墓地陶珠、石贝与铜鱼伴出而同为棺饰的情况来看,此类骨珠当也是棺饰。除此之外,在椁室南侧中部有一些金箔和粘有金箔的几根木条。因常与铅饰、铅鱼、铜铃伴出,估计也属棺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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