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刚简介

    王国刚 男，56岁，江苏无锡人，经济学博士、经济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王国刚

    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所长，兼任中国金融学会副秘书长、中国农村金融学会常务理事等。曾任“江苏兴达证券投资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江苏兴达会计师事务所”董事长，“中国华夏证券有限公司”副总裁等职。

    近年主要从事货币政策、金融运行和经济改革等相关的理论与实务问题研究，已出版《中国企业组织制度的改革》《中国资本市场热点研究》《资本账户开放与中国金融改革》《中国资本市场的深层问题》《建立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研究》《中国金融改革与发展热点》等著作40多部，发表论文800多篇；主持过近百项科研课题，其中包括省部级重大、重点课题20多项，获得过30多项科研教学奖。

    王国刚

    2011年6月19日

    一 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提出

    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概念，很多地方都能用到，但是在相当多的场合人们并不清楚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真实含义，要讲这个问题，我们须从2010年十七届五中全会通过“十二五”规划开始。

    （一）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背景

    三个月前通过的“十二五”规划的主要精神是什么？往哪儿走？这个是“十二五”规划建议报告中开篇就讲的。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是中国“十二五”规划的主线，这个发展方式转变将是中国未来经济社会的一场深刻变革，它要贯穿于方方面面、各个领域。这句话可能我们很多人听起来只是觉得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当某一项政策措施出台，我们用的是“经济社会的深刻变革”，用这个概念概括。问一下，在此之前，什么时候用过？在十一届三中全会讲过，要改革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是一场经济社会的深刻变革。要改变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大家知道，改革开放30年下来，中国发生了多大变化。

    虽然1978年底，我们在学这个的时候并不知道后面真的变化有多大，但是感到这是一个使命，这是历史趋势，这是一种紧迫感。现在再一次提出，大家就应该明白，它所管的时间并不是“十二五”期间，包括“十二五”规划在内，未来20年、30年，可能都是具有根本性的变化期间。那么在这里当然需要问一句话，既然是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从什么地方转到什么地方？这是理解这样一个转变的关键所在。这个话题我们后面慢慢讲。

    在这样一个问题之下，紧接着讲了五个“坚持”，其中包括坚持把经济结构调整作为这一转变的关键性步骤，坚持改革开放、坚持创新等等。再下来讲，做这些干什么？要保证整个经济社会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关于这个“全面”，我们大家也听了很多，可是问一句话，什么叫全面？做到什么程度算全面？什么叫协调？协调到什么样叫协调？什么叫可持续？用时间序列来讲可持续是什么含义？等等。这后面有着一系列的文章，那么要讲这些文章，我们就需要回顾历史。

    （二）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历史进程

    这个历史我们简单回顾一下。这一轮所讲的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是我们改革开放以来第三次提。第一次提是“九五”计划时期，当时用的词叫经济增长方式转变。什么叫增长方式转变？当时的含义指的是在工业经济内部，由原来的粗放式经营转变为集约式经营。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原来是粗放式经营，为什么粗放式经营需要转变到集约式经营？

    这不是一个人为的事情，而是一个客观的过程。客观过程是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从1949年成立，经过了40多年的历史，而这40多年历史中，我们市场上的状况基本是供不应求，号称短缺经济。

    但是随着我们改革开放的深入，我们市场的情况开始逐渐转变，在制定“九五”规划时已经发现了。到1996年中国有60%左右的日用生活品出现供过于求，在这个背景下提出了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到了1998年，中国日用生活品有95%以上出现了过剩，什么意思？供过于求！

    那么问大家一句简单的话，在市场上供过于求的格局形成了，对于商家而言，竞争的第一手段是什么？市场上供过于求，买方市场形成了，商家竞争的第一手段是什么？降价，我想谁都能回答。降价后将引发什么问题？降价，对于商家来讲，直接对比的就是销售价格和成本。

    如果销售价格等于成本，他没有利润；如果销售价格低于成本，他亏损；如果销售价格降下来，成本没降，他利润减少。这对商家来讲，就已经是一个根本性问题。为什么，因为原来经济是短缺的，什么都短缺，在什么都短缺的条件下，商家生产什么都能卖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都有利可图。这就是原来粗放式经济能够形成的一个主要成因。市场上随便生产什么都能卖，现在不行了。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关系，就必须考虑成本，为什么？因为价格在下降，这个价格下降，还不是说下降几个月、下降一年就完了，还不知下降到什么时候。那就必须考虑到生产效率问题，由此集约式经营问题自然就提出来了。

    （三）经济发展进程中的三个基本现象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三个基本现象。

    第一个基本现象，物价开始下降，物价出现负增长，从这个时候有一批人就开始说中国通货紧缩。我们说那根本不是通货紧缩，跟货币没有关系，就是市场上供过于求，价格下降。如果这个我们再顺着讲一句话，因为没有太多时间细讲，想想看，如果在这时候，你想治理通货紧缩，你的意图是什么？要知道到1998年以后，物价负增长比较严重。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1998年，大约走了将近50年历史，我们在短缺经济中度过，好不容易出现了买方市场——供过于求，大家有选择权了，消费者可以在市场上有选择权了，你说治理掉，你的含义是什么？咱们还得回到社会主义，就是短缺吗？它不是那么回事。

    第二个基本现象，大家也都可以看到，如果有些人当时没有记录，没关系，去看当时的不管是各类媒体还是文章，我们企业从这个时候开始大谈核心竞争力。这时候企业开始谈科技是核心竞争力、管理是核心竞争力、市场营销是核心竞争力、人才是核心竞争力，如此等等，讲一大堆的核心竞争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北京开了若干个会，会上我说那不是核心竞争力的问题，这就相当于人体一样，它是一个有机整体，你没法讲这个有机体是心脏为核心，还是脑袋为核心，是血液为核心，还是神经系统骨骼为核心，说不清。

    所谓的美国以创新为核心，德国以精密为核心，那是后来人们概括说它具有某项特征，而它的每个企业都是个有机体，是个完全的市场主体。而我们的企业呢？在1996年的时候，可以讲，我们还是在一个低水平上刚刚起步，因为我们原来是短缺市场。短缺市场经济学的另一个解释是非成熟市场。只有在供过于求的情况下才能出现成熟市场。我们刚刚迈入成熟市场的门槛。所以我们的企业是非成熟市场中的企业，企业是非成熟的，在这个时候，不考虑整体再造，而是祈求获得如武功秘籍里所讲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一招，但那一招是不存在的。因此不存在核心竞争力，只存在整体素质提高所形成的整体竞争力，或叫做综合竞争力。这是当时出现的第二个基本现象。

    当然了，我也告诉很多人，你们所讲的所有的所谓核心竞争力都只有一条，叫做成本。不论是人才问题、技术问题、管理问题等等，都是耗成本才能过下去。可是企业，在它的运行过程中，最重要的财务指标应该是收入，这来自营业额、营销收入。全世界五百强靠什么来评，靠的就是销售额。只有一个指标，为什么？有了销售额，就能够对你的各种财务指标进行处理。如果销售额高于成本，你就有利润。如果不讨论销售额，光讨论里面的成本是远远不够的，那不是企业最重要的财务指标，这是当时的第二个基本现象。

    当时的第三个基本现象，从这个时候开始所谓的资本运作、资本经营，这个提法在全国普及开来。许多人拿这个概念进行炒作。为什么？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既然需要调整，也就有了企业中一系列的资产重组并购，当然所谓的资产竞争就没了，因此低成本扩张、资产膨胀、资产扩张等等都在这时应运而生。

    在这里给大家举几个简单的例子。我想在座的人，有个人的名字应该是比较熟悉的，这就是北京的那个开发商任志强。当时我们给任志强作了一场咨询讲座报告，他请我们去干什么呢？他要解决资金来源问题，要融资。我们对他的集团作了两个多星期的调研，调研下来给了他一个建议，不是融资问题，而是产业再造。为什么？因为当时他的集团资产总量是30多个亿，其中有20个亿左右在房地产上。但这个集团横跨17个产业部门，有130多家企业。所以，我们给他的建议是该卖的卖掉，该送的送掉，迅速集中，握紧拳头，别什么都干。后来，他就采纳了这个建议。因此，在1997、1998年以后，他干的事情主要是这几件，这才有了他后来积聚的足够的资源把华远做大做强。

    （四）企业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

    当时的背景就是这样，他尚且如此，你就知道当时中国的企业是什么情况。面对1998年工业经济内部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我们那个时候提出“两个层面、九个方面”的调整。

    哪两个层面呢？第一个层面是产业层面。产业层面有四个方面需要调整，第一个是产业组织结构，第二个是产业关联结构，第三个是产业区域结构，第四个是产业技术结构。产业的这四个方面必须落实下来，落实到企业面上。

    第二个层面是企业层面。我们提出了企业层面上五个方面的调整。第一个是企业的资本结构，第二个是企业的资产负担结构，第三个是企业的资产规模结构（为什么？需要做规模经济，规模经济是降低单位成本的重要路径），第四个是企业的资产技术结构，第五个是企业的产业结构。

    本来在企业的微观层面上是没有产业结构问题的，因为本来的市场竞争是专业化竞争。一个企业做一个专业化的东西，所以没有产业问题，当然，也没有产业结构问题。但是因为中国以前是短缺经济，企业生产什么都挣钱，就出现了企业当时贯彻的多元化经济战略。一个企业可以横跨若干个毫无关联的产业，这手伸得够远的。像刚才所举的这个例子，它有17个产业部门，它准备干什么？那是准备搞国民经济，是不是？那在短缺经济时能成，可是一旦进入了真正的市场经济，供过于求，买方市场就不成了。因为它的每一个产业或每一个企业都可能没达到产业进入门槛的最低要求。因此，这时需要调整。

    这些调整一直下来，从1996年以后一直展开，1998年进一步强调。所以1998年又加了两个字，叫根本转变，原来叫转变，后来叫根本转变。我想这个过程，大家看一下就清楚了，这是第一次所讲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变。

    （五）由“经济增长”到“经济发展”的概念转变

    到了第二次，2002年我们开十六大，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提出了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把“增长”改成了“发展”。一些缺乏经济学知识或者不是经济学专业的人士可能对这不了解，认为不过是改了一个词而已。

    但是经济学上既有增长经济学，也有发展经济学。这两门经济学内容是不一样的。如果两个一样的话，就没必要叫两个名称了，我想大家都明白。增长经济学主要讨论的是怎么有效运用各种生产要素，来促进经济增长，创造GDP，所以它的中心指标是GDP增长率。

    发展经济学从开篇讨论的就是产业结构，然后讨论的是资源环境，讨论的是人力、教育，讨论的是医疗保障。什么意思？发展经济学讨论的是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经济社会的质量、关系。增长经济学讨论的是经济数量关系。质量和数量，当我们没解决数量短缺问题时，数量是重要的。但是随着买方市场成熟，供过于求，质量变得异常重要。

    这就好比说，当经济处于短缺状态时，你家有盏灯灭了，你上街去买灯泡，首先考虑的不是这个灯泡能用1000个小时，还是5000个小时，而是有没有灯泡。先买来今晚不摸黑再说。是不是这个概念？随着市场上灯泡多了，你随时都可以选择了，这时你开始关心灯泡的质量如何，能用多长时间，耗电量如何。

    所以这时候，我们就从原来的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变为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但是这时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依然是在工业经济内部讨论。讨论的主要内容是什么？讨论内容是怎样改变我们以前经济中高耗能、高污染的状态，实现低耗能、环保型工业增长。所以从这个时候我们开始讲节能减排，大量的工作在这一块。

    可以这么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推进了工业经济发展，在全国，节能减排工作不断深入，我们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效。整个工业布局也在逐渐改善。这都是在工业内部发生的，其中的措施，包括投资，包括资源重新配置、公司重组，包括技术进步等等一系列的内容，成效不小。

    在2008年，我们遇到了金融危机，在这个背景下，我们再次启动了工业经济发展战略。所以2009年出台了十大战略性产业的振兴规划。这十大战略性产业，九项是工业经济类，只有一项是物业。2010年我们出台了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攻略。

    二 内需的两个部分及其对经济发展的作用

    这一轮我们再次提出，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是从哪儿转到哪儿，还在工业经济内部吗？是那么一个简单的情况吗？这是我们需要认真去讨论的问题。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进一步深入往下讲的。

    （一）消费需求与投资需求

    要讨论这个，就从一个起点来算，哪个起点呢？扩大内需。我想我们大家都知道，对于一个13亿人口的中国来讲，扩大内需永远都是中国的基本经济发展过程，因为13亿人口的规模，需求不可能祈求他国来解决。有人说，中国可以少种点粮，从世界上进口，这句话说得轻佻。知道中国少种点粮，从世界上进口什么含义吗？如果中国粮食供给率只有90%，那就意味着我们10%要从世界上进口，如果10%要从世界上进口，那就意味着我们得有一亿三千六百万人的吃饭问题要依赖于国际市场，那等于多少国家的产业啊？明白这意思吗？你以为中国，10%那不过是百十万人而已啊，那是不可能的事。全世界每年国际贸易中交易的粮食总量都不够中国10%的人口需求规模，也就是1.3亿人口的消费。你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体量太大了。

    那么下面问题就来了，内需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讲都是由两部分构成的，一个叫消费需求，一个叫投资需求。那么在中国，扩大内需就眼下而言，当然你也可以从2007、2008年算都没关系，就扩大内需的重心而言是扩大消费内需，还是扩大投资需求？你们给我一个说法，是消费需求，还是投资需求？是消费需求。

    （二）现状一：消费率的下降

    1.消费率下降的原因

    我想就这句话而言，一般回答就是消费需求。在中国GDP中， 2000年，消费率达到62.3%，储蓄率和消费率是一个对应概念，二者加起来为1，所以储蓄率只有37.7%。但是这个消费率从2000年一路落下来，落到2009年，剩下48%，也就是从2000年到2009年消费率在GDP中降低了14.3个百分点。2010年的数据要到2011年10月份才能出来，我们估计大约在47.2%，如果严重一点可能在百分之四十六点几，还在下降。

    从这个概念来讲，提高消费率确实紧迫，没有异议。所以我们许多人都在讲提高消费率，扩大消费。但是我想问的是，这样一种直线下落，是怎么下落的？为什么下落？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事情大家应该知道。因为一提到消费率，有人就告诉我们，中国的农民还需要扩大消费，告诉我们还有许多低收入的低保，很多家庭是困难的，我们觉得这都对。

    但是，从2000年以来，中国不都在努力解决他们的问题吗？从农村来看，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做了村村通路工程、村村通电工程、村村有彩电工程、村村通电视工程，记不记得？2009年，我们扩大内需家电下乡还记得吗？那卖了3600亿元，可是为什么我们做了如此多的努力，消费率还在下降？

    因此，你用这些低保来跟我说话就已经缺乏足够的论证，因为这些事不是没做，每年都在做。力度不是小，而是每年都在加大。大家想想看，我们现在的社会保障都已经覆盖到农村的老人了，是不是？养老保险都到那个地方去了，可是，我们的消费率还在下降，为什么？难道这十年下来消费率下降到如此程度还不够让我们警觉吗？还不够让我们深刻去反思究竟问题出在哪儿？

    2.“吃、穿、用”的消费

    为了解释这个问题，我们就需要把消费作进一步细分。为什么讲这一点？因为到目前为止，许许多多的人讨论投资和消费，都不对消费作进一步细分，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须细分。那么，我们把消费分成两大类、六个方面。

    哪两大类呢？第一类，我们叫做“吃”，第二类我们等会儿再讲，先讲吃。根据数据分析，随着人们收入水平提高，消费支出水平提高，吃在人们消费中所占比重是不断下降的，这样一个现象并不只是中国的现象，是全世界各国的现象，这个现象在经济学上最初是由恩格尔提出的，所以叫恩格尔系数，或者叫恩格尔定律。那么中国也一样，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这块都在不断下降。

    如果有人对这个表示异议，没有关系，你可以自己去试，也可以让他人试，去试一试你有没有办法让吃在你的消费比例中上升，我这里所讲的不是某一天，而是年度。用十年计算，你可以取你的基期，比如说2005年，一天吃五两的粮食，2006年吃六两，2007年吃七两，如此往上吃，十年下来，一天吃多少？同时，你要知道按照这种吃法，按年度增长率的对比，它的增长率仍然是下降趋势。如果算粮食不行，没关系，蔬菜、水果、蛋、牛奶，随便选，算算看，它肯定是下降趋势。所以扩大内需支持中国的经济增长，建立在吃的增长上你们觉得有多大可能性？有多大空间？有没有？这是第一类。

    第二类，穿和用。根据数据分析，随着人们收入水平提高和消费水平提高，穿和用在人们消费中所占比重也在下降，而且下降速度还挺快。这个同样的概念你们也可以自己去思考。比如说穿的，以任何一年为起点，第一年买了两件衣服，第二年买了三件衣服，第三年买四件……看看你能买多少。我相信十年下来，你能去超市卖衣服了。所以这个比例也在下降。

    这些都在下降，是什么含义？还回到我们前面所讲的，记不记得刚才我们讲的，中国从1996年60%的日用消费品到1998年95%的日用消费品都过剩了。这些日用消费品是什么？这些日用消费品主要就是“吃穿用”，而且特别是集中在穿和用上。为什么？因为吃的内容我们有相当一部分受到农产品供给（除了自然灾害）的影响，所以尤其是穿和用，早都已经是买方市场，供不应求。

    这就有了一个简单的经济学原理。大家听听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比较简单，说任何一个产品生产出来是供给，供给要满足需求。如果对这种产品的需求有100%，而这种产品的生产能力只提供了20%，那么当中的缺口有多少？有80%，这个80%就是产品未来增长的空间。不管它是多少年，但是如果这种产品需求有100，供给已经到了120了，你告诉我这种产品的增长空间还有多大？从产能角度，是产能过剩了呢，还是产能不足？是要扩大产能呢，还是要准备淘汰过剩产能呢？这意思很明白，所以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穿和用1996年以后就已经进入过剩状态。你们认为，在这些方面还有多大的能力支持国民经济扩大内需、促进增长？有吗，有多少？

    （三）现状二：扩大内需的困境

    不知有多少人还记得，当中国实现了第一个二十年发展战略目标，在2000年小康基本实现了，温饱型小康基本实现了，什么叫温饱型小康基本实现了？吃穿不愁了。还在吃穿上大做文章，要靠这东西来支持整个国民经济发展，可能吗？有人说那还有贫困家庭。没关系，咱们在场的可以做一个简单实验。

    以北京为例，北京从2011年6月份，鉴于物价上涨，低保人群的财政补贴提高到500块钱。我们假定有一个家庭都是吃低保的，一个月1500块。根据这样一个低保补贴，他们过了半年，现在你到他家去，说要扩大内需，解决他的消费问题，给他一万块钱，你走了以后，一万块钱拿去干什么？存钱。扩大内需了吗？买东西了吗？没有。存到银行去了，为什么？

    人们的消费是一个习惯。它是逐步改善的一个过程，不是突变的过程。所以不可能你给他一万块钱，你这头去了，他就拿这一万块钱跑到街上，比如说，去买个等离子的或者液晶的彩电回来，花8000块钱买个电视放在家里？他想着未来呢。如果你每个月给他提高20、30块钱，是不是就不一样。

    但是这个事情不一样，我们好些人就喜欢拿低保来说话。中国有多少低保人口？前两天民政部才公布了数据，2300万。什么意思？在中国13亿人口中，所占比重不足2%。难道中国整个GDP、整个经济的发展是靠这不足2%的人扩大内需来解决问题的吗？拿他们的消费增长来解决吗？显然不是。

    关于这个问题，有人讲了另外一段话，这段话很有意思。这个不是今天才讲的，90年代中期，1998年以来，就一直有人在讲。说为什么中国的消费率上不去？是因为中国人有效消费需求不足。这句话讲得很拗口，这是个非常专业的经济学名词。有效消费需求，我们用简单的话来讲，就是大家没钱来买东西。我们就问了，是这样的吗？果真中国人没钱买东西吗？

    你们觉得呢？就全中国而言，你说某些人没钱买东西，尤其在今天我们这个场合，有一批学生还没有挣钱，所以，你们在买东西方面有困难。这没有疑问。但是，就全中国而言是没钱买东西吗？

    （四）现状三：城乡居民储蓄存款的增长

    我们先看一个简单的数据，告诉大家一个简单的数据。到2011年4月份，全国城乡居民储蓄存款金额达到32万亿元。知道32万亿元是什么含义吗？全世界各国按居民储蓄存款而言，中国最多。有人说，把发达国家，美国、欧洲各国、日本等等都加起来，居民存款加在一起，恐怕还没中国多。我没做过计算，不知道。反正，32万亿元，大致等于5万多亿美元，非常大的数目。

    这32万亿元，如果按照每年净增额，每年新增的这一部分来算，什么概念，给大家一个简单的数，我们一年新增储蓄存款突破一千亿元。从1949年到1989年，用了40年的时间，突破一千亿元。一年新增储蓄存款突破一万亿元，从1989年到2002年用了13年时间。每年新增储蓄存款两万亿元，那是2005年，用了三年时间。从两万亿元跳到四万亿元，那是2008年，也用了三年时间。三万亿元这个槛没走过，一下子到了四万亿元。2011年1~4月，城乡居民新增储蓄存款有26000亿元，你告诉我有钱没钱？有人说不对，我说不对没关系。

    我们随便举一些简单的例子。大部分人都有手机，我们在座的五年以来，2006年到今天，没换过手机的有多少？能告诉我吗，举举手看，有几个？如果你们有兴趣，到美国的华尔街，到英国的金融市场，去看一看那些高级白领，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今天用的手机还是90年代中期的。你没钱，没钱你的手机换得那么频繁，这事就明显地搁在那儿。如果这还不够，有家庭的，也可以讲讲，这五年下来，有多少家庭没换过电视？从29寸，到液晶，有多少没换过的？你们有兴趣，到日本、到澳大利亚、到加拿大、到美国、到英国、到欧洲等等各国去看看，去看看家庭里面，到现在用黑白的有，用12寸、14寸的有，去走走看。我们换得快着呢，快到什么程度，新东西一出来，两年左右就进入市场饱和状态。想想看，3G手机，2009年第四季度推出来，到现在中国已经卖了一亿六千万台。

    当然，也有人提了另外的概念，为什么中国有那么多存款呢？是因为中国社会保障制度不完善，人们存钱是为了看病、养老等等。我们不否认，在那么多的存款中，有为了应对未来的。但是以社会保障体系不完善来解释这个事是不成立的。为什么不成立？从1996年到现在，这十几年历史中，中国的社会保障体系是更完善呢，还是更不完善？我想说，有目共睹，更完善了，大大往前走了。可是我们的居民储蓄存款，从1995年的29000亿元，涨到刚才所讲的32万亿元，十倍以上，你们觉得还不够吗？所以，这说过不去。

    有人就列出了数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存款呢？说80%的存款由20%的人拥有，从而表现出了所谓的贫富差别。这类话题，每年都可以听到一个类似的。拿出一个数据，然后你再往下追的时候就会发现这是不明不白的事，随便举几个数。

    2010年，有人说中国有6000万套的住房属于空置房。记不记得这事？知道6000万套是什么含义吗？我们从1998年一直到2009年建的住房，城市里所有的住房，按套数计算，你知道一共是多少吗？一共是2000多万套，也就是说所有住房都没人住的话，还有将近4000多万的空缺。你们觉得这说法成立吗，所以这话一出来就是胡说八道。然后就说这数据是从哪儿来的，说是从建设部，建设部说从来就没这个统计，建设部对这根本解释不了。然后说是电力部门，抄电表的，电力部门也否定，这些数据哪儿来的不知道，有人随便编造的，然后引起某种社会舆论。

    在股市中也有人说有3000亿美元进入股市、有1500亿美元进入股市，如此等等。我们都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那些进入股市的钱都要到你那儿报到，你好有本事啊，是不是？没有到你那儿报道，不能进入股市，所以，你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中国如此多的监控机关都不知道，就你知道，好有本事。

    刚才说的也是，20%的人拥有80%的存款，你怎么知道的？中国人民的居民储蓄实行保密制度。中国人民银行总行都不能进行全面调查，各商业银行为了自己的经营活动，也只把高端客户根据经验拿出来作专门的对比，也没有作全部对比。你怎么知道20%的人拥有80%的存款？为什么不是20%的人拥有90%的存款呢？15%的人拥有85%的存款呢？如此等等。正好是20%和80%，黄金分割率，这黄金分割率还真有效，在什么地方都管用，是不是？这是第一个问题。

    以后碰到这种事，你们都可以问，你凭什么知道这事？知道什么意思吗？一张问卷调查，不讲前面的设计成本，不讲后面的处理成本，光调查成本，现在最低的是一百块钱。问一下，你准备13亿人口中，去调查多少人？你马上可以算出他有什么钱可供支付这个调查。且不讲，中国统计法是禁止的，你是违法的，所以你怎么知道这个数据的真假。

    然后才有第二步，我们大家都来做一个小学算术，什么意思？今后大家碰到这种事，都做一下小学算术。首先问一下，中国13亿的20%是多少人？2.6亿，我想谁都知道。然后我们不管前面那些事， 2010年底，30万亿元的80%是多少？那也很简单，24万亿元。24万亿元除以2.6亿人，人均多少？很简单，不足十万元。你们觉得一个人不足十万块钱的存款就是富人吗？说说看，这是小学算术。如果我再把两个数据搁在这儿，我想你们可能就不知说什么了。中国城镇人口当中就业人口3.2亿人，比刚才所讲的2.6亿人要多。把这个搁在那儿，你们想到什么呢？

    第二点，中国的农民工，以县以上计算达到两亿多，农民工打工后钱先存着，到春节前后再把钱往回带，往回寄，现在从（银行）卡里往回走。当然存款人没有13亿人，13亿数太大，没关系，那么打个对折，存款人6亿多肯定有，仅工商银行个人账户就超过6个亿。刚才讲人均不到10万元，现在人均不到20万元，你们觉得是富人吗？这是第二点。

    第三点，你们有兴趣可以去问任何一家银行储蓄所，有没有哪个家庭哪个人没事在它那儿存五千万、一个亿、三个亿、五个亿、十个亿，有没有？去问问看，没有！中国真正有钱的人在开厂办店，不在储蓄存款！这叫找错门了。你要找的是和尚，头上没有头发的。那你怎么跑道观里面找去了？！说道观里80%是和尚，天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这都是些很简单的常识性问题，可是我们很多人对这些常识性问题不假思索地就接受了。

    然后回头再来讲，关于开厂办店的问题。有人说，开厂办店那是富人吧，我说看你说什么了。我们且不讲开厂办店有多大风险，在中国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历史中，有多少开厂办店的，你不管称老板还是称什么“倒下去”，这“倒下去”不是仅仅指企业倒闭了亏损了，死掉的人又在少数吗？

    且不讲这事。问一下开厂办店的资金跟你能对比吗，你一个月有三千块钱的工资，他有十个亿，好像他比你多多了。但是你有没有比错了？你的三千块钱是“消费资金”，什么意思，这个月你的三千块钱花掉，下个月还有三千块钱工资给我，只要我还在这个岗位上工作。是不是这个概念？！他的十个亿是生产性资金、经营性资金，这十个亿这个月没了，下个月你给他十个亿啊？谁给？没人给。生产性资金、经营性资金怎么能跟消费资金去直接对比？“口径”错了。如果说要作直接对比，在这样的基础上要讨论，我们所谓的“公平”，那么它的直接结果有一个前提：中国应该取消所有的民营经济，我们回到改革开放前去，大家都成为国有经济当中的一员，按今天来讲叫“打工”，过去叫“工作”。都回到那个时期去，谁都不能拥有私人的或个人的生产资料。你们觉得结果是什么？

    对于民营经济而言，这些企业至少得解决三件事：第一个，财富创造；第二个，就业；第三个，纳税。这种资产中国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中国要发展起来，要有因特网，要有苹果，要有微软，如此等等，需要在这方面大发展。如果把这作简单的对比，意味着我们就别发展了。所以这个事儿需要我们认真去考虑。这里讲的是消费和收入的情况。很显然，中国这样一种吃穿用中的消费，用来支撑国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是力不从心的。

    （五）“住、行、学”的消费

    刚才我们讲，随着人们消费支出水平的提高，吃穿用所占比重在下降，那么与这个比重下降相对应一定有一部分消费的比重在上升。这些内容是什么？是什么在消费中比重上升？

    如果有图，那么一看就看出来了，主要内容：医疗保健、交通通信、文化教育、住宅，我们把这些内容作一个简单的概括叫“住、行、学”。

    大家知道中国有一个词语叫“衣食住行”，这是个顺序，先解决衣食，后解决住行，这是一个顺序。也许最初发明这个词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它是未来发展的一种次序，也许他那时候已经有了最简单的体会，但反正这里面有这理儿。

    那么什么是“住”，住就是住宅以及与住宅相关的新的消费。跟住宅相关的新的消费是什么？一个新的住宅有了，家具可能要进行调整，这是用；可能要换彩电，这是用；可能衣服要增加，可能锅碗瓢勺要调整，等等，这都是用。我所讲的新消费还不仅如此。住宅的环境好了，养猫养狗的环境怎么样，养鱼养鸟怎么样，种花种草怎么样，家里摆一些运动器械怎么样，这都是新的消费。

    第二是“行”，行首先得身体健康，所以医疗保健这是前提；其次，得有各种“道路”，不仅仅是指城市里我们称之为“马路”的道路，而且包含了我们所讲的高速铁路网、高铁等等。那么“行”还包括什么？并不是走路的“行”，还包括各种通信网路，包括互联网，这是第二类。

    第三是“学”，“学”第一项是教育，第二是文化，第三是体育，再下来是娱乐，这些内容都包含在其中。

    那么一个最最简单的问题就出来了，问大家一句话，从北京上海这样超大型城市一直到最低端的乡镇，这些内容在中国什么地方过剩，或者反过来，在中国什么地方不短缺，说说看，有没有？这是问题的关键。

    刚才我们前面讲到，一种产品的短缺程度是这种产品的增长空间。这些产品都处于短缺，就是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空间。而这些产品已经不是解决人们的低端消费“吃、穿、用”的问题，是解决温饱型小康以后人们消费升级、消费结构调整的大问题。

    三 向全面协调的经济发展方式转变

    当我们在2002年提出建设全面小康社会的时候，这个“全面”比“温饱型”含义多点，什么叫全面？多到什么程度叫全面？或者反过来，当你把吃、穿、用、住、行、学都解决了，你们觉得够“全面”了吗，在这之外你还能找到点消费的什么东西吗？所以这是我前面所讲的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中要解决的全面性的问题。

    第二，协调。为什么人们现在有诸多的意见？看看你们劳心不劳心，房价上涨，议论纷纷；孩子就学，议论纷纷；医院排队，议论纷纷；等等。你们有多少人是因为在商场里面买不到衣服、买不到鞋、买不到彩电、买不到洗衣机而骂街的，有多少人是这样？这种情况在80年代有的是。现在这方面没了！

    （一）从吃、穿、用到住、行、学的消费方式转变

    大家有意见提的问题主要就在“住、行、学”这方面，北京提的最多的是堵车，是不是？当把这些问题有效地解决了，不短缺了，协调问题就大大地解决了。关于可持续发展，我们过去中国以解决13亿人口的吃穿问题为自豪，全世界我国占了13亿人口，我们所占的土地面积、各种资源等等都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在解决这个问题中我们花费了代价，有过曲折，但我们毕竟解决了。

    从GDP增长率而言，1949年一直到2009年，这60年的年均GDP增长率我们是9.6%。如果从改革开放算起，我们的增长率是9.8%。在解决吃、穿、用方面的那些缺口、那些不足，我们可以支撑住四五十年经济在9%以上的高速增长。“吃、穿、用”这些商品本身的价格弹性，远远小于“住、行、学”（价格的弹性）。什么意思呢？一个人一顿饭吃五两，你叫他吃八两很难，即使价格再降，他可能吃的比五两多点，但吃不了七八两。但是住房，一个人可以住10平方米，也可以住50平方米，所以其价格弹性是很大的。

    另一方面，住、行、学需要支出的资金量是非常大的，比你买菜买衣服高多了。一套衣服一千块钱怎么样，一万块钱怎么样，而一套住房则是掏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所以在这里面资金体量很大。

    既然以前解决吃、穿、用短缺可以支持我们四五十年的经济高速增长，那么在解决住、行、学短缺问题的过程中，我们依然可以保证中国有10%左右的高速增长，延续30年、40年。这就是可持续发展。这是中国经济的未来之所在。

    在解决住、行、学的同时就是解决了民生工程，我想这不需要再作更多细讲了。但这里面有很多事是需要我们作认真思考的。思考什么？住、行、学的产品从哪儿来？如果说吃、穿、用的产品绝大多数来自工业生产线，是工业化的产物，是工业经济的产物。为什么叫绝大多数？因为有一部分蔬菜水果是直接从田间地头上来的，不经过工业生产线。这是工业化的结果，哪个工厂哪条生产线能生产出一个小区的住宅来？能够生产出医院、生产出学校、生产出道路来？等等。

    （二）扩大消费性投资的重要性

    但是这些东西又不能离开工业，那是靠什么呢？用什么机制把由工业所提供的各种原辅材料设备等集合成为住宅、医院、道路呢？什么机制呢？我们前面讲过，回到最前面，扩大内需。内需由消费和投资组成，用什么才能造就住、行、学所需要的消费对象和消费条件？投资。没有投资这个机制往前走，就不能有效地集成这些工业产品，把它们集成为消费对象和消费条件，所谓扩大消费，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所以中国眼下需要扩大的是投资，但是这种投资和我们通常所讲的生产性投资是不一样的，我们给它一个概念叫“消费性投资”，投资的结果不提供生产能力，提供的是消费对象和消费条件。

    这样关于投资和消费的问题我们才有一段话，这段话从哲学理念来讲是毛泽东思想。1956年，随着中国经济要进入工业化时代，毛泽东提出：在中国，要发展重工业这是已经确定了，要发展内地工业也确定了，但是如果真要发展重工业，首先要集中力量、集中资金发展轻工业；真要发展内地工业，就要集中资源、集中力量发展沿海工业。因为还是沿海工业效率高、资金来得快，由它们提供积累才能发展重工业和内地工业。

    我们今天碰到的也是这种情况，如果真想扩大消费，先扩大消费性投资，消费性投资不扩大，那么消费扩大是句空话，消费率还得继续下行。刚才前面讲到，从2000年，消费率由62.3%一路下落到48%，原因是什么？原因是我们过去在2000年之前一直在解决吃、穿、用的问题，2000年我们温饱型小康实现了，已经吃穿不愁了，但是这条路没走回来，还在沿着这条路走，人们就发现已经没办法了。不好卖东西了。

    关键在住、行、学上面。那么住、行、学在什么地方发生？这种消费性投资主要投在哪儿？在广大农村吗？在城镇。所以解决住、行、学的过程，就是中国城镇化的过程。这才有了我们今天题目的问题“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从“十二五”往下走，是从什么地方转到什么地方？是从工业经济推动转变为城镇经济推动。工业经济要靠城镇经济来带动，这是我们未来将要走的道路。

    对于我们的企业而言，后面的关键问题是怎么有效地跟上城镇化步伐来发展。城镇经济需要大量的新产业出现。对于金融而言，不论是贷款还是股票，那些过剩产业，当然有好的企业，但是其增长空间已经非常有限了。而短缺的这些产业，因为其整个产业在增长，这些产业的产品在增长，这些企业中形成不良资产的概率比较低。这如果跟金融在一块讲是另外一件事，当然还有各种产品。这是大路子。把这条路数把握好，那么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就会深刻地影响人们的思想观念、行为方式、生活方式。

    （三）城镇化影响下的中国经济发展

    这样的城镇化，在中国大致在五个层面上展开：第一个层面，北京、上海这种超大型城市；第二个层面，区域性城市，比如广州、深圳等珠三角地区城市，南京、杭州、上海等长三角城市，天津等渤海湾城市，比如说海西，从厦门一直到福州，重庆、成都一片西南地区城市，武汉、长沙华中地区城市，都是区域性概念；第三个层次，省会城市，山东的济南，安徽的合肥，如此等等；第四个层面，非省会的地级市；第五个层面，县、乡镇。

    为什么是五个层面？如果你分成七个层面我没意见，因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道理讲清楚。我们举第一个层面的例子来说明就清楚了。比如从今天说起，十年后的上海，是谁的上海？是今天在上海居住工作的那批人的上海吗？你们觉得呢？是吗？上海，作为现代化高速发展的超大型城市，在最小的地理版图上考虑应该是全中国人的上海，在大的地理版图上考虑应该是全球人的上海。什么意思？在中国，能支付得起在上海的生活成本并且愿意在上海生活的人进入上海。这句话的含义是，在户籍制度功能逐渐降低甚至可能消亡的背景下，一个城市用来抵御外来人口源源不断地进入、人口不断膨胀的最基本的机制是什么？消费成本。城市的消费成本很高，你没有支付能力，你就别在这儿过日子。把这个概念搁在这儿。我们现在有些人讲，我在这个城里面过不下去了，工资太低，你得给我提高，你就知道这两者之间可以打架了，和我们对超大型城市的各种价格管理方式以及人们的期待全不一样了。

    有本科生在北京毕业了，待不下去了，说北京如何如何。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你待不下去了，干吗还要待在北京，你干吗不往下一个层面的城市走呢？是不是？如果那个城市还不行你再往下一个层次走，谁说中国13亿人口都要住在北京啊？所以这里面是又一轮的大转换，通过这种转换的过程，你们就可以知道在人们的思想观念上、在人们的行为方式上会发生多大的变化。

    （四）城市经济发展与人们思想观念的转变

    我随便举其中的几个例子来跟大家说一说，我们讲城市经济，它是一种完全崭新的经济，我们许多人还不了解它。比如说教育经济、养老经济、医疗保健经济等等，这一系列经济里面许许多多东西都将给人们的观念造成严重的冲击，给人们的选择造成新的挑战。

    以教育为例，2011年全国是900多万高考生，高考的录取率大概是72%，恐怕这是最高的高考录取率了。前年是63%。但是问大家一句简单的话，今年的学子如果说是18岁，出生的年份是哪一年？出生年份应该是1993年，1993年的中国出生了多少人口（我们假定参加高考的都是当年出生的）？两千万以上，什么意思？有50%以上的人连高考报名都没有报，不是吗？问大家一句话，是这些人智商太差吗？是这些人家庭经济能力不足吗？是这些人没有高考的愿望吗？都不是。

    是因为我们高校的体量太小，我们高校还在用指标招生呢。而这种指标招生最初影响的是高中生。后来就从初中抓起，初中再往下从小学抓起，现在都到幼儿园了！我都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要从妈妈抓起了。我们每年有多少家庭送孩子到海外读书？一年花个10万20万30万他们把孩子送出去了，送了多少呢？一年送了几十万人出去啊！成本都是以10万20万30万元人民币计算的。为什么这些钱不能在中国花？那些父母送孩子出去读书心中就那么有底吗？不是。无非是避免高考，高考考不上，因为你的指标太少了。

    像这样的概念意味着什么，中国的高校要大量扩招，可是高校扩招要怎么个扩招法儿？靠财政吗，靠着我们的财政支持能够办多少高校？我们之所以这样步伐缓慢就是因为我们用财政的力量办高校。为什么不能用社会资源办呢？虽然我们也有一些民办高校，可是民办高校没有本科招生指标，它们只能通过成人高考，本来成人高考有个本科文凭也行，可是到了人事部门管理它还是两条线。全日制出来的本科生、指标内出来的属于干部待遇，那些夜大、电大、成人高考出来还属于工人待遇。要知道我们现在用的还是改革开放前的那套制度。这东西在1982年就已经提出要打破，30年过去了，你就知道，果真我们要把教育变成一个真正的经济需要多少体制机制改革，需要改变多少观念？

    当然我们同样可以看到，大家都去医院，为什么三甲医院、高端医院人满为患？社区医院门可罗雀，因为我们吃的是医保，每一个有医保的人在心态上都有一个最简单的想法，用最低的医疗成本获得最高端的医疗服务，所以大家都去找名医，可是我们就那些资源。实际上医疗市场本身是个多层次市场，有些是作为基本的医保，而高端市场应该是放开的，应该是市场解决问题。可是我们全打乱关系，这些事关系到人们的观念问题。

    再给你们说一个观念问题，北京到天津开了高铁，这个高铁，29分钟就到了，可是高铁开了一年多，人们发现北京到天津的小车没有减少，为什么？原因是从北京这头到北京南站没有对接，天津那头车站下来依然没有对接。所以呢，如果说从北京这头到北京南站坐车然后坐高铁到天津，那边下来再坐车到你要办事的地方，时间加起来比你自己开着小车去长多了，还不如开小车呢。你到东京去不会发生这事，全部要对接。所以中国需要这样一个对接的环境。只有实现对接，实现1小时内完成的快速交通，你的地理概念才会变成时间概念。以后你不住北京，也可能住保定，可能不住上海，住嘉兴、住苏州，整个就变了。观念转变，你的行为方式就全转变。

    当然要进行这样一项工作，从一开始这种区域规划就不能局限于行政规划。打破行政规划，大家就明白这样的城镇化对人们的思想方式、对人们的行为方式都会有多大的影响。当然今天讲这些都还早。30年后，我们再回头来看，就知道这场变革深刻不深刻。

    ［互动问答］

    1.怎么看待大量农民工入城，但又受到户籍限制这样一个问题？

    网友：

    看了5月11号《光明日报》刊载的一篇关于王教授的专访，还有昨天在厦门大学的报告，很同意王教授关于当前中国经济不存在通货膨胀的观点，物价上涨确实不等于通胀，但是王教授认为继续发展城市经济圈的建议似乎不妥，大量的农民工是城市的建设者，但当前的户口政策不允许他们获得与当地居民同等的待遇，这才是他们生活艰难的真正原因，请问王教授怎么看这个问题？

    王国刚：

    这里面实际把一些事情搞混了，关于城市经济圈，比如说农民工要住哪里？在北京是要住在五环以内、四环以内还是三环以内？这问题就来了。如果说整个环渤海地区是一个快速发展的经济圈，比如说一小时内的便捷交通就可以达到，那么根据你的收入水平你可以选择。这里面实际上有一句话我刚才没讲清楚，城市是你建设的，不等于每个建设城市的人都要住在这城市里，如果是这个概念，如果你曾经在北京做过农民工，在石家庄做过农民工，在天津做过农民工，那么是不是北京、石家庄、天津都该留有你的房子？你究竟住在哪儿？有没有发现，这话你已经没法说清楚了。你的生活选择和你的工作选择不同，不等于你做了这项工作、这件事就该归你。如果是这样，我们在座的没有一个纺织工人，你们把衣服全脱下来给纺织工人去，不是纺织工人穿什么衣服？所以那句话说得不符合市场分工的原则，也不是一个正常的选择。在经济圈内，当然可以容纳这些，只是不同的层面而已。谢谢他的问题。

    2.中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变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网友“北方小孩”：

    中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变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王国刚：

    中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最大困难：从隐性角度，是人民观念的转变；从显性角度，是体制机制的转变。

    3.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对民营经济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吗？

    听众A：

    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对民营经济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吗？

    王国刚：

    这个问题问得好，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如果我们讲的是从2002年后的这一轮，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典型的现象：按照媒体的话叫做“国进民退”，为什么会引起这样一种感觉？因为从2002年“节能减排”等一系列措施展开以后，我们同时展开的是中国的重化工业过程，由于是重化工业，一个单一的项目所需要的资金总量少则几十个亿，多则上千个亿。那么想想看，咱们的民营企业几个有这样的投资能力？一方面你没有投资能力；另一方面中国经济不能因为你没有投资能力而把这些事放置不做，经济发展的步伐还是需要推进的；再一方面，国际竞争加强，国际竞争在这方面给我们造成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举一个例子，比如说铁矿石问题，世界上有三家主要的铁矿销售商，这三家分别处于三个国家，这三家的铁矿价格是翻跟头似的往上走，卖给中国。为什么中国抵不住啊？中国是最大的铁矿石采购国，因为我们有太多的钢铁企业。比照日本，日本的前三家钢铁企业拥有全日本钢铁产量的87%；美国前三家钢铁企业拥有美国钢铁产量的68%；中国前五家钢铁企业拥有中国钢铁产量不足10%（在当时条件下，后来经过整改，现在高一些）。你就知道人家不跟你谈可以跟他谈。钢协有什么用啊？这样就把中国企业个个击垮，如果中国钢铁企业能够有效地整合集中起来，集中度比较高，他们就没法跟你采取这种挖墙脚的办法。所以你就明白国际压力有多大。这里也顺便说一下，一些人动不动就讲“垄断”、“垄断产业”等这些概念，好像垄断都是坏事，垄断是许多人指责批判的事儿，其实不尽然。

    垄断在历史上有一个发展过程，早些时候讲行政垄断，所以那个时候是反行政垄断；后来讲经济垄断。比方说美国早期出台的是反行政垄断的法律，到后来美国出台的是反经济垄断的法律。中国现在讨论的主要是经济垄断的问题，不是行政垄断问题。先讲微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关于市场，讲市场有四个层次。第一个，完全竞争市场，我想很多人都知道；第二个，垄断竞争市场，这里已经开始有垄断了；第三个，寡头垄断；第四个，完全垄断。四个市场有三个是带有垄断概念的。不是所有的市场都是自由竞争的，所以好像垄断大家都应去批判，都要求到自由竞争中去，那是完全错误的，那根本不符合现实。这是要跟大家讲的关于垄断市场是什么。中国的这些企业严格说起来，就经济层面而言，现在还谈不上垄断。比如说，现在有人说银行垄断，我说谁垄断了，中农工建交五家占的银行资产不过是百分之五十几，不到60%。如果按照美国早些年的规定，一个企业占市场60%以上的份额属于垄断。到后来美国把这个给扔了，为什么把这个扔了，因为它是出于国际竞争需要，因此才出现波音可以收麦道，收完剩杜伊一家，因为国际竞争需要，所以才可以出现Intel，出现微软等等，都是独一无二的。人家国际竞争可以单一垄断，国际竞争是百分之百的份额，在国际上我单一垄断。中国准备干什么？所以这不叫垄断，这只是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必然结果。因为民营经济跟不上，没这个资产量（在重化工业生产中），就要国有经济进入。

    但是到了城市经济，当我们进行大规模城镇化建设的时候，许多投资项目所需的资产量不大，有的可能只需要几百万，有的几千万，有的几个亿，大的需要十几个亿、几十个亿，但是一次性投资要几千亿几百亿的不多（除了高铁以外），因此有很大的空间可给民营企业。更何况，无论是前面所讲的教育经济，还是医疗经济，还是保健经济，还是养老经济，还是航海经济，还是航空经济，还是总部经济，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种组合，产业组织不间断。这个空间非常大，并且在中国这样一个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你要知道选择性有多强多高。因此，我们觉得发展城市经济，首先从资金量来讲，民营经济能行。发展城市经济，从显性角度来讲需要体制机制创新，而这一点民营经济具有优势。因此民营经济在这个过程中将是大发展的过程！谢谢提这个问题。

    4.对泉州民营经济的看法

    听众B：

    刚才王教授在演讲中讲您前段时间来泉州走访，我想问一下您对泉州民营经济的看法。谢谢！

    王国刚：

    这么说啊，这个可能不敢讲。为什么呢？中国有句老话，是个批评性的话，说这个人走马观花。什么意思？没做什么调查，看一眼就夸夸其谈。我呢，比这还糟。要讲泉州民营经济，讲句明白话，我连走马观花都没有。那么多机构那么多企业，别说一个县有没有走一家，都加在一起我一共走了两家，你说我怎么谈？所以这没法谈，但是我想说，前面讲的很多内容都可供泉州民营经济进一步发展作参考。好不好？谢谢你的问题。

    5.如何转变大学生的地域观念？

    听众C：

    王教授您好，我想问的一个问题就是，您刚才也说到了，地域观念，我们很多人包括民众包括我们这些大学生都需要转变一下观念。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大学生来说，毕业了到大城市去，很多是迫于无奈的。就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拿高考来说，我们想到大城市去，如果我们现在不去，不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那么以后我们的孩子高考的地域性差距就太明显了，以我的出生地河南来说，河南的考生太难了。我们选择到大城市去，因为那里有很多的机会，不仅仅是就业机会、教育机会，还有更多的东西。所以说必须选择去这些大城市。我们也想转变一下我们的观念，但是好像现实的这些东西，使得我们无法转变，您认为我们怎么去转变这些观念呢？谢谢！

    王国刚：

    这么说，你们现在所考虑的事情确实比较长远。在1971年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事儿。那个时候我从福州到龙岩山沟里去，我压根儿就没想过我要在这山沟里待多长时间，以及你所讲的一串事情。这是你考虑的比较久远，你追求的层次比较高。你从河南来，我听到你后面冒了一句“信”，我不知道是不是信阳。我想，如果不是按照常住人口计算而是按照户籍人口计算，因为常住人口这次统计是广东第一了，大量的农民工到那儿“常住”去了，按照户籍人口河南就第一了。一亿多的人口在河南发展得不错，为什么你一定要到其他地方才能够往高端发展呢？至少我所认识的一批人本身就是河南高端人才。河南我印象中还有一个师范学院，我相信有很多人读信阳师范，是不是那些人以后就没有发展前途了呢？恐怕也不见得。

    我所讲的这些事指的是，这些选择你可以追求，因为人人都有选择权，但是当这种选择确实比较困难、难以实现的时候，你可能需要用观念的转变来作次一轮的选择。在北京我看到，一个本科生一个研究生毕业动不动就讲，某某人分配得怎么样怎么样，人家分配得怎么样是人家的事你气什么呀。你来自其他地方，为什么一定要待在北京，为什么不回去呢？你想想看，跟你一块读大学的有多少人待在北京，跟你一起上高中的又有多少待在北京？那地方真的过不了日子吗？不见得。当然，这些都是给我的学生说的一些话，但是未来的情况那就不一样了。如果换个简单的说法，比如说刚才讲渤海湾地区，一小时便捷交通，实际上你待在北京市区，和待在北京郊区或者靠近北京的河北的一些城市差不多，比如像唐山等等那些地方（北京到唐山市一小时快捷交通，用时间换空间），那么你的生活成本显然低多了。你就可以住在唐山。这是一个观念问题。像刚才我们讲上海，苏州到上海有高铁，18分钟可以到上海。比浦东到浦西快多了，这是时间概念。剩下只是成本降低问题，苏州的生活质量比上海应该讲不差甚至比它高，但是生活用品价格便宜。未必一定要那样，一定要记住，只用时间来衡量而不是用空间来衡量。现在所有大城市都是用空间来衡量的，因此这里面有很多的变化。当然刚才也讲了，这些变化，未来20年30年究竟是什么，很具体的我说不清，还得靠时间来验证你的感受。谢谢你的问题。

    6.如何解释楼市和股市的资金流失？

    听众D：

    王所长我想请教一下，现在有个说法，楼市找不到钱了，股市也找不到钱了，到底钱跑到哪里去了？

    王国刚：

    你所讲的钱，它的第一个说法是谁的钱，比如这个钱指的是银行贷款的钱，那么银行1~5月份贷款新增额大幅减少，2011年1~5月份新增贷款的数额是28000亿元，其中含有统计口径的变化，过去财务公司、信托公司和租赁公司的贷款不在统计范围内，今年它们算到统计中来了，这个有10000多亿元，把这个扣除实际新增贷款（按原口径）就剩18000亿元了。而2010年1~3月份，新增贷款量是2.6万亿元，前年是4.7万亿元，你就知道2011年减少了多少了，而我们的经济体量比去年、前年大多了。那么你说钱到哪儿去了，钱哪儿都没去，就是银行放出来少了。这是第一个概念。

    第二，如果你讲的是经营的概念，投资者的概念，那就是他不投资了，他把钱干什么用呢？第一，存到银行去了，2011年1~4月份新增储蓄存款2.6万亿元，里面包含了这个钱。因为正常情况下，就是一年有40000亿元的新增储蓄存款，那么1~4月份也不该有2.6万亿元这个数量出来，如果2.6万亿乘以3那么2011年新增情况就变得不得了，当然后面不会有那么大的数。到哪儿去了？存银行去了。第二，这里的一部分钱到哪儿去了呢？一部分转变为游资了，在到处炒作，在炒作那些短缺的东西，在捕捉先机呢。这是第二部分去向。第三，一部分钱变成股权投资基金了，在搞企业，在投资，这是一些去向。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去向，比如有人把钱带到海外去了，到海外操作，等等。所以当问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前提一定得问清楚那是什么钱，然后才讲后面的。我不这样把钱的情况分开了，我就讲不清了。谢谢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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