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饭-生命体验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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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馨

    The unbearable hotness of being

    有人问我喜欢吃什么的时候,脑子里飞奔出各种美食,却无法对答。

    我爱吃,好吃,看到美食就走不动。嗅觉灵敏的我,经常寻着香气去找吃食,因为心头好众多,所以觉得“选择一道菜”作为我的头牌,对于其他的“佳丽”来说不太公平,外加“选择恐惧症”,一时间难以抉择。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嗜辣如魔,无辣不欢。

    我爱麻辣、香辣和酸辣更甚,甜辣次之。所以,辣,造就了一个火辣的我,冲动易怒成了性格的标签,也让我时刻享受着生命的热度。因为冲动,我可以不管不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易怒,我可以果断地表达自己。在第二个本命年来临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成熟的决定——去北京做编剧。

    对北京,对找工作,对行业,一无所知的我,因为一条面试通知来到了北京。带着外婆做的一瓶剁椒,拖着一个大箱子,跟着浩荡的人群,初到帝都,便被挤上相反方向的地铁,无力挣扎。我对北京那一点点的期待,就像是浮萍一样,瞬间被拍得七零八落。我的北京首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好在,过来接我的是大我一届的学姐。为了安抚我有点受惊的“小心脏”,她带我进了一家川菜馆子。在北京吃到大学四年熟悉的麻辣味,一下子,也就觉得北京没有那么陌生了,隔阂感瞬间击破。好像那时,嘴里麻麻的辣味,便是充满希望的味道。

    依照北京的节奏感,吃饱喝足后,我就开始了真正的北京生活。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丝喘息,当天下午就开始了我的第一份工作——给黑龙江卫视一档电视节目,做编导。电视狗的生活,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天天加班,一个月休一天的节奏,很是正常。一个月后,因为妈妈的一条短信,我辞掉了这份工作。

    那天,是北京那年的头雪,不大,但很冷。

    早上六点,我加班回家,发现没有带钥匙,单元楼都进不去。那时,初来乍到的我,还寄宿在学姐家。学姐平日里,七点半出门,赶地铁去到城市的另一端上班。对“蚁族”而言,冬天的早晨恨不得一分钟当两分钟用,都希望在被子里多待一会儿,久睡一会儿。为了不打扰辛苦奔波的她,我在单元门口坐着,等学姐出门。往来的人,提着热乎乎的早餐,哈着白气,从我面前走过,每个人都似带着异样和疑惑的眼光,看看我。当时东莞正在扫黄,孤坐路边的我,在心里,默默调侃,他们不会把我当“夜工作者”看了吧?

    北方的风,凛冽如刀,刮起来刀刀致命,会将憋足的热气一秒钟全带走。你仿佛赤身裸体,置身在冷空气当中,我不停地变换姿势,动起来,感受生命的温度。为了打发时间,我拿出了手机。开屏后,一大堆的未读信息,照惯例多半是广告。一条条地,例行公事删除信息,发现其中有一条是妈妈五天前发来的——因为加班没时间看手机,以致这条信息淹没在了广告信息当中,短信上说:

    “少熬夜,三餐规律,一定不可以不吃早餐。”

    说不上为啥,当时只觉鼻头一酸,想哭。感觉当下好狼狈,生活被工作充斥着,连该有的休息都得不到保证。仿佛,我变成了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我想,这或许不是一份好工作,至少在我的定义里,它不是一份人性的工作。在休息充足后,我向公司提出了辞职,并且在第二天很任性地,给自己放了个大假。

    就在收拾行李和心情,准备放大假的时候,我难过地发现,由于处理不当,当时外婆给的那瓶剁椒坏了!常常加班,让我几乎没有在家享受美味的时刻,错过了这些时刻,就只得遗憾地将它丢进垃圾桶。人生匆匆,很多美好的东西,如不及时享受,一旦错过,也不过是垃圾桶里的成员罢了。

    冲动往往跟魔鬼相伴,冲动过后,总会要承担相应后果。裸辞工作后,我度过了黑暗的一个月。因祸得福之处,在于,我瞬间长大,内心也变得强大。

    行动力爆棚的我,迅速地找到房子,搬出学姐家,和两个同龄女孩一起住。室友人很好,但总归不熟。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投简历,各大网站上最新招聘信息,统统阅读一遍,简历一封一封地投。

    几天过后,行动力没有得到回应,内心就开始有点慌张了。看中的公司,没有给面试通知,给面试通知的,面试后,总与自己的要求相距甚远。那段时间,就重复做着两件事:投简历,面试;投简历,面试。一个星期,过得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没有工作,又不想问家里要钱,生活一下子陷入迷茫、无助的黑洞里。

    那段时间,一直,就和自己在北京唯一的闺密,厮混。总觉得,只有在她身旁,才会觉得安全。北京偌大,却只有她,在乎我的动向。

    直到一天,面试完一家公司后,我去找她,告诉她:“这家公司给的工资很高,但是做的离电影行业很远,有点不太想去。”谁料,朋友却觉得我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要么就选一个工资高的,抛下喜好养活自己,要么就问家里要钱,撑起自己那卑微的梦想。

    这一刻,凌晨两点,我很想冲出门去。无奈,已经没有地铁了,更没钱打出租,我默默地盖上被子,翻了个身睡了。第二天早晨,我悄悄起来,坐上最早的一班地铁,直接回到了住处。北京的早春,还有凉意,我抱紧双臂,想要温暖自己。一个人,游荡地走在街上,忽然觉得北京好大,好大……我甚至想,哪天死在北京了,可能也没人会发现。想到这里,我突然号啕起来,其实闺密的话没错,我心里清楚,那是常态。可眼泪告诉我,仅有的一些坚持,在现实的磨难前,唯一亲近的朋友,却没有给予理解。她告诉我一个全世界人都明了的出口——适当的妥协。

    那天起,我就没有再去找过她,似那一丝温暖的牵挂,被现实的刀,刮了去。我又开始了在家里投简历、看电影、外出面试和面试归来的日子。虽然还是迷茫,但每天也过得充实自在。我开始了在家的饮食,捡起了熟悉的辣椒。可惜的是,在超市里能买到的辣椒很少,有时甚至没有。那段时间,只得靠灯笼椒度日。可对湖南妹子来说,灯笼椒实在虚有其表,看似华美,却丝毫没有辣味。

    接着,我拿到了一个小电影工作室的入职邀请,职位是编剧助理。清明节后入职。

    生活,好像突然变得有希望起来,人也明亮起来。

    清明时分,屋子里的人似都走空了,大都踏青,享受春天的馈赠去了。本就孤独的我,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时,却发现竟还有一个室友没有出去玩,并且,还做了一桌好吃的。我这只“孤独鬼”,像是吓到了她,她没想到还有一个人默默无闻地躲在房间里。很好的是,她并没有觉得“被打扰”,更是热情地邀请我与她同食。

    或许,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尽管蜗居,却依旧一个人吃得孤独。自己孤独,美食孤独。

    淡淡的一个邀请,打破了我持续已久的“真空世界”。就像,在外星球,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类时,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向你道:“你好。”你看过去,发现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竟然还说着中文,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令人激动不已。

    我拿起碗筷,大快朵颐。第一口,竟就是熟悉的味道——辣。

    她是云南人,也是一个无辣不欢的主。后来,我渐渐发现,室友在北京做辣菜的关键,是小米辣。一颗颗耀眼的小辣椒,让菜的味道活了起来,也让我近乎干涸的味蕾,重新幻化出生机。近似的口味,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爱吃辣的人,性格都不会太差。也正因对辣椒的挚爱,让我们成了亲近的朋友,从最开始的切磋厨艺,到现在的无话不谈。

    她的这顿春日小米辣系列,成了我走出黑暗的第一顿。我学到了在北京做辣菜的绝招。有那么一瞬间,熟悉的辣味入口,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我突然感觉到了北京的温度。对于北京的生活,我开始了期待。我相信,黑暗过后定会出现光明,就像雨后必会天晴一样。

    因辣而欢之后,我回到小床,静静地躺着。

    风扇的风,来来回回吹着,看着窗帘被风吹得微微鼓动,我渐渐变得恍惚……恍惚间,我踏上了外婆家门前的阶梯,还未靠近,就已闻到空气中满是辣椒的味道,呛得眼角有些温热。我看到外婆,坐在堂屋里,鲜红的辣椒撒满了旧木桌,一块砧板、一把菜刀、鲜红的辣椒,就在外婆手臂的挥动间,变得细碎,更加细碎。妈妈则在一旁,将剁碎的辣椒和盐巴搅匀,放到玻璃瓶里,封好瓶口,然后等待时间的催化……

    一个小女孩,手中拿着外婆的蒲扇,从我身旁闯入,坐在了妈妈身旁。小女孩拿着蒲扇胡乱扇动的举动,引得妈妈发出嫌弃的话语,看着的外婆露出慈爱的笑容,小女孩不知愁味地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我,就在一旁,不忍打扰静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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