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栏杆是否履行职责巳经毫无意义,从道口看去,公路上既无车辆也无行人。建筑物林立的北面,除旧迎新的鞭炮声此伏彼起,而南面是一片静寂的灰蒙蒙的丘陵。
栏杆依然缓缓地落下来。
一方方灯光从手握信号旗的道口工脸上迅速掠过。和平常不同,他不是随便晃晃信号旗朝列车尾部的运转车长示意,他宽厚地笑着,而且笑容是慢慢稀释、消失的。今天是除夕。
列车拐过水塔镇守的那座红石岭,从岭后传来站台上的广播。他没有回到四尺见方的道口房里去,而是站在屋侧,拾起几乎要散开的竹扫帚,凝望车站那边。
在机车调头的三角线,在高高的煤台下面,无论酷暑严寒,机务折返段的几个家属总要堵住上下班经过她们身边的他,道个长短,开个玩笑,有几次曾骗下他的藤篮,换入一只盛满煤渣的饭盒,害得他不浅。要不是其中有人心疼,他会整天或整夜饿肚子。而他并不生气,他的报复只是在那几张干巴皱褶或肥得流油的脸上轻轻拧一把。
她们喜欢他。作为一个普通的道口工,他能为她们做的事情,不过是带去一些信息一些传闻。比如,某地的青辣椒已上市,列车员大包小包地提回来;某区间线路塌方,某趟车晚点两小时;还有,夜里有军列通过……在发布这类新闻时,他的目光总是得意地在那个四十五岁的寡妇肚子上晃荡。
他真愿意让人换去饭盒。那样,她就会准时送饭来。今天他陶醉在令人兴奋的预感中。是啊,除夕之夜他要替班,她听说却不叹气不埋怨,一声不吭。那副神情!他回味着,揣摸着,离家前情不自禁地把呢制服上带路徽的铜扣子用汽油擦得铮亮,尽管制服旧得像麻袋,有两个钮扣是瘪的。点名以后,他特意从信号楼前挑了一担青山煤来。道口正用着的那堆煤太不好烧,烟大,味儿也特别呛人。
他把扫帚捆扎结实后,用铁锹把煤坑里的湿煤铲尽,和了一堆刚挑来的好煤,再换了一把小煤铲,准备进屋加煤。就在转动身子的一刹那间,他看见弯道上有个朦胧的身影,他熟悉那一撇一撇的步姿。是于副站长!
站长迎着寒风、踏着暮色来到这偏僻的道口,意味着什么?不用问,也不用想。刚才还是喜盈盈的眼睛混沌了,他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手里的小煤铲重重地甩在地上。
但是,他略略一怔,马上抓起靠在墙上的铁锹,把掀在一边的烟大、呛人的湿煤全铲了起来。
顿时,屋里那疯狂的火苗窒息在厚厚实实的湿煤下面,只有坐在炉子上的水壶从尖嘴里冒出一线热气。
道口房陡然变得寒气袭人。他摘下挂在墙上的油渍麻花的棉大衣披上。
为了让因为调车不慎扭伤腰而临时派来看道口的小于赶九七次去丈母娘家过年,他主动放弃大休来替夜班,为了让当日班的老王头早些回家吃年夜饭,他又提前一个半小时来接班。可是此刻,他竟孩子气地干下如此不光明的勾当!
看来,今晚他必须离开岗位,为了无可奉告、不由分说的原因。
当于站长来到他身后大大咧咧地拍着他肩头时,他巳经把信号灯、饭盒、钥匙串放进藤篮里。他把棉大衣扣得严严实实。
“老吴师傅,我家老大太不懂事啦,怎么能让你连着当第二个夜班呢?今天你大休,这个班我来代,我跟值班员说好了。”
他料到站长会这样撵人的。十年前,人家不也是撇着八字脚笑盈盈地闯进道口房的吗?
那个黑黢黢的夜晚,他沉着脸,一声不吭地扭头栽向门外,逃也似地踏着枕木狼狈而去。一路上他看见许多隐隐约约的影子,晃动在路基边的刺槐丛中,游移在弯道旁的红石岭上。他每天上下班都须穿过站台,可是那次路被截断了。喝住他的一个铁路公安是熟人,没找他的麻烦,指给他一条夹在荷塘之间的、曲曲弯弯地绕过车站的小路。他结结实实地滑了一跤,带着一身腥臭的淤泥徘徊在家门口。他没有勇气敲开门惊醒女儿,他怕精明要强的的女儿圆睁充满疑惑的眼睛盘根究底:病了么?出事了么?出事,在动荡不安的年代,当夜班的父亲在深更半夜离开岗位是一个多么可怖的谜。面对女儿的追问,他的老脸将无处搁。他想不到能够糊弄女儿的托辞,只得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郁郁地转身。他花了两块钱买张火车票,得以进入候车室过夜。
但在候车室里也不得安宁。有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总是戏谑地在他眼前晃动。那双眼晴不断瞟他,火辣辣的,臊得他简直抬不起头。他俩天天见面,不过,那时他和她还不曾说话,仿佛自己的隐私被人揭露似的,他恼怒地扬起脸,狠狠地瞪她一眼。他知道,拾煤渣的也要当夜班,她一定也是被暂时撵开的,她不回家,因为马上有机车来清炉,她得去拾。可自己呢?于是,他掏出车票摆弄着,直到那女人离去。然而,在候车窒门口她又回过头来向他淡淡一笑。像笑他笨拙,笑他自欺欺人。他恼怒了,狠狠地啐了一口……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天夜晚有大人物乘坐的专列经过。他非常庆幸那趟高级列车安全通过他的道口,他的信号灯、饭盒当时顾不及带走,若出事,他还是脱不了干系的。
朝一个无辜的女人啐了一口,而这女人是她!他每每忆及,心里便隐隐作痛。她是个好女人呀!在候车室,她不喊他,不同他搭腔,要不,他会更难堪。以后,他俩很热乎很亲密了,他也从不提及此事。除了她,谁肯舍弃这个笑柄?他恨候车室。今天更不能去了,那时他刚从电务段改行去看道口,车站上的人不认识他,现在就连顶职才三天的黄毛丫头也拿他的尊姓大名当歌唱……更不能回家!上班时,他可是游行示威般穿过铁路新村的。人问:“刘副官,还没吃呀,落后喽!”他答:“我去替班,替于站长的大公子!”路过老王头家门前,他还高喊道:“王嫂饭好啦?别急,老王头就来!”现在回去,见人怎么交待?
暮色愈加浓重。他拎起藤篮,冷冷的目光扫视着仅有一套桌椅的小屋,最后停留在搁置电话机的墙洞里。一对颤栗的眼皮终于狠狠挤了一下,他摸走了仅有的一盒火柴。寒冷的夜晚等待着他的站长。他瞅见站长从提包里掏出的东西中没有棉鞋,心里涌起报复的惬意。
他默默地离开了属于自己的岗位。他老了,步子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急促有力。前方,远远近近、形形色色的灯光在戏弄他嘲笑他。只要他家灯一亮,屋前屋后的牌友们准会破门而入,不,不等他到家,火车司机丢下的那个女人就会用粘乎乎的笑把他贴在她家正对大路的门扇上。
不,她会来的。他晚饭吃得那么早,她不怕他饿着?而且,上班路经她家时,那双新棉鞋只要再等半小时就能穿,他不肯等,她不怕他冻着吗?她若不来,大概这世界上只有他俩各自一方,孤零零地守岁……他猛然掉转身子,怒冲冲地跑了几步。
到了站长面前,他却马上又变得蔫巴了:“于站长,我不走行吗?反正你站长在……我想……”
“你这家伙怎么啦?找我有事?行,爽快点。”站长感觉到冷,跺着脚。
他倚在桌边,埋下头去,急盯住那双上下运动的元宝套鞋。
站长焦急地等着他开口。此刻,站长才发觉屋里的温度不对头,空气也不对头,充斥着浓烈的刺鼻的煤气,呛得人想打喷嚏又打不出。站长拎起水壶,把手贴近炉口。
“该死!这是谁封的?也不留个眼!”
他一惊,才到嗓门的话又跌进九曲十八弯的肚子里。
站长抓起火钳,用劲朝炉心捅下去,又是一声吼:“乱弹琴!这叫埋死人!没救了。老吴,给我火柴,重发!”
他慌忙扭过脸去,打开抽屉胡乱翻腾了一下,其实,这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突然,他鼓足勇气撒了个谎:“没有啦,全用光啦,于站长,你穿得太单,熬上一夜会冻坏的!”
他左手悄悄插入裤袋,硬是把那剩有十几根火柴的盒子捏碎了。
“哼!老吴头,你捣什么鬼,存心冻死我?”
于站长真的发火了,挥着铁钳敲打炉子,要把它砸扁似的,溅起的煤灰星子落在他脸上。
他脸上的红潮慢慢消褪,不安的眼睛也趋于平静,并且闪烁着狡谲的光芒。而藏在裤袋里的手仍在蠕动。
“于站长,我吴正清四九年当兵南下,我的姓是口卡在天上,可我这人从不吹牛,你知道我当时给谁当通讯员吗?”
站长悻悻地挺直腰,没好气地回答:“知道,连我那还在他娘肚子里的孙子都知道!”
“嘿嘿,知道就好。别看我过年刚满五十,我要闹病退,你敢不给百分之百的工资?”
“你想退休?”
“我是说我干铁路三十多年,除了心没掏出来,在澡堂子里浑身上下都让你看腻啦,对,我今天就是要卖弄卖弄小肚子上这块光荣疤,叫你别拿人当个球!”他拍拍曾被弹皮擦破皮的右下腹,气咻咻地说。
“唉,我知道你为女儿的事一直对我耿耿于怀。你的情况明摆着,需要照顾,但是,当时要求那批新工人统统支援新线,一个不留,招工时有言在先……你这家伙!老实告诉你,今晚上我要是冻病了,瞧吧,要求退休也好,要求调女儿回来也好,我都给你冻着!”站长企图用这亲近的威胁来了结他的宿怨,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他怎能点破呢?虽然他几乎忍不住要责问:凭什么不信任他!但这实在难以出口,再说,专列来了,加强保卫也是正理。只是候车室的那一夜,整得人难受啊!
哼,冻着吧,看谁更耐冻!
他当仁不让地夺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去,警觉地谛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得悄悄地堵住她,撵走她。然后,捱到九点一刻出发的慢车过去,那时从车站侧门出入的铁路员工少了,他可以大模大样地穿过煤台,在她家窗下干咳一声,哪怕不巧汽笛大作,她也会感觉他的到来。
能在她家过夜吗?幸福和恐惧同时猛烈地摇撼着他的心……他紧张地权衡着。
他拿定了主意。只有她身边是今夜的归宿,她毕竟和女儿不同,会体谅做人的难处……
“你这赖抱的老母鸡,赖在窝里不肯走?有话留着以后说。过年嘛,图个快活吉利!”
“我、我肚子痛!”
站长是爽快人,弄不清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心一横,索性顾自看报纸。
下雨了。头顶上的雨声越来越清脆、越来越密集。刷刷的雨声中好像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望望桌上的小闹钟,摸出一把大铁锁,佯作出门去锁栏杆。果然是她来了,她从那小窗口发现异常,提着网蔸木然站在道心里。
他迎上去,一把抓住她肩头,回头望望道口房,用低沉而严历的声音呵斥道:“你来干什么?回去!于站长在这里……”
“站长?他来干嘛,检查吗?”
“他敢检查我?走!”他没轻没重地推了一把,她差点没一个趔趄仰头栽倒。
“你……怕什么,于站长每天从我门前过,哪次也忘不了叫我一声。”她停顿了一下,喃喃道,“我来陪陪你……今年比哪年都热闹,鞭炮放得叫人闷不住,这会儿,家家开电视机收录机,吵得人心烦。可你,在野地里守岁,连个说话的也没有。我只陪一会儿,不行吗?”
他眼里有些发潮:“知道吗?今晚……”他说不下去,连连摇头。
她明白了,惊讶地叫起来:“今晚又有专列过?噢,他又来顶你!”好一个“又”!如蜂螫,似虫咬,他被刺痛的心有些麻痹了。
只有她能理解他,体贴他。她轻轻地拽他。他感受到了被爱着、被信任的温暖,他领会了她的心意。何必呢?他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艰难地向前挪动,艰难地!他毕竟不忍就这么离开!他像调车员提钩那样,咬紧牙关,干脆利落地挣脱这股强大的牵引力。
该死!她怎么敢笑,怎么会笑!千真万确,她在笑。他踩空了,脚落在枕木之间的石碴上,“哗啦”一声响。
她很敏感,立即停住,扭过头来辩解道:“我不是笑你,十年前,你买车票……可今天,我笑……今天。”
是啊,今天可不是十年前!忽然,他发现她的笑有思想,有力量。“好,就送你到这里!快回,雨下大啦。”他斩钉截铁地说。
她留下网蔸,听话地去了……
站长当然不会觉察不到咫尺之内发生的事情,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掩在报纸后面的脸刷地拱起来。站长要熊人!
“好个老吴头,你越活越年轻啦!真浪漫,真会挑地方。小青年也没想到谈恋爱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场所,没人来打扰,又遮风挡雨,守着个炉子有吃有喝……”
他涨红了脸:“不,我叫她送鞋来。”
“对,只要脚不冷,就用不着烤火,也用不着吃饭!哼,把火弄灭,还叫肚子痛……你怨我破坏你们的约会是不是?”
如果任站长沿着这条线索追究下去,那么,他主动替小于的班便是动机不纯了。那他还是人吗?
他吼起来:“住口!哼,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站长,你再冤枉人,我就敢把你轰出去!今晚我当班,这里我最大,我有这个权!”
本来批评他的那些话多少有些玩笑的成分,不料他气势汹汹口出狂言,站长冷笑了:“嗬,如今老虎屁股摸不得,小猫屁股也摸不得?”“我是小猫?好,算你说对啦。如今小猫也威风。我不认你这站长,不领你站长的情,你走!我顶头上司是值班员,没有他的话,部长来也别想夺我的权!”
于站长又好气又好笑:“我想夺你的权?你老吴头有什么权?”
他梗着脖子振振有词:“当工人的权!你夺过一回。”
“莫名其妙!”
“不记得?官不大,忘性倒不小!”
“什么时候?”
“我不说!”
“随你的便。该批评我还是要批评,虽然你是老工人。好在她没过来闲聊,要不然,我非发通报扣奖金不可!”
“你真以为是我约她来,又嫌你搅了我们是不?我对你实说,不管那许多啦!见你来,故意封死炉子,让你冻着,这不假。一锹湿煤全填进去,还叫我给捣了个实实在在。你要重发,没火柴。假话!藏在我身上呢,瞧——”
他对着站长伸开巴掌。天哪,他把火柴盒捏成了碎屑不算,那火柴棍也被掐断了,磨秃了,连他自己也吃一惊!
他的声音立即软和了:“为什么?你来就来吧,还非撵我不行。从前,什么样的首长我没见过?你们!哼!好好地当着班,专列来了,突然撤我,叫我怎么见……上次你撵我在候车室呆了一宿!”
“哦……”
“这几年老叫人向前看,我想想是这理,那是什么时候!我受这点委屈又算什么,不值得叫你给我平反。可今天,我憋得慌!”
于站长恍然大悟:“老吴头呀老吴头,今天你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啦。让你好妤过个年嘛,昨天下午你不睡觉,在那女人家热乎,帮她炒花生,对不,我闻到香啦。今天你替的要不是我儿子,我还想不到这一层呢。”
“留着这话哄你孙子!你真有这份好心,现在至少当分局长啦。”
这话,太刻薄。于站长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一阵。人家到底还是有涵养的,没有拍桌子骂娘,只是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损!你以为又有专列?昨天半夜里,有趟专列不是从你眼皮底下过去的吗?”
昨天?这是真的吗?有一阵子,他趴在桌子上睡熟了,列车隆隆驶过,惊醒了他,他以为是春运期间没点的加班车,揉揉惺忪的眼晴,变换姿势又昏昏睡去。
“真的?”
这样的疑问不屑于回答,站长只盯着他。
他激动地上前抓住于站长的臂膀,憨厚的嘴唇哆嗦着,想坦白,想认罚,但他表达不出掺和着欣喜、感激、歉疚的复杂心情,他攥住了于站长冰凉的手。
突然,他推开站长,扒下自己身上的棉大衣,出去把刚才放在水缸盖上的网蔸拎回来,掏出棉鞋递过:“这泥地让你跺得尽是坑。”
接着,他忙碌起来,清炉子,架柴火,找来一团油棉纱。可是秃头的火柴无能为力,不能给他一点安慰。他无可奈何地扔掉了一块鸡眼大的磷片。
见站长突然咳嗽起来,他一边搓手,一边暗暗地骂站长娇气。站长不再推辞,披上他的大衣,接过他的伞,然后,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头。
他目送于站长消逝在黑暗中。
他的心欢快地跳着,这会儿,他希望有人分享他的幸福。他想到了煤台,那在三角线拾煤渣的女人们。他的一双脚蹬进了暖乎乎的新棉鞋里,同时,他陷于深深的懊恼中。唉,睡得那么死,过去的不是一个人,是一趟车,他不禁要怪罪女人了。昨天,她没有堵住门撵他走,却留他干了一整天活,打扫卫生,炒花生炒豆,平常他当夜班非睡半天不可。唉,这女人!
怨归怨,当她重新出现在道口房时,他大喜过望地一把拉住她,把她按在唯一的这把椅子上。
她是送火柴来的。不用问,是于站长支派的。这意义决不仅仅在于不让自己挨冻。
他接过火柴,蹲下身去点着油棉纱。他在斟酌这条新闻能不能张扬。专列通过,毕竟是件保密的事情,那些女人往煤台边一凑,好事丑事、大事小事都当戏唱,一张张嘴就像蒸汽机车,没法子不冒烟。
屋里弥漫着薰人的柴烟,火舌突突地往上蹿。平常,他好在人前、在她眼前表现自己,可这会儿,他倒一本正经了。不过,他一定要告诉她,要不,他的心也会像这火炉,不得安静。
倒是她先开口了:“刚才电视新闻播了,大领导到我们省里,和群众一块过年……我猜,准是昨天夜里你当班的时候过去的……”
他神秘而自豪地眯缝眼睛,欣赏着她的笑脸。只有她才会把那专列和道口、把昨天和今天联系起来啊!他顾不得去洗手,用手背碰碰她,示意她站起来。他醉了般地靠在椅子上。
“来,我告诉你……”声音充满柔情。
她羞答答地望望门外,噘嘴捶他一拳,到底还是坐在了他腿上。
他凑近她的脸,似乎要咬耳朵。“你猜对啦……”他的话戛然而止,接着,在她羞红的松软的脸上“啪”地亲了一下。
真带响。
他俩惊愕地分开,随即,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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