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姑娘叫春兰-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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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不理的足浴按摩店仿佛又注进了另一种新鲜血液,令到那些赌徒们热血沸腾。他们在赌得累极了时候,终于有了发泄和休憩的地方。赢了钱的可以到来大大方方炫耀一番,输了钱的可以到来把怨气撒掉。渐渐地,人流更大了,人气更旺了,村民们的生意仿佛又上了一个新台阶,热热闹闹,如同县城里的街道似的。不久,外出打工的村民也陆续回到村里来。他们回来之后大多数并不是到农田里耕田耙地,而是将打工钱全部投到铺子里和经营生意上。他们不断地砍掉荔枝树,填埋水田。他们在村公所附近公路两旁建起一栋栋房屋来。当然,有部分人并不是这样,他们将所有的打工钱扔到了游戏机里,输光之后又立即跑回工厂去。

    到了次年夏天,仿佛变戏法一般,村公所前后、公路两旁就成了一条长长的街道。这条街道尽管看上去弯弯曲曲,没有路灯,又多垃圾,蚊子又多,但是却异常热闹,有卖猪肉的,有卖杂货的,有卖五金的,也有卖春药、避孕套和假男性用具的。有修电视电脑的,还有修单车和摩托车的。赵三贵的儿子秀木抢先将村公所对面那块肥沃的水田填平,建了一座两层半的水泥楼。赵三贵有了这间水泥楼,顿时时时刻刻笑得合不拢嘴来。他左腿那块疤痕比任何时候都光亮,他也把左腿的裤脚卷得更高了。他接着把这两年所挣到的钱,又到银行借了一笔贷款,把它装修一番,挂上了“土鸡饭店”的铜牌子。他请了一个厨师,两个厨房帮工,把生意做得如火如涂。张大食那间店铺又扩大了门面,他把里面的房间通通不要了,全部装上了货架,摆上了食品,如同一个小型超市那样。风水大师王帝佑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他要给开张的出日子,又要给建铺头的人们拉向和起福,还要给为他们念符咒驱邪捉鬼。每天,公路两旁鞭炮声不绝于耳,公路上铺满了红红的纸屑,大风一吹,如同满天鲜花在飞舞一样。

    为了显示金光村的繁华景象,春兰接下来把村公所加高了,将原来的一层加到了两层,之后又加到了三层,装上玻璃钢窗和豪药门,在村公所前面挂上了一个涂金的牌扁。春兰和秀美也不回家住了,她们一起住在村公所的三楼上。她们的宿舍安装了空调,还安装了热水器。她们住上了豪华梦丝床,坐上了真皮沙发。为了增加收入,春兰把第一层租给老刀疤。老刀疤开了一间“诚信投资担保有限公司”。如果有谁缺钱,都可以公司里借五分到一毛月息的高利贷,不用实物抵押,不用人头担保,只要在借条里签上名,印上手指印,留下身份证,或者户口簿,结婚证也成,不用一分钟就可以拿到一大把现钞。

    尽管老刀疤面黄骨瘦,如同一只病猫,他身高不到一米五,体重不足八十斤,然而,仿佛他有超人的杀伤力,很多人一见到他就会发抖,就会直打哆嗦,甚至发恶梦大病一场。谁都不清楚他姓什名谁。因为他脸上有条三四寸长寸长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流落到嘴唇边,所以人们都有叫他做老刀疤。老刀疤干放高利贷这一行已经有十几年了,据说他之前是走江湖的武打教头,他有一套过硬的武林功夫,所以一般的赌徒都不敢不还他的高利贷。老刀疤很少到公司来,只有他那五个一律穿着黑衣黑裤的兄弟天天待在那里。他们负责放款,负责收月息,负责把有钱不愿还的赌徒押到城里关押起来,负责把那些没有钱还的赌徒的手指剁成一截截。

    随着村里的经济越来越繁荣,春兰的各种荣誉也纷至沓来,镇府给的牌匾挂满了办公室,有“三八红旗手”、“致富带头人”、“最优秀村长”等等。镇政府也给了金光村很多新的至高无上的荣誉,有“先进集体”、“文明单位”、“学雷锋标兵”等等。春兰于是把一张张牌扁和锦旗在到墙上,把奖杯摆到文件柜里显眼的地方。在往日里,她饮茶时用政府奖给她的水杯和茶盅,她洗脸时用政府奖给她的毛巾的脸盘,她写字时用政府奖给她的钢笔和墨水。逢年过节,她喝起了政府奖的高级绿茶,吃起了政府奖的人参和鱿鱼,还有进口红酒。

    有了那么多光环和荣耀,春兰终于尝到当村长的甜头,尝到当官的甜头,于是她渐渐感激起黄道吉、肖丽真和阎明堂来,她把他们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抛到了脑后。随后,她的野心也一天天膨胀起来,仿佛一只蛤蟆吃到了鸡鸭鱼肉之后,又想吃到更高级的马肉驴肉,最后又想到吃天鹅肉一样,她不满足目前的现状了。“我要把我们村打造成为全国的首富村!”有一天,她从外地开会一回来就对秀美说。

    这时候,春兰身上的疾病已经痊愈,她的身体又恢复到了三年前的状态。她脸颊的黑斑没有了,她那粗辫子不再发黄。她的脸色红润了,她的胸脯比以前更加饱满。“哎呀,春兰,你更加漂亮了,你发福了!”秀美经常这样对春兰说。

    后来为了赶上时髦,春兰干脆把那条粗辫子剪掉,把头发拉得笔直,理了一个非常流得的爆炸头,还焗了油。接下来,她开始在嘴唇涂上淡淡的口红,在脸蛋扑上姻脂粉,穿上最时髦的花边衬衫和牛仔裤,又喷上花露水。她天天将那只锃亮的牛皮公文包夹在腋窝里,打扮得俨然一个国家公务员到政府机关单位上班那样。一有空,她不是到县城里请苟镇长和梁书记喝酒吃海鲜,就是请他们到酒店里唱卡拉Ok和跳双人舞,过上了神仙一般的生活。

    谁都知道,那间足浴按摩店是嫖娼卖淫的地方,既然春兰占了三成股份,所以她就得经常到那里检查一下收支状况。卖淫的全部都是外省的女人,她们两个月就会离开这里,又到别的地方去,接着,又有一批新的女人到来。久而久之,到来嫖娼的人就更加复杂了,有外地人,也有本地人,有富人、也有穷人,有赌徒,也有政府官员,有逃犯,也有有毒犯,有律师,还有老师和记者。他们的钱流水一般流进赵不理和春兰的腰包里。

    自从有了这个美妙的好地方,赵笔傻也一改以往的习惯。他进步了,跟上朝流了,他不再去偷村子里女人们的内衣内裤了,又不想再摸进那些老太婆的房间里去了。一有钱,他就换上新衣服,系上新领带,跑到足浴按摩店里欲神欲仙。“那里的姑娘,有的十四五岁,有的还不到十二岁,日日新鲜,真是爽死了!”他说。除此之外,他还时常把一两个姑娘带到白养婆家里,混到第二天清晨才回来。当时,他也把白养婆那间房间布置了一番,换上了西式床,又购置了一套新棉被,还挂起了印着鲜花和仙女的窗帘。

    不久之后,春兰花了十一二万买了一辆丰田小轿车。春兰把把游戏室里的生意全部交给马头亮之后,秀美就成了她的专职司机。春兰顿时成了大官员大老板一样,连黄道吉和阎明堂都嫉妒得开始骂娘了。“早知道不开这间游戏机室还好,你看这疯婆子好像比我们还要多钱了。”有一天,春兰无意中听见黄道吉在村公所门前对阎明堂说。

    次年换届选举,不用说,春兰还是连任当上了村长。在选举之前,为了搏得更多村民的鼎力支持,春兰向苟镇长提交一个提案,要求取消掉一旦有村民们去世,就要到殡仪馆里火化这个殡葬法。结果,她如愿似偿了。苟镇长对春兰说:“这样强逼村民死后一把大火烧掉,隔离那个金子镇上个月就有村民们到镇政府闹事了。他们把镇政府的办公室砸烂了,又把三辆公车烧毁掉,尽管有几个村民被捉进了监狱,但是那个镇长也被撤职了。所以,取消这个殡葬法是迟早的事,现在,你既然提出来,我就尽量跟书记沟通,尽快落实吧。”

    那个殡葬法一取消,金光村很快又有了两间棺材铺,有的现装现卖,有的从外地贩来。

    春兰继续坐上村长位置的第二日,就利用游戏机室里的钱,组织部分村民坐飞机到北京天津旅游,之后又转到香港和澳门,让他们在澳门里豪赌三天三夜才回来。春兰一回来,就开始实施镇政府交给她的“美丽乡村”计划。于是,村上的烂泥路两个月不到就全部变成了水泥路,小轿车可以一直开到春兰那间老屋门前。这一年,尽管农田里长满了杂草,排水渠破掉烂了,水库也被洪水摧毁掉,村子里垃圾堆成了山,臭水横流,金光村还是获得了“最美丽乡村”称号。

    有了这个称号,有了政府的鼓励,春兰觉得更有奔头了,随后,她的心境和心态跟着就改变了,她感觉到了金光村将会成为全国首富村的梦想,越来越有可能实现了,之前她对村民们的承诺也将要兑现了。于是,她时常逼自己将过去的一切忘掉,忘掉宏图,忘掉之前死去的孩子,又忘掉被鲁为民落掉的孩子,更要忘掉那个该死的精神病院,以及钩鼻鹰这个恶魔。在睡觉之前。春兰常常想,那所有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还老是去想那些干什么?放下一切包袱奋斗去吧!可是,以前的不幸是何等的刻骨铭心,那有说忘掉就忘掉啊?因此,她的心经常蛇咬一般疼痛,所以她常常用酒来麻醉自己。她把一杯杯酒灌进肚子里,经常喝得醉醺醺。一天晚上,当秀美这样问她,“难道你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吗?难道你不想再结婚了吗?”她立即将被子蒙过头,莫明其妙地哭泣起来。

    有一天,春兰发觉秀美老是瞒着她出去,半夜三更才悄悄推门进来,秀美在床里躺下来之后,于是她就问她又看中了谁,她在跟谁幽会。但是,秀美没有直接告诉春兰,她只是笑着说以后她自然就会知到的。之后,春兰好几次偷偷打开窗户、拉开窗帘往楼底望下去。顿时,她发觉前来接秀美的男人都不一样,他们开的小轿车也不一样,有国产车也有进口车,有跑车也有越野车。

    “每一个女人都有那种需要,但是总不能乱来的。”春兰接着这样想。但是,每当秀美面带笑容,似乎很幸福很满足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又不那样想了。“也许是我多心了吧?或者他们是秀美男朋友请来的司机呢。”她想道。

    看到秀美那种充满幸福的样子,春兰的春心不知不觉也萌动了起来。有时候,她还无缘无故就会烦躁起来,仿佛心里又痒又热烘烘一样。起先,她每一次到足浴按摩店里,一见到那些嫖客暗娼在那里鬼混,不但感到恶心,而且还有些气愤。如果不是看在搞活经济份上,她还想把赵不理给她的那三成股份拒绝掉。然而久而久之,她就对那里的污脏事麻木了,习以为常了,特别是赵不理将赚到的钱交到她手上时,她更是浑浑噩噩了,钞票把她的眼睛蒙蔽了。

    又过去一阵子,春兰竟然还对那里的人和事发生兴趣了起来。她故意在店里逗留,又故意到楼上的房间去,她还经常跟那些的只戴胸罩的涂脂抹粉的姑娘谈起话来,聊起家常来。当她听到她们这样说,她们是因为贫穷逼于无奈才干这行的时候,她就同情她们,她甚至还为她们流下酸楚的眼泪。“想不到这世界多么不公平啊!想不到你们真是悲惨啊!”她为她们叹惜道。春兰随后送给她们东西。春兰每次到那里时,必定会带上水果或者姑娘用的胭脂粉。“唉,你们怪可怜的。”春兰说。

    有时候,那一个姑娘生病了,春兰就叫秀美把开车送她到城里的医院,或者马上叫王济世背药箱赶来。为此,那些姑娘渐渐对春兰发生好感,她们也想方设法来报答春兰。她们在跟嫖客厮混时,就故意把房门打开,让春兰这个女老板女村长一饱眼福。春兰还时常让她们坐进她的车子里,带她们到县城里买东西、逛商店和吃霄夜。有一天,那个叫樱桃花的大姐大还拉着春兰到房间里,她说她要让她看着她跟赵笔傻如何表演床上功夫。“我们的工夫必定叫你终生难忘。”樱桃花说。

    那一次,春兰虽然没有进去,但是,她还是在门外窥望了半个多时辰。当赵笔傻搂着那个坦胸露乳的樱桃花从房间里出来时,他还有意无意地用手肘捅了一下春兰的腰肢,又嬉笑着摸了一下春兰的胸脯。但是,春兰当时也没有想到要骂他,她只是拧了一下赵笔傻的脸皮,又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肚腿。

    之后,秀美每天晚上出去时,春兰开始感到寂寞难耐了,她恨不得立刻有人打电话来跟她聊天,一直聊到天光,无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他是赵笔傻还是马头亮,无论他是黄道吉还是阎明堂。一天夜里,阎明堂打电话来约春兰到城里喝茶,于是春兰兴奋地跑到楼下等他。从那天起,春兰浑浑噩噩就跟阎明堂混上了。

    春兰早就知到阎明堂是有老婆,又有一个十二岁、在读初中的的女儿,但是,她还是非常乐意跟他混上了。那天夜里,阎明堂用双臂一搂春兰,春兰就主动送到了他的怀抱里。从此之后,他们每晚都到县城里的旅馆里开房,又经常搂抱在西江河边,不到三更半夜不回来。三个月之后,春兰发觉自己怀孕了,她于是对阎明堂说,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接着,春兰又吓唬了一下阎明堂。“人民医院那个妇科医生说,我已经怀过两个孩子,如果落掉这个孩子的话,以后我就没有机会怀孕了。”她说道。阎明堂听罢,他并没有明确说好,也没有明确说不好,他只是说,反正你有大把钱了,你抓主意吧。

    又怀上孩子,春兰于是觉得日子一天一天更加生动起来。“谁都没有可能再抢走我的孩子了!”她的心里充满了母爱,脑子里尽是幸灾乐祸、以及一雪前耻的狂想,仿佛扫光了阴霾,眼前一片阳光那样。既然有了孩子,一天晚上,春兰就提出来要跟阎明堂结婚,想不到阎明堂立刻就答应了。不久,阎明堂就跟他老婆离了婚。他老婆当时在计生委工作,她是一个要犟的女人,她很快又找到一个男人嫁了。当春兰一想到他们就快要结婚的时候,更是觉得空中飞着的燕子麻雀都没有她幸福了。她心里想:“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我这回终于有家了,我终于可以把以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了。”的确是这样,春兰的脑子里渐渐被一种新的东西替代了。随后,春兰不再住在村公所的三楼上,不跟秀美住在一起,她搬到了她和阎明堂在县城里买的那间商品房里去。接下来,她用三千元买了一张C牌驾驶证,学会了开车,每天开着自己的小轿车到村子里,到村公所上班去。就在春兰选定良辰吉日,准备跟阎明堂摆结婚酒的时候,秀美的男朋友终于浮出水面来。

    当秀美搂住张旺财的腰肢走到村公所时,春兰开头觉得十分惊讶,但是几分钟之后,她就慢慢镇定了下来。她高兴地祝福他们。当春兰问张旺财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时,他就说他欠了那么多高利贷不还清不敢回来。当春兰又问他还清了高利贷没有时,他就说早就还清了,老刀疤现在还要向他错钱呢。

    聊了一会天之后,他们一起到赵三贵的“土鸡饭店”里。他们在吃着狗肉褒时,张旺财又告诉春兰,他之前在澳门赢了一大笔钱,现在在县城里开了一间小型化工厂。两杯桂花酒下肚之后,张旺财又对春兰说,他跟秀美正式结婚之后,就把工厂搬到村子里来。“如果你肯把工厂搬到村里,我就把村公所背后那块集体地租给你,让你建一栋漂亮的大厂房!——我们村难得有工厂啊!”春兰当即拍了板,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致富项目,她不想它在她的眼皮底下溜走掉。何况当时,张旺财开的是宝马小轿车,手里戴的是劳力士手表,脖子挂的是金项链,还有一只镶嵌着钻石黄金的斐翠在他的大拇指里,叫春兰不得不相信他是一个大老板,一个拥有万贯家财的大富翁。张旺财已经有点儿秃头了,额头光光,也有些驼背了,但是这时候在春兰眼里,她觉得他更加稳重,更加成熟,更有魁力,更有眼光了。有时候,春兰甚至有点儿嫉妒起秀美来。“我怎么以前没有应承嫁给他?这么一个大老板却给秀美抢走了。”她想。

    春兰和阎明堂摆结婚酒的那一天,出乎意料,黄道吉和肖丽真没有来,他们都说他们病了。春兰后来才打听到,原来他们是诈病的,原因是他们正在闹离婚,并且闹到了法院里,所以,他们没有了到来喝酒祝贺的心情。“他们那间化工厂上个月发生了粉尘爆炸,当场炸死五六十个农民工,又有一百多农民工被炸成了重伤,当地政府已经封掉他们的工厂,我想他们很快就要破产了。遇到这样的厄运,他们不闹离婚才怪。”一天晚上,阎明堂对春兰说。因为少了他们那份厚礼,春兰感到非常惋惜。

    听到阎明堂这样说,春兰很自然又想起宏图来,仿佛有鬼似的。但是,宏图在澳大利亚,他应该不会有事的,春兰接着这样想。一个星期之后,秀美也搬走了。她搬到了县城,搬到张旺财租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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