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民国20年)秋,汉口大水,淹消存仓盐约40万担。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总行与淮商合资经营的公泰盐号损失较巨。风声所至,在沪存款户乃纷纷向上海银行提取存款,酿成提存风潮,上海银行无力应付,风潮有日渐扩大之势。上海中国银行恐牵动整个金融事业,乃违章贷款,出面维持,提存风潮迅告平息。
解放前的银行,原仅限于存放款及汇兑等业务,主要是吸收市面游资及多余资金,再转贷给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一切生产事业与商业,另加酌盈济虚。如将多款非生产城市的资金[11],调汇至工业城市[12],用以扶助生产,以利民生。由于存款利息略低,放款利息稍高,银行将其间的差额收入,作为本身开支与利润盈余。唯章则上不准兼营工商业,盖恐其经营工商业亏累后,影响存款的偿付。1931年上海银行违章经营运盐业务,因自然灾害遭受损失,酿成了存户提存款的风潮,幸金融业通力合作,风潮迅告平息,存户亦未受损失。兹分述其概略于下。
(一)银行为什么要经营运盐业务?为什么又准许其运盐?
国民党统治期间,我国是一个半殖民地国家,受帝国主义的侵略,关税无自主权,不能保护民族工商业。帝国主义在经济上常以“拼”[13]的方法,扼杀我国的工商业,使之亏本倒闭,由帝国主义垄断把持,独占市场,任意涨价,除将“拼”的时期跌价所受损失完全赚回,并可大发其财。自有史以来我国历史上从来不准洋盐[14]进口,而帝国主义亦从未运洋盐至我国竞售,因而经营运盐业务可不受帝国主义在经济上的压迫,无亏本倒闭之虞。当时的盐政制度多采取“核价轮售”[15],盐市安定,保障运商有一定的利润可得。此外轮船运扬子四岸[16]的盐,每担外给卤耗12斤,又有“耗余”[17]纯益可得,获利之厚数倍于放款所得之利息,且十分稳妥可靠,其唯一缺点则因扬子四岸距场过远,在帆运时期,木船装盐运岸,动辄需时数月。为了不使盐斤脱销,各岸存底均丰,由场起运至盐斤出售,平均需时一年,资金周转较慢。但银行所吸收的定期存款亦多系以一年为期,银行兼营后,对资金的积压,并不深以为苦,自然乐于兼营。
银行投资兼营运盐,既有违章则,亦不符合法令,那么财政部的钱币司是专管银行的,为什么不加以制止,或予以纠正呢?原来国民党政府善于搜刮,其在盐税中大事搜刮所采取的办法,极为简单明了,只是一个分区包干制。即对各产区的稽核分所经协理、销区稽核处的正副处长,仍维持其极为优厚的“薪津”[18],每月多至银元1600元左右,使之尽忠于我,为我所用;一面又规定各稽核所、处每月除本身经费外,必须筹解库款若干万元,不得短少。至于盐政制度,不论为官运,为专商、为自由竞销,或“统制自由与核价轮售”[19]均由盐务机关自行酌定。唯官运则国库既不拨给资金,亦不得增加人员与开支,因此各稽核所、处,多极力设法鼓励运商办运及银行放款,更欢迎银行投资经营盐运,以增裕税源,俾利搜刮。四川省的重庆银行盐业部,承办合川计岸盐,系由四川的盐务机关予以核准者;而中国农民银行信托部承办川盐仁、綦、涪三边岸盐[20]则系奉财政部特案照准。从这里,可以看出,国民党政府为了搜刮,什么法令章则均可置之不顾。
(二)汉口大水,淹消存仓盐后,为什么在上海会引起提存款风潮?
1931年秋,汉口大水,国民党政府贪污无能,仅知搜刮民间财富,无法组织群众与自然灾害斗争,只好置之不管。但汉口为长江内最大的通商口岸,仓存各种物资较为丰富,因而被水淹消的损失亦巨。其时上海银行与淮商徐禅臣、康叔文合资成立的公泰盐号,首先办运,轮船装运盐斤至湘岸。由于汉口是鄂省(除鄂西外)全省所需盐斤的重要集散据点,仓存盐斤甚丰,其中公泰盐号因系银行合资经营,资力雄厚,存汉口盐仓的盐斤亦多。终因国民党政府抢救仓存盐斤无方,遂被大水淹消。事后就在场赶运济销的盐数,[21]估计汉口盐仓受大水淹消的盐斤,至少在40万担左右,为数惊人,亦为淮盐自有史以来绝无仅有之事。风声所至,在沪的上海银行存款户,乃纷纷向上海银行提取存款,引起了提存风潮。
上海金融业分两个帮:(1)属于浙江的宁绍帮,以上海中国银行经理宋汉章为首,宋年老退休后,贝淞荪继之。(2)属于江苏省的扬镇帮,以上海银行总经理陈光甫为首。因金融事业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帮在业务上互相合作之时多,竞争排挤之时少。今上海银行发生提存风潮,日渐扩大。上海中国银行恐牵动整个金融事业,乃出面维持,竟违银行放款惯例(不得以不动产的房屋作抵向银行借款),许可上海银行以江西路上海大楼作抵,贷给80万元,用以应付提存,于是提存风潮遂迅告平息。上海银行副总经理李桐村发誓,谓在盐上翻了跟斗,一定要在盐上站起来,乃与徐禅臣、康叔文拆伙,独资设立大业盐号,由李桐村自任总经理,终在抗战前夕,承办淮盐常平盐,获利甚丰。抗战后,1940年(民国29年)下半年起,物价上涨,币值贬落,人们多重货轻币,银行如赖存放业务,则将无法生存。上海银行幸有大业盐号的有力支持(因大业盐号经营盐运,获利甚厚),业务继续发展。
(三)汉口仓存盐斤,财政部为什么出而作特案救济?
汉口大水,淹损存仓盐斤,在上海引起了提存风潮,国民党政府财政部目睹此种情形,亦为之触目惊心。因淹损盐斤,银行多贷给押汇放款,到岸存仓后,又转做押款,今盐已淹损,运商无所取偿,恐亦无力归还押款,则银行在放款方面受到了损失,很可能引起提存与挤兑风潮。上海为全国金融重心,如发生风潮,极易波及各地,后果将不堪设想。平时财政部在盐税中进行搜刮,银行助其盐商放款,现在自不能不对放款的银行迅予救济,使其渡过难关。其时银行对盐的放款,仅限于轮运,每担亦仅限于场税3元[22],其余盐本运费多由盐商自筹,到岸则由押汇转做押款[23],亦系每担3元。于是财政部乃特案准予免税补运[24],使银行所放押汇或押款每担3元,从免税补运中全数收回,毫无损失。而兼营盐运各银行减少了每担场税3元的损失,只有盐本与运费每担约一文余的实际损失。其所以作为特案办理者,实因向例淹消损失盐斤的免税补运,原只限于船只在运行途中。至于各岸存仓盐斤,从未被水淹消之事,自亦无须免税补运。由于无向例可援,乃作特案办理,并寓有只能这一次及在部文内声明,今后他商不得援以为例。至于财政部的特案救济,主要在不使放款银行受损,以免再度引起提存等风潮,并使之继续放款,推动盐运,以利搜刮,最后还是为了本身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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