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陈光甫与上海银行-陈光甫与大成纺织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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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进勇[25]

    原江苏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全国工商联副主任委员、著名爱国实业家、民族纺织工业巨子刘国钧,在1930年2月接盘常州大纶久记纱厂后,大展宏图,至1937年7月的八年间,从一个厂拓展至四个厂,从50万元资金增至400万元,从l万枚纱锭增至8万枚纱锭。当时,纺织工业很不景气,许多工厂纷纷出租、转让,或是倒闭,唯独刘国钧的大成纺织染公司,欣欣向荣。因此,著名经济学家马寅初称其为“罕见的奇迹”。大成纺织染公司的飞黄腾达,主因是刘国钧卓越的、出类拔萃的经营之道。深究其细节,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总经理陈光甫对刘国钧的鼎力相助,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他们从萍水相逢,通过发展实业的交往,建立了莫逆之交,在那个时代有着令人深省的意义。同时,从中可以看到金融家与实业家之间有着不可分离的、相互依赖的关系,这是我们研究近代经济史的一个良好课题。

    一

    1916年,刘国钧在常州纺织业创始人之一的蒋盘发的提携下,合资开办常州地区第一家机器织布厂。嗣后,刘国钧自己先后开办经营三家布厂和一家常州最大的染织厂。1930年2月,刘国钧接盘大纶久记纱厂,因为资金关系,开始与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总经理陈光甫结识,持续了他们的20年莫逆之交。

    1929年年底的一天,刘国钧从常州搭火车去上海办事,巧遇大纶久记纱厂常务董事顾吉生,攀谈之下,顾吉生说到,他已无意继续经营大纶久记纱厂,如有人接盘,愿意出让。说者无意,闻者有心。刘国钧乘机试探自己接盘的可能,顾吉生提出愿以原价50万元出盘。当时,刘国钧有些不相信。因为,大纶久记纱厂是由他的金兰长兄蒋盘发一手创办,前后投资已超过50万元。刘国钧抓住时机,毫不犹豫,到了上海,就请顾吉生约了大纶久记纱厂大股东刘伯青、蒋雨辰,就大纶久记纱厂出盘事,达成意向性的草议。紧接着,双方在常州签订了草议,刘国钧预付了5万元定金,草议规定在1930年2月15日前,刘国钧续交盘价45万元,逾期不交,定金没收,不予接盘。

    在蒋盘发、查秉初、徐吟甫等人的全力支持下,刘国钧公开招股35万元,自筹15万元,他的大成纺织染公司账面上已有50万元资金。

    1930年2月15日,农历正月十七,星期六,天气晴朗,春日融融。刘国钧带了常州钱庄解往上海钱庄照兑的汇票45万元,找到英商连纳洋行的买办蒋雨辰,交上汇票,请他在出盘协议书上签字、具结。

    不料,蒋雨辰接过汇票,看后久久不发一言。原来,夜长梦多,大纶久记纱厂的上海大股东们,对以股额50万元原数出盘给刘国钧甚感吃亏,已有反悔之意。但碍于已经签了草议,收了定金,不好当面反悔,就算计设法达到终止草议的目的。蒋雨辰他们认为,刘国钧的广益染织厂向来与常州钱庄业有来往,与上海银钱业定无往来,岂能打出银行本票?因此不动声色地指出:交付盘厂价款应是上海全市通行的大汇划银行本票,不能用常州解上海的汇票骗人。

    刘国钧反驳说,常州钱庄卓有信誉,解上海汇票,从来未有退回或不兑之事发生。

    蒋雨辰不由分说,提出:到今天下午三时为止,有45万元大汇划银行本票送来,则大纶久记纱厂是你刘国钧的;如在三时前,无大汇划银行本票送来,三时一过,一切罢议,定金5万元还要吞没。

    刘国钧明知上海股东们在搞阴谋诡计,可是,今天是星期六,事不宜迟,只得忍气吞声,默默地手持汇票,走出连纳洋行。

    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换到大汇划银行本票,但是,刘国钧并不泄气,他是个坚强的人,心想时近中午,吃了午饭再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他在南京饭店门前偶然碰见常州阜新钱庄老板屠咏堂,他也是大成纺织染公司的股东。于是,刘国钧将屠咏堂拉到天津路口的鼎新楼,把交款情况一五一十讲过。屠咏堂听后,胸有成竹,答应帮想办法。原来,屠咏堂本是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出身,凭他的面子,与陈光甫总经理的亲密关系,可以随到随办。其实,这对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也是一笔好生意,因为,常州解给上海汇款,收账须迟四天,即需刘国钧负担四天的空息,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净得此好处,何乐而不为。午饭后,刘国钧持了屠咏堂给他的45万元大汇划银行本票,兴冲冲地前往连纳洋行。

    蒋雨辰见是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本票45万元,只好无可奈何地在草议上签字画押。刘国钧终于接盘了大纶久记纱厂,创办了大成纺织染公司。

    二

    刘国钧从接盘大纶久记纱厂中,受了蒋雨辰的要挟,深知上海金融业对发展自己的大成纺织染公司有莫大的作用,他有心结交陈光甫。于是,他邀请屠咏堂同赴上海,专程拜访。

    在火车上,刘国钧详尽地向屠咏堂询问了陈光甫和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情况:知道了他们的经营方法是“人争近利,我图远功,人嫌细微,我宁繁琐”。路线是“敬远官僚,亲交商人”。口号是“服务社会,辅助工商实业,抵制国际经济侵略”。还把这一口号印在记账凭单和对外单据上面,或印成单页,置于每个职员的玻璃板下,作为办行方针和全体员工必须遵守的行训。

    刘国钧对陈光甫的卓识远见非常钦佩。

    刘国钧还了解到民国六年(1917年)陈光甫在南通办理大生纱厂的厂基押款,工厂特约押款及其抵押透支,支持荣宗敬办申新纱厂等事。就向屠咏堂探询向陈光甫借笔贷款的可能。并提出可以做厂基押款。屠咏堂盘算后认为,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现今有存款总额1亿元,看来问题不大。

    他们到了上海,住进宁波路的中国旅行社。屠咏堂先去隔壁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见陈光甫,请他安排接待刘国钧。其时,陈光甫已是非同一般的银行家。他是江浙财团的代表人物,1926年北伐胜利,蒋介石进驻南昌,陈光甫和虞洽卿等久云集南昌,为蒋介石出谋献策。并由陈光甫、虞拾卿等15人组成江苏省兼上海财政委员会,陈光甫任主任委员,筹发二五库券3000万元。为蒋介石奠都南京,建立国民政府提供了经济基础。可见,陈光甫的政治背景是十分强大的,他是上海金融界的头面人物。是年,陈光甫还受国民党当局委托,以资方代表身份出席国际劳工大会,后又出席万国商会。因此,陈光甫十分忙碌,屠咏堂、刘国钧能随到随见已是破例。刘国钧走进陈光甫的写字间,只见陈设十分平常,丝毫没有奢侈。墙上挂着章士钊送给陈光甫的对联:“不变随缘,随缘不变。”

    经屠咏堂介绍,刘国钧见陈光甫五十上下年纪,仪表不俗,笑容可掬,略带镇江口音的上海话,使他感到乡音的亲切。在交谈中,刘国钧先把蒋雨辰要挟之事,略述一遍,并对陈光甫的鼎力相助表示谢意。

    陈光甫很坦率,讲到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历来是亲交商人,为刘国钧接盘成功而高兴。又说到,人生在社会真正快乐之事,是树一目标,创一事业,达到目的及成功,为最快乐。此种快乐从艰危困苦中得来,尤为永久,尤为纪念价值。刘国钧还把自己的经历略述了一二,然后,讲到要创办一点事业确实不易的感触。

    陈光甫听后,很是投缘,说道:你我出身同样清苦。我幼年亦为学徒,添饭斟茶,早晚上卸排门之役,均任之。在汉口为煤栈学徒时,且须任打包之事。夜间趴于地板之上,热天则露宿晒台,苟不与厨役联络,常不得饱。他又讲到:我们的银行同样是苦出身,于民国四年(1915年)开办时,门面很小,资本只有7万元,人员仅有7个人,规模是很小的。我自兼营业,拉存款,跑工厂,搞放款,晚上回行还亲自为青年行员开班教书,相当勤苦。我认定两个字:勤俭。

    他们越说越投机,虽说一个是留美学生,一个只读八个月私塾,但是,他们有共同的贫苦经历,有同样的创业阅历,有相同的创业欲望。他们推心置腹地交流着。

    坐在旁边的屠咏堂,简直插不上话,眼看就要吃午饭,就插言提出刘国钧的大成纺织染公司意欲做40万元的厂基押款事。陈光甫闻后默默盘算一下,他详细地询问了大成纺织染公司股东名单。听说常州银钱业的徐吟甫、刘尧性、蒋瑞衡、屠咏堂等人都有大笔股金;董事长是吴镜渊,顾吉生、刘叔裴是董事;大股东的经济实力都很雄厚,他放心了五分。当他了解到大成纺织染公司的厂基,地处城脚,面积广阔,又放心了三分。他面对大成纺织染公司的经理刘国钧,见他谈吐忠诚,精明能干,对事业充满信心,又放心了二分。因此即吩咐襄理与常州分行的唐宜民通话联络,核准情况,立刻办理40万元的厂基押款。

    刘国钧没想到陈光甫办事如此爽快、果断,千谢万谢他的资助之恩。

    嗣后,陈光甫邀屠咏堂、刘国钧同进午餐,氛围十分亲切。饭后告别时,陈光甫握着刘国钧的手,坦诚地说:常言道,顾客是银行的衣食父母,望你把我当作亲眷,时常走动,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亲嘛。有何难处,尽管找我。

    从此,刘国钧与江浙财团拉上关系,寻找到了金融界的靠山。

    在回家路上,刘国钧言谈之中,对陈光甫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自忖:陈光甫此人非同一般,从7万元开办银行,经过15年,增资500万元,整整翻了70倍,其中确有经营奥秘,从中对自己定有启示。于是,他向屠咏堂打听陈光甫办好银行的细节。

    屠咏堂津津乐道地告诉他:陈光甫在银行内部提倡“银行是我,我是银行”的团结一致的思想。他曾说:“所谓辅助工商实业,抵制国际经济侵略者,亦即服务社会之谓。如能尽服务社会之能事,则工商实业自能辅助,国际经济侵略即已抵制矣。”此外,他每月定期约银行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同桌吃饭。事先向人事部门把约来的职员之情况给他作了介绍,因而在吃饭时他可以针对每个人的优缺点提出鼓励和警诫。以促进行员更加努力工作。年终奖励的办法,除了公开的一般奖金以外,还有由他亲自把行员找去慰问一番之后,亲自付给奖金的。这样更增加行员对他的爱戴。他还用高于自己总经理薪金来约请高级职员到本行工作。他对家中亲友的入行工作,也视为一般行员,从头做起。他肯拨出一部分钱为练习生办训练班,设置图书馆,出版《海光月刊》,活泼了银行员工的精神生活。

    刘国钧听得十分仔细,他决心要吸取陈光甫办好银行的经验,运用到办好大成纺织染公司。他认为:不虚此行,结识了陈光甫,日后大有可为。

    三

    抗日战争期间,陈光甫和刘国钧都撤退到大后方重庆。刘国钧除来往于沦陷区进行商务活动外,在重庆他是陈光甫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总经理驻渝办事处的座上客。

    此时的陈光甫,要比1930年刘国钧结识他时,更为忙碌。他在1933年出任全国经济委员会棉业特别委员会主任委员,与刘国钧也经常见面聚谈,因为涉及纺织原料,陈光甫对刘国钧有求必应的,关系十分友好。由于经常接触,刘国钧对陈光甫的日常生活有更深的了解。他对陈光甫不倦地学习,不停地工作,留有深刻的印象。他多次见到陈光甫清早起身就清理文件信札,然后再用早餐,阅读报纸。晚上还找人谈话。每星期至少有三个上午请人为他讲解中外历史哲学,星期六下午去汪山别墅,还要带人为他讲述国外书刊上的主要经济金融文章。这些书刊是在纽约的世界公司为他专门搜集寄来的。星期天他也闲不住,至少有半天时间用来讨论国际金融问题。他常对刘国钧说:“我闲不住,一闲就感到孤寂。”他与当时在重庆一般阔佬享清福的观点不同,他认为“只有工作最有兴趣,悠闲并不可取。”他的生活节俭,有规律,很少烟酒,喜欢买旧书。由于秉性相近,嗜好相似,陈光甫与刘国钧相交日笃。1939年,在重庆,刘国钧与民生实业公司的卢作孚等人,合资创办大明染织厂,陈光甫一如既往地支持刘国钧创办实业,在大明染织厂流动资金紧迫的状况下,陈光甫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给予15万元的抵押贷款,才使大明染织厂顺利开工生产。

    这时,有件大事常常萦绕在刘国钧的心头,一时拿不定主张。事情的原委是:抗战前,大成纺织染公司在向国外订购纱锭及资金周转方面,曾得到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结汇和贷款支持,至常州沦陷前夕,大成纺织染公司欠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贷款已达250余万元之多,贷款是以机器抵押的。常州沦陷后,大成纺织染公司所属三个厂的机器部分已毁,工厂亦停止生产,抵押品已失去价值。由于沿海一带厂商纷纷迁往内地,在重庆的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对清理欠款拟定了归本无利的办法。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对部分厂商甚至采取折扣归还的办法。

    大成纺织染公司的同仁大都认为,既然各家银行优惠处理贷款,公司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刘国钧有他自己的主见,他坦诚地说:孔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所也。”我们要耍赖,陈光甫的银行是拿我们没有法子的。其实,我们目前尚有偿还能力,不能以自己遭受敌寇的损伤而借故耍赖。“仁者先难而后获。”我们归还了这笔巨额贷款,手头会感到很拮据,但是,你们想一想,日寇侵略中国是不会得胜的,一旦战事平息后,我们仍然要回到常州去恢复工厂,还需陈光甫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支持。现今,我们手头还有大成四厂分拆时得到的200多万元现金,欠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贷款,完全可以不打折扣陆续归还。大家虽感到刘国钧太憨直,但是,他那种讲信义,重然诺的品质,深受人们的敬佩。一致同意他的意见,250余万元,不打折扣归还给陈光甫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

    陈光甫与刘国钧交往十年,甚感他极其恪守信誉,全部归还贷款之事又办得卓具远见,相互间的友情更加深厚。

    四

    1944年秋天,陈光甫率领张公权、卢作孚、范旭东、王志莘、张禹九等人,出席十月在美国纽约开的国际通商会议。陈光甫、卢作孚、范旭东是刘国钧的知交,临行前,他们都邀他适当时机到美国考察,为共同复兴战后的中国实业运筹帷幄。是年年底,刘国钧如约前往美国。这时,国际通商会议已经结束,陈光甫、卢作孚、范旭东等人,并不立即返回中国,而在美国为复兴中国战后的实业进行频繁活动。陈光甫计划在美国设立一个投资银行,准备在抗日胜利后开办,内定由陈光甫出任董事长,何淬廉任经理,卢作孚在美国通过晏阳初和林语堂的介绍,结识了美国民主党领导人、大法院法官威廉·道格拉斯、罗斯福总统的秘书罗福林居里、战时生产局局长端纳倪尔逊。通过这些人的关系,企图向美国进出口银行借款。范旭东为实现自己战后在国内建设十大化工厂的宏伟计划,向美国进出口银行接洽成功1600万美元的借款。刘国钧以大成纺织染公司名义,取得美国萨克洛威尔纺机制造厂一份3万锭细纱和5万锭前纺设备的订货合同,并列于所有订单之首。他们为此,经常共同商讨对策和措施,相互勉励,相互支持,以实业救国为己任,抱有十分信心。

    可是,不论卢作孚向加拿大政府借到1275万加元;还是范旭东向美国进出口银行借款1600万美元;或是刘国钧与美国萨克洛威尔纺机制造厂的订货合同,都需由中国银行担保。他们纷纷返回国内,请求宋子文的中国银行担保。宋子文对范旭东采取“拖”“推”等手法,逼迫范旭东忧愤成疾,含恨去世。卢作孚吸取范旭东的教训,利用关系,直接见到蒋介石,才勉强由政府作担保,借到了加拿大政府的贷款,扩大远洋航运事业,刘国钧多次与中国银行交涉,最后,宋子文提出了担保条件,中国银行要投资大成纺织染公司。他怕被宋子文吃掉,只得婉言拒绝,另做打算。

    在此紧急关头,刘国钧全力瞄准陈光甫,仍想得到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资助。

    此时的陈光甫,已被国民党政府委任为国府委员,但他仍担任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董事长,还主持全国的外汇平准基金委员会。依据买卖人的“小钱不去,大钱不来”的交际要诀,刘国钧忍痛从自己名下的股额中,划出135万股,分别送给陈光甫、何淬廉各675000股。

    当时,民族纺织企业为了求得自身的发展,纷纷与高官权贵们联结。南通大生一厂、苏州苏纶纺织厂、无锡振新纺织厂、无锡庆丰纺织厂、申新纺织厂、江阴利用纱厂等莫不如此。大成纺织染公司的刘国钧也不落人后,聘请陈光甫为董事长,财政部次长何淬廉和国民党江苏监察使程沧波为常务董事。以此应付复杂的环境,求企业的生存发展。

    嗣后,陈光甫与大成纺织染公司的关系进一步密切。首先,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给大成纺织染公司100万的美金贷款,解决了在美国订纺织机械设备所需的资金,接着,陈光甫以在重庆创立的“新纪工程公司”与在美国的“世界公司”挂钩,在1946年11月为大成纺织染公司购回美棉1500包(每包含500镑),以解缺乏原棉的燃眉之急。致使大成纺织染公司战后得以迅速恢复生产,1946年全年生产20支“六鹤牌”棉纱达2万件,生产12磅“蝶球牌”棉布20万匹,全年产值达350亿元。产品供不应求,利润丰厚,达到30%以上。大成纺织染公司的资本总额调整为国币225亿元。至此,刘国钧的大成纺织染公司战后恢复计划得以初步实现。

    五

    在抗战前夕,法币发行总额只有14亿元,到抗日胜利,经过八年抗战,法币发行额增加到5000多亿元。膨胀的数字十分惊人。因而,物价直线上升,犹如脱缰之马。

    陈光甫身为大成纺织染公司的董事长,他竭力为公司购买官价美钞和廉价关棉,对国民党当局的经济政策,垄断原棉、动力、燃料,任意侵占民族工业市场,有所抵制,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大成纺织染公司的利益。当时,中央银行美钞兑率,一般低于市场价格一倍,能买到官价外汇,即可获得一倍的利润。因而,大成纺织染公司在美货的倾销冲击下,虽有威胁,尚能在缝隙中获得微利。

    1948年8月19日傍晚,刘国钧路过南京路西藏路,看到那里有一座电动新闻牌,说明天起改革币制,要发行金圆券了。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他回到寓所,急忙给陈光甫打电话,探听内情,不料,陈光甫被蒋介石召去南京的行政院开会,商谈经济改革方案宣布后的各项问题。

    翌日,见报载蒋介石宣布实行金圆券的命令,其中“限期收兑人民所有黄金、白银、银币及外国币券,逾期任何人不得持有。”“限期登记管理本国人民存放国外之外汇资产,违者予以制裁。”刘国钧慌忙前去找陈光甫商讨对策,那天,陈光甫出席招待留沪立法委员的宴会,无奈又不得会见。

    过了几日,刘国钧才见到陈光甫。交谈之下,陈光甫讲起蒋经国执行金圆券法令的严厉态度,无不气馁地说,明知金圆券就要崩溃,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所有黄金也要送中央银行。黄金送到中央银行就等于没收,可是不送恐怕要受徒刑。刘国钧闻后,无言可说。

    接踵而来,蒋经国又传讯上海金融界工商界巨头,函约呈报暗账及个人财产。在上海乐义饭店,金城银行周作民、联合银行戴立庵、浙江第一银行李馥荪等人被蒋经国严厉呵责,要他们将除申报以外的,没有转账过户的,外汇资产仍在自己户头上面的黄金、美钞、港币、银圆,悉数申报。

    刘国钧见此,十分慌乱,又去见陈光甫商讨对策。陈光甫说:“当局对于银行由不干涉状态进入实行统制主义。不得已另辟新途径,以谋发展。”还说,打通欧美银行与本行进一步的关系,是我行新生命的寄托。刘国钧见陈光甫对国民党的希望完全破灭,产生依靠欧美力量以自保的想法,很受启示,当即决定亲自飞赴台湾、香港做善后安排,不致使大成纺织染公司从此夭折。

    六

    刘国钧于1949年初赴香港,作应变之计。陈光甫也随后到达香港。陈光甫虽仍为大成纺织染公司董事长,因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行务自顾不暇,再也没有心绪为大成纺织染公司操劳,仅是挂名董事长而已。

    但是,陈光甫与刘国钧仍保持交往,在刘国钧胆病发作进行手术前后,陈光甫均前往探视。

    1950年9月,刘国钧在周恩来总理的召唤下,毅然从香港返回祖国大陆,离港前夕,曾前往陈光甫住所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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