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一听立刻冒了一头虚汗,他倒吸一口凉气,忙问:“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张良小声在他耳边说:“听说是恐吓信,到底恐吓什么我不知道。”
陆华立刻从二楼叽里咕噜滚了下来,大脑已经木了。等他冲到美术馆保卫处,门口有公安把着,让他在外面稍等,里面正开会。
陆华心急火燎,想知道这个恐吓是什么?突然他想起那天王向东充满血丝的眼睛,不至于吧?我那天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摁了下去,就怕他这样的干什么浑事。那天担心,还真想过,瞧我这乌鸦嘴、坏脑子我往什么地方想啊?越担心它就越找你!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开门让他进去的意思,陆华起身想离开,没想到门口的公安示意他坐下,不能离开。陆华只好坐下,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小时,很显然里面的人在研究对策,作为这个展览的负责人,他是被排除在外的,他只有干等的份儿,想到这里他便火冒三丈。
办公室紧闭着的门终于打开了,屋子里烟雾弥漫,陆华见公安的董处长和安全局的张处长、美术馆保卫处的谢处长都在。
董处长把手里的烟往烟缸里杵了杵,看着陆华气哼哼地说:“看看,看看,一封恐吓信。”说完他把桌上三张信纸往前推了一下。
陆华拿起来一看,是一张空白信纸,上面大大小小粘了一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成:
必须立即关闭中国现代艺术展,否则将在美术馆内三处放置引爆炸弹。
董处长说:“这个人不仅给这里保卫处一封,他寄了两封给公安局、国安局以表达他的诚意。现在把你叫进来,告诉你这件事情,你看该怎么办?”
陆华心里冷笑了一声,你把我叫了来,在门口等你们三个小时,倒问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搞错?!
看陆华没吭声,董处长又说:“你认为这个展览应该关还是不关?如果你不想关,那么以后出了什么事情都由你来负责。”
陆华冷笑道:“你们要问我?我当然不关闭这个展览,可凭什么要我来负这个责?我一不是公安,二不是保安。有人恐吓就马上关门,你有炸弹的真凭实据吗?没有,没有干吗马上就关门?这不正中了人家的下怀吗?我们别说炸弹,连手榴弹都没见过,我不能负这个责任。”
董处长看了陆华一眼,说:“好,既然如此,你就把你刚才说的都写下来,这算是你的一个态度,也是你们主办方的态度。”
陆华忍无可忍,大声说:“你们在这里面搞了三个小时,尚无办法,这一进来就要我做决定,要我来承担这个责任,这可能吗?我一个人做不了筹备组十几个人的决定,我得开会,召集所有的筹备组委开会,然后才能给你们一个答复。”
董处长说:“那我只能给你一个小时。”
“对不起,一个小时之内我连人都召集不齐,至少给我两小时!”陆华气得大声喊了起来。
“好,好,好,给你两小时,我们今天晚上一定得解决。”
陆华气冲冲从保卫处出来,心里恼火万分。他气那些捣乱的写恐吓信的人,唯恐天下不乱。他奋力蹬着车,寒风刺得他脸都麻木了,他想还是先去美院,那里人多,也容易打电话。
已经是下午5:30了,天也都黑了下来,一到美院,他先跑到学校教工的单身宿舍里找到了郭亮,然后让他通知能通知的人。郭亮老婆小宋知他还没吃晚饭,赶紧在过道里给他煮了碗面条,他三下五除二就吞进了肚里,看得小宋在旁边“哧哧”直笑。陆华把吃空的碗交给她,拿手抹了抹嘴,不好意思说:“让你见笑了,太狼狈了,我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吃东西。”
小宋微皱了眉头说:“老陆,你就是再忙饭还是要吃,要不然胃要坏掉的。”小宋是江浙人,一口南方普通话,陆华听得心花怒放,抬头扫了她一眼,见她粉面白齿红唇,一双杏仁黑眼珠子,娇俏可人,心里想这个老郭长那么丑,倒有本事。陆华在一张椅子上坐舒服了,手里抱着小宋递过来的热茶杯,闭了眼刚想养会儿神,张伟推门进来了,没一会儿,组委大部分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陆华把事情大概跟大家一讲,每个人都有方案要提。陆华让郭亮写了下来,最后归纳了三条作为组委的意见:
1.不同意关闭展览。
2.主办方不负责任何安全问题。
3.主办方可以协助公安部门工作,愿意派在京的艺术家参与检测、检查、值勤工作。
陆华满意地看了看写好的意见,代表组委签了名,说:“张伟、郭亮,走,我们去交给他们。”
三个人冒着寒风蹬车又去美术馆。
三个人上了楼,推门进办公室,只有保卫处的谢处长一个人在那里等着。
谢处长一见他们三个人,马上说:“你们可来了,瞧让我这一个人等的。陆华,你刚走,上头就来电话了,让我们关闭展览两天,查找炸弹,两天后再开展。命令一来他们俩处长就走了。”
“哦,既然你们根本就不需要听我们的意见,干什么要折腾我们啊?让我们天南地北地找人,还限定时间,你们知道有些人住得很远,来回骑车,我们也是人哪!”陆华气得恨不能打人了。
张伟冷笑一声:“哼,逼着我们做决定不过是要我们顶缸。”说完他头也不回往外走,陆华和郭亮跟着他也拂袖而去,连个“再见”都没跟谢处长说。
谢处长在后面叫:“我有什么办法?他们一会儿来了走了的,我还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呢!”
几个人都没理会他,奔了出去,闷头骑上车,各自回家去了。
陆华骑得很慢,北风顶着他。他心里憋着气,这一下午受的气都憋在胸中,现在似乎蹿到了脑门儿上,就觉得脑袋疼得快爆炸了。“嗷!”他在心里狂叫一声,真恨不得大叫出来,泪水慢慢从眼眶里渗了出来,陆华甩了下头,把剩下的都忍了回去。迎面寒风刺骨,每一阵风过来,就跟刀子刮在脸上,就让这些刀子来割吧,把我割成碎片才好!他一下一下地蹬着车,发着狠。寒风让他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痛心地感到不管多么理直气壮,自己前两天一呼百应英雄的感觉都是虚的。不知不觉他发现他骑到菁菁公寓的门口来了,他下车站在地上,仰头看了眼高层楼房上菁菁家的窗口,温暖黄色灯光正亮着,猛地醒悟过来,我怎么跑她家门口来了?人家丈夫都回来了,今天还嫌气没受够?他又蹬上车往家骑去。好,现在可以再睡两天觉,反正所有的活动都停止了,明天就补觉!他自嘲地笑了两声,消失在昏暗无人的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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