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扫得真干净!”马头亮吸着香烟,东瞄西望。看来他刚刚从赌场出来,眼睛还红红的,头发凌乱,脸色发青。
秀美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那件崭新的粉红色外套耀眼夺目,那对高跟鞋把好衬得似乎高了很多。她一把头发梳得光光亮亮,如同打了一层发腊。她也一改之前的习惯,再没有把那条簇新的西装裤卷上去。当然,她出门时也许卷过,但是又把它放了下来,因为有一只裤脚毕竟还有两道很浅的折痕。“那是什么?”春兰提着那桶垃圾从办公桌旁边出去时,她扭了扭身子,好奇地问道。
“还不是垃圾!”春兰瞧了一眼秀美,不好气地回答道。
“这是垃圾?”秀美搓了搓手,把一只漂亮的小瓶子拈上来。瓶里有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和女人如同两条蛇似的缠在一起。“这是春药啊!”瞧了一会儿,她失声叫道。
“快掉下来,倒掉这桶垃圾就要开会了。”春兰见秀美还在瞧着那瓶药,恼怒地说。
秀美把瓶子扔下去。那瓶春药“咣”的一声撞到了另一瓶春药里。她拱下头瞧了瞧,又吃惊地说道:“怎么还有避孕套?”
马头亮从沙发前面蹿过来。“避孕套?——哪里有避孕套?”摸了摸额角那块胎记,弯下身子,拱下头,在那桶垃圾里窥视着,仿佛一只野猫在搜索一只老鼠的模样。春兰正要往前走,他忽地拿起一只透明的避孕套,另一只手马上又伸下去,把一瓶春药抓起来,动作比猫捉老鼠还要快,还要敏捷。
“春兰,不不不,村长,这些宝贝是从哪里抄出来的?”
春兰说:“什么宝贝!问那么多干什么?——快掉下来!”
“不会是你的吧?”马头亮问道,又摸了摸额角那块胎记,嬉笑着。
“你不扔下来是不是?”春兰嚷道,把办公桌上的鸡毛扫抓过来。
“算我说错,得了吧?”马头亮见到春兰举起鸡毛扫,慢慢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春兰正要把鸡毛扫放回桌子时,他忽然又大声叫道:“哗,这是谁的?——这么大!比十只排九加起来还要大!”
春兰一望,只见马头亮把一个男人的假性具攥在手里,如同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似的。他一边瞧着那东西一边说:“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到底是母猪用还母牛用的呀?到底是美国人用的还是英国人用的呀?——这好似是老虎狮子大笨象用的呀!”
顿时,秀美笑到眼泪都溅眼眉上。
“用你的头!”春兰忍住笑,扬起鸡毛扫,那个假性具打回桶里。
春兰把垃圾倒到村公所后面那棵荔枝树里之后,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这时候,秀美正在把一只只抽屉拉出来,低头低脑地察看着。马头亮时而蹲下去,时而又站起来,他一边搜索着他那张办公桌,一边喃喃说道:“那些避孕套和春药必定是藏在我的抽屉里的,一定是根良嫂的,那些假阳具肯定是张旺财的。但是,我的抽屉呢?它们哪里去了?”又拱下头。“凳脚怎么被老鼠咬成这样了?台角怎么又被毛毛虫蛀烂了?这么破的办公桌你叫我怎么办公呀?没有抽屉你叫我怎能么装排九扑克呀!”察看了一遍,他望向春兰。“村长,不如我们换一换吧,你要我这张,我要你那张怎么样?”
“换什么换?开会吧!”春兰把胸前的辫子一撩到身后说。
“秀美,”马头亮又望向秀美,“不如咱们换一换吧,你要我这张,我要你那张,怎么样?”
“你想得美。”秀美说道。
“秀美,如果不想换的话,你把你那两只抽屉让给我好不好?”马头亮厚着脸皮,瞧着秀美那两只还完好的抽屉继续问道。不一会,见秀美没有理睬他,他又嚷道,“秀美,不如让一只抽屉给我好不好?我有一只抽屉装扑克排九就够了。”见秀美仍旧没有瞧他一眼,又不停口嚷嚷起来。“这张办公桌这么烂,不如把我房间那张麻将台搬来这里,我那张麻将台起码有四只柜桶,起码可以装排九扑克,赢到的钱又可以装进去,要是有人到这里来赌博,我又不用回家搬麻将台,两全其美,多方便……”
春兰又不耐烦地对马头亮说:“还嚷什么嚷,开会吧!”
秀美听春兰一说到要开会,她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肘托住嘴腮,静静地听着。马头亮也不再说话了,他坐到凳子里,靠到墙壁上,翘起二郎腿,拿出一根香烟塞到嘴巴里。十来分钟过后,唯有两只苍蝇在春兰的耳边嗡嗡叫的声音,她于是问他们:“现在正式开会了,你们怎么不说一句话呀?”她不满地问他们。其实,她是想叫他们把他们的计划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以便尽快定出一个带领村民致富的好项目。
春兰刚把话说完,秀美说道:“村长,我正在听你讲话呀!”
“是呀,村长,我们正在听你传达会议精神呢。”马头亮摸着胎记说道。
春兰瞧一眼秀美,又瞧着马头亮。“先把你们的计划说出来吧。”
“你是村长,计划是你定的呀!——我只会打麻将赌三公,打麻将,我哪有什么计划呀?”马头亮把双脚翘到桌面,吸了一口烟,吐出去,又把香烟塞回嘴里。
秀美跟着说:“对呀,村长,我们都听你的。我们哪有什么计划呀!”
春兰思索一两分钟,还是感到何无头绪,六神无主,于是叹了一口气,茫茫然对他们说道:“其实上,我也想不出一个致富项目来,想不出一个可行的计划来,所以如今不知道究竟要对你们说些什么好。我现在觉得非常郁闷,非常苦恼,因为我在村民们前面曾经夸下过海口,我对他们说过要在多少天多少月内让他们住上水泥楼,全部用上电汽化,洗脚上田当上大老板,但是目前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今天我更是仿佛傻了懵了一样,半点计划都想不出来。要是这样一天天拖下去,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我岂不是成了大家的笑柄?要是以后真的搞不出什么名堂来,那么我就更加糟糕了,我就身败名裂威信扫地了,我就没有脸见人了。”叹了口气继续说,“要是村子里以后又发生什么不幸的倒霉事,村民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肯定就会怪到我头上,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渐渐地,她心慌了起来。那时候,她当上这个村长之后,在跟一些村民们在酒楼里喝酒时,一时头脑发热,她确实说了很多信誓旦旦的、保证村民们尽快致富的说话,现在她想起来,觉得后悔到不得了。
一阵心慌过后,春兰拍了拍心窝又对他们说:“刚才马皮三到过村公所,他说他的孩子现在越来越顽皮捣蛋了,原因就是我这个村长造成的。他还嚷嚷着要尽快脱贫致富,但是这怎么可能呀。”
马头亮听罢,于是缩回双脚,吸了两口烟,摸了摸胎记,满不在乎说道:“村长,难道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吗?难道我没有赵笔傻面前夸下过海口吗?难道我没有在赵蛮弟前面发过毒誓吗?——你的话大多数还是阎明堂和黄道吉他们帮你说的,而我的可全是出自于我这把臭嘴呀。为了得到这个村长,我不但说过你说的话,我还对他们说过要带他们到香港旅游,到澳门赌博呢。其实,我自己是最最清楚的,那都是欺骗他们和胡弄他们的伎俩,你以为我不清楚吗?大家心知肚明,你们也是欺骗他们和胡弄他们的。不过,嘿,别说我们,难道村民们都是无头无脑的大老鼠吗?其实,他们是清楚我们都是欺骗他们的,只不过,他们没有说出来罢了。”
春兰懊丧地瞧着马头亮,马头亮把身子靠到墙壁,摸了摸眼角那块胎记,吐了一口烟又说道:“村长,现在大家都当上了村干部,我们就不要把那些吹牛皮放大炮的事放在心上了,你也不要过于自责难为自己了。我们还等上头来安排任务吧。如果上头来救济款或者扶贫资金,我们三七三十一就把它们分掉。如果有死猪死鸡和粮油稻种补贴,我们也要二一添作五放到咱们的腰包里。要知道,为了抢这个村长我花掉多少钱,害到我现在连去赌博的钱都没有了。”
“你这烂赌鬼,净想着去干这些邋遢事。难道我们坐上这个位置就是为了干那些吗?”秀美骂道。
马头亮恼怒地盯着秀美,额角那块胎记忽然变得通红发亮。“秀美,你也太伟大了吧。”他睨视着秀美的脸。“以前的村干部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就说张旺财吧,如果他不是搏命捞油水,他有那辆破车开吗?又说村支书赵不理吧,如果他不是那样,他有那么多钱开那间鸡婆店吗?如果根良嫂不是那样,她有钱供她孩子读书吗?她有钱买那么多沙发,她有钱那么多电视机吗?”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可不能那样!”秀美说。
马头亮叫道:“秀美,不那样你说怎么办?难道你有什么发达大计吗?村长都想不出来,难道你能想得出来吗?我看你是假装伟大,假装清高吧。你现在既是会计又是出纳,你不会是想瞒住我吧?你不会想独吞吧!”
“你这烂赌鬼,你竟然这样说我!”秀美霍地站起来,抓起鸡毛扫,指着马头亮,气得她脸都青了。
“你想独吞我就要说你!”然而马头亮仿佛根本不把秀美放在眼内,他也堆地站了起来。“如果我以后得不到一分钱,我还要打你,咒你,杀死你,怎么样?”
“看你杀死我!”秀美忽地从春兰背后跑过去,把鸡毛帚朝马头亮打下来。但是马头亮用手一挡,从桌子的另一边逃跑了。秀美刚想去追马头亮,春兰拉了拉她说道:“算啦,秀美,不要闹了。”
秀美气呼呼地坐回凳子之后,春兰对马头亮说道:“如果我们以后吞掉上头拨下来的救济款,那怕是多少,苟镇长已经说过了,一旦发现就会被判刑坐牢的。所以,你就不要那些钱的主意了。”
“你这烂赌鬼,不怕坐牢我怕呀!”秀美跟着又骂马头亮。
马头亮想了想,在窗口旁边那张沙发坐下来。“要说被抓张旺财和赵不理早就坐穿牢底了,又不见他们被抓起来?”
“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就不会干这种丢失人的事!”秀美说。
马头亮说:“丢人?——哼!——你有什么好注意让我们捞得盘满钵满,你说呀?”
“难道你是猪脑不成?——要我帮你想!你死就去吧!”
秀美和马头亮还在你一言我一句争吵着,春兰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不一会,她觉得越来越难受,于是按着肚子伏到台面喘起气来。秀美见到后,她马上问春兰要不要扶她到王济世的珍所里,或者叫王济世到这里来,听到春兰说她袋里有止痛药之后,赶快跑到张大食的店铺里帮她买了一瓶矿泉水。
春兰正在吃着药,马头亮忽然听到老鼠的吱吱叫声,于是拱头到了沙发底下。一匹毛色发亮的地老鼠蓦地蹿出来,从前面那张长条凳一跃而过,从大门逃走了。马头亮当时一见那匹被地老鼠,吓得他一昂头,差点儿把脖子扭出胫椎病来。
看不见那匹地老鼠之后,他拍了拍脖子,扭几扭,觉得不痛了,于是又蹲在那张沙发前面,继续往沙发底下探望起来。转眼间,他将一只手伸进去,慢慢伸到胳膊肘,再连脖子一起伸进去。忽然间,他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碎布拖出来。“原来有一窝地老鼠,刚才那个大家伙就是你们的老娘,这回有得玩了!”他瞧着那七八只娇嫩到几乎透明的老鼠崽咧嘴笑着。随后,他捧着那窝老鼠崽一边往门外走,又一边说:“你们今天这么幸运撞着我,以后就不用东躲西藏了,不用害怕野狗野猫了……你们以后就不用到处去偷谷偷米了……”到了门外,他把那窝老鼠崽放到门边,又到旁边拿了一把稻草回来。他点燃了那把稻草。老鼠崽被烧焦的气味随着一股股浓烟漂进来。
春兰闻着那些气味,渐渐感觉到懊恼不堪。“刚才我为什么没有打扫一下那张沙发底呀,她想道,“要是我把那些老鼠清除掉,马头亮就没有玩了。”
春兰还在想着,马头亮瞧了春兰一眼,笑了笑又走回来,再拱头望到另一张沙发底下,似乎又发现一大堆宝藏似的。“沙发底下肯定还有老鼠。”他趴在地上,把胳膊伸进沙发底下。果然还有一窝老鼠崽。它们也娇嫩得近乎透明。总共有六只,它们依然缩在一堆污脏的碎布匹里。马头亮又笑呵呵把它们连同布匹一起捧出去,扔到那堆熊熊燃烧着的火堆里。马头亮蹲在那堆火堆前面,他往火里一边加稻草,一边用棍子撩着。要是有浓烟冲到眼睛,他就把屁股挪到另一边去。
马头亮得意地在那些老鼠崽身上动用火刑,把它们送上天堂,赵蛮弟叼着一根香烟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马头亮,你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赵蛮弟望着那滚滚浓烟说,一根手指捻着嘴唇边那根黄毛。
马头亮将棍子插到一只老鼠崽。“火过屁,都两个星期了,一分钱还没有捞到,亏死了!”
“来日方长呀,你急什么?我看你早晚会发达的。”赵蛮弟把一支香烟递给他。“发了达千万不能忘掉我呀?”
“发过鬼,我都急死了!”马头亮把香烟夹到了耳根,继续去撩另一只皮开肉绽的老鼠崽。
赵蛮弟蹲下来问道:“我听我表弟说,这里要开一间大型游戏机室,是不是?”见马头亮没有立即回答,又猛摇他的胳膊,“老伙记,是不是呀?”
马头亮停止了撩老鼠崽。“你表弟是谁?他怎么知道这里要开游戏机室?”
赵蛮弟把脚下那扎稻草一扔到火堆里。“我表弟在计生委里,他跟阎明堂很熟,他说阎明堂昨天晚上跟他一起打麻将时告诉他的。”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赵蛮弟和马头亮于是一齐朝春兰望去,刹那间,又一起站起来。马头亮一跑到春兰面前,就问春兰知不知道这件事。一听完春兰说她不知道之后,赵蛮弟立即嚷道:
“连我表弟都知道,你会不知道?你是不是想瞒着我们啊?”
“是啊,连赵蛮弟现在都知道,你会不知道?”马头亮跟着说。“村长,如果你瞒着我就不够义气了,不够团结了。要知道开游戏机室是挣大钱的,我是有份的。要不然,我当这个村干部干什么?我不如去赌博罢了,我去看牛罢了。为了当这个村干部,你知道,我是花尽了血本的呀!”
“赵蛮弟,你那个表弟是跟你开玩笑,或者他是故意骗你的吧?”秀美插进话来。
“我看他不像骗我。”赵蛮弟说,“以前我问他错钱,他总是说没有钱,他那点工资还不够打一圈麻将,我相信他这回不是骗我,因为他说这事黄道吉也知道了。”
他们正在说着,猜测着,议论着,春兰的手机嘟嘟直响。是税务局长黄道吉的来电。于是,他们都靠近春兰身边,竖起了耳朵。马头亮还把一只耳朵凑到春兰的手机上,恐怕听漏一只字。
黄道吉首先问春兰在那里,然后说他跟阎明堂正从城里开车到来,就挂掉手机。当春兰把手机从耳边拿走时,马头亮问春兰:“黄道吉就说这两句话吗?他还会打最话来吗?他难道没有说游戏机室的事吗?”见春兰不想回答,他把春兰的手机一手抢过来。“等我打给他!”他正要拨黄道吉的电话,春兰把手机抢了回来。“打什么打,他说他就快到来了!”
“我不信,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用我的手机打给他!”马头亮又从裤袋里把他那部国产老爷机掏出来。
“你烦不烦呀?人家说就快到了!”春兰大声骂道。
马头亮见春兰没有告诉电话号码,顿时如同疯狗一般,一会儿跑到门外,一会儿又跑进来。“他们是不是翻车了?他们是不是撞车了?他们是不是撞死人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到呀!”他跑来跑去叫道。
一辆警车从村头开过来,它停在了村公所前面。“他们终于到了!——天哪!我的财神爷,我的老祖宗,我的救命恩人!”马头亮站在办公桌前面紧紧盯住那辆警车,弯着身子,搓着双手,喘着粗气说。他眼角那块胎记随着他的心里活动在不停地变幻着,一会儿变成浮云般的白色,不一会又变成大青瓦般的绿色。它忽然变成泥土般的黄色,又变成晚霞般的红铜色……
黄道吉和阎明堂接着跨出了警车。黄道吉穿着一套鲜亮的灰色西服,还在脖子里系着一条红领带。他显得精神翼翼,走起路来如同赛场上那些体操运动员似的,脚下生风。阎明堂穿着警察服,戴着警察帽,看上去英资飒爽,英俊威武,仪表堂堂。他们果然是来商量游戏机室的事。
“我要把这办公室装修一番,然后将那五十台游戏机搬进来。”黄道吉一走到大厅中间,就扬起脸面高声说道,然后又瞧着春兰的脸,眼睛里喷射着得意的光芒。“我说过我会帮你就帮你,这回你信我了吧?”
“游戏机室不是赌场吗?可是,开赌场是违法的事情呀?”春兰沉思了一下问道。
“什么违法不违法?——城里多的是!”阎明堂抢着说。
税务局长走到办公桌前面之后,他扫视了一眼大家继续说道:“有了游戏机室,村上的人气就会旺起来。有了人气,这里各行各业跟着就会兴旺发达了。”
“但是,政府来查封怎么办?”秀美问道,“毕竟这是跟赌博有关,政府禁止的呀。”
“春兰是村长,这个村现在就是她的了,她搞什么都是她的事,怎么搞也是她的事,主要她能把这个村里的经济搞起来,政府是不会去管的。何况,我们也是政府官员,那一个大官小官我不熟,你们怕什么?”税务局长扫视一眼大家说,“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这里还是阎明堂的管辖范围,他不来查谁来查?他不发话谁敢来查?你们只管一万个放心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有事的,如果把这里搞旺了,我想,政府还会奖赏你们呢。”
春兰还在忐忑不安地思忖着,阎明堂挪了挪脚尖,用浓重的语气说道:“你们一百个放心好了,有事算我的。”
“是啊,如果我们不主动去搞些项目,等到镇政府牛年马月拨那些救济款下来,我恐怕都饿死了。”马头亮摸着眼角那块胎记说。
春兰仍旧觉得困苦不堪,她抹抹额头的冷汗,没精打采地说道:“我一直都在想着搞项目,但是现在搞这个……”
“搞这项目难道不好吗?——赌场比什么都来钱快!”马头亮打断春兰的话。
“大家不要说了,这事我们已经决定了,游戏机我们都给定金了。”黄道吉接着说。“这里离县城不远,交通又便利,游戏机室开在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说罢,抽出一根香烟叼到嘴里。
短暂的沉寂之后,马头亮摸着胎记问黄道吉:
“可是,我们有没有份的呀?”
“你们当然有份了,不然我们跟你们商量干什么?”阎明堂点燃一支香烟说。
“这个游戏机室虽然是我出资,但是你们通通都是有股份的。”税务局局长吸了一口烟,用缓和的口气。“你们出人力负责打理这个游戏机室,然后我们按照股份分红利。我这样打算,我和阎明堂占一半股份,剩下那一半股份就是你们的。”
黄道吉还没有把话说完,赵蛮弟一跳起来,尖声叫道:“我总算发财了!”仿佛一座金山银山掉进他的口袋里。
“你发什么财了?”马头亮焦急地盯着赵蛮弟。
赵蛮弟啐了一口痰到脚下,怒视着马头亮:
“难道游戏机室我没有股份吗?”
“我以为你刚才赢了钱呢!”马头亮摸了摸胎记,松了一口气。“可是,你又不是村干部,你算那根葱那根蒜?——你凭什么要我们股份?”
赵蛮弟又想开口说什么,阎明堂忽然一扯警帽,用大眼睛瞪着他:“股份是让给村干部的,赵蛮弟,你叫什么叫?——鬼叫你不是村干部!”
赵蛮弟皮球瘪下去一般颓然坐到一张长条凳里。“早知道我卖儿卖女也要去争这个村长……当上村干部……”他捻着脸皮上那根黄毛,又气愤又懊丧地说。
“但是你可以到各村各垌去拉客,如果你拉一个客来我们就给你一份提成,一定会有多的是烂赌鬼听你拉来的,到时,你的收入也许比我们还要多都不一定。”阎明堂走过去拍拍赵蛮弟的肩膀。
“那也是,我一出马,保证各村各垌的人像密蜂一般飞来。”赵蛮弟顿时来了精神,他一站起来挺起那瘦巴巴的胸骨,瞧着阎明堂。“这层我有信心,算你找对人。但是,我的提成怎么计?”
“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少你一分钱的,到时秀美就会帮你计的,至于怎么计法,我们商量之后再告诉你。但是我打保镖,肯定不会少的,只要你搏命去拉客就成了。”税务局长接过话茬说,“当然,你又可以到乡镇里,到县城里,如果你能够把那些公务员和领导干部,或者那些房地产老板拉来更好了,他们的钱多得要命,要是你把他们拉来,我们就把你的提成抬高一倍,怎么样?”
“我还真的认识很多领导呢,比如我表弟,他这个计生主任的钱还真多,我想他的钱比一般的老板还要多得多。”赵蛮弟感激涕零地说。
话间刚落,税务局长拉了一下那条绑得有些紧的领带,拧了拧圆圆的脖子,滚圆的大手一挥:“我们明天开始装修,装修完马上就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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