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时代-纽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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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生装模作样在身上一通乱找,拿出个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相片。皮皮立刻抓了过去,相片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穿着露臂白色紧身T恤,光着大腿,跷着二郎腿坐在汉生凌乱的床上,正对着一面小手镜子抹口红。只见她身段风流苗条,两腿修长,面目姣好,梳着齐耳根短发,皮皮羡慕地咂嘴:“哟,这个漂亮,你哪弄的?”

    “前些日子在学校的party上,我们学校的party都是些纽约的上层社会的人来,这丫家里不是一般人,我们刚好了没几天,什么都还不知道。这不趁她在,给她抓拍的,妈的,每次来了就干,干完就走,我成了她泄火的了,勾死人!别看她苗条娇小,她那个劲儿就我老婆可以匹敌。”

    “所以你就喜欢了?”皮皮大呼。

    “嗯。”汉生的声音一下子小了,林欢笑着望他,心想他还是放不下Jenny的,心里便有一丝安慰。又想他在这里的一切,Jenny不会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呢?人不在这里,说什么都不会明白的,人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说就理解,这就是两个世界。汉生这样林欢没有一点儿儿反感,反而为他高兴,可要放在国内他想他的态度绝不会是这样,毕竟Jenny跟青青很近,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见林欢愣愣地没说话,皮皮突然拍了下头问:“欢欢,你还没吃东西吧?”

    林欢笑道:“飞机上吃了点,巨难吃!”

    汉生大笑:“皮皮,赶紧了,出去煮东西去!把我们都饿在这里,你像话吗?”

    皮皮站起来跑了出去。

    外面的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知是房东的,还是皮皮买的。顺两面墙一溜最简易橱柜,炉子、水管、水池、冰箱,连微波炉、烤面包机等电器都是齐的。

    汉生和林欢站起来也跟了出去,汉生喊:“皮皮,你有什么?拿出点好东西来。”

    皮皮打开白色冰箱,从里面拿出来一兜虾,说:“我专门给欢欢买的虾,我们煮个鲜虾面,怎么样?”

    “皮皮,这些家什都是谁的?”

    “房东的,有的是前面的房客留下的,有的是大街上捡来的,有的是那个同屋的。”

    “我说呢,你怎么会去买这么多东西。看来这纽约大街上什么都有,你这不捡了个床垫子,这又捡了些锅碗,我看还能捡些什么?”林欢好奇地说。

    “什么都有可能,你不知道有多少纽约人以捡东西为生?”汉生大叫,“他们居然还捡得到一日三餐,Dinner!Can you believe it?”

    “好!”汉生走到屋子中间的饭桌旁坐了下来,指着凳子,让林欢也坐,说:“咱们痛快喝一杯,皮皮,你这里有酒吗?”

    “有,有,有!为了欢欢来,我专门买了的。”说着就开冰箱,又喊:“对了,我还买了广东的烧鸭,味道好极了。哎呀,一见欢欢,真的悲喜交集,什么都忘了!”

    林欢笑着望他,心里一阵发热。没想汉生说:“我在这里谁都不想,就想你们哥儿几个!老婆都不想,窦斗要过来吗?他过来了咱们就齐全了。”

    林欢说:“我走的时候恍惚听他说他也想办办了,也许他什么时候也就过来了。”

    皮皮回头冲汉生大叫:“谁跟你似的?我可想我们学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子每天都在我梦里,跟我玩儿,不知道有多好玩儿了。”

    “我哪能跟你比啊,你是当爹的人,我吊儿郎当一个人。”

    皮皮打断他:“你不是有老婆吗?”

    “我们就那么回事,其实也没有真结婚,我也不知道。”说完汉生打住了。

    林欢疑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难道结婚是假的?”

    “也真也假,当时要结婚心是真的,跟Jenny难舍难分的,就结吧,她也愿意。可她没有户口,我就跑到公安局搞了一个假的证明,后来去登记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真的?”

    “傻子,登记了就是结了。”林欢大笑。

    “哦,我原来以为这个婚就是个安慰婚,既安慰她又安慰我,要在当时不结似乎也过不去。妈的,来了头半年光想她了,有什么用?!她连封信都少!”

    林欢突然回想起Jenny来,确实,Jenny好像不怎么提汉生,甚至到后来跟青青都不多说了。他朝汉生笑:“你可不要冤枉她,她一天到晚地提你,跟青果说你,你不知道她的事情有多难办?学校卡着她,不让她走,把她都急得上火,嘴起大泡。皮皮可以证明。”

    皮皮忙说:“我可不知道她,我看她除了对你们青果上心,什么都不在乎,成天风风火火的,厉害啊!你还向着她?”

    “我当然向着她,谁叫她是我老婆的铁姐们儿呢!对了,正式告诉你们,我临走前结婚了,跟青果登记了才走的。”

    皮皮拍着手大叫:“我说你怎么就一根筋呢?你这临走了还给自己上个套子干什么?在这里你怎么就知道不会碰上什么人?我就不信了这全世界就青果一个人让你动心?别人脱了衣服你都不看一眼?你这是何苦要受这样煎熬呢?你说,你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过得来?那么几年过不来你就这么忍着,还不得残废了?”

    汉生笑着拍了下林欢的肩,朝皮皮眨了下眼:“欢欢这一点儿我就佩服,他的境界我俩都不及的,皮皮,你以为我怎么风流快活,我要有欢欢的十分之一快活就好了,他跟青果……好,不说这个,不说了,我们喝酒!”说着就从冰箱取出啤酒,起开盖子,三个人一人拿了一瓶,碰了一下,汉生说:“为纽约,为我们聚首,来!”

    皮皮仰起脖子就喝,林欢拿着酒瓶,也仰头喝了一大口,刚才提到青果,他的心一下沉了下来,我在这地下室里跟哥们儿喝酒,她不知道在哪里难受呢?我狠了心跑到这里来,不会就这样甘心的,我得在这里干出来,要不我跑来干什么?他猛地再喝一大口说:“为我们所有人的老婆能来,为Jenny,为贾红,为青果,为她们来干了!”

    “干!”

    “干!”

    第二天,早上5:00,林欢已经醒了,他知道他在倒时差,他的身体现在还是中国的时间。他起来去卫生间,拧开热水,让水猛冲头顶,再把水温调得烫点,两手捂了眼睛,唉!我人躯壳在这里,可里面还在国内,我得脱胎换骨,得活在这里。别看这就是个地下室,也有青青一直想要的热水淋浴,当然,人不会为了热水舍了亲人,林欢,你为的是什么?是什么?他在热水里狠狠地挠头,血管里热血沸腾。抬头看看小窗户,纽约的天空只是两个小小的黑洞。他在心里跟自己喊:林欢!今天,就今天,你的新生开始了!

    穿好衣服,走到厨房里,四周静悄悄,汉生和皮皮在屋里睡着,对面屋里也没有声音。昨天晚上没有拉进卧室的一只箱子还立在地板上,林欢走了过去,把箱子放倒,开了箱盖。

    蹲在地板上,看着满箱杂七杂八的东西,他轻轻地闭上了眼:每一样东西的来路,青果怎样把它放进去的,甚至放进去时的眼神,对着他说的话历历在目,他不禁在心里叫了一声:青青!

    他举眼看看周围,陌生的屋子、家具、炉子,没有一样属于自己,只有这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是熟悉的,是自己的。林欢发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完全是孤零零,跟哪儿也不挨着。以前所有的生活,他的来处,他的精神,他的情感,他的全部,还有大海那边所有的所有都缩进了这箱子。他吃惊地瞪了眼,难以置信这些就是他之所以是他的物证了?如果他今天死在外面的大街上,身上什么也没有,整个纽约,整个美国也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只有这只箱子能证明他是谁。

    他拿手抹了把脸,镇静一下,心里还是虚起来,觉得自己被连根拔了,漂在河里,这箱子不过是根上带着的泥土,是他唯一可以附着的一点儿点依靠,他垂下了头,立刻把箱盖子扣上,两手压在上面。

    这时背后一个声音:“起来了?倒时差吧?”是汉生。

    林欢抬头问:“这时差要闹多久?”

    “因人而异,有的一天,有的要一个星期。我去洗洗,下午我们进Town,带你去见识见识纽约。”

    林欢兴奋地喊:“我去把皮皮猪搞起来!”

    汉生笑着进了卫生间。

    出发前,快中午12:00,林欢给青果打了电话,完后他一个人坐在饭桌旁,愣了很久,皮皮跟汉生躲到卧室里,没敢惊动他。林欢把手摁住头顶,忍住要涌出的泪水,跟自己说:林欢,再也不许打电话,记住了,再也不许打了!林欢,你得像个男人,不要麻麻烦烦的!他拍了下手喊:“哎!我们出去!”

    皮皮给林欢上了第一课。交给他一把沙滩椅,那种彩色尼龙带子编在铝架子上轻巧有舒服靠背的折叠椅子,再给他一个画板说:“走,我们这就出去,先带你去买点东西,然后就去中央公园。”说着又拿过一个盒子给林欢看,说:“这就是Pastel,国内说的粉笔,挺细腻,国内用得少,用这个画彩色的。”林欢看了一眼,小指头粗细,像各种颜色石膏条子。皮皮接着说:“看两种纸,这种厚点,画彩色;薄点的画黑白炭条。”

    林欢拿起一根粉笔,往纸上画了一道,说:“手感不错,好画。”

    汉生在旁边笑道:“我们又多了一个战友了,在时代广场上又多了一个猛士,看看谁能挡住我们中国人的脚步?!”

    “汉生你今天下午干什么?”林欢问。

    “陪你玩啊!到下班时间就去拉琴。”

    “那今天我一定要做你的听众。”林欢高声喊。

    “欢迎,欢迎,你可以不给钱,免费,免费。”

    皮皮笑:“你可要去地铁听听他拉琴,比在音乐厅还好听呢!”

    汉生大笑:“我呀,人越多的时候我就拉悲伤的曲子,像《白毛女》啊,《二泉映月》啊,痛说革命家史啊,忆苦思甜啊,怎么心酸怎么拉,一定得苦大仇深,听得那些人啊赶快掏钱!”

    皮皮笑着推了他一把,林欢也乐了。

    几个人就在家里把昨天晚上剩下的虾面一人吃了一大碗,锁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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