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又看看窗外,看到那幢新楼微微弯曲的顶端,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下正变得炽热通红。病房的窗户是铝合金的,但已经陈旧松动,推拉起来晃晃荡荡,从缝隙里磕打出一丝丝尘土。从窗户望出去,除了那个新楼的顶端,其余地方都空空的,连原先的淡蓝色也没有了,只有雾状的白色。他觉得这是一个特殊的时刻,在他的生命里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时刻,这样暧昧和离奇。也就在突然之间,他决定不告诉任何人,希望看到老人即将变空的滴液袋子会造成某种后果。他抬起头已看不到滴液,小管上部的软管里已经空了,不再有一粒粒滴液滴进中间的小管里。
小卫有些紧张地回过头来,看是否还有别人也在注意。这时东北人不再抄写,正抬头朝他微笑着。他出于谨慎没有回应,因为他无法判断他笑容的含义,觉得他的笑容跟往常有所区别,就像是装出来的。难道是东北人意识到了他的恶意?于是他躺下来,装出一副对周围毫不在意的样子,只用眼睛的余角偷偷瞅着那软管。他隐隐觉得,正有一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在搞乱他的生活,而他偏要跟看不见的这只手对着干。他屏住呼吸,仔细盯着中间越来越空的小管,非常执拗地想知道事情最后的结局。
量体温!
这时,一个小护士用网兜提着温度计盒走进病房,是那个动作干净利索的小姑娘,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走起路来旋风般摩擦着腿部,发出沙沙的声音。东北人已经拿到体温计。护士经过莲姨身边时,莲姨依然靠在那里睡觉,但现在她明显是在装睡,因为嘴角的哈喇子不见了,而且头也改变了位置。其实这样也好,小卫讨厌她像弹跳一样从凳子上站起来,表现出过分的细心和关怀。小护士带着一阵清凉的风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体温计,他特意看了看起始温度,三十五度一。然后小护士又去叫老人:
大爷,你醒醒,测体温了。
说着揭开老人的被子,帮老人把温度计夹在腋下:
大爷夹好了,别掉了啊。
给老人重新盖好被子后,小护士的手突然出现在软管上,轻轻地抓住软管,迅速拧紧下部的滚球。她什么都没有说,非常利索地重新换上挂液,就噌噌噌地走了。
小卫简直无法理解,恰好在这个时刻,哪怕落后几秒钟也不行,小护士却出现了,使他的恶意没有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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