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人戏称：领导的司机，领导的知己，只要握住了一把手的小车方向盘，等于坐上了“升发号”宇宙飞船。这升发号指的，当然是升官发财。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在新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县里的一把手只要是提拔升迁了，都会把他的司机安排到效益不错、油水不少、待遇不薄的单位去担任二把手。
可郝聪明有他的小九九，他做梦都想当一把手。
也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就在外面流传梁人文要上调到省里的时候，县中医院的院长遇车祸成了植物人，郝聪明见机会来了，就直接找到了梁人文。
梁人文听说郝聪明要当中医院院长，有些为难：“前几任司机不都是二把手嘛，搞特殊化常委会上怕不好通过呀。”
郝聪明胸有成竹，说：“梁书记，不是我有意给您出难题，我当中医院院长应该说理由充分。第一，我是从中医院出来的，再回原单位，名正言顺；第二，中医院是副科级单位，副科级的一把手与正科级单位的二把手是黄鳝、水蛇一般齐，职级都一样；第三，我有中医大学的本科文凭，学的又是中医药剂专业……”
梁人文一听：“哦，你还是中医大学的本科生？那怎么安排你开车哩？”
郝聪明解释说：“我父亲是汽修厂厂长，我小时候就会开车。到中医院后，老院长对我十分赏识，有意要把我培养成复合型人才，所以让我先给他开车。梁书记，只要您让我干，我一定不给您脸上抹黑！”郝聪明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放在茶几上。
梁人文扯开一看，信封里装的是一万元钱，当即脸就沉了下来，十分严肃地说：“小郝呀，你也给我搞这种名堂？赶紧收起来。不然的话，你还想到中医院当院长？连副院长也当不成。”
几个月后，梁人文被安排到中央党校学习一年。郝聪明在梁人文离开新山县之前，也顺利地当上了县中医院的一把手。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郝聪明上任三把火还没来得及烧起来，这天，梁人文从北京打来电话，说他的老母亲不小心扭伤了腰，他听人介绍有一副祖传单方，就是把一百克黄金碾成粉，与糯米饭拌在一起热敷，据说效果特别好。他学习没结束不能回来，于是就想请郝聪明帮忙。
见梁书记如此信任自己，郝聪明心里激动啊，他拍着胸脯对着话筒直喊：“梁书记，您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放下电话，他立即跑到珠宝行，精心挑了100克黄金，亲眼看着老师傅打磨成粉，然后又到超市买了上等糯米，马不停蹄赶到梁人文家。
梁人文的夫人是省城一所著名重点中学的校长，因为工作脱不了手，一直没有调回来，家里平时只有梁人文的老母亲和一个老保姆。郝聪明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亲自动手，把糯米仔仔细细拣了一遍，然后淘洗、蒸煮，待火候适中的时候把黄金粉拌进去。一切都搞得妥妥帖帖了，才轻轻把它敷到老人的腰上。
当晚，梁人文的电话就来了，着实把郝聪明夸了一通。梁人文说：“小郝啊，你这是在替我尽儿子的孝心哪，我真要好好谢谢你啊，药钱你就从我工资里扣吧。”
“梁书记，您跟我还客气什么呀！”郝聪明一听梁书记把自己比作老人的儿子，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梁书记，钱的事儿您就别管了，一副药能有多少钱？您别放在心上。”
郝聪明话是说得很响，可心里到底痛的啊：一百克黄金哪里是个小数目？但郝聪明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这代价花得值：梁人文能到中央党校学习，这就表明他马上还会升官。到那时候，他吃肉，我弄点骨头啃啃总行吧？
过了一个星期，梁人文的电话又来了，说这方子既然是人家祖传的，他想索性给老母亲敷上一个疗程，让郝聪明再给买一千克黄金。郝聪明一听顿时傻了眼：一千克黄金，那可得十几万哪，自己到哪儿去弄这笔钱？他心里不由骂开了娘：“姓梁的，你这个黑良心的家伙，用黄金粉敷腰，还什么祖传秘方，狗屁！全是蒙着眼睛哄鼻子，变着法儿敲老子。哼，你不得好死！”
骂归骂，不过郝聪明骂过后还是冷静下来了，他知道这号人得罪不起。也罢，你敢开口要，我就想法给，把你伺候好了，我也得利。于是郝聪明从此就打着梁人文的旗号，到处浑水摸鱼，趁着单位盖大楼，竟被他搞到二十万元钱，不但把梁人文老母亲的事儿摆平，自己还额外捞进了几万元。
可是，想想自己上任才不久，就被梁人文弄去了十几万元，尽管是公款，郝聪明心里还是酸溜溜的，于是他从此便开始了花样翻新的“捞钱战争”，仅到日本考察订购医疗设备，一次性就向日方厂商索贿人民币五十万元。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久做必有犯，伸手必被捉。半年后，郝聪明终于东窗事发，被双规了。双规期间，郝聪明为了得到从宽处理，便主动交代了梁人文先后两次向他索要黄金的情况。县纪委认为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向省纪委报告。
省纪委很快组成了专案组，对此事展开调查。经过几个月的反复调查取证，得出的结论是：郝聪明购买一千一百克黄金属实，但检举梁人文索贿黄金失实。责成新山县纪委追查郝聪明1100克黄金的去向，深挖他的受贿行贿问题。
这天，县纪委办案的负责同志来找郝聪明，向他宣布省纪委的调查结果。这位负责同志对郝聪明说：“梁人文老母亲扭伤腰的事完全属实，这有医生的临床诊断和X光底片证明。梁人文两次给你打电话的事也完全属实，但他要的不是金银珠宝的‘金’，而是一味名叫‘黄精’的中药。‘黄金’与‘黄精’，粗听一个音。专案组查阅了大量医史文献资料，得知梁人文要的黄精，是治疗五劳七伤的要药，名列中华六十二味补养药之七。关于用黄精加熟糯米热敷腰伤的秘方，专案组先后请教了十几位在国内外享有盛誉的中医药专家，得知此方确是中华医学的优秀传统秘方，《本草纲目》和《中华中医药典》上，对此都有记载。”
可是此刻，郝聪明却像是在听天方夜谭，眼睛白瞪白瞪，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县纪委的同志不解地问他：“你是中医大学的本科生，学的又是中医药剂学，对名列中华补养中药第七位的黄精，怎么会一无所知？”
郝聪明张着嘴，瞪着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那张文凭是……是花钱买……买来的。”
（韩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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